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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lassquemusiq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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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也是有名字的》龙应台



你听过“克林贺夫”这个名字吗?
大概没有。但许多欧美人记得这个名字。三年前,他所搭的一艘游轮被中东暴徒劫持;在剑拔弩张的冲突中,这位上了年纪的美国游客被枪杀了,尸体丢进了地中海。

在幕后为劫船献计的是阿巴斯,“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要员。两个月前,当阿拉法特在阿尔及尔对世界宣布阿拉伯人的和平新立场时,美国记者尖锐地逼问阿巴斯:

“克林贺夫为什么浮尸海上?”

阿巴斯,据说,淡淡一笑,回答:

“或许他想游泳吧!”

阿巴斯的“冷血”答复使美国人热血沸腾,媒体竞相报导他这句“草菅人命”的话。

他只说了那一句话吗?不只,但大多数报纸自然而然就省掉了他紧接着的言论。他反问:

“以色列可曾对被他们枪杀的巴勒斯坦人表示难过?美国可曾对格那达的无辜牺牲者表示遗憾?我倒真希望我们牺牲者的名字也能和克林贺夫一样的出名。你说不说得出来十个被以色列瓦斯枪打死的巴勒斯坦人名?你说不说得出来十个被以色列士兵杀死的巴勒斯坦孕妇的名字?”

记者楞在那里。

他们说不出一个名字来。因为那上百的死者,包括少年、孕妇、婴儿都是无名无姓的老百姓;慢着,你说,可是克林贺夫也只是一个寻常百姓。不错,那要看是谁家的百姓了;克林贺夫是个美国人,他的死,和几百个巴勒斯坦人的死,不可同日而语。

你知道,人命也有不同的价格?或许你一点儿也不惊讶,你毕竟是身历浩劫的中国人。

裕仁天皇重病,号称民主国的国民匍匐在地,为皇上圣体祈祷,全国沉醉在帝国时代“美丽”又“哀愁”的怀旧浸渍之中。

我心里开始微微地紧张:害怕在台湾的报纸上看见刺心的文字。会不会有中国人用同情的、崇敬的、怀旧的、甚至于“爱戴”的、痛惜的口吻去描写裕仁之将死?台湾的媒体是否会像日本的媒体一样,派出记者到皇宫前扎营,报导天皇每天吐血的次数、心跳的频率、昏睡的时数?

你不能说我杞人忧天。关于神风特攻队的日片到台湾上演时,所有的报纸都刊了醒目的广告,用最激励的字眼要中国观众去看看那些“英勇”的日本青年,欣赏他们如何置个人死生于度外,为国家牺牲犯难;用最动人的字眼要中国观众去体会那些“健儿”与父母、情人诀别时的痛苦与庄严……

这些电影商设计的巨幅广告,要中国人为“神风特攻队”的英勇去深深地感动。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所以我心里微微地紧张,害怕见到中国文字,要我准备为日本天皇之死觉得难过、惋惜。

在我正紧张的时候,英国的《太阳报》却大张旗鼓地对裕仁批判起来。这真是异数。大部分的西方媒体在裕仁重病之后,都只是“行礼如仪”地报导天皇吐血的次数、心跳的频率、昏睡的时数。欧洲人对日本的经济“侵略”非常在意,步步为营,对裕仁所代表的日本政治侵略历史,却没有多大兴趣,那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与我无关”。

《大阳报》用了严厉的言辞指控裕仁的战争责任,强调了日军的暴虐残酷,陈述了受害者巨大的痛苦。

啊,你惊讶地叫了一声,《太阳报》是在为咱们中国人说话吗?

不是。《太阳报》所指的受害者,不是以千万计的中国百姓,而是以百千计的英国俘虏。他们在俘虏营中受到虐待。

四十年过去了,西方已不再时兴谈日本的战争责任。一旦谈起时,人们心中记得的“受害者”竟然是相较之下极其少数的英国百姓。有谁记得那千万个没有面貌、没有名字、没有声音的中国百姓吗?

有些中国人是记得的。《中时晚报》副刊就曾经以“我们要求裕仁对中国人谢罪”为专辑主题。这样的言论,会不会引起日本社会的注意?会不会成为西方媒体的新闻?

没有。我不曾在欧洲任何报纸上读到“中国人如何看日本人”的报导。但是,当广岛市长说“天皇应该为战争负责谢罪”时,它却成为重要新闻。而广岛市长认为天皇应该谢罪的物件是谁呢?当然是蒙受原子弹大难的日本人!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

你露出很世故的表情,不屑地说:美国人命、以色列人命,比巴勒斯坦人命贵重;英国人、日本人命,比中国人命值钱;So What?在封建时代,路上失控的一辆马车,可能压死一个王孙贵族,也可能撞死一个卖油郎,结果就是不会一样。大街小巷会把那惨死的贵族的姓名挂在嘴边,路可能因而拓宽,车马行驶条规可能因而更改,马车夫可能因而入狱,谁也不会记得那卖油郎的名字。

你说的当然不是全没道理。人的价值往往由权势的大小来评定。四十年前,吉普赛人也是携老扶幼地进了集中营,剥光了衣服毒死在瓦斯房里。然而在滔滔舆论中,有多少声音是为他们而发的?流浪的、不识字的、没有国家的吉普赛人,没有权势,没有声音。

可是我相信权势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素。我们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对中国人的苦难相当淡漠,主要的原因恐怕是中国人自己对自己的苦难相当淡漠。大陆的情况我不敢说;在台湾成长,我只记得全国的学童为光复节等节日游行、演讲、彩排歌舞话剧,用极大的人力、物力铺排繁华升平的气氛。只是从来不见,在七七那样的日子,中国人用一天的时间肃静下来,哀矜过去、审视未来,深沉地面对一下民族的灵魂,从来不见。

怎么我们对历史的创痛那么容易忘记?当我们自己对人命漠然的时候,又如何能怨怼别人漠视我们的苦难?

不久以前,柏林每日新闻的一个记者被解聘了。原因?他去采访了一个小酒店,酒店里人群拥挤、烟雾缭绕。他写的报导文章说,“酒店挤得像个煤气房一样”。

就是这么一个句子,他被解聘了。犹太人认为把煤气房和酒店相比,是有意蔑视犹太人的苦难,严重侮辱了犹太人。

这样的指控,在西方世界里,任谁也担当不了。

如果你懂日文,或许应该看看《恶兵》这本书。这是日本丛文社在一九七八年出版的一本日兵战争回忆录。王孝廉这样介绍《恶兵》:

“作者森金千秋每在强奸镜头出现的时候,他的笔调便充满了一种性的刺激与兴奋。他用很详细而且夸大的笔调去强调中国女人的肮脏,他用下流的笔调去描写那些中国女人的身体和私处以及性行为,他并且以他自己的想法去形容和描写这些被强奸的中国女子是如何地自愿献身以及如何地锺情和留恋于强奸她的日本恶兵……书中出现的日本兵,虽然作者偶尔也写些日本军官的跋扈与野蛮,但作者却认为这些投身于中国大陆作战的日本兵是勇敢善战的日本健儿,作者对书中主角恶兵三村正春是充满了爱意和敬意的。”(《春帆依旧在》,1980年洪范出版,198页)

假定这是一本德文书,假定作者的名字是“汉斯施密特”,他写的是“用下流的笔调描写那些犹太女人的身体和私处以及性的行为……被强奸的犹太女子是如何地自愿献身……留恋于强奸她的德国恶兵……”你能想象后果吗?

我很希望王孝廉误读了这本书。但是我知道,如果他所说的只有十分之一是真的,换成欧洲也会成为严重的政治事件:《恶兵》这样的书几乎不可能在德国出版;真要出版了,后果就不仅于“解聘”而已。有自尊的犹太人不会容忍这样的民族污辱,有良知的德国人不会漠视这种寡廉鲜耻的心态……

为什么中国人就无所谓呢?

一个美国人死了,美国举国震动,并且让大家都记得他的名字,好像他是个极重要的人。这里头,除了美国权势强大之外,更重要的,还是美国人对个人价值的看重吧?!一个中国人死了,不管他是死在日本恶兵的刺刀下,还是文革恶少的拳头下,还是黑暗的政治监狱里;不管他是被菲律宾海盗劫持的渔民,或是作了三十年俘虏的少年兵如果中国人自己的心灵不受震动,自己不看重那小小个人的价值,恐怕也没有别人会去看重他吧。

中国人,也是有名字的,但必须自己先记得。你说呢?
2012-4-4 11: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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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Tadzio 于 2012-8-21 15:45 编辑
classquemusique 发表于 2012-4-4 12:05
《中国人也是有名字的》龙应台

!!!!!!!!!!!!
2012-4-4 14: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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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牡丹的拒绝》张抗抗


它被世人所期待、所仰慕、所赞誉,是由于它的美。
它美得秀韵多姿,美得雍容华贵,美得绚丽娇艳,美得惊世骇俗。它的美是早已被世人所确定、所公认了的。它的美不惧怕争议和挑战。
有多少人没有欣赏过牡丹呢?
却偏偏要坐上汽车火车飞机轮船,千里万里爬山涉水,天南海北不约而同,揣着焦渴与翘盼的心,滔滔黄河般地涌进洛阳城。
欧阳修曾有诗云:洛阳地脉花最重,牡丹尤为天下奇。
传说中的牡丹,是被武则天一怒之下逐出京城,贬去洛阳的。却不料洛阳的水土最适合牡丹的生长。于是洛阳人种牡丹蔚然成风,渐盛于唐,极盛于宋。每年阳历四月中旬春色融融的日子,街巷园林千株万株牡丹竞放,花团锦簇香云缭绕——好一座五彩缤纷的牡丹城。
所以看牡丹是一定要到洛阳去看的。没有看过洛阳的牡丹就不算看过牡丹。况且洛阳牡丹还有那么点来历,它因被贬而增值而名声大噪,是否因此勾起人的好奇也未可知。
这一年已是洛阳的第九届牡丹花会。这一年的春却来得迟迟。
连日浓云阴雨,四月的洛阳城冷风飕飕。
街上挤满了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的看花人。看花人踩着年年应准的花期。
明明是梧桐发叶,柳枝滴翠,桃花梨花姹紫嫣红,海棠更已落英纷纷——可洛阳人说春尚不曾到来;看花人说,牡丹城好安静。
一个又冷又静的洛阳,让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悄悄闭上眼睛不忍寻觅。你深呼吸掩藏好了最后的侥幸,姗姗步入王城公园。你相信牡丹生性喜欢热闹,你知道牡丹不像幽兰习惯寂寞,你甚至怀着自私的企图,愿牡丹接受这提前的参拜和瞻仰。
然而,枝繁叶茂的满园绿色,却仅有零零落落的几处浅红、几点粉白。一丛丛半人高的牡丹枝株之上,昂然挺起千头万头硕大饱满的牡丹花苞,个个形同仙桃,却是朱唇紧闭,皓齿轻咬,薄薄的花瓣层层相裹,透出一副傲慢的冷色,绝无开花的意思。偌大的一个牡丹王国,竟然是一片黯淡萧瑟的灰绿……
一丝苍白的阳光伸出手竭力抚弄着它,它却木然呆立,无动于衷。
惊愕伴随着失望和疑虑——你不知道牡丹为什么要拒绝,拒绝本该属于它的荣誉和赞颂?
于是看花人说这个洛阳牡丹真是徒有虚名;于是洛阳人摇头说其实洛阳牡丹从未如今年这样失约,这个春实在太冷,寒流接着寒流怎么能怪牡丹?当年武则天皇帝令百花连夜速发以待她明朝游玩上苑,百花慑于皇威纷纷开放,惟独牡丹不从,宁可发配洛阳。如今怎么就能让牡丹轻易改了性子?
于是你面对绿色的牡丹园,只能竭尽你想像的空间。想像它在阳光与温暖中火热的激*情;想像它在春晖里的辉煌与灿烂——牡丹开花时犹如解冻的大江,一夜间千朵万朵纵情怒放,排山倒海惊天动地。那般恣意那般宏伟,那般壮丽那般浩荡。它积蓄了整整一年的精气,都在这短短几天中轰轰烈烈地迸发出来。它不开则已,一开则倾其所有挥洒净尽,终要开得一个倾国倾城,国色天香。
你也许在梦中曾亲吻过那些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花瓣,而此刻你须在想像中创造姚黄魏紫豆绿墨撒金白雪塔铜雀春锦帐芙蓉烟绒紫首案红火炼金丹……想像花开时节洛阳城上空被牡丹映照的五彩祥云;想像微风夜露中颤动的牡丹花香;想像被花气濡染的树和房屋;想像洛阳城延续了一千多年的“花开花落二十日,满城人人皆若狂”之盛况。想像给予你失望的纪念,给予你来年的安慰与希望。牡丹为自己营造了神秘与完美——恰恰在没有牡丹的日子里,你探访了窥视了牡丹的个性。
其实你在很久以前并不喜欢牡丹。因为它总被人作为富贵膜拜。后来你目睹了一次牡丹的落花,你相信所有的人都会为之感动:一阵清风徐来,娇艳鲜嫩的盛期牡丹忽然整朵整朵地坠落,铺散一地绚丽的花瓣。那花瓣落地时依然鲜艳夺目,如同一只奉上祭坛的大鸟脱落的羽毛,低吟着壮烈的悲歌离去。牡丹没有花谢花败之时,要么烁于枝头,要么归于泥土,它跨越萎顿和衰老,由青春而死亡,由美丽而消遁。它虽美却不吝惜生命,即使告别也要留给人最后一次惊心动魄的体味。
所以在这阴冷的四月里,奇迹不会发生。任凭游人扫兴和诅咒,牡丹依然安之若素。它不苟且不俯就不妥协不媚俗,它遵循自己的花期自己的规律,它有权利为自己选择每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它为什么不拒绝寒冷?!
天南海北的看花人,依然络绎不绝地涌入洛阳城。人们不会因牡丹的拒绝而拒绝它的美。如果它再被贬谪十次,也许它就会繁衍出十个洛阳牡丹城。
于是你在无言的遗憾中感悟到,富贵与高贵只是一字之差。同人一样,花儿也是有灵性、有品位之高低的。品位这东西为气为魂为筋骨为神韵只可意会。你叹服牡丹卓尔不群之姿,方知“品位”是多么容易被世人忽略或漠视的美。
2012-4-5 20: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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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好的一篇文章 把牡丹说活了 百读不厌  收藏了 谢谢

"你也许在梦中曾亲吻过那些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花瓣,而此刻你须在想像中创造姚黄魏紫豆绿墨撒金白雪塔铜雀春锦帐芙蓉烟绒紫首案红火炼金丹......"

意境中的意境 暗接着创想的意念 伴着幻境 灵感 超然.......

"牡丹没有花谢花败之时,要么烁于枝头,要么归于泥土,它跨越萎顿和衰老,由青春而死亡,由美丽而消遁。它虽美却不吝惜生命,即使告别也要留给人最后一次惊心动魄的体味......."

特欣赏牡丹的这种品格 尤其是这一句"由青春而死亡,由美丽而消遁"
2012-4-6 12:4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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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死了》朱辉


一进单位就发现今天与往日不同,似乎于死气沉沉中有了一些生气。好几个同事的脸上都洋溢着莫名的兴奋,莫非要加工资了?我暗自猜测。

“知道吗?昨天厂门口压死了一个人!”小王看见了我,忙不迭地告诉我。

原来如此,我们这个城市每天都会有人死去,又有什么可兴奋的,我有些不以为然。

“这是我亲眼看见的,那脑袋压成了馅饼,红的白的流了一地……”小王肠胃不好,说到这一节已经一脸痛苦,胃里的早餐似乎准备喷涌而出。我连忙退后了几步,好在他忍住了,然后依然执着地坚持把经过讲完,我不由得想,假如他在工作中也这般锲而不舍,恐怕早就成为某一方面的专家了。

“怎么报纸还没来!”张大姐在那边已经问了第三次了,往日她是不看报的。

“那人三十多岁,听说是对面厂下岗的,生活很困难……”小李走了进来,带来了最新资讯,要知道她每个月做一张简单的统计报表都得磨蹭好几天。

“那倒也好,反正活着也不如意。而且他死得也干脆,假如成了植物人,或者缺了胳膊少了腿不是更难受吗?”张大姐替死者的父母想开了。

“而且撞他的是‘奔驰’,车主很有钱,估计赔个十几万没问题!”小李的资料看来比公安局的还详细。

“是吗?我表弟去年被一辆农用车撞死了只赔了一万,真是太不公平了……”那边一直没有参与进来的老刘颇有些不平,于是大家觉得那人死得值,撞车也得选值钱的撞,这也是社会经验。

报纸来了,果然有与此有关的小新闻,于是又掀起了一场讨论高潮。

我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往日最喜欢掺和这些事的老马哪里去了?一找发现他独自在角落里坐着,闷闷不乐,我顿时有些肃然起敬,还是老马心肠好……

“昨天这事是我第一个看到的,都怪我平时不看报,等我找到报社电话,晚了!人家都报了料了。打一家报纸100元,打4个就是400啊!”老马比死者家属还悲痛。

下班时经过厂门口,我看到经过清扫的马路上隐隐还有些血迹,仿佛在告诉人们昨天有一个人在这里死去了……
2012-4-10 11: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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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时间说》王朔


有时候,时间是个好人,

他可以带走你不想留下的东西;

有时候,时间是个坏人,

他带走了你想要留下的东西。

所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好坏。

所谓的好坏,不过在一念之间。



在这纷纷扰扰的世界里,他始终悄无声息,默默相随。

不管你将任何的对错黑白归咎于他,

他从不辩驳。

因为,不管你叫你跳,终归有一个时间,他将带走你的一切。



时间对我说:“我很遗憾,我不能重来,但你可以。”

我对时间说:“我更遗憾,因为我想重来时才发现你已经让我不能重来了。”



我对时间说:“我想要忘了你!”

时间对我说:“你忘了我也没用,因为你想忘了的,与我无关。”



时间是个混蛋,快乐时走得快,痛苦时走得慢;

时间是个吝啬鬼,你想要多一点点,不管你有多悲壮的理由,他也绝不会慷慨;

时间是个证人,可是他总保持沉默;

时间是个法官,他只宣判一次,而且不能上诉;

时间是个小偷,可是谁也抓不住他;

时间是个收破烂的,你本想将破烂扔给他,却不小心把自己也扔了。

2012-4-10 11: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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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镜子与面具》博尔赫斯


克朗塔夫一战,挪威人威风扫地,高贵的国王召来诗人对他说:“最显赫的功绩如果不用文字铭记下来也要失去它的熠熠光彩。我要你歌颂我的胜利,把我赞美。我将成为埃涅阿斯,你将成为讴歌我的维吉尔。这件事会使我们两人永垂不朽,你认为自己能不能胜任?”
“能,国王陛下,”诗人说。“我是歌手。我潜心研究韵律学有十二年之久。作为正宗诗歌基础的三百六十个寓言我都记诵。厄尔斯特和芒斯特的史实都积蓄在我的琴弦上,一触即发。我满腹珠巩,最古雅的字句、最深奥的隐喻都如数家珍。我掌握我们这门艺术的秘密,平庸之辈莫测高深。我可以赞扬爱情、偷盗牲畜、航海和战争。我了解爱尔兰所有王室的神话般的家谱。我深谙药草的功效、星象占卜、数学和教会法规。我在公开的比赛中打败了我的对手。我精通讽刺,而讽刺能诱发包括麻风在内的皮肤病。我会使剑,在陛下的战役中已经证明。我只有一件事不懂:那就是如何感激陛下的恩赐。”
国王很容易对别人的长篇大论感到厌烦,听他说完,舒了一口气:“那类事情,我很清楚。听说夜莺已在英格兰歌唱。等雨和雪的季节过去,等夜莺从南方归来,你就在朝廷当着诗人社的成员朗诵你的颂歌。我给你整整一年时间。每字每行,你都得推敲斟酌。你知道寡人的脾气,报酬决不会亏待你夙夜劬劳。”
“陛下,最好的报酬莫过于一睹龙颜,”诗人说。他颇通谄媚之道。
他行礼告辞,心里已经琢磨出一些诗句。
这一年瘟疫流行,叛乱频仍,期限到时诗人交上颂歌。他根本不看手稿,不慌不忙地背诵起来。国王不住点头赞许。满朝文武,甚至挤在门口的人都看样学样,尽管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国王最后发话了。
“我认可你的作品。那是又一次胜利。你给每一个词以它真正的含义,你用的形容词无一无出处,都有最早的诗人的先例。整篇颂歌中的形象在古典作品中都有根有据。战争是人们壮丽的交织,剑头淌下的水是鲜血。海洋有它的掌管神,云彩预示未来。你熟练地运用了脚韵、叠韵、近似韵、音量、修辞的技巧、格律的呼应。爱尔兰文学即使泯灭——但愿没有不祥的征兆!——凭你的古典似的颂歌就能重建。我命令三十名誉写员照抄十二遍。
他静默了片刻,接着又说:
“好虽然好,但是毫无反应。脉管里的血流并没有加速。手没有抓起弓箭。谁的脸色都没有变。谁都没有发出战斗的呐喊,谁都没有挺起胸膛面对北欧海盗。我们再给你一年时间,赞赏你另一篇颂歌,诗人。现在赐给你一面银镜,作为嘉奖。”
“我明白了,十分感谢,”诗人说。
星移斗转,又是一年。夜莺再次在撒克逊的森林里歌唱,诗人带着手稿来了,这次的诗没有上次长。他并没有背诵;而是期期艾艾地照念,略去了某些段落,仿佛他自己根本看不懂,或者不愿糟蹋它们。诗篇很怪。不是战争的描写,而是战争本身。在战斗的混乱中,扰扰攘攘的是三位一体的神、爱尔兰的异教神灵和几百年后在近代初期纷争的神灵。诗的形式也相当怪。单数名词后面跟的是复数动词。介词的用法也不符合通用的规则。败笔和精彩之处混杂。隐喻牵强附会,或者看来如此。
国王同身旁的文人交谈了几句,开口说:
“你的第一篇颂歌可以说是集爱尔兰古今诗歌之大成。这一篇胜过上篇,同时把上篇彻底推翻。它给人悬念、惊讶、使人目瞪口呆。愚昧无知的人看不出它的妙处,只配有学问的人欣赏。这部手稿将用象牙盒子保存。我们指望你的生花妙笔再写出一篇更高明的作品。”
国王微笑着补充说:
“我们都是寓言里的人物,要记住寓言崇尚三之数。”
诗人壮胆说:
“巫师的三种本领,三人为众,还有那不容置疑的三位一体。”
国王又说:“作为我们赞许的表示,赐给你这个黄金面具。”
“我明白了,十分感谢,”诗人说。
又满了一年。王宫的守卫注意到诗人这次空手来到,没有手稿。国王见到了他不禁有点吃惊;他几乎成了另一个人。某些东西(并不是时间)在他脸上刻画了皱纹,改变了模样。他的眼睛仿佛望着老远的地方,或者瞎了。诗人请求同国工单独说几句话。奴隶们退了出去。
“你写了颂歌没有?”国王问道。
“写了,”诗人悲哀地说。“但愿我主基督禁止我这么做。”
“你能念念吗?”
“我不敢。”
“我给你所欠缺的勇气,”国王宣称。
诗人念出那篇诗。只有一行。
诗人和国王都没有大声念出那行诗的勇气,只在嘴里品味,仿佛它是秘密的祈祷或者诅咒。国王诧异和震惊的程度不下于诗人。两人对瞅着,面色惨白。
“我年轻的时候,”国王说,“曾向西方航行。在一个岛上,我看到银的猪大咬死金的野猪。在另一个岛上,我们闻到魔苹果的香味肚子就饱了。在一个岛上,我见到火焰的城墙。在一个最远的岛上,有一个通天河,河里有鱼,河上有船。这些都是神奇的事物,但不能同你的诗相比,因为你的诗仿佛把它们全包括在内了。什么巫术使你写出来的?”
“天快亮时,”诗人说,“我一觉醒来,念念有词,开始自己也不明白什么意思。那几个字就是一篇诗。我觉得自己犯了天主不会饶恕的罪孽。”
“正是我们两人现在共犯的罪孽,”国王悄声说。“了解到美的罪孽,因为这是禁止人们问津的。现在我们该为之付出代价了。我赐给你一面镜子和一个金面具;这里是第三件,也就是最后的一件礼物。”
国王拿一把匕首放在诗人右手。
据我们所知,诗人一出王宫就自*杀了;国王成了乞丐,在他的王国爱尔兰四处流浪,再也没有念过那句诗。

2012-4-10 11: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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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国》沈大成


快国人民急死了。
要是问他们急什么,他们都来不及告诉你。
初次造访该国,措手不及下,就被巨大的时差感吞没。一切都以快镜掠过眼前,人人身后都拖着一道白光。讲第一个字时,他们尚在你左侧,吐出第二个字人已飘到远方,留下一个闪电奇侠的背影。
另外拿吃饭来说,快国的餐厅只有快餐厅,人们但求全力以赴地进餐完毕,而后如狼似虎地奔走于路上。这里的马路只有快车道,搭个车需得身手矫健。变道是司机的拿手好戏,尽管也不知道领先半个车身究竟有何好处,但眼看着人家比自己快,却不施展作为,便升腾起一股如蚁噬心的难受劲。
走路也是一样,常常见到陌生人两人一组突然前后追赶起来。这是因为本来好好走着,眼角余光不小心对到,一种唯恐落后的焦躁感顿时笼罩住心头,便这么捉对跑了起来。怕慢一步错过一粒红灯,既而一班地铁,紧接着是一部电梯,之后就是一次全勤奖,不久便错失一次加薪,又错过升职,由于事业不如人,就错过一位好姑娘,错过一场好婚姻也包括优秀的遗传基因,于是,生子又不如人子聪明,孩子未考入好学校,一生何来伟大前程,就此一门三代都完败于路人!没有错,路人便是无名的对手,一步落后,定然处处受制。
快国人的紧迫感也来自于后生晚辈,一代一代的年轻人正飞速成长,很快就要取代掉老家伙们的地位。快国人的少年时代结束得愈来愈早,有些人在中学门口抽完第一颗烟,此后就一脸老成,尽讲些百无是处的快人快语。他们的少年时代之短,犹如蔬菜入油锅爆炒,一下子就断了生。
快国人民就这样前赴后继地,向着人生的终点全速前进。
他们肩负着共同的使命,就是推动地球旋转。因此常会出没于世界各地。有时碰到一位一个劲地催促乘客上下车的卖票员,又或者不等客人吃完,抢了盘子就跑掉的侍者,他们全部都是快国人。我的好几任老板,不瞒你们说,也是一样,拧紧了发条的身上奔腾着杀气。
要是质疑起他们高速的人生呢,他们也并不买账,反斥责我们慢慢吞吞地过日子陷入一事无成的境地。人生之快慢疾徐,一经选择,也只好各自担当。
2012-4-10 11: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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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日夜》张爱玲


去年秋冬之交我天天去买菜。有两趟买菜回来竟做出一首诗,使我自己非常诧异而且快
乐。一次是看见路上洋梧桐的落叶,极慢极慢地掉下一片来,那姿势从容得奇怪。我立定了
看它,然而等不及它到地我就又往前走了,免得老站在那里像是发呆。走走又回头去看了个
究竟。以后就写了这
个:——
落叶的爱
慢慢的,它经过风,
经过淡青的天,
经过天的刀光,
黄灰楼房的尘梦。
下来到半路上,
看得出它是要,
去吻它的影子。
地上它的影子,
迎上来迎上来,
又像是往斜里飘。
叶子尽着慢着,
装出中年的漠然,
但是,一到地,
金焦的手掌
小心覆着个小黑影,
如同捉蟋蟀——
“唔,在这儿了!”
秋阳里的,
水门汀地上,
静静睡在一起,
它和它的爱。
又一次我到小菜场去,已经是冬天了。太阳煌煌的,然而空气里有一种清湿的气味,如同晾在竹竿上成阵的衣裳。地下摇摇摆摆走着的两个小孩子,棉袍的花色相仿,一个像碎切腌菜,一个像酱菜,各人都是胸前自小而大一片深暗的油渍,像关公颔下盛胡须的锦囊。又有个抱在手里的小孩,穿着桃红假哔叽的棉袍,那珍贵的颜色在一冬日积月累的黑腻污秽里真是双手捧出来的,看了叫人心痛,穿脏了也还是污泥里的莲花。至于蓝布的蓝,那是中国的“国色”。不过街上一般人穿的蓝布衫大都经过补缀,深深浅浅,都是像雨洗出来的,青翠醒目。我们中国本来是补钉的国家,连天都是女娲补过的。
一个卖桔子的把担子歇在马路边上,抱着胳膊闲看景致,扁圆脸上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但是,忽然——我已经走过他面前了,忽然他把脸一扬,绽开极大的嘴,朝天唱将起来:“一百只洋买两只!一百只洋两只买咧!伙颐!一百只洋贱末贱咧!”这歌声我在楼上常常听见的,但还是吓了一跳,不大能够相信就是从他嘴里出来的,因为声音极大,而前一秒钟他还是在那里静静眺望着一切的。现在他仰着头,面如满月,笑嘻嘻张开大口吆喝着,完全像Sapa-jou漫画里的中国人。
外国人画出的中国人总是乐天的,狡猾可爱的苦哈哈,使人乐于给他骗两个钱去的。那种愉快的空气想起来真叫人伤心。
有个道士沿街化缘,穿一件黄黄的黑布道袍,头顶心梳的一个灰扑扑的小髻,很像摩登女人的两个小鬈叠在一起。黄脸上的细眼睛与头发同时一把拉了上去,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的脸相。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纪,但是因为营养不足,身材又高又瘦,永远是十七八岁抽长条子的模样。他斜斜握着一个竹筒,“托——托——”敲着,也是一种钟摆,可是计算的是另一种时间,仿佛荒山古庙里的一寸寸斜阳。时间与空间一样,也有它的值钱地段,也有大片的荒芜。不要说“寸金难买”了,多少人想为一口苦饭卖掉一生的光阴还没人要。
(连来生也肯卖——那是子孙后裔的前途。)这道士现在带着他们一钱不值的过剩的时间,来到这高速度的大城市里。周围许多缤纷的广告牌,店铺,汽车喇叭嘟嘟响;他是古时候传奇故事里那个做黄粱梦的人,不过他单只睡了一觉起来了,并没有做那么个梦——更有一种惘然。那道士走到一个五金店门前倒身下拜,当然人家没有钱给他,他也目中无人似的,茫茫地磕了个头就算了。自爬起来,“托——托——”敲着,过渡到隔壁的烟纸店门首,复又“跪倒在地埃尘”,歪垂着一颗头,动作是黑色的淤流,像一朵黑菊花徐徐开了。看着他,好像这个世界的尘埃真是越积越深了,非但灰了心,无论什么东西都是一捏就粉粉碎,成了灰。我很觉得震动,再一想,老这么跟在他后面看着,或者要来向我捐钱了——这才三脚两步走开了。
从菜场回来的一个女佣,菜蓝里一团银白的粉丝,像个蓬头老妇人的髻。又有个女人很满意地端端正正捧着个朱漆盘子,里面矗立着一堆寿面,巧妙地有层次地摺叠悬挂;顶上的一提子面用个桃红小纸条一束,如同小女孩头上扎的红线把根。淡米色的头发披垂下来,一茎一茎粗得像个蛇。
又有个小女孩拎着个有盖的锅走过,那锅两边两只绊子里穿进一根蓝布条,便于提携。
很宽的一条二蓝布带子,看着有点脏相,可是更觉得这个锅是同她有切身关系的,“心连手,手连心”。
肉店里学徒的一双手已经冻得非常大了,橐橐拿刀剁着肉,猛一看就像在那里剁着红肿的手指。柜台外面来了个女人,是个衰年的娼妓罢,现在是老鸨,或是合伙做生意的娘姨。
头发依旧烫得蓬蓬松松掳向耳后,脸上有眉目姣好的遗迹,现在也不疤不麻,不知怎么有点凸凹不平,犹犹疑疑的。
她口镶金牙,黑绸皮袍卷起了袖口,袖口的羊皮因为旧的缘故,一丝一丝胶为一瓣一瓣,纷披着如同白色的螃蟹菊。她要买半斤肉,学徒忙着切他的肉丝,也不知他是没听见还是不答理。她脸上现出不确定的笑容,在门外立了一会,翘起两只手,显排她袖口的羊皮,指头上两只金戒指,指甲上斑驳的红蔻丹。
肉店里老板娘坐在八仙桌旁边,向一个乡下上来的亲戚宣讲小姑的劣迹。她两手抄在口袋里,太紧的棉袍与蓝布罩袍把她像五花大绑似地绑了起来;她挣扎着,头往前伸,瞪着一双麻黄眼睛,但是在本埠新闻里她还可以是个“略具姿首”的少妇。“噢!阿哥格就是伊个!阿哥屋里就是伊屋里——从前格能讲末哉、现在算啥?”她那口气不是控诉也不是指斥,她眼睛里也并没有那亲戚,只是仇深似海;如同面前展开了一个大海似的,她眼睛里是那样的茫茫的无望。一次一次她提高了喉咙,发声喊,都仿佛是向海里吐口痰,明知无济于事。
那亲戚衔着旱烟管,穿短打,一只脚踏在长板凳上;他也这样劝她:“格仔闲话倒也覅去老讲伊老”然而她紧接着还是恨一声:“噢!侬阿哥囤两块肉皮侬也搭伊去卖卖脱!”
她把下巴举起来向墙上一指;板壁高处,钉着几枚钉,现在只有件蓝布围裙挂在那里。
再过去一家店面,无线电里娓娓唱着申曲,也是同样地入情入理有来有去的家常是非。
先是个女人在那里发言,然后一个男子高亢流利地接口唱出这一串:“想我年纪大来岁数增,三长两短命归阴,抱头送终有啥人?”我真喜欢听,耳朵如鱼得水,在那音乐里栩栩游着。街道转了个弯,突然荒凉起来。迎面一带红墙,红砖上漆出来栳栳大的四个蓝团白字,是一个小学校。校园里高高生长着许多萧条的白色大树;背后的莹白的天,将微欹的树干映成了淡绿的。申曲还在那里唱着,可是词句再也听不清了。我想起在一个唱本上看到的开篇:“谯楼初鼓定天下——隐隐谯楼二鼓敲谯楼三鼓更凄凉”第一句口气很大,我非常喜欢那壮丽的景象,汉唐一路传下来的中国,万家灯火,在更鼓声中渐渐静了下来。
我拿着个网袋,里面瓶瓶罐罐,两只洋磁盖碗里的豆腐与甜面酱都不能够让它倾侧,一大棵黄芽菜又得侧着点,不给它压碎了底下的鸡蛋;扶着挽着,吃力得很。冬天的阳光虽然微弱,正当午时,而且我路走得多,晒得久了,日光像个黄蜂在头上嗡嗡转,营营扰扰的,竟使人痒刺刺地出了汗。
我真快乐我是走在中国的太阳底下。我也喜欢觉得手与脚都是年青有气力的。而这一切都是连在一起的,不知为什么。快乐的时候,无线电的声音,街上的颜色,仿佛我也都有份;即使忧愁沉淀下去也是中国的泥沙。总之,到底是中国。
回家来,来不及地把菜蔬往厨房里一堆,就坐在书桌前。
我从来没有这么快地写出东西来过,所以简直心惊胆战。涂改之后成为这样:——
中国的日夜
走在我自己的国土。
乱纷纷都是自己人,
补了又补,连了又连的,
补钉的彩云的人民。
我的人民,
我的青春,
我真高兴晒着太阳去买回来沉重累赘的一日三餐。
谯楼初鼓定天下,
安民心,
嘈嘈的烦冤的人声下沉。
沉到底。
中国,到底。

2012-4-10 11: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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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落叶的爱

慢慢的
它经过风
经过淡青的天
经过天的刀光
黄灰楼房的尘梦
下来到半路上
看得出它是要去吻它的影子
地上它的影子
迎上来迎上来
又像是往斜里飘
叶子尽量慢着
装出中年的漠然
但是
一到地
金焦的手掌小心覆着个小黑影
如同捉蟋蟀——
“唔,在这儿了!”
秋阳里的水门汀地上
静静睡在一起
它和它的爱
Tadzio
2012-4-10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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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10 19:4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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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笔以前怎样安放你自己?》冰心


一个人的作品,和他的环境是有关系的,人人都知道,不必多说。

不但是宽广的环境,就是最近的环境─—就是在他写这作品的时候,所在的地方,所接触的境物─—也更有极大的关系的,作品常被四围空气所支配,所左右,有时更能变换一篇文字中的布局,使快乐的起头,成为凄凉的收束;凄凉的起头,成为快乐的收束,真使人消灭了意志的自由呵!

坚定自己的意志么?拒绝它的暗示么?─—不必,文字原是抒述感情的,它既有了这不可抵抗的力量,与我们以不可过抑的感情,文字是要受它的造就的,拒绝它不如利用它。

怎样利用它呢?就是提笔以前,你要怎样安放你自己。

这样,一篇文字的布局,约略定了,不妨先放在一边,深沉的思想,等到雨夜再整理组织它:散漫的思想,等到月夜再整理组织它,─—其余类推─—环境要帮助你,成就了一篇满含着天籁人籁的文字。

也有的时候,意思是有了,自己不能起头,不能收尾,也不知道是应当要怎样的环境的帮助,也可以索性抛掷自己到无论何种的环境里去─一就是不必与预拟的文字,有丝毫的关系,只要这环境是美的,─—环境要自然而然的渐渐的来融化你,帮助你成了一篇满含着天籁人籁的文字,环境是有权能的,要利用它,就不可不选择它,怎样选择,就在乎你自己了。

是山中的清晨么?是海面的黄昏么?是声沉意寂的殿宇么?是夜肃人散的剧场么?─—都在乎你自己要怎样安放你自己!

2012-4-11 13: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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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问》简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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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的醉月湖记载着一个故事,关于一名困情女子投水的传说。我想,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而这种死也是最纯洁的。我是名弱者,欣赏了悲剧也扮演过悲剧,却在最后一幕潜逃,人是活着,热情已死。因此我写下水问。纪念那位女子并追悼自己。


那年的杜鹃已化做次年的春泥,为何,为何你的湖水碧绿依然如今?


那年的人事已散成凡间的风尘,为何,为何你的春闺依旧年年年轻?


是不是柳烟太浓密,你寻不着春日的门扉?


是不是栏杆太纵横,你潜不出涕泣的沼泽?


是不是湖中无堤无桥,你泅不到芳香的草岸?


传说太多,也太粗糙:说你只不过是曾经花城的孤单女子,因不慎而溺于爱的歧流断脉之中,说你的失足只是一种意外。说有人见你午夜低徊于水陆的边缘,羞怯的向陌生的行人诉说你破碎的心肠,说你千里迢迢要来赴那人的盟约,然而千里迢迢怎是你所能跋涉?日夜的次序又怎能容你轻易嵌入?你已不属于时间空间,你因而被镇于湖心水湄,再不敢向人间,向你钟爱的人间殷殷探询。你于是成了一只冷僵了的蝴蝶标本,在图鉴上注明因求偶不成而自戕,被传阅于唇齿残香的茶余饭后。


要问你:


天空这么温柔的包容着大地,为何你不送走今日且待明日?


大地这么宽厚的载育着万物,为何你不掏穴别居另成家室?


人间婚姻的手续这么简单,为何你独独择水为你最后的归宿?


是不是你信念着,有一种无缘由而起的宇宙最初要持续到无缘由而去的宇宙最后的一种约誓,让你飘零过千万年的混沌,于此生此身为人,要在人间相寻相觅?你是离群的雁,甘愿于人间的尘网,折翅敛羽,要寻百年前流散于洪流乱烟中的另一只孤雁?你走过多少个春去秋来,多少丈人间红尘,你来到那人面前,虽然人间铸他以泥沤,你依旧认出那疲惫的面容正是你的魂梦所系,那沙哑的嗓音正是你所盼望的清脆。你从他的眼眸看出你最原始的身影,你知道,那是你们唯一的辨认。


人间的鹊桥,虽不如天庭的绚丽,而你们愿意一砖一瓦的建筑。


人间的气候,虽不如天庭的清朗,而你们羽翼同飞要共地坼天裂的风暴。


人间的箪食瓢饮,虽不如天庭的琼浆玉液,而你们饭蔬食饮甘之如饴。


生命的意义原本就模糊不清,在纷杂的爱之向度中,你们愿意凸显爱情为你们心中的殿堂。以千年的姻缘,作最坚固的奠基,以信任与尊敬,作不朽的钢架,深挚的痴爱,是你们的铜墙铁壁。不渝的贞操,是避风的屋顶是挡雨的门窗。人们只能依你们的声音容貌,批评这样的茅茨土屋。而你们温婉地相待,且让人们去追求他们所谓的富与美,在你们崇高的人格花园里,自然生长着四季繁花,清风朗月。此去,此去经年,千山万水,永不相离,生老病死,永不相弃。


而是不是今日的下弦曾是十五的月圆?


是不是眼前的沧海曾是无际的桑田?


是不是来自于生的终归于死,痴守于爱的终将成恨?


是不是春到芳菲春将淡,情到深处情转薄?


你坚信的约誓,是四月残缺的柳絮。你溯回的记忆,是荆刺丛毛的刑地。你眼见手成茧足结痂,而人间的鹊桥已成废墟。你于是放眼苍茫,要要天地为你卜一卜“天长地久”:山川静默蜿蜒,说这一卦,不在人间,只在天上。你披发行吟,踉踉跄跄去熙攘的市井探询,你说:“借问,借问怎么回去我的殿堂,我的恋之初......?"好心的行人摇摇头,说没有这样一条路,没听说过这个方向.......你想起了千年前的流离.盼到今生才又聚,为何不能同羽同翼?为何曾经的约誓之佚成短简残篇的流离?为何地能久天能长,人间的爱情却离了又聚聚了又散?


当太阳再升起,所有的杜鹃萎身谢礼,化成声声的杜宇,唤你不如,不如归去,你仰首看着今日的天空,似乎和昨日并无差别:你舒开手中的书卷,一样的道理,一样的铅字.而你的殿堂已是前尘,你的爱情已成往事.就把一款款的道理还给线装的书架,把一滴滴的泣血流给春泥,把一身姿态给验尸的风雨,夜半湖心,秋虫唧唧......当太阳再升起,所有的杜宇声声唤你,所有的人间恩爱,你已双手归还而去。


是不是湖水如翡翠,依然是你不死的柔情,涨潮于干旱的季节?


是不是满湖莲韵,是你含辞吐语,字字的叮咛?


是不是一帙帙的书卷,有你不忍撕毁的,海市唇楼的模型,要给另一对情偶的注解的提醒.


是不是年年杜鹃的鲜红,是你遗传的爱情的色泽?当那一对对的足印踏过花冢春泥,你是不是愿意他们在举足之间,牢牢记取,聚与散在人间,都要相待以礼.


且守护无源的川流.爱字不易写,但愿你湖心风纹,勾勒一笔一划.且让萍水相逢的,在湖畔栏杆,拟下他们的约誓。


且让相识的,用你的神话湘绣成他们的嫁纱.


让常年分离的,偶然相聚.


让幽怨的,冰释所有的尘土泥沙,让他们知晓,聚是一瓢三千水,散是覆水难收.....


而今夜,且让我来冠冕你,花城曾经痴守爱情的女子,魂归来兮。


2012-4-11 13: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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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我是名弱者,欣赏了悲剧也扮演过悲剧,却在最后一幕潜逃,人是活着,热情已死"

只要人还活着,热情的死亡就成为暂时.
它会在某一不为人知的时刻,悄悄地醒来,并把积蓄在体内的情感渐渐地升华为艺术.

人间情竞是如此的丰满纷繁
就更显出情感的美丽与魅力
而实现这一情感表达的理想途径
是艺术:
各种各样不同表达形式的艺术
电影   音乐  绘画 建筑 文学 等一切一切
以艺术灵感为生命的表达及表现方式

艺术 只有艺术
才是实现理想情感得以完美表达及表现的道路

2012-4-12 12:5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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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看附上的那幅图
似乎有些令人伤感压抑的味道
不见山 不见水 不见天 不见远方有光明
只现一座独木桥
伴着几棵浓密沧桑昏沉的老树
疯长的荒草 道出不为人问均 野生野长
倒也不失为一种天然的洒脱自由
道路的尽头 迷雾笼罩 暗中若显的一对黑影
给人缠上一缕忧愁的悬丝

配上徐志摩《海韵》诗
再加 一曲 电影《海韵》插曲
随不太靠谱 就算凑和吧
2012-4-12 13:3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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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海韵    徐志摩
         
“女郎,单身的女郎,
  你为什么留恋
  这黄昏的海边?——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回家我不回,
  我爱这晚风吹:”——
  在沙滩上,在暮霭里,
  有一个散发的女郎——
  徘徊,徘徊。
  二
  “女郎,散发的女郎,
  你为什么彷徨
  在这冷清的海上?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你听我唱歌,
  大海,我唱,你来和:”——
  在星光下,在凉风里,
  轻荡着少女的清音——
  高吟,低哦。
  三
  “女郎,胆大的女郎!
  那天边扯起了黑幕,
  这顷刻间有恶风波——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你看我凌空舞,
  学一个海鸥没海波:”——
  在夜色里,在沙滩上,
  急旋着一个苗条的身影——
  婆娑,婆娑。
  四
   “听呀,那大海的震怒,
  女郎回家吧,女郎!
  看呀,那猛兽似的海波,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海波他不来吞我,
  我爱这大海的颠簸!”
  在潮声里,在波光里,
  啊,一个慌张的少女在海沫里,
  蹉跎,蹉跎。
  五
   “女郎,在哪里,女郎?
  在哪里,你嘹亮的歌声?
  在哪里,你窈窕的身影?
  在哪里,啊,勇敢的女郎?”
  黑夜吞没了星辉,
  这海边再没有光芒;
  海潮吞没了沙滩,
  沙滩上再不见女郎,——
  再不见女郎!
注:此诗发表于1925年8月17日《晨报•文学旬刊》。 
2012-4-12 13:3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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