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佟柯的出现
我认识他的那个晚上,全城停电。走廊和各包间都点上了蜡烛,烛光摇摇曳曳,人影儿歪歪斜斜。我和小姐们被安排坐在大门口靠墙的一溜儿沙发上候客。他举着蜡烛,极为小心地,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走近,微弓着背,烛光映照出一张张粉脸、一道道蛾眉和一弯弯笑纹,他那么镇静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周围黑沉下去,鸦雀无声,光圈里只剩下一个男人挺拔的鼻梁和让烛光染红了的眼珠,他说的话也仿佛是漫不经心呵气时送出来的,“你跟我来。”
他的名字叫佟柯,是国内响当当的某国营摩托车厂的副厂长。三十靠边儿,戴副眼镜,乍一看还以为是中学语文老师,对谁说话都字斟句酌,生怕产生语法错误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说话的时候眼睛绝对是尊重性地看着对方。和他来的另三位,年纪一大把,鼻梁两边的肉折皱已数不清。他极殷勤地给他们添酒,如果哪位小姐偷懒冷淡了其中的一位,他必站起来温和地来个画龙点睛似的建议,“陪王老跳只舞?这曲儿正好,慢四。”。(被称作王老的是个啤酒肚,腰围比水桶还粗。)或者带头起哄要其中的一位鼻音重中气还算足的清唱日本民歌《北国之春》,那位壮年时去日本留学,一度混迹于歌伎出没的酒舍的男子会唱不少日本民歌,虽两鬓斑白,唱歌的神态还可看出壮年时的风流。
他自报家门后,问过一遍我的名字,便记住了。以后便无暇顾及我,我大概也看出来了,他是有求于人,和那三位的关系似要考博的研究生贿赂导师,为使导师放心,自己先证明给他们看他的放浪,所以,他不得不为自己找个小姐。我坐在角落里瞧他陪得小心,陪得累,莫名其妙地也希望各“导师”对他的表现打个满分。谈笑间,我居然搜肠刮肚,讲了好几个流传在我们老家大山里的故事,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一家人独门独户住在鹿儿山腰,因母亲死得早,留下三个女儿,老二,老三都陆续嫁人了,唯独大女儿还守着老父亲过日子,这姑娘身体并无任何毛病,人也长得标致,每逢媒人上门提亲,她却给人家一顿诟骂,后来,这姑娘每隔两年就捡到一个丢在野地的杂种,人也变成了老姑娘,村里再没人去过问她的婚嫁了。某个夏天的黄昏,一个上山打柴的老头儿从更高的地方看到她家后院篱笆墙内的藤椅上躺着一男一女,皆是一丝不挂。打柴的老头儿一下明白了,老姑娘捡到的野种就是她和她的亲爹媾和生下的,这些孩子长得健康,没有兔子嘴,或者像猪尾巴类似的东西,打柴的老头儿心里同情这分担了母亲的责任的女儿,却又害怕这家人的后裔给鹿儿山带来祸患,就在这家人担水的小溪边投了毒,见他们老少全部毙命,自己负不起内心的折磨也喝了不少小溪里的水死了。
“那别人怎么知道这老姑娘和他父亲的乱伦,知道的人都死了嘛。”啤酒肚挺严肃地分析起来。我说那我就不晓得了,传说也可能是瞎编乱造的。另两位老者对我的这个回答还比较满意,都点头称是。后来,有两次,啤酒肚单独行动,隐秘地约我去大富豪酒家喝茶,第一次劝我跳场子,到他的地盘挣钱;第二次邀我去离这里三十公里的水库玩耍。啤酒肚的头衔——某公安分局局长和他油光光的塌鼻梁,小而发亮的眼睛都让我有所忌讳,这种人不得罪,也不深交。我和佟柯熟了之后,他暗示过我,啤酒肚的脚黑白两道都走,是只极为阴险狡诈的老狼。当初他邀我去水库是给我设的套子,我一旦入了套,就给他握住了卖淫的把柄,就像他手下的小姐全被他拴死了,不想坐牢就乖乖地帮他挣钱。一想起此人的用意,暑九天也会打冷噤。
[ 本帖最后由 雪泥文学梦 于 2008-12-6 12:05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