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rowniejackie 于 2009-4-11 21:28 编辑
刘端回过头看着我,他仔细的看着我,皱着眉头,像是在看一个贪玩的小孩,摩天轮升到了最高点,停住了,他叹口气说道:“田晓曼,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自己的生活要自己面对,自己的感情要自己处理,谁都不是你的救生圈。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是彼此带来开心,而不是为了彼此舔伤口。”
我低下头无言以对,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处理起来一团浆糊。我泪眼迷蒙:“他们都不要我,你也不要我对不对?”
“吱”,在顶端停顿完毕的摩天轮又缓缓下沉。天,我连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我怎么会把自己,把刘端,把我们推到这么一个境地。
“晓曼,放松一点,就算这几年你感情上不开心,有负面的情绪,这些都不是找一张创口贴可以解决的。调整好自己,好不好?你和我,都不应该是寂寞时候找个伴而已,对吗?”
还能说什么,我咬咬嘴唇,还能说什么,心就像失去控制的机器,里面的零件乱糟糟的搅和成一团,终于在最后的关头死机了。我知道刘端说的对,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我知道我对刘端的感情当然不是创口贴那么简单,但是此时此刻我却没法把它从我已经七零八散的神经里抽离出来。
一团糟,认识刘端的四年半后,我还是把我们俩的关系搞的一团糟。摩天轮继续载着我们转最后第三圈。我擦干眼泪,默默坐在一旁,刘端盯着我,他沉思了好一会,说:“晓曼,这对大家来说不是最好的时间。”
我冷笑出声,到底还是说出来了,男人们虚伪话语集锦大全,连你刘端也没逃脱俗套,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我没回答,摩天轮停了,我先一步就走了出去。刘端跟在我后面说:“等你不再软弱准备好了的时候,生活一定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我停住回头:“比如说你那个说话不超过 100 句的未婚妻,是吗?”
刘端苦笑:“晓曼。。。”
我没再理他,头也不回快步走向地铁站,不能允许任何人再伤害自己,包括你,刘端。
第一次和刘端出来回家的路上却只有我一个人坐地铁。车厢里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人,我靠在窗玻璃上闭着眼睛,刘端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按掉了,脑子里还是乱乱的,眼泪止不住一直流一直流。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委屈,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明天还是要工作,自己还是要养活自己,生活还是会继续向前,看见同事老板还是要微笑,冬季打折开始了周末还是要去血拼,周一三五不要忘了买长棍,周六不要忘了买一周的酸奶,水果和矿泉水,下班早的日子可以去中国城买点青菜和烤鸭,没什么值得不高兴的事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人人不都是这么过来了吗?
怎么偏偏你田晓曼就这么矫情这么委屈呢,凭什么呢?
可是我忍不住,我只能想身体里的水分如果全都流完了,可能就痊愈了。科普知识说,人一生的眼泪是有限度的,平均一生 65 公升 ,那么我如果我把这 65 公升 在这些年都流在了巴黎,以后会不会就再也不会伤心了?
到家下车的时候,坐在门口的一个法国人看着我问我:“ Ca va, mademoiselle ? ”我虚弱的点点头笑了笑,心里自嘲, Ca va pas, ca va de pire en pire 。
回家打开电脑上网,林远给我留了一条言:“ Hi ,希望今天没有太唐突让你不高兴。我只是说了实话,有空再出来看电影啊。”
我没有回,以前大家彼此都是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二十五岁以后真是说每句话都有回旋的余地,自己看着都累。
MSN 上我隐身,看见刘端也在,签名挂着“回北京倒计时”,是啊,回去有父母女朋友事业家庭,我居然去无理要求他,自私的田晓曼啊,你真是可笑。
第二天起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红的,我心里只能笑话自己,真是跟自己过不去啊,还有谁会心疼自己呢,哭完了,还不是得自个儿颠颠的跑去买眼霜保养眼睛,还不是得对同事虚伪的堆着笑说眼红只是因为昨晚打游戏打太晚了。
到了公司,脑子晕乎乎的我第一件事就是去咖啡间冲咖啡,正好经理也在,他看看我说:“曼,最近好像看起来挺疲劳的?”
我笑笑:“没有拉,今天没化妆的原因。 ” 他哈哈笑 :“女人们啊。”
我突然心念一动,开口道:“ Daniel ,今年我假期一直没休,最近正好不忙,我打算请三周的假。”
“ OK ,好好休息才能好好工作,这是我们法国人的原则。”经理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回到办公桌前我拿起电话打给旅行社:“你好,请帮我订一下后天回上海的机票,三周往返,谢谢。”
和父母报告了要回去的行程,他们只顾高兴,甚至已经开始准备起我回来每天的食谱了,问清楚我到底是哪天出现在苏州之后,他们还嘱咐我记了张亲戚礼品采购列表,到底是生自己养自己的父母,对我的心血来潮突然回国并没有表现太多惊讶,也好,免得我还要想些莫名其妙的借口出来解释。
所有心情的乌云都一扫而空,一想到下周可以站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看到亲人的笑脸,我整个人就轻飘飘起来。还好,我按按心口,还好还有如此坚不可破的地方为自己保留着。
那么其它一切就随它去吧,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下午下班我早走了一会,去旅行社付钱。捏住电子票往地铁站走的时候,李雯偏巧打电话给我:“晓曼,下周我老公生日,我在家搞聚会,你要不要过来?”我看看手里的机票,随口就说:“我下周一就飞上海度假了,临时决定的,所以不好意思罗。”李雯叫嚷起来:“啊?晓曼你说什么?”
我赶紧说:“你别嚷嚷啊,我就回去三个礼拜,别告诉别人了,特别是。。。”
“你怎么突然就要回国三个礼拜啊?”
“是啊,就别到处说了,反正很快就回来了。”
“什么?她要回国?”刘端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我心一沉:“刘端在你旁边?”
李雯说道:“是啊,他两天后就走了,说来和我道别,我反正下午在家也没事,就出来喝杯咖啡罗。”
左拦右拦还是传他耳朵里了。
到家的时候,我远远看见刘端站在楼下。叹口气,硬着头皮走上去,挤出个微笑:“怎么,来最后道别?”
“你莫名其妙回国干嘛?”
“没有莫名其妙啊,回去放年假而已,反正也好久没回去了。”我顿了顿,“怎么,你不能留,还不许别人走吗?”
刘端张了张嘴,蹦出一句:“你就回苏州?”
我一愣,笑出了声:“怎么,你以为我会去北京找你坏你的好事吗?哈哈哈,刘端,你太搞笑了吧,放心放心,我没那么无聊,你结你的婚,过你的日子,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不是吗?也就是认识的熟人而已,你太多心了吧,你。。。”
“好了,”刘端看着我,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晓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咬住嘴唇让自己不会哭出来也不会冷笑出来,“我只是知道既然谁都不搭理我,没人关心我,我总可以自己关心自己,我总还有苏州的爸爸妈妈,我回去看看他们都要向你打报告吗?你以为你是谁?”
“你这个状态,真的很让人担心。”
“哦,谢谢你的担心。不必了。”我用最后一点力气往楼里走去。加油,田晓曼,再坚持一步,一切就过去了。
刘端等我上楼以后,在下面站了一会就走了。
已经二月份的巴黎了,灰蒙蒙的天居然开始飘雪。我打开电视,晚间新闻正在说这个事:“据相关部门数据显示,今年法国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并且长,这是一个漫长的冬天。”
希望苏州已是二月草长莺飞天。
刘端走的那天,我推脱自己也要整理行李,就没去送他,他给我打电话留言:“希望我们无论如何不要失去联系。”
联系了干嘛呢,继续是不能牵的手,按在心头吗?
不诉离殇,不诉离殇。以后天涯海角的机场,我只要我一个人,不再送别任何人。
一个人降落在上海浦东机场,因为事先和爸妈说短期度假没有什么行李,还要在上海见几个老同学,所以也没有人来接机。
我取好行李,打了车直奔大学时候的室友方琳的家里,她现在一个人在上海当白领丽人,租了个单室套,小资生活过的相当滋润。见到我的时候方琳第一句话就是:“哎呀,晓曼,你怎么有点儿颓啊?”
“颓你个头啊,”我翻翻白眼,“赶紧的赶紧的别废话,饭局组织起来。”
和几个在上海工作的同学坐在屋企汤馆的时候,我才觉得毕业四年多以来,大家已经千差万别。
2009-4-11 20:2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