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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半夜我靠在床上对着电视在看午夜剧场里重播旧剧，王家卫的《东邪西毒》，虽然看过很多遍，换台无意看见了，就还是忍不住要再看。
电视机微微的滋滋作响，刘端在另一张床上已经睡着了。我关了灯，只有电视的亮光映的房间忽明忽暗。
张曼玉在屏幕上浅笑：“以前我认为那句话很重要，因为我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生一世，现在想想，说不说也没什么分别。有些事会变的，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赢了，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
她送给黄药师一坛“醉生梦死”。
梁家辉：“不久前，我遇到一个人，送给我一坛酒，她说叫"醉生梦死"，喝了之后，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过的任何事，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酒，她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以后的每一天都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你说，多开心。”
如果我们每个人相遇的时候，都像最初二八年华的时候那般心境，那会不会我们都可以幸福？如果当时遇见刘端的时候他没有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如果后来我不曾在和穆易的感情里伤害到失去自我，这样他和我，会不会就不用在冰冷的杭州进行这场绝望的旅行了？
回不去了，刘端，至少对于我，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再也回不去了。
眼泪慢慢洇出眼眶，我感觉自己很累，我缩了缩身体，躺了下去，意识慢慢模糊的时候，听见刘端在另一端迷迷糊糊的咕哝了一句：“晓曼，还不睡啊，太晚了，早点睡，啊。”
电视没关，张国荣在说：“每个人都要经过这个阶段，看见一座山，就想知道山的后面是什么，我想告诉他，可能翻过山后面，你会发觉没什么特别。回头看，会觉得这一边更好，但是他不会相信。”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或许我这一路真的太用劲了，不停的在爬山，这追逐幸福的路上，我疲态毕露，我该停一停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很多认识的人，朋友，过去的恋人，同学，我们在不断的聊天，说了很多不相干的话。就像是我所有的经历不过是一场舞台剧，现在中场休息，演员们坐在一起切磋演技。爱恨情仇轻飘飘的只是剧情而已，原来我只是另一个《楚门世界》，在梦里我自己还在提醒自己，难道田晓曼你的生活不过只是黄粱一梦吗？这就是你的人生了吗？
我忽然惊醒，睁开双眼，发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向刘端那个方向睡了，眼前刘端已经醒了，躺在他的床上隔着过道在盯着我看，一如既往沉静的眼神，他说：“做噩梦了？没事，梦而已。”
“你醒了多久了？”我问道。
“我醒了一个小时了好不好，又怕起床吵醒你，你哦，跟个猪一样，睡到现在才醒。”刘端这才伸着懒腰翻正了身体。
“我梦到很多以前的事，乱七八糟的，这觉睡的，比不睡还累。”我也躺正过来，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晓曼。”
“恩？”我还有些沉浸在梦里迷迷糊糊的。
“你什么时候能真正走出来，像从前一样，像是我第一次见到的，会说她一定会最幸福的充满热情的田晓曼呢？”
“你说什么？”
刘端叹口气，说：“我什么也没说，我说，太阳照屁股了，赶紧起来，今儿我要去灵隐呢。”
刘端一个翻身起床了，乒乒乓乓的在洗手间折腾。我躺在床上还有些愣神，像从前一样，还可能吗？
两天结束，刘端转道上海飞回了北京，临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很多问题很多事情说过一遍又一遍了，剩下的靠说也没法解决。
我在苏州吃吃喝喝了一个礼拜以后，就回了巴黎。每个人都继续自己的生活轨迹，打乱它，除了自己要有勇气以外，那个诱因那个人也要有相当的勇气。
回来以后第一个周末去李雯家吃饭，她还是没有打算上班，在家歇着计划早日生宝宝。她老公倒也不反对，只是说随她。
吃完饭ALEX进房间打游戏去了，我和李雯坐在沙发上聊天。
“刘端去找你了吗？他和我要了你苏州的电话号码。”李雯问我。
“恩，”我点头，“他来江浙玩了几天。现在应该已经在北京开始上班了。不过倒没有提什么时候结婚，神神秘秘的，也好，省了礼金钱了。”
李雯看看我，说：“其实刘端和你一直这么有默契，他。。。”
我笑笑打断她：“好了，他人在北京正是半夜呢，就别说他让他打喷嚏了。对了，COCO怎么样了？德语学的差不多了吧？”
“是啊，语言班上的七七八八了，和她老公小日子过的也挺不错的。”李雯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晓曼，你呢，你也要为自己考虑将来了，女人很快就老了，光有事业的女人是不完整的。”
我笑：“什么呀，我是连事业都没有的三无产品。无非就是给法国人当小工使唤。放心拉，你没看我这次回来状态好的很，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李雯点头，欲言又止，最后想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想这次回国对于我来说是意义重大的。再次回到巴黎以后，我发现我变平静了很多。我不再去想曾经有过的伤痕而泪眼迷蒙，我不再去想急切的找一个相爱的人，不再去想为什么自己的幸福直到今天还没到来，我觉得自己很满足，生活里除了爱情以外，我拥有的已足够知足。
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去看电影，一个人周末旅行，偶尔和老友们吃个饭，对于他们问我怎么还不结束单身生活的问题，我也不再觉得难堪尴尬，总是能稳稳当当的报以微笑回答时机缘分没到。
和刘端偶尔聊一聊MSN，有时候他会打电话给我，说些工作和生活上好玩的事，他说他能感受到我在慢慢恢复，是啊，我慢慢远离了那个在摩天轮上哭到自己都讨厌的田晓曼，我在好转。
我没问他什么时候结婚，他也没问我有没有新的恋情，我们一直这么有默契。
日子又过了半年，夏天结束的时候李雯告诉我她怀孕两个月了。“夏天的时候怀上的宝宝，肯定脾气很火爆的。”我笑着对李雯说。
李雯只是满足的轻轻摸着还没有凸起来的肚子说：“孩子健康可爱就可以了。”
“你可真是母性实足了，现在。”我作鬼脸，“不管，我反正作干妈了哦。”
李雯点头：“那当然，现在在法国的老姐妹也就剩咱俩了。”她停下来看着我，问我：“晓曼，你什么时候才考虑自己的问题呢？就这么耗着？不会是看破红尘了吧？”
我笑起来：“没有拉，我现在很好，热爱生活，努力工作，等待缘分。我自己要对我自己的生活和情绪负责，真的，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平静开心。”我想了想，加了句：“我觉得我回到了当年的状态，那个20岁的田晓曼，只是比那个时候成熟更懂得责任和付出了。”
李雯盯着我看了一会，说：“是啊，你确实是恢复了，那就好。”
从李雯家出来，我沿着街道慢慢享受夏末秋初的阳光，其实我们都一样，20岁的时候想的是让自己达到目的，不论是工作学习恋爱，达到目的就是成功，所以每次失败就会让自己觉得挫败难堪委屈，但是这么几年过去以后，才知道生活不是比赛，努力了做不到的事，得不到的感情，那么就应该放下它，自己轻松，周围人也会跟着快乐很多。
网上在MSN碰到刘端，我和他说李雯怀孕了。他说他早知道了，等着作干爹呢。
“最近好吗？听李雯说你现在过的还挺滋润。”
“恩，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生活。”
“看到你恢复了，我就放心了，不然你尽会给大家找麻烦。”
“呸呸呸，”我打了个抓狂的表情，“我好着呢，不知道多像十八岁。”
没等刘端没回我，我的手机响了，我接起来，是刘端。
“小日子这么快活啊，对将来怎么打算？还准备在法国漂着？”
“不知道呀，”我丢了颗葡萄放嘴里，“没什么特别让我回去的理由，先攒经验罗。”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我以为信号不好，“喂”了几声。
“晓曼，”刘端的语气认真很多，我不自觉的直了直身子，他说：“愿意回来吗？和我一起。”
“你说什么？”手上的一粒葡萄滚落在地，我有些错愕。
“愿意和我一起吗？以后让我照顾你。”
我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周围突然空气稀薄，我甚至觉得开始头疼。
刘端沉默了一分钟，开口：“我给你时间考虑吧，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是认真的，深思熟虑的，我相信我们俩今后可以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如果你愿意，回来以后北京上海，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说：“好，我仔细想想。”然后就挂了电话。
有多久没哭了，这次的眼泪一定是最后一次了吧。过往的沮丧和失望潮水终于在今天这一刻完全退去，露出绚烂的湖底。
我想到刘端和我说过的，等你不再软弱准备好了的时候，生活一定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他总是比我看的深远。
2周后我把辞职信交给经理的时候，他用皱成一团的脸问我为什么。我说为了更好的生活，所以我要回国去了。是啊，我要让自己更开心的生活，不再和自己较劲，不再和周围的人较劲，真正的感情就应当没有大起大落，水到渠成。我告诉了父母自己的决定，他们出乎我意料的显得很是开心，原来父母也这么需要我，只是他们一直为了我所谓的前途，在默默忍受儿女远在天涯。
还要时间做交接工作，和刘端通了电话说我会回去的，和他一起规划了北京和上海各自的可能性，他没说什么，只是说一定等到我：“我就等你这样的有国外工作经验的女强人来养我了啊。”我乐不可支，被人需要的感觉很好。
又是初秋时节，正是我来法国整整五年了，手续办的七七八八的时候，我约了李雯吃饭。她刚刚过完结婚纪念日，又是幸福的准妈妈，见到我的时候我嘲笑她连脸上都要释放出母性的光辉来了。
“你看你，才三个多月，表情就已经像孵蛋的母鸡了。”我哈哈笑，“不过可惜了，我看不到宝宝出世了，你到时候要带他回国看我们，小洋娃娃，肯定可爱死了。”
李雯得意洋洋的说：“那当然，我的孩子能差吗？算了，你这个干妈我是指望不上了，不过最后你能和刘端来个大结局，我还是蛮开心的。”
我笑笑，往后仰靠在椅子上，淡淡的说：“我感觉我等刘端等了四年多。好像一直在等我们合适的时间，可能他和他未婚妻分手了，我也正好没有任何新感情的现在，才是我们对的时间。”
李雯轻轻笑，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晓曼，刘端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不过现在可以说了，其实你和穆易分手的那次，你记得吗，他突然从国内飞回来，还在法国找的实习，那次，他就和他那个什么未婚妻彻底分手了，他是分手了以后，特地从国内赶回来看你的。”
“什么？”我不可置信。
李雯接着说道：“他那个时候和我说，他知道你那个时候很痛苦，很难过，你对生活和爱情都失望，而他只能尽可能关心你，却不能和你开始，他说那样开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惊讶的看着李雯，当时的情景一幕幕从眼前滑过，那个总是专注的看着我，让我要赶紧从那个状态里走出来的刘端，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说你在等他，其实是他一直在等你，他和我说，他在等你恢复，恢复成你自己。否则宁愿作一辈子朋友，也不要心急破坏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李雯说完看着我，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加了句：“他终于等到了 。”
我缓过了神，看向窗外的人行道，秋天的午后，是我最喜欢的巴黎，我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再见巴黎，留下了我所有眼泪的地方，再见了。
全文完。 |
2009-4-22 22:5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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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