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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周易学命运

占星奇缘 下载书 瞎子王揭露算命骗术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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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里面那位先生姓方,来自四川青城山,乃是一氓道长的高足。说起一氓道长,在场的老先生亦当有所耳闻,他就是当年名扬上海滩的郑清郑老先生,是我们上海相世界德高望重、身怀绝技的首席元老。他老人家一生只收了两名徒弟,里面的方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

    一提起郑清的大名,几位老人果然应声赞叹起来:“倘若真是郑老先生的高足,本领一定错不了!”

    “方先生因得高人的倾囊传授,本领当然远在鄙人之上,判断既往得失,恍若亲历;吉凶祸福,一望便知。等一会儿,各位不妨试试。”朱明生说到这里,稍稍停顿,又侃侃言道,“大凡看过麻衣,柳庄相法的朋友,均会劈面相,就是在骤见之下,即对来人容貌不自觉地产生或好或坏的印象。就拿五官而论,左耳属金,右耳属木,天庭属火,地角属水,鼻子属土。一个人如果生了招风耳,必定是贫苦出身;两耳无轮,一定夭亡;耳大有轮,当中生有毫毛,必主高寿;耳后有痣,必主聪明;耳高于眉而白于面,必主闻名天下。如果生了鹰爪鼻,必非善良之辈,不可与他交朋友;如果生了三角眼,必然诡计多端,阴险毒辣。麻衣相书说得好:眼睛三角,其人必恶,不是曹操,便是董卓。如果生得龙眉凤目,两耳垂肩,双手过膝,像刘玄德那样,便有帝王之尊。关云长生得丹凤眼?卧蚕眉,赤胆忠心保刘轩,人称关圣帝。决定人的寿数,主要看眼,如果生有一对乌龟眼……”

    “先生,什么叫乌龟眼,”一青年好奇地问道。

    “就是形状小而且圆,眼珠发绿,闪烁有光,神气十足的眼睛。这种眼睛,再配上地角丰隆,眉有长毫,耳内生毛,就是一尊无量寿佛。当初彭祖和姜太公,均生此相,所以他们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而孔子最得意的弟子颜回鼻梁塌落,所以三十岁便一命归天。”

    朱明生如数家珍一般地搬弄了阵古人古相,便直切主题言道:“在座各位先生,有富相也有贵相,有贫相也有贱相;寿夭孤苦各种情况,在各位之中均有存在。但是像刘备、关公、彭祖,姜尚那样大富大贵、高寿厚福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刚才我已经指出,各位之中有大吉大凶之人,也有高寿天亡之辈。现在我就遵照诺言,送看三位手相,分文不取。”

    众人被他吊了这么长时间的胃口,早已按捺不住。当即你推我挤地涌上前去,伸手要求看相。

    “各位且慢!我这里有三送三不送,先要交代清楚。”朱明生眼见得围观人众纷纷上钩,当即又来一个欲擒故纵,“第一种是酒醉糊涂的不送,因为他酒后神志不清,而且酒走皮色,无从辨真;第二种是三年未上街,五年未进城,手伸出来怕被人抓住不放的人不送。第三种是不相信命相的,喜爱奉承的,相信耶稣教的和不满十六岁的儿童不送。这就是我的三不送。但是,对南来北往的贵客,够义气的朋友,爱好命相的知音,我是绝对的欢迎,而且免费接待。身上没有带钱而心里想谈的,尽可以伸出手来,免费送看。有的先生也许要说我在这里发神经,开着这么大的门面,给人看相不要铜钿,岂非发痴?实际上刚才我已讲过,我兄弟在此不过是做做广告,接待各位,主要是里面的方先生天资颖慧,又得高人奇人真传,准备与诸位结个缘。我不过是他的马前小卒,道行浅薄,试着谈谈,尚请高明赐教。”

    说罢,朱明生两手抱拳,朝着四下里一拱,随即从那张香红木写字桌的抽屉内,拈出三个纸卷,向着众人笑着说:“现在凭着这三个纸卷,作为挂号单,各位不要争夺,先拿先谈,后拿后谈。这里我兄弟有一个困难,在座捧场朋友不少,而我又无法全送。常言道得好,送你不送他,说我勿到家;送他勿送你,说我瞧不起。考虑一下,我只有凭这纸卷挂号,送看手相三位。关于我的这一点点道行,好不好,灵不灵,当场有验。俗话说,卖酒的不说酒酸,卖瓜的不说瓜苦。闲话少说,请诸位朋友来拿纸卷吧!拿到者依次直谈,请各位看官当场鉴别一下我是否吹牛!”

    话音刚落,一下子便有十数只手伸上前来,讨要纸卷。

    其实,朱明生早在滔滔不绝地发青演说的时候,便已从人们的神色变化中觑得真切,吃准了涌在前头几位对命相深信不疑的围观者。如今,当这些人纷纷伸出手来,争夺他手中三个不花钱的纸卷时,便不露形迹地逐一递到他们手里。

    拿到注有第一号纸卷的人,年约三十光景,身高一米八十以上,虽然面带风尘,却是肤色红润,肌肉健壮。

    “先生,我是第一号,先替我看看。”他因为侥幸抢到了一个不花钱的看相机会而兴奋。

    “行,行。”朱明生笑应道,“请你将右手伸出来,放在这桌面上。”

    “先生,我这手相好么?”此人操着一崇(明)戾启(东)海(门)土音。

    朱明生用手中折扇按定以方手掌,定睛细看,但见掌肉厚实,五指骨节粗大,手心及拇指内侧老茧特厚,纹杂错、平坦。看罢手形,朱明生又抬头审视了一下对方的面形。

    “朋友,你可是海门人吧?”朱明生笑问道。

    “是的。”海门人肃然起敬,“先生真是高明。”

    崇(明)启(东)海(门)虽属同一语系,其中也有些微差异。这些差异,不要说在一般的外籍人听来难以辨别,即崇、启、海人,倘不留心也难以辨清。朱明生虽非此语系中人,却因为行业有年,职业使然,十分注意对不同地区语音的辨别,故尔自有一功。

    “贵庚几何了?”
2009-7-15 01:4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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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三十。”海门人有问必答,甚是爽快。

    “朋友,你的发际很低,主出道很早,对不对?”

    “对。”海门人点头道。

    “根据相形,你应该十四五岁甚至更早些便已来上海学生意了。可对?”

    “对。我十三岁那年就来上海学生意。”

    原来,当时农家子弟来沪生意,大我十四五岁光景。这个海门人的遗传基因不赖,长到十二三岁,个头即已如同别家孩子十五六岁模样,所以来沪当学徒的年龄也便比别人更小一些。

    旁观者不大注意这些一般情况的考察,只听得朱明生讲一声“可对”,海门人应声“对”,便惊诧不已,连呼“灵光”。

    朱明生听得赞叹之声,更是神乎其神。

    “可怜你朋友自幼贫困,六亲无靠,学生意三年苦头吃足,但是你又偏是交上墓库运,别人学三年,你要学六年,对么?

    “你怎知道这样清楚?”海门人惊讶不已。

    “从你这掌纹上看出来的呀!”朱明生笑言道。

    其实,他是凭经验推测的。在当时,愈是年少出门学艺的人,这境愈是贫寒。而那时剥削成性的店主老板“收徒”,往往在三年即将期满之时,处心积虑找一个藉口,或将学徒辞去,或期满之后再让他无偿服务三年。那些年少学徒仗着年轻,只是另投门路,从头再“学”起,或者忍气吞声再白干三年。像眼前这位海门人,正是典型的“二茬”材料。

    朱明生眼见海门人深信不疑,当即又大改朝换代说道:“朋友呵,我不仅知道你学艺六年才得满师,而且学的生意也不太好。”

    “真的?”

    “你学的可是操刀生意?”

    “是的。”海门人点头道,“不瞒先生说,我就在小东门那一腌腊行里做生意。”

    “如何?我说得一点没错吧。”朱明生得意万分。他凭着经验,从海门人手上那些老茧的生成部位,知道此人职业与刀斧有关。

    朱明生既已摸到了这许多信息,自然越发“料事如神”了。

    “六年满师后,老婆要你自己讨,工作要你自己搞。我看你自创自立自成家,你老婆讨过了吧?”

    “讨过了。”海门人点头道。

    “我说的对吧?”

    “对。”

    “朋友啊,你虽然发际低下,主定先前吃苦,然而你的乙奇线甚好,主体健如彪,只要勤劳,后梢颇有发展。你面部的中停亦佳,主三十一岁发眉运,至少有十年好运。明年今日,朋友你必然已是左右逢源了。到那时,可别忘了替我扬扬名啊!”

    海门人听说明年即可高运,如何不喜!当即眉开眼笑道:“一定!一定!”

    “第二号是哪位先生?”朱明生面向人群,明知故问。

    “是我,是我!”一位五十岁光景的大爷连忙扬起手中纸卷,笑应道。
2009-7-15 01:4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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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瞧,但见此人五短身材,衣着陈旧,神情委靡,脸上皱纹密布,操的是本地浦东口音。

    “老先生,请伸过手来。”未明生一看此人模样,心中已然有数。

    稍一看手相,便道:“老先生,我朱某人一向直言谈相,奉承话可是不会讲,请你不要见怪。”

    “朱先生,你直说无妨。”浦东老汉苦笑道。

    “你老先生辛苦一辈子,可惜是劳碌命,成就有限;手上罗纹少,做事便不妙,吃力勿讨好,对么?”

    一上来,便又施展出“逼响刚”的手段。

    “对!”浦东人见问,只得回答一声。

    “你上顾老,下顾小,顾老顾小结果仍然吃力不讨好。对么?”

    “对。”浦东人点点头。

    馆内的方玄听了朱明生的第二次问话,不禁叹道:“废话!”他听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替前台搭档脸红。如果这就是命相,实在见鬼了。当然,他也知道,朱明生耍弄这些雕虫末技,哄哄馆门口这些小市民,还是绰然有余的。在上海滩上,历来是噱头高于一切。若是真像他在桃花镇上一本正经地替人看相、占卦,保准净喝西北风。

    只听是置身前台的朱明生又在手指浦东人眼角边那些深形皱纹说道:“你鱼尾开药鬼见愁,结发夫妻难到头,中年主克妻刑子,四十九岁左右有关口,应在三、六九月出现。如果未见,则要到五十三四岁,最晚五十六岁必见!”

    口气是那样地斩钉截铁,实则从四十九岁延续到五十六岁,活络得很。

    不料,浦东人听罢,却触动衷肠,顿时两眼一红:“不瞒朱先生说,发妻已经作古两年了。”

    “如何?我说得不差吧!”朱明生向众人一张扬,即又朝向浦东人,“老先生,我刚才讲过,一向直谈命相,不会奉承。自古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从四十九岁到现在,棺材应买一大一小。如果已死二人,此后平安无事;如果只死一人,那么还缺一个。”

    相士当众把话说得如此之硬,实出众人意料。大家十分注意倾听那位浦东人的下文。

    “朱先生所言大致不差。”浦东人言道,“我家阿五头,才八岁,从小便有弱症,说句不怕大这取笑的话,平时连吃饭也成问题,哪有大把的钱送他去大医院看病呢,只得一直拖着。

    不料入了今年这个秋季,病势日重。如今听朱先生说来,我这阿五头当真无救了?”

    “能否脱此关口,我光凭着你手相、面相是不行的。里面那位方先生,本事比我不知高明多少,请他替你的阿五头细算一下流年,解一解星宿,或能逃脱这一关口。”浦东人闻言“解星宿”呈可使阿五头逃脱夺命之灾,自是高兴,然而一想解星宿耗资亦巨,不禁眉头打结,长叹了一口气:“唉,是祸逃不掉,挺着瞧吧。”

    说罢,也不待朱明生还有什么话说,转身挤出人群,垂首而去。

    众人见状,亦为之动容。
2009-7-15 01:4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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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位是……”

    不待朱明生问完,便有一个声音响应道:“是我!”

    这是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小伙子,国字脸形,眉清目朗,肤色光洁红润,头发油光可鉴,身穿一领质地良好的浅色长衫,足登一双乌黑锃亮的水牛皮鞋。

    朱明一观察这人的面貌打扮,只是在极短的瞥之间。当即微微一笑,执定对方的手掌,但觉柔软如绵,掌心滋润。闪目一瞧掌形手纹,便开言道:“小兄弟,根据你这饱满的天庭,应是聪慧多才;倘能继续读书上进,将来必在军、政两界大作为。从你这手相上看,出身应是书香门第,你从小便养尊处优,父亲不是做官,便是当老板。可对?”

    “不对,我父亲是个郎中。”青年摇头道。

    “怎么不对?郎中先生开业,与老板开店何异?”朱明生笑道。

    按着“青年要夸”的原则,朱明生展开了一番宏论。结果,那位青年满意而去,旁观者更是深信不疑。

    人们见他果然有一些本事,便纷纷要求替自己看看相。

    朱明生做功十足,连连拱手笑道:“对不起,送手相三人已满,如有朋友还要求谈,当然要收取润金了。我早已说过,凭我这一手三脚猫的本事,怎么可以收取你们的润金呢?我只不过在这里做做广告而已,真正有本事的方先生在里面恭候。方先生虽然年轻,却得自青城山高人真传,不用你开口,即能断你过去吉凶,终身祸福,父母存亡,兄弟多寡,妻室贤愚,子息有无。说不准,分文不取。”

    从人听朱明生对馆内那一位方先生中此推崇,便有跃跃欲试之心。然而,他们也知道“好货不便宜,便宜无好货”的社会经济原则。当下一人扬声问道:“方先生的收费高不高?”

    “如果各位再过一个月来这里,相金非二元一位不行。今天因是本馆开张不久,为了扬扬名,每位号金只取二角。半卖半送,每日只送五位。”说到这里,朱明生拿来起写字桌一角上放着的墨笔,笔头在砚台里轻轻舔了几下,向众人说道,“哪些朋友欲请方先生看相谈命?

    请先登记。登记到的不要欢喜,登不到的切莫发愁,明日请早。”

    话音刚落,便有几位顾客争相要求挂号看相。五名之数,倾刻满额。

    抢得首号的,乃是一位年届不惑的阿大先生。付掉两角号金,战战兢入得馆门。想着朱明生的一番推崇之辞,对于即将见面的方先生,谁个不敬!

    内室,居中端坐着一位年轻后生,看光景,仅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挺直的鼻梁上,戴着一副墨镜,显然还是一个瞎子。阿大先生不禁愕然。

    他就是那个方先生?阿大先生环视全室,除了面前这个年轻人,别无他人。

    “请问,你就是方先生?”阿大先生的敬畏之心,已经荡然无存。心中不免升起被骗的感觉。

    “正是在下,先生请坐吧。”回答之声清朗异常。

    一经交谈,见多识广的阿大先生才知刚才朱先生所言不虚。

    与朱明生大摆噱头的风格恰成鲜明对照,方玄朴实无华,注重实际,每句话都使顾客受用。

    先是拈字测目前疑难,见果然有验,阿大先生暗暗赞叹,当即又亮出八字,要求细算一下流年。方玄虽然馆门初开,,却因根底扎实,又已行街半年,推演流年自是老到;如同行云流水。

    花了三块银洋,阿大先生十分满意。临行,又听方玄笑问道:“先生可有气管之疾?”

    “有,有,老毛病了。”

    “近日感觉不太好吧?”

    “是的,毛病虽然未发,可是喉头总像有一口浓痰,驱之不去;胸口也隐隐发闷。”可大先生一面据实相告,一面暗忖这个瞎子先生如何知道我有此疾?“

    “不妨,我替你看看。”方玄说罢,面对阿大先生,遥遥伸出一掌,向着他的喉部、胸部晃动数圈,即收掌笑言道:“现在你咳嗽一下,看感觉如何?”
2009-7-15 01:5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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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大先生连忙依言一声咳嗽,一口浓痰就吐了出来,顺势又一吸气,但觉胸间爽快无比。

    “方先生,你怎么一下子便帮我除掉这个顽症?”阿大先生如遇神明,愈发敬佩,掏出两块银洋,放在八仙桌上的润金盘内,“这两块钱,表示一下先生替我治病的心意,请笑纳。”

    方玄连忙挡住道:“先生不必客气,我是见先生长期受此病折磨,才伸手的,就算是今天先生作成我方某人生意的回敬吧。况且,先生此病确系顽症,我也只能帮你一时痛快,若要彻底驱除此病,我倒可以教你一种简便易行的吐纳练气方法,只要持之以恒,此疾自可根除。

    只是现在外面尚有几个先生在等着我,你真有除病之心,请改日再来,如何?”

    “好,好,改天我一定来学。方先生,真谢谢你!”阿大先生收回银洋,连连点头。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方玄一时慈心,替那位阿大先生治了一下气管毛病,却不料那位阿大先生因此感动不已,回到店里,逢人便赞福佑路上新开张的“问我来”方先生本事如何高明,不但能断过去未来、吉凶祸福,还能各病治病,神异莫测。他不仅在店里讲,还在居住的弄堂里讲,在同行、朋友中间讲。他是一个持重、有信誉的人,受他感染影响的人,也便不在少数;人们纷纷慕名有去测字、问卦、算命。有病的,干脆去算命之余直陈额外要求。

    受惠者日渐增多。人们一传十,十传百,而且愈传愈奇,愈传愈神。方玄的名声,也便渐渐门庭若市。这样一来,却是便宜了前台搭档朱明生。他再也用不到因为招徕顾客而大费口舌、大摆噱头了。虽然,他仍需要每天在馆门口站一会儿“市面”;但那只是应应景而已,或者更确切地说,藉此以获得周末分红时的心理平衡。

    受到严重影响的,是城隍庙大殿后身那条狭长走廊里的一大批命相术士。左近“问我来”命相馆的兴隆,使这里本来就很激烈的竞争,越发激烈了。更使他们坐立不安的是,有些顾客在这里刚刚命相、问卦完毕,又趋“问我来”再卜再算,结果,两处难免有相左之处,而事情的发展,又往往在方玄的预测之中。于是,城隍庙里那一批相士的蹩脚伎俩,成了方玄扬名的阶梯。

    “城隍庙里那一班相士勿灵光!”在一般市民中间日渐传开。

    绝大多数的命相术士曾因为刘诩的打招呼看得起而一时自喜,然而,如今利害攸关,便又当别论。尤其那向位因与方玄判断相左而出了洋相的相士,更是恼怒不已。

    又是一个明朗的秋日,只是西风已然掩至沪上。马路上不多的树木,开始纷纷堕叶,偶尔从那些平房大宅院中,随风飘散出一阵淡淡的桂花时。

    “问我来”命相馆门口,朱明生开演着招徕顾客的“串戏”。正伸着手掌请他看相的瘦长汉子,年约三十五六光景,衣衫不整,满脸烟色,一副委靡不振的样子。

    “朋友,本人直言谈相,从来不说奉承话,说得对,不要笑;说得不对,也别跳。可行?”

    朱明生笑眯眯的言道。
2009-7-15 01:5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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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噜苏,你说吧。”汉子似不耐烦。

    “你发际发得颇高,手掌之上的乙奇、丙奇两线源于一处且有一段相粘,主二十岁以前生活安定优裕,颇得父母长辈宠爱。”言至于此,忽又话锋一转,“遗憾的是,你这一条乙奇线紧围天任位,线的末端又伸向天心位,主二十岁以后的十年间,必有丧亲之事,安定的生活也告结束;且丙奇线末端向天蓬位走行,主做事无长性,支出浪费,有日有敷出之象……”

    朱明生正在循着白粉老枪一路人物的一般规律侃侃而谈,骤闻一声“嘿”然冷笑,不由一怔!

    冷笑声,出自这位瘦长汉子的鼻腔。

    “瘪三,你在诅谁的爹妈死了?”烟色甚重工业瘦长汉子怒目圆睁。

    “我可没说呀?”朱明生辩道。

    “你刚刚老汉是说我二十岁以后的十年内必有丧亲之事么?”

    “丧亲者,并非一定指父母,祖父母也是你的亲人长辈么!”朱明生笑脸相迎。他暗暗庆幸在刚才的断语中留了余地。

    不料,“啪”的一声,一个漏风巴掌已经揍在他那清癯的脸皮。

    “你怎打人——”朱明生骤遭袭击,忙用手中折扇架住瘦长汉子的再次攻击。

    “臭瘪三,你家大爷的祖父母也还健在呢!”瘦长汉子一边冷笑,一边又举起了那一只青筋暴露的手。

    与此同时,站在写字台一侧刚才还替朱明生喝过彩的两个年轻后生也突然发难,喊道:“这个臭瘪三乱话三千,诅咒人家的父母,该打!”

    说着,将搭在门口的香红木写字台掀翻在地,包抄朱明生的后路。瘦长汉子乘机趋前一步,一把揪住朱明生的衣领。

    那些胆小怕事的人,见事不妙,纷纷散去。爱看热闹的人,自是不肯错过这个一饱眼福的机会。

    偌大一堆人,不乏粗壮汉子,却没有一个敢于挺身相劝的。

    眼见得朱明生要受一顿老拳之苦。突然,一声娇叱:“喂,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欺侮人家!”

    联手围攻朱明生的三条汉子不禁一愣。循声一看,发话的是一位长身玉立的女子,年龄约在二十左右,那一张清灵的脸,一片冷然,颇惧男儿气概。在她的旁边,紧靠着一位年龄稍大,但充其量也只有二十二三岁光景的女子,与发话的女子相比,自是矮了个头,因为激动的缘故,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

    包抄朱明生后路的一位后生小子,贼溜溜地瞧着这两位大胆女子,难道:“这姓朱的瘪三是你的什么人,值如此心疼他?”

    “你这小流氓,说话不要夹七夹八!”长身女子闻言盛怒,跨前两步,大有伸手之概。

    娇小女子连忙上前,扯住前者衣袖:“秀珍——”
2009-7-15 01:5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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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条汉子岂会将这长身女子放在心上!其中一人道:“别愣着,快收拾这个臭瘪三!”于是,瘦长汉子重新举起老拳,向着朱明生的身上捣去。

    就在这电闪雷鸣的瞬间,从馆门内传出一声喝叱:“住手!”

    瘦长汉子竟然一下子被这低沉有力、撼人心魄的声音镇住了,已经递将出去的老拳,半途而止。

    年轻的白面书生,手持文明棍,跨出馆门。一副大号墨镜遮住了他的半个脸,正气凛然,在三位作贼心虚者的眼里,不缔天神临世。

    “就是他?”长身女子低声问身旁的同伴。

    妩媚的女子两眼发直,紧盯着那个白面书生,对于长身女子的发问恍若未闻。

    长身女子“嘿”地一笑,同伴的眼神无疑已经给了她明确的回答。

    “方先生,三位游生无理取闹!”朱明生见救星出来,顿时精神大振。

    “朱先生,退篷吧。”方玄不动声色。

    朱明生见方玄放“软档”,不替自己撑腰,不免有些委屈。然而方玄是命相馆的主帅,朱明生尽管心有不甘,也只得强颜欢笑,一整衣衫,向众人抱拳言道:“各位先生、女士,实在抱歉,本馆今天不能开业了,明日请早吧。”

    说罢,一甩衣袖,转身入馆。

    “臭瘪三,你想溜么?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正欲散去的人们,眼见风波又起,也便驻足观看。这种“白戏”,不看白不看!

    “朋友,不要欺人太甚!”方玄冷然言道。

    “小瞎子,我们不找你算帐,已是你的造化,不要打肿了脸充胖子。给我退到一边去!”瘦

    长汉子抬起空着的右手,在方玄肩头狠力一推。

    方玄辨风起手,一闪之下已以扣住了瘦长汉子的手腕。瘦长汉子欲待挣扎,这才发现方玄这一只看似无缚鸡之力的手,竟然中同铁箍一般将他的右手箍住。当着众人的面,他如何肯放“软档”,连忙松开抓朱明生后领的左手,强言道:“小瞎子你待怎样?”,

    “嘿,你这位朋友好不识相!”方玄见他左一声“小瞎子,”右一声“小瞎子”,心知不让他吃点苦头不会罢休,当即手中一紧。

    “啊哟妈呀——”瘦长汉子如遭电击一般,浑身一震,随即瘫软委地。刚才还是凶光暴射的眼窝里,滚出了两颗混浊的泪珠。

    另两名年轻的闹事者,齐声怒吼,发疯一般扑将过来。

    人们着实替方玄捏了一把汗。尤其与长身女子一起的那一位姑娘,刚才还泛着红晕的脸,如今已紧张得同白纸一般;纤细的五指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稍稍先至的一位闹事者,就在与方玄相交的瞬间,如同碰上了石块一般,一阵痛彻心肺的感觉,从那只一向引以自豪的右拳上传来。顿时,尚算端正的脸,被痛楚所扭曲,在不自觉的“啊哟”声中,现出一种滑稽的丑态。

    另一位见势不妙,紧欲收势,已经迟了。已然伸至距方玄面颊不足一寸的那一只手已被方详细扣住。不知他的骨头原来就比瘦长汉子的软,还是有鉴于前车之覆?总之,不待方玄手紧,他便已经软了下来:“方先生……”

    方玄一松的,微笑着柱杖回转馆内:“朱先生,请这几位朋友进来坐坐。”

    一个年纪轻轻的算命瞎子居然有如此功夫、气慨,令围观的人们大开眼界,惊叹不已。

    人们不知,正本好戏,是在尔后的馆内进行。

    瘦长汉子三人,战战兢地坐在命相馆内间的凳子上,听候着方玄的发落。尤其瘦长汉子,在城隍庙一带厮混有年,打秋风、闹场子不知其数,今天还是第一次摔这么大一个跟斗!

    “不错,我是一个瞎子,所以在这十里光明磊落场混一口饭吃更不容易。你们同位朋友今天这样搅我场子,太不落坎了!”方玄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对对面前这几个小流氓,只得收起

    高雅的心性,摆出一副江湖术士的派头。
2009-7-15 01:5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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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三人唯唯。

    “不过,我这个瞎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谁若想跟我过不去,尽可一试!”方玄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方先生,我等有眼无珠,以后再也不敢了。”瘦长汉子一副猥琐之相,讷讷言道。

    “我很清楚,你们几位只是受人教唆而来。”方玄微微一笑,“朱先生,这三位朋友,每人送两块钱,买几包香烟抽抽。”

    “好。”朱明生依言取出六块银圆,交与瘦汉子。刚才挨了瘦长汉子的老拳,如今又送钱给他们,岂能心甘?然而,他明白,方玄这样做是对的。因为真的与这些地痞流氓结下梁子,他们隔三差五地来捣乱,也着实受不了。

    “方先生,这如何使得——”瘦长汉子手捧银圆,受宠若惊。

    “我们这个命相馆,生意还不错。大财虽然发不了,香烟老酒铜钿是有的。以后你们手头缺少香烟铜钿,尽管开口。不过,再不允许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方玄软硬兼施,玩弄他们于股掌之间。朱明生在一旁自愧弗如。

    三人诺诺告退。

    朱明生将三人送出内间,发现外间椅子里坐着两位年青女子。她们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挺身而出的长身女子和她的同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漂亮的脸蛋,顿使刚刚挨过揍的朱明生眉开眼笑起来:

    “小姐,谢谢您刚才的仗义执言。”

    “朱先生不必客气。”长身女子落落大方。

    “两位小姐可是想看看相算算命?”寒暄之后,朱明生自以为吃准了她们坐在这里的意思。

    “不。找人。”依然是长身女子作生答。

    “小姐找谁?”朱明生不禁纳闷。

    “不是我找人,是她找人。”长身女子指了指同伴。

    “找方先生。”妩媚女子终于启口,声音就像她那双眼睛一样动人。

    正端坐在内间的方玄将外间客厅时朱明生与两位女子的谈话,听得明白。迨至听得妩媚女子的声音,不由一怔!

    好熟好熟的口音!呵,是她,一定是她!奇怪,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来找我要干什么?

    他那一颗刚刚平静的心,又因为新的刺激,猛然掀起了波涛,连一向稳如泰山的身子,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来了,来了,已经久违的轻盈脚步声。随着那位女子的入室,近身,他那颤动着的身子也慢慢立了起来。

    几乎同时,一声轻呼从这一对青年男女的唇间吐出:

    “玄哥!”

    “玲妹!”

    这位妩媚女子便是当年曾与方玄联过姻的桃花镇朱镇长之女朱玉玲。

    五年前,朱镇长为了彻底斩断女儿与方玄之间的情线,将她送到上海伯父家里,进洋学堂念书。朱玉玲原本聪慧过人,又是在私塾里打的国语底子,很快考进了启秀女子中学,居然跳了两次级。去年学校毕业,便在《时报》馆当了一名校对员。虽然工钱菲薄,却以自立为乐。逢年过节,她便回桃花镇,知道方玄已经跟随一位相业高人进了深山学艺。

    凡人,都有情欲,何况是一位芳龄淑女。她的美貌和才情,引来了许多自视甚高的年轻后生的追逐。自从进入报社以后,一些起以风流才子自负的年轻编辑,也一个劲儿地借故往她身边凑。可是她却正眼儿也不看。她并非孤芳自负,而是心中早已有了一位永远也排遣不掉的郎君——她的玄哥。

    她等他,找他。她要冲破封建家庭的羁绊,扑进他的怀里,向他颂诉自己的情愫。她要让永远地隐入了黑暗世界中的玄哥看到他的人生旅途中依然充满光明。她知道他是一位绝不会向生活低头的真正男子汉,她要尽自己的力量,扶助他在前进的路上走得更加稳妥、坚实。

    这些年来,她做过多少个梦,有惊,有喜;有乐有悲。最多的,是玫瑰色的甜梦。在林中,她与玄哥相聚,然而翻身醒来,依然独身一人。在华灯初上,香风习习的南京路上,看着成双成对的情侣相依而行,她便想起此时正不知在何方的玄哥,禁不住潸然泪下。
2009-7-15 01:5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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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同事采来一条新闻,城隍庙福佑路上新开了一家“问我来”命相馆,坐镇内档的是一位姓方的年轻瞎子,算命奇准。她的心骤然一紧!难道真是他!

    于是,她拉着中学时代的老同学,她在上海滩上最知己的好朋友佘秀珍,来到了这时。

    方玄被朱玉玲的真情深深感动了。然而,他那一颗因为朱玉玲的意外到来而掀起了波涛的心,随着她的娓娓倾吐,反而渐渐归于平静。他并没有像一般的男子汉那样,告诉她不应该来找他这个举步维艰的瞎子;因为他爱她,所以他也不愿因为自己的残缺而连累她;她应该去找一位堪与般配的俊秀才子……因为,他懂得她苦寻苦等了这五年,意味着什么。无论什么形式的拒绝,都意味着对这一颗经过了爱的炽火锻炼而成的纯洁刚毅之心的凌辱。只有坦然接受,才是对她的最好回报。

    他小心翼翼地捧住那一双柔嫩的手,深情地说道:“玉玲,从现在起,恁是风吹浪打,我们同舟共济;海枯石烂,我们相濡以沫!”

    坐在旁的佘秀珍,感慨万千。虽然是朱玉玲的知己同学,她对于朱玉玲执意追求、等待一个双目失明的男子,仍有诸多不解。目睹了今天的一切,才算对朱玉玲的痴情有了真正的理解。

    回家路上,佘秀珍由衷地说道:“玉玲,你的眼光真好!”

    她本是一个豪爽开朗如同男儿的女子,只因错配姻缘,嫁给了一个脂粉味浓重、缠绵不豁达的富家子,有一种被判了无期徒刑的感觉。今天,方玄那一副俊逸脱尘的丰采,举手投足之间便将三个闹事“游生”制服的本领,尤其是坦然接受情人爱情时表现出来的那一种绝无半点矫揉造作的男子汉气质,使她越发感到自己丈夫窝囊。

    朱玉玲与方玄相会,使朱父暴跳如雷。他亲自赶来上海,与女儿对垒再三,软硬兼施。无奈女儿心坚如同磐石。

    消息传到龚逸清老人那里,老人顿时眉开眼笑。

    “玄儿有福气,玉玲有眼力,好!”

    朱玉玲辞去了报馆校对的职务,全力以赴,帮助方玄,筹办课命馆。

    为了筹集一大笔购房开馆资金,方玄破釜沉舟,抽出了桃花镇上最大一家布店里的股份,卖掉了十几亩祖传产业田。

    父亲毕竟是父亲。朱镇长眼见女儿婚事已经不能逆转,也解囊了。开馆前夕,捧来一笔数目可观的憎仪。玉玲哭了。

    “太清课命馆”,饱浸着一对情人的心血和希望,在法租界内一条颇为清静的马路北沿,正式开张。

    前来致贺的客人,有命相公所的刘诩等上海相业界的名人,也有玉玲在报馆时的同事、《时报》的几位年轻编辑。当然,方玄的师兄袁珊、玉玲的知友佘秀珍,也在必到之列。教人想不到的是,龚逸清老人拉着朱镇长,也乘着小木船赶来了。

    望着双目失明的方玄,手执酒盅的朱镇长忧心忡忡,向着身旁的龚逸清老人苦笑道:“你看小玄这孩子,真能行么?”

    老人拍了拍他肩膀,哈哈一笑:“放心吧,小玄这孩子,我最清楚,准行!”

    “太清课命馆”,这一用爱心和毅力筑构成的扁舟,终于扬帆了。方玄,双目失明的年轻舵手,将以自己的特殊手段,直面人生。江湖中称命相业是“金生意”,却多有潦倒街头形同乞丐的相士。汰劣存强的自然法则,同样在相业界起着作用。这位双目失明的舵手,却自信是强者!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2009-7-15 01:5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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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同行盘道 馆主技惊座上宾 脚底抹油 红颜拆白小天师

话说第二天清晨,《时报》的社会新闻栏上发了一条太清课命馆开张的消息,并另有一篇近二千字的介绍文章,对馆主方玄古镇测字、奇遇高人、身怀绝技等经历,绘声绘色形绘影地渲染了一番。《时报》乃是上海滩上三大报纸之一,畅销苏杭一带,影响自非一般社会小报可比。故尔此篇报道一发表,无疑是一个不花钱的广告,而其影响效果又远较一般广告大得多。这自然是玉玲曾在该报任过职、一般的编辑、记者对她很有好感的缘故。秀才人情一张纸,然而这一张纸的价值却并不轻。

    报馆素有无冕帝王、三千毛瑟之称。开罪达官显贵虽非其能,而对付一般的黎民百姓,还是游刃有余。使一个人闻名遐尔、红得发紫或使一个人声名狼藉、遮颜过市,只是举手之劳。

    如今,方玄一开张便得力于《时报》的援手,如虎添翼,虽然馆居僻静所在,却应了“花香不怕巷子深”这句老话,慕名前来测字、占卦、算命的顾客,络绎不绝。甚至有不少同道瞎子,听说是郑清老前辈的高足,也纷纷前来切磋讨都教,有一些人,还是已经成名的人物。

    当然,在这些成名人物中,也不乏借口拜访实施“盘道”者。他们大都出自名师,因而对于郑清老人居然也收盲人徒弟,自然很不服气。

    这一天,在太清馆中充任号房的小发,闻得大门铜环啪啪作响,以为来了顾客,便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戴着一副金丝边墨镜,手拄文明棍,虽是盲人,神态却颇为倨傲,看样子,年龄约在四十以上。女的年仅二十余岁,雪白粉嫩的鹅蛋脸,亭亭玉立,打扮得花枝招展,显得有几分妖气。

    “先生,你们是……”小发有些吃不准这一对男女究竟是父女还是夫妻,是来算命的顾客还是来拜访的客人。

    “伲是来看看耐方先生的。”女子操着一口吴侬软语,笑言道。

    “原来是这样,小姐请进!”

    “她是我的太太。”瞎子更正道。

    刚刚跨入客厅,仍然充任助手,方玄替人批命时担任记录的朱明生也闻声从楼上下来。一见来人,连忙笑迎道:“啊呀,是张先生!这位是张太太吧?”

    原来,这个瞎子姓张名天笑,自号“小天师”,乃是上海命相界中极负盛名的角色,在黄河路上开了一“时雨”命相馆,隔日挂号,每命定金三元。他还雇用一名助手,替他做些薄利多销的生意。然而,这些收入事实上还只是表面的利润,主要的收入,乃是故布疑阵,替那些发了横财的豪门巨富之家尤其是这些家庭的太太、姨太太们“解星宿”,从中大敲竹扛,大捞油水。在他手上,有一班落魄的算命瞎子,可谓一呼百应。这些瞎子平时沦落街头,形同乞丐,张天笑一有捞到解星宿做道场的生意,便将他们唤去,充当廉价劳动力。主家是按人头高额付款结果大部分进了一个人的腰包。此外,张天笑还与几大的香烛店串通一气,一有解星宿的生意,他便狮子大开口,列出一大批香、烛、烧纸的货单,介绍主家到他那

    几穿连裆裤的香烛店去购买。在解星宿中,这是一笔比重很大的开销,而其中的相当一笔钱,也曲线灌进了张天笑的腰包。于是,一场解星宿,张天笑的收入少则上百元,多则数百元乃至上千元。

    张天笑的收入实在不亚于上海滩上那些大老板们。幸亏他也是一位花钱如流水的主儿,洋钿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嫌糟糠之妻“土头土脑”,早些年便已纳了一个小妾。讵料时间一长,随着名声日盛,觉得那个小妾也不时髦,与他这个大名人的名头不甚般配,前不久又不知从哪儿掏得一位年以貌美的粉头。成亲那一晚,在杏花楼摆了六桌上好酒菜,成为上海滩上轰动一时的头号社会新闻。有几位年轻朋友,一边喝他的喜酒,一边调侃他,无非是“聋子放炮仗,响拨人家听”,“瞎子插花,摆给人家看”之类。

    谁知张天笑不以为然,反以为荣,每每出门、访友,总是挽着这个新姨太,招摇过市,向别人炫耀自己的漂亮老婆。

    自然,他也是明白人,深怕别人插一手,害得他这个“小天师”也戴“绿帽子”。因此,他便在这三姨太面前,百依百顺,只要她张口,金、银、珠、宝,无不立时办到。不下半年,上海滩上那几家特大的金银首饰店,绸缎庄的老板、伙计,都已认识他,并且成为最受他们欢迎的主顾。

    一方面是财大气粗,另一方面也确有几下子扎实的骗人功夫,所以张天笑对于上海滩上那一班瞎子同行,没有几个能看得上眼的,似乎天底下的瞎子,数他最有本事。听得人说上海滩上新来了一个算命瞎子,还是当年郑清老人的高足;年纪很轻,本事却极好,连《时报》也百般奉承他,不禁冲起一团无名之火。

    “什么娃娃,刚出道儿便想骑在别人头里做窝!”他愤愤然骂道。也难怪他,大凡吃这碗开口饭的都明白,扎实的骗人技巧是从实践中炼历出来的。一年炼历便是一年功力,取巧不得。那还是头脑十分灵巧的。有一班迂儒相士,干了几十年依然不能开窍,一辈子潦倒街头。

    这方玄据说只有二十三四岁,悟性再好,怕也不是张牙舞爪成气候的辰光!

    于是,他以前辈的姿态,怀着“盘道”的用心,挽着宠爱的如夫人,叩响了太清课命馆的大门。
2009-7-15 01:5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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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生曾中命相公所的一些活动中见过张天笑几面,而张天笑本是瞎子,当然不认识朱明生。

    “你是谁?”

    “张先生,我是方先生的助手,叫朱明生。”

    “哦。”朱明生这个名字,张天笑连听都未听见过,“我是来拜访你们方先生的。”

    “方先生正在楼上替人起课,请先生和太太稍候。”

    虽然来了一位盛名人物,朱明生兀自不敢破坏方玄的规矩。

    张天笑这些年来名满江湖,何曾受过同行如此冷待?不禁气冲牛斗,然而又不便发作,只得耐下性了,在客厅中等候。不基寂寞的三姨太,见号房小发人小机灵,便有一搭无一搭地与他搭讪。

    “”小发对于这位妖冶的年轻女子并无好感。出于礼貌,只得笑脸应对。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发。”

    “你当号房能行么?”三姨太嫁给张天笑只有两个月,却也知道课命馆晨的号房实是算命先生的得力帮手。

    原来,号房掌握一只电铃,每有顾客前来占卜、算命,号房便将来人的主要特征,预先通过按电铃的途径告诉瞎子。按电铃的技法,与行街瞎子与引路童子之间以轻敲铜板暗通信息相仿,在按铃的长短、节奏方面各有一套约定的信号。待至顾客拾级而上,见到瞎子时,瞎子已对来人的大概情况如贫、富、胖、瘦、面相有何特征等了然于胸。于是,往往瞎子一开口,便吃准对方的贫、富情况,或者面部有何特点,象征什么什么,就如明眼人以见到一般,令顾客惊叹如遇神明,也便一古脑儿地掏出自己的“家底”,悉凭瞎子推算评判。如此一来瞎先生已经了解对方许多了。”

    “哦——,方先生与独眼王真威争斗那一次,你也在场?”静坐一旁的张天笑,不知怎地记起了一年的那个传说,插话道。

    “当然在场。”小发顿时神气起来。

    “究竟怎么一个经过,你说说看。”

    从开门起,小发便讨厌张天笑这副倨傲神态。如今听他这一问,心想这倒是抖抖方先生的威风、煞一煞这位张先生傲气的好机会,便一五一十、活龙活现地讲述起方玄神功力挫王真威的经过,直听得三姨太杏眼圆睁,张天笑举舌不下。

    “姓方的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张天笑暗忖道。脸上那一副傲然之气,不免稍稍收敛了些许。

    突然,闻得一阵楼梯响,只见一对青年男女,笑嘻嘻地走下楼来,在朱明生一叠声“请下次再来”的欢送辞中,满意而去。

    “张先生,实在对不起,劳你们久等了。请上楼吧。”朱明生送罢顾客,这才热情地招呼张天笑夫妇。

    张天笑明显地感觉到,这里的人,上上下下,都按照正常的秩序工作,待客,丝毫没有因为他这个同行巨子的光临而受宠若惊,破格优待。

    方玄早已候在二楼课命室门口,迎接张氏夫妇。

    “张先生,仰您的大名,今日真是幸会哪!”他紧紧抓住张天笑的手,不卑不亢,热情、真挚地说道。

    论年龄,张天笑长一辈;论行业辈份,因为方玄是郑清老人的徒弟,张天笑反而低一辈。然而,张天笑乃是上海滩上的成名人物,自我感觉极好。

    “方老弟,不必客气。从《时报》上知道你是郑老前辈的高足,兼修文武,十分了得,故尔与贱内一起,慕名而来。”
2009-7-15 01:5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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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张太太也来了?欢迎,欢迎。”

    “方先生,你真客气,让小发陪我们说了一阵子话。”三姨太毕竟年轻,一开口便话中带刺,抱怨起来。

    “刚才正有顾客,实在怠慢了张先生张太太,务请见谅。”方玄微笑道,“朱先生,快替客人泡茶!”

    茶是绝对的好,正宗上品龙井,袁珊从老家拿来送给师弟的,张天笑虽是瞎子,却是一位行乐专家。酒、烟、茶三样,件件皆精。浅尝之后,暗暗赞好。

    张天笑原为“盘道”而来,几句话之后,便与方玄较起劲来。

    “郑老前辈学富五车,上海命相界人人皆知,方老弟既是他的高足,一定得益匪浅。张某想讨教几招,不知老弟肯否?”

    “盘道”的帷幄终于拉开。方玄慊慊然一笑。

    “吾师学识深不可测,确非常人可及;他老人家也曾倾囊相授,可惜区区智拙质劣,只能得其十一。先生名重江湖,过人之处必然良多,尚请不吝示教。”

    “师承不同,必然各有千秋,互相切磋吧。”张天笑哈哈一笑,“当今江湖之中,命理经典各有所藏,不知方老弟所治何本?”

    “师父传授十数咱,区区自感愚笨,企图以勤补拙,故尔大多记了下来。”方玄轻描淡写,浅浅一笑。

    张天笑闻言,不由一惊。他知道,世传命理曲籍虽然很多,然而执于地各家各派之手,往往密不示人,以为奇货,可以“一朝行,吃遍天。”一个命相术士,倘能掌握三四种已经不错了。尤其盲人,能熟练掌握一两种,旁通一两种,便算是功底很好的了。如今听说方玄竟能通晓十数种,岂非有点儿神话兮兮?

    “老弟能通十数种经典,真是天才,佩服,佩服。只不知令师如何个教法?”逐字逐句地教授一个瞎子背育十数种晦涩的命理著作,郑清老人会有如此耐心?

    “不瞒先生说,我是与师兄袁珊一起学的。”

    “是在四马路杏花楼附近开馆的那个袁珊?”

    “是的。当初由师兄念给我听,开始一两种,我在三五遍后才能记下来;后来入了门,发现这些书其实大同小异,也就容易记了。”

    “老弟能否言之大概,也让我这个寡陋之人开开眼界?”

    “张先生取笑了。”方玄不愠不恼,依然微笑言道,“倘若先生不以为我在班门弄斧,倒是愿意谈些看法,也好请先生指正。”

    “老弟不必谦虚。”
2009-7-15 01:5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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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我所知道的这些典籍,以《滴天髓经》为最古老,《渊海事平》、《命理正宗》两书最通俗;至于命理演算虽然《紫微斗数》、《铁板神数》、《河洛理数、《张果老神数》、《白鹤神数》都脱离不了八卦、十二宫、二十八星宿、月将贵人等,其演算方法,却都能别具一格,各有巧妙,其中陈抟老祖之《紫微斗数》,排列之术虽然简单,却深得易经真旨,推演中的衍化灵活性,较之其他书尤其显著。倘能准确把握这些变易规律,预测人生自非难事;倘若一知半解,生搬硬套,难免流于诡辩,不惟顾客无益,自己也要出尽洋相。不知张先生以为然否?”

    “高见,高见。”张先天笑连连点头。事实上,他对于方玄刚才如数家珍一般的那些书,大多只知有其名而不知其实,尤其《滴天髓经》这一部古籍,不仅是他,整个上海滩上那么多明、盲高手,恐怕也没有几个曾看过学过的。至于《紫斗数》,他虽承师传,却正如方玄所批评的那样,自忖只是一知半解。若是再谈下去,自己难免要露马脚。于是,话锋一转:“鄙人行业十数载,深感于我们这一行最基本也最困难的是在顾客报出出生年、月、日、时之后,准确地演算出他的八字。方老弟以为然否?”

    “张先生所言极是。”方玄顺势侃侃言道,“我辈不像明眼人,可以随手查阅万年历。而是必须凭借熟练的记忆,准确核算出顾客的八字。比较而言,核算年、月、时的干支容易一些,而每天的干支和每月的主要节气,则稍稍困难一些。”

    “对,对。”张天笑频频点头。

    “幸而各门师传都有一套流星诀,虽然初记之时费功夫一些,熟练之后也与翻看万年历一般无二。”

    “不错,不错。师门不同,流星诀自也不同。不知老弟所受之诀如何?肯否见示一二?”

    “这个……”方玄不觉有些儿迟疑。原因很简单,流星诀乃是秘诀,非本门弟子不得窥视。

    然而,今天张天笑“盘道”而来,不示之一二,他又不肯罢休,所以方玄颇为两难。

    “老弟若是为难,也不必勉强。”张天笑哈哈一笑。

    “不妨。”方玄终于拿定主意。

    “我这位三姨太,乃是光绪二十七年生的。贵门核算这一年生辰八字的流星诀,不知如何说法?”

    方玄略一沉思,便朗朗言道:“辛丑戊辰娄犬咽,杏桃蔷荷桂梅主。”

    张天笑听罢,黯然良久,才抚掌赞道:“好!好!郑老前辈真不愧奇才之称!”

    原来,瞎子用以推演八字的秘诀,一般都彩歌诀的形式。由于前来算命的顾客有老有少,所以,每一算命瞎子都要熟记七、八十年的歌诀。而每一流年的歌诀内容中,又必须包含这样四个内容:本年干支,本年正月初一干支,本年立春日时,以及本年固定的小月月次。如何将这许多信息量储存于每一年的流星诀中,是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因此,如何使流星诀短小精练,既顺口便于记忆又不容易失密,标志着一个门派宗师常识修养的深浅。

    “辛丑戊辰娄犬咽,杏桃蔷荷桂梅主”这十四字秘诀,便是掐算光绪二十七年各日的干支和全部主要节气交进时日的根据。

    “辛丑”两字,表示光绪二十七年是辛丑年,“戊辰”则是辛丑上正月初一的干支纪日,“娄”是二十八星宿中的第十六位星宿之名,此处借喻为十六日,“犬”是十二生肖之一,相应的地支名为“戌”,此处借为十二时辰中的戌时。六个字统观,即表示:辛丑年正月初一干支为戊辰,正月十六日戌时立春。第七字“咽”为虚字,但在这里却起着对“犬”的形象性描写,使记忆者加深印象的作用。

    在中国的传统习惯中,杏花、兰花、桃花、蔷薇、石榴、荷花、凤仙、桂花、菊花、芙蓉、水仙、腊梅等十二种花卉,分别代表着一年十二个月份。因此,方玄在下半句中,便用相应六种花卉名称,揭示了光绪二十七年中的一、三、四、六、八、十二月均为小月。

    十四字既精练、易记,又清雅脱俗;无一字明数,又无一字不寓数。实非市井间的一般流星诀可比。张天笑乃上海滩上算命瞎了中有数的几位高手之一,侥是如此,也使出了吃奶力气,好不容易才理解其中奥义。
2009-7-15 01:5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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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定一个人的八字,还与每个月中的节气有着密切关系。在算命瞎子的推算规定中,倘若一个人的生日在该月中心节气之前,应以上月的干支为标准进行算命,倘若在该月中心节气之后节日,才可按本月干支推算。这些中心节气是:正月为立春,二月为惊蛰,三月为清明,四月为立夏,五月为芒种,六月为小暑,七月为立秋,八月膦白露,九月为寒露,十月为立冬,十一月为大雪,十二月为小寒。因此,记住了流星诀,还须懂得如何据此推算每月的中心节气及其交进时间。

    当下,张天笑对流星诀着实赞叹了一番,便又继续探问道:“方老弟,贵门主于中心节气及其交进时间的推演方法,是否也有特殊招数?”

    “未知张先生的推演方法如何?可否先请示教一、二?”

    “可以,可以。”张天笑当即诵道,“今岁要知来岁春,该加五日三时辰,退走三时为惊蛰,一时一刻到清明,立夏九时三刻止,芒种二日退一时,……”

    “差不多,差不多。”方玄笑道,“小暑三日加五时,立秋五日退三时,白露六日退一时,……”

    两人顿时哈哈一笑,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方老弟的流星诀,共有多少年?”

    方玄微微一笑:“需要多少年,便有多少年。”

    “此话怎讲?”张天笑不解。

    “师传数十年秘诀,自己从中悟出了一些规律,因而可以上溯下推任何一年一月一日一时。

    至于编排歌诀,自是更容易一些了。”

    “当真?”张天笑似乎不信。凭着他自己的功力,自忖还到不了这一步。方玄如此年轻,竟能达到这一步。

    “张先生不妨一试。”方玄泰然道。

    “民国五十年,当作如何说?”张天笑当即发难。下推四十年,这在一般的师传秘诀中是不可能有的。

    方玄当即默坐静思,俄顷,才展颜道:“张先生,我算出来了。”

    “老弟算得好快。”张天笑暗暗心惊,要知道,相隔四十年,若逐年往后推演,即便能够,也非半天时间不可。

    方玄不但已经核算出所需之内容,而且已经将这些数字化为本系统的歌诀。

    “辛丑已卯毕已春,上双菊子记在心。这一年是辛丑年,正月初一日的干支是己卯,正月十九日巳时单立春。这一年中的二、四、六、九、十一月是小月。张先生,可对?”

    “高明,方先生实在高明!”张天笑由衷赞道。他再也不敢小觑方玄了,连称呼也从“老弟”改为“方先生”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张天笑感慨不已。

    方玄又从八字的用神格局、起运的演算,谈到十二宫种类、旺衰术数,从周堂择吉,谈到三元合婚。纵横恣肆,时透玄机,直令一个本来目空一切、号称“小天师”的张天笑听得自惭形秽,心为之折。
2009-7-15 01:5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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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苦了惯作轻浮的三姨太,自从嫁了张天笑,何曾受过这种一坐便是几个小时且无人与她搭话的冷待?她根本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也便没有插嘴的乘机抖抖三姨太的威风,顺便也看看这一场瞎子角逐的好戏。不料既看不到剑拔弩张的场面,更无法抖落她这位三姨太的威风,好不懊恼。

    她终于忍受不住了。

    在年轻太太的一再娇叱下,张天笑终于起身告辞。

    “张先生,请慢一步。”方玄言道。

    “方先生还有何大教?”张天笑笑吟吟问道。

    “今天尊驾来访,示教甚多,区区心中很是感激,所以,考虑再三,意欲送一礼物给先生。”

    “方先生太客气了。不必,不必。”张天笑连忙拒绝道。

    “此件礼物非比它物,张先生别忙推拒。”

    “哦,那是什么?”张天笑好奇心顿起。一旁的三姨太闻说,也不由得精神大振。

    “只是一句话。”方玄正色言道。

    “什么话?”张天笑大惑。

    “张先生近期内有破财之灾。”

    “哦?”张天笑闻言一笑。这中吓唬人的口气,乃是他们这一行业中最常使用的办法。心中不禁暗道,这小子,刚对他尊重了一些,便跟我来这一手。想在我身上打主意,真是天大的笑话。

    “怎么,张先生不信?”方玄似乎已经猜到了对方在想些什么。

    “不,方先生既然郑重地向我指出,必有所据理力争。”张天笑哈哈一笑,“方先生究竟如何知道鄙人有破财之灾,可否见告?”

    “此乃师父秘传,恕不能相告。至于区区所言,希望先生相信,刻意提防,也不枉我们今天相识一场。”

    “侬真拎勿清,人家在触侬霉头,还当补药吃!”三姨太早已气得两颊发赤,拉住张天笑的胳膊,往外便走。

    “张先生走好,恕不远送。”方玄抱拳致礼道,“以后有空,还请常来走走。”

    “一定,一定。”张天笑被三姨太拉着,不由自主地下楼而去。

    张天笑夫妇一走,朱明生便问:“方先生,你说张先生近有破财之灾,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方玄答道,“怎么,你也不信?”

    “我还以为你在同他开一个玩笑呢?”朱明生见方玄一脸正经,知非戏言。然而他仍不明白,他们两人一直在谈论着命理演算技巧,方玄怎么会突然之间算出张天笑在近期内有破财之灾呢?
2009-7-15 01:5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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