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摸摸我的脸,严肃地说。给我戴上一顶毛绒绒的白帽子,一条围巾遮掩去我大半边脸,系得过紧,我感到呼吸很不顺畅,“你到底要做什么嘛?”我说着向外使劲拉扯了一下围巾。
“袋鼠行动正式开始!”他揶揄地说,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紧张。
我先下楼,往前走到香蕉树后等他。所有这一切似乎都是在掩耳盗铃,行动这么诡秘,还是和一年轻女子,流言蜚语很快就会传到他的妻子耳朵里。他可真是疯了!我想,没办法了,一切都听天由命吧!我是否能安然渡过这一劫,其实都在肖印辉的一念之间,他的手机上自动记录下了佟柯的家电,截住佟柯之后,他们会怎么处置他?我徒步乞讨走回四川么?
他们的家属区背后是广阔的荒颓的稻田,摩托车的轮子时常磕破泥路,扬起一块一块的泥疙瘩,遽然间又觉得所有的纷扰像个圆球被他的车轱辘抛到了九霄云外,前方,某一隅,渺无人迹的山谷里桃李缤纷,是我们的归属。冬天张开它吝啬而残酷的双手抖落出一层又一层灰鸦色的浓云,田间山坡上残存的绿意也在酷似黄昏降临的笼罩下,显得那么牵强和可怜。我紧紧靠在佟柯的背上,和假想中的敌人掰腕子,视若无睹冬天的淫威。
车进了松树林,路况越来越糟糕,崎岖不平,突然的,车撞在鹅卵石上,会蹦起半米多高,我的头颠簸晃荡间不停撞在他的身上,小鸡啄米似的,我和他不约而同笑了起来。最后,两人不得不下了车,林子的尽头有匹山,半腰一个新月形的洞口,里面干燥温暖,是个隐秘而理想的藏身之地。他到洞外拾来许多枯草和树枝,沿壁做了张绵软的床,在洞中央架起树枝,引燃火,松柏的清香顿时弥漫开去。
却说风铃子在汉洲认识的一个东北男人,财大气粗,人品在外人眼中是落了下等,别处听到风铃子的“金库”让条子洗劫一空还挂了彩,悄悄托他的兄弟捎给她五千,空路、陆路回四川由她定,且留下两句肺腑之言:妖魔弄权,乾坤颠倒。他日相见,再续前缘。风铃子连敷衍的感谢话也没说,不愧是女中豪杰,拿着钱便去火车站买票,临近春假,火车票几乎都被票贩子垄断了,高价买了两张三天后下午两点的,一张压在我的行李箱底,收拾妥当,就待佟柯来取。
山上的夜一黑,远处尚且绿的松树林梢和近处萎黄的麻口珠像中了蛊显出垂死的姿态,我那时认为荒古世界莫过于此。而佟柯要留我一人在洞中,他趁天还未黑透,欲去取我的行李和买些即食肉蔬。我站在洞口,看着摩托的前后灯消遁在了茫茫不可触摸的黑暗浪潮里才掉转头,喟然太息。火烧得越来越旺,微风吹进来,淡蓝的火舌嘌嘌向上窜,舔到了岩壁,我便望着那火舌发呆。这样坐了不过一会儿,觉得忍无可忍的窒息,就挪移到洞口,眼睛始终未曾离开上山的那条小路。我想我是等了整整一生,现在的这颗心已让夜荡涤得简单纯了,我在痴痴地等,企盼他早点回来,又愿他永远在路上,让我直等到来世。
[ 本帖最后由 雪泥文学梦 于 2008-12-14 19:21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