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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无情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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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VOL.27

那天我哭了许久之后倦极入睡,醒来时头痛得如同要裂开一般。  
  我看了一下放在床头矮几上的手机,上午十点十二分。我穿着昨晚的衣服躺在床上,不思不想地看了半个小时天花板,终于强迫自己起来洗澡。  
  洗澡时,我把水开得很大,莲蓬头下的散射水柱强有力地冲刷过我的脊背,是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我专心致志地清洗自己,把皮肤洗到发红发痛才作罢。洗完澡,我打开洗衣机清洗几天的衣物,又把被子拿到阳台去晒,然后用拖把狠狠拖了一遍家里所有的角落。把衣服晒好以后,我倒在沙发上长吁一口气。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心情低落时最好的解脱之道就是体力劳动。  
  家里看不出韶华回来过的迹象,手机上也没有来自她的联络。唯一的一条短信是晴朗发来的,对我说凡事需要仔细思量。我回了一句我知道,甚至没有力气对她表示一下谢意。我感到铺天盖地的疲倦,从心底蔓延至每一寸皮肤表面。**在沙发上看着阳光里细微的尘埃颗粒,心里闪过乱纷纷的千头万绪。  
  韶华,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  
  随即我在心里笑自己,你不是早就知道,没有什么是可以真正相信的吗?尽管清楚太过投入就免不了受到伤害,却还是再一次陷入这种状况。  
  我觉得我真的是一个很没有恋爱运的女人。  
  如此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时间里,我犹豫了不下十次是否要给韶华打电话。我想念她,尽管我现在的境遇如同一个弃妇。她一整夜都在做什么呢?或许是和瑶在一起吧,我冷冰冰地想到,但这仍然无法驱散我心头的惦念。  
  最终我仍是没有打电话给她。无论如何,现在不应该由我来打电话。该做出解释的人,是她而不是我。我觉得她应该给我一个交待,无论结局究竟怎样。  
  至于我自己,我已经无法明白自己究竟想要怎样。离开一个人一种生活并非那么难以做到,我又不是初次遭此类重创。可是我真的十分疲倦。我想象不出自己究竟该怎样面对。我只是等待,等待她对我说这一切不过是误会,或者真的从此离我而去。也许真的是误会吧,我甚至在心里悲悲切切地替她辩解道。  
  可我无法忘却,在夜色中看到的她的暧昧。  
  一个人在家里等待,实在是过于煎熬的一种体验。于是我出门去May的花店,我知道在那里我的心情能够多少恢复宁静。  
  我没有乘车,慢慢走路过去。秋天的天气适合步行,我走了许久,兀自想着心事,只有脚步无意识地向前挪动。这样的状态,或许就叫做行尸走肉。不觉中,我已经走到May的花店门口。花店没有营业。玻璃门锁着,门上和昨天一样挂着“休息中”的牌子。我不由得有些意外,我记得May的店通常每天十点开始营业,而现在已经将近一点半。   
  我站在May的花店门口,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那些美丽得不像是真的花卉,然后拨打May的手机。  
  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一个女声在我耳边没有表情地说道。  
  我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莫名地有种无依无靠的凄凉。我现在不想回家。而韶华一直没有来电。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我不知道换了别人此时会做如何打算。我只是不想一个人继续几近疯狂的想念和恨意,晴朗说过我可以给她打电话,她随时都会给我以援助。我知道她会那样做,就如同跳舞时她扶住我身体的双手,总是坚定温柔可以让人依靠。可我现在不想见到她,因为见到她就会让我重回昨晚的不堪记忆。   
  我打电话给廖。也许这样做又是一种错误,但此刻除了他我无人可以藉助。  
  廖的手机居然关机。电话里传来的机械空洞的男声。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我听了两遍,挂上电话。心里面一片空茫。按理来说我该就此放弃,回到家里去继续面对我的千头万绪,可我实在很需要廖的存在,我当然不会对他倾诉,我只是莫名其妙地相信,如果能够面对他一向冷静自若的面容,我也许会多少理出些头绪。  
  于是我拨通廖家里的电话。电话号码他早就给过我,一直存在我的手机里,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打这个电话。我从来也不曾想到,会在这样落魄的时候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这个男人。
2007-6-1 16:4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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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电话响了五声。我几乎放弃了,正准备挂断,耳旁传来听筒被人拿起的声响。我在心里隐约松了一口气,却听到电话那一端是个女人的声音。喂,她柔声说道。  
  我一怔,顿时说不出一个字来。  
  喂。她又说了一遍。我发现这是我认识的声音。  
  是May的声音没有错。那么低柔温和,语波不兴。对此我没有半点不确定。我应该对她说,请问廖在不在?我甚至可以顺便对她说嗨,问她今天怎么没有开店。可是我什么也没有来得及说,我慌忙挂断了电话。   
  我觉得自己很傻,May是廖的亲戚,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亲戚间互相走动天经地义,何况又是在这样一个明媚的周日。她接廖的电话也正常不过,说不定廖正好在厨房或者浴室。我完全可以重新打一个电话过去。  
可是我没有这么做。也许是我现在的神经有些太过敏感多刺,我隐约感到这两个人的电话同时关机有着若干的不对劲。可是我又说  不出那种让人不安的感觉究竟来自何处。  
  最后我只好长叹一声,拦了一部出租车返回家去。我现在已经一步也走不动。这真是一个诸事不顺的秋日。  

  我重又坐在家中的红色沙发上独自凝视光线里的浮尘游动,并强自按捺住心底的焦虑等待韶华回家或者打来电话。时间移动得异常缓慢,我觉得自己几乎在这样磨人的等待里老了五六岁。太阳开始偏离窗户的方向,房间暗了下来,我终于无法继续忍耐,抓起电话机放在膝上,开始拨韶华的手机。  
  电话响了许久也无人接听,只有空旷的长音响彻我的耳膜。我挂断电话,按下重拨键。手指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  
  韶华。我在心里低喊。  
  打到第四遍,电话接通了。  
  嗨。韶华在某处低声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模糊的慵懒,仿佛刚刚睡醒。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我顿时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我发现自己原来如此强烈地思念着她。  
  你在哪里?我问她。  
  在公司。她没有语气地说道,我昨晚过来加班,后来睡着了,刚刚听到电话响才醒。  
  我不觉有些愕然,伴随着一点无名的恼怒。韶华想用这样的淡漠证明或者抗拒什么呢?为什么她可以这样冷静?难道她不知道,我的整个世界,已经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尽管心里闪过这些乱纷纷的疑问,我却无法将其诉诸于口。我只是说,工作做完了吗,回家吧。  
  哦。她说。  
  晚饭想吃什么?我又说,我现在去买菜。  
  不用了。我不想吃东西。她答道。隔着电话我也能感觉到那背后无形的冷漠,如同看不见的墙一样,隔断在我们中间。我在心里轻叹一声,和她说再见,随即挂上电话。  
  无论如何,我终于可以面对韶华。正如晴朗所说,我需要和她好好谈一谈,凡事需要仔细思量。我走到厨房去打开冰箱看了看,冰箱里只有两个无精打采的西红柿,几个鸡蛋以及一根黄瓜。我又打开冷冻室,所幸里面还有一盒小排。现在的我根本没有力气出门买菜,虽然韶华说不想吃饭,但我还是想做些食物来排遣心绪。我这才想到,自己也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我做了一个番茄蛋汤,黄瓜去掉皮和瓤切成薄片用大火飞快翻炒一遍,又把排骨解冻,放在油锅里炸成金黄色,加入酱油,盐,糖,醋,黄酒,淀粉汁,盖上锅盖焖了一会儿。糖醋排骨的香味在整个厨房弥漫开来,我顿时觉得饥肠辘辘。把饭菜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放好以后,我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钟,给韶华打电话是在半个小时以前,她应该快要到家了。  
  结果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韶华才回到家。听见她开门的声音,我有种跳起来跑到门口去迎她的冲动,以前每次她下班回家,我都会这么做。可是某种情绪制止了我,我只是继续坐在原地,听见她开门,关门,换拖鞋,然后慢慢走进来。她走到房间门口时停下了脚步,过了一秒,我抬起脸看她。  
  韶华站在房间门口,靠着门框。她的脸上满是疲倦。我们相对注视片刻,我没有微笑,她也没有。这样的对视让人倍感疲倦,我垂下眼睛,说,吃饭吧。  
2007-6-1 16:4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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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她嗯了一声,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我们并肩坐在沙发上开始吃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韶华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房间里开始充斥着电视的声音,我们看电视,吃饭,如同任何一个寻常的夜晚一样。只有凝滞的空气与过去的任何一个夜晚都不一样,我忽然吃不出食物的味道,只是尽可能平静地细嚼慢咽。  
  韶华吃得很快,似乎是饿了的缘故。她吃完后把碗放在桌上,对我说,谢谢你的晚餐。  
  我笑一下,想必笑得无比凄厉。我说,不用客气。  
  吃过饭我站起身收拾碗筷,韶华说,不用了,我来。我停下手,看着她干净利落地收拾完桌子。她洗碗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兀自呆呆对着电视机,电视上在放一个港产电视剧,千篇一律的配音莫名其妙地让我感到心烦意乱。但是我连拿起遥控器换台的力气也没有,只好继续看下去。  
  韶华洗过碗走回房间,坐在我身旁开始吸烟。她点第三支烟的时候,我伸手将烟从她唇中拿掉。  
  给我。韶华冷冷地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样的神情,居然让我有隐约的害怕。我把烟递还给她,注视了一会儿她的侧脸。即便在这样的时候,我依然觉得她的面容有着牵动人心的美。她眉宇间的神色在我心里激起一阵怪异的难受,我想伸出手抚平她脸上的忧郁,却终于没有这样做。我已经无法再拥抱眼前的这个女人了,我在心里平静地想道,这大约就是缘分已尽。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韶华掐灭吸到一半的烟,问我。  
  我愣了半秒,说,没有。  
  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我在心里对韶华说。然而她的侧脸没有一丝解冻的迹象,那上面写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累了。睡吧。韶华最后如此说道。  
  在她身旁躺下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如同躺进一个墓穴。  

  僵局一直持续到周二晚上。  
  星期二,我们仍是在寡淡无言的氛围里吃罢晚饭,韶华走到书房里去对着电脑,**在床上看一本书。我惊讶于自己在这种时候居然能够专注于小说的情节,也许是因为现在的状态依然冰冷却逐渐恢复现实的温度,从她的眼神和姿态,以及看电视时我们就新闻节目谈论的简短几句话,我可以看到旧日时光的影子在一点点回来,尽管,这种回归显得缓慢而曲折。  
  八点左右,我的手机轻响一声。是来自晴朗的短信。你们和好了吗?她问我。  
  没有。我苦笑着输入道,冷战中。  
  她的回复很快就来了。也许你应该先开口,不要忘了,她当时一定对你和我有所误会。晴朗说。  
  可是我觉得她似乎并不想听我解释。我答道。  
  你说过你们都是天蝎座,死硬的脾气还真是相似。晴朗在短信里絮絮写道,不管怎样,总要有人开这个头吧。如果你真的觉得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就应该好好对她进行解释。  
  我看着手机屏幕,在心里回味晴朗所说的话,也许她是对的,我只顾着自怜创痛,却忘了顾及韶华的感受。但是我不知道对于韶华来说,究竟是什么使得她如此泱泱不快,是由于当晚看到我和晴朗,还是因为被我看到她和瑶。我无从判断。现在我已经不再能够体察她的情绪所在,自从认识她以来,我从来不曾这般没有把握。  
  这时韶华走进来拿东西,我低着头看手机,冷不防她忽然走到我身旁坐下,我吓一跳,抬头看她。  
  韶华抿着嘴,冷冷说道,你在和谁发短信?  
  我立即被这句话以及她的语气刺痛了。我说,不用你管。  
  好,我不管。她站起来说,就是因为我不管,你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以为你是个纯良的女孩子,却没有想到你会背着我玩这些名堂。我真是看错人了。  
  那么你呢?你又为什么和瑶在那个酒吧?我忍住眼泪反驳道,同时发现自己的声音听来竟然尖利得近乎陌生。  
  韶华冷笑一声,转回来站在我跟前,抱着手看我。我抬起脸迎着她的目光,心里忍不住想,这种情形真是丑陋。  
  在和齐越最为焦头烂额的日子里,我也不曾和他吵过架。因为父母离异前目睹过太多的争执,我素来憎恶这种场面,总是宁可自己默默流泪也不愿意两人面对面一触即发,没想到今天却终于无法避免。
2007-6-1 16:4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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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你以为是我约的她吗?而且我们不是两个人去的,还有一个她的朋友。韶华如此说道。  
  那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一声,不用在电话里说谎。我刚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我又何尝不是对她说了谎?  
  果然,韶华飞快地说道,你呢?你对我说的又是实话吗?你身边那个T,你有没有对我提到过她的存在?  
  她是我的朋友。我辩解说,而且她不是T。  
  韶华笑了起来,她笑得几近疯狂,全身颤抖地倒在沙发上。我维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静静注视着她,等她从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中平息下来。  
  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她不是T?那么难道你是?  
  我有种难言的怒气,觉得她真是不可理喻。我说,这不是重点,我没有告诉你我去那里,是我不对。我也是第一次去。因为看见你和瑶,我才叫她陪我跳舞。我当时被你气坏了。  
  好一个气坏了。韶华随手点了一支烟,淡然说道。她这两天吸烟相当过量,我没有干预她,只是看着她一下子消瘦掉。照镜子时我看见自己的脸,同样是憔悴又锋利的神气,下巴尖锐得不成样。我想起父母没日没夜吵架的那些日子,母亲往日的恬静完全消散,我只看到一个形容哀怨的女人,对我也完全不复母性的关爱。她在那时开始变得陌生,最终完全离我而去。一年后她再婚,我那时已经来到上海的寄宿学校,她给我寄来过照片,不是和新婚丈夫的合影,而是一个人在新家的独照。照片上的她透出中年女子少有的清婉,脸型也恢复到往日的模样,她的背后是装修光鲜的陌生房间,那是她的家,不过与我无关。我看罢照片,连同信一起扔到抽屉角落,后来大概在毕业前全部被当作垃圾清理掉。   
  我不想重走母亲的旧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曾在心里暗自决定,如果这次和韶华真的无望继续,我将会返回一个人的生活。男人也罢女人也罢,我都没有力气再去陷入复杂的局面。爱情,对我来说已经成为无法承受的重量。   
  这是因为我爱她至深,深到我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直到现在痛彻心肺,我才惊觉,原来对于我,割舍她如同割舍生命。  
  尽管如此,面对韶华含着怒意的冷脸,我完全无法流露出半点让步。该死的星座八卦,全都说天蝎座的个性太过决绝刚烈。  
韶华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对我说,你生气,难道我就不生气吗?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看到你靠在那个人怀里,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对我来说,整个世界都在那个时候碎掉了。我那天真想喝到烂醉,可是瑶和她的朋友都在,我只好强作镇定。   
  我心里有略微的松动,却仍负气说道,你甚至没有出来追我,就为了敷衍她们。  
  我没有吗?她惨笑一声,说,我出来找你的时候,看见你和那个人坐在酒吧门口。我还看见了什么,你要我说出来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天**在晴朗肩头的情景。  
  韶华继续说道,我本来打算慢慢忘记那天的事,我想给我们一点时间,好让你考虑清楚。可是现在看起来,我好像一个傻瓜一样。你刚才是在和她发短信对吧?你可以不用那么麻烦,你完全可以和她通电话,出去见她,或者把她请来这里见你。我不会妨碍你们的,我可以出去。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心里如同堵了一块石头,闷而且痛。过了好几分钟,我才有力气缓缓说道——  
  我说过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反正我问心无愧。  
  到了现在,你还在骗我!韶华猛然间站起来说道,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像信任你这样信任过一个人,因为你一直对我太好,连瑶也没有这么真诚地对待过我。可是偏偏是你这样骗我……让我简直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也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在离她一米开外的地方。我感到自己的手脚都在无法控制地轻颤,只有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我哀婉地低声地说,你说是我误会了你和瑶,我就信了。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相信我所看见的。她冷然说道。  
  那么我无话可说了。我飞快地回道。我眼底涌过滚烫的泪意,但心底的冰冷立即驱散了眼泪。我说,分手吧。既然你不相信我,这样过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韶华沉默片刻,说,Ok。她说这句话时的干脆,让我有忍无可忍的悲恸。这就是那个在初次见面时对着我眼波流转的女人吗,她曾用可爱的声音说,方心,谁能得到你的芳心?  
  所有的回忆和爱意,都在这个瞬间破裂成千万片。 周三吃晚饭时,韶华说,她会在这几天里找房子搬出去住。  
  我停下筷子,涩涩地说,你不用搬出去住。  
  她轻笑一声,说道,那么我们算什么?Roommate吗?  
  我没有回答,继续默默吞咽食物。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搬出这间屋子,那么那个人将会是我。我在心里如此暗自决定。不管怎么说,我没有勇气做那个留在充满回忆的房间里的人。我知道她也没有这样的勇气。
2007-6-1 16:4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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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VOL.28

尽管这样想,第二天下午,实际坐在电脑面前浏览密密麻麻的租房资料时,我只觉得浑身无力。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了呢?我并非没有悔意。让无聊的自尊和骄傲都见鬼去吧,我只希望那个爱我的韶华能够回来,让我们能够回到从前,那甚至不是太久以前,从上个星期六到现在,不过是五天的距离。而我的整个生活,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从云端坠落到无尽的深渊。   
  **着电脑椅叹了口气,然后关掉电脑,开始清扫房间。这两天我不厌其烦地细细打扫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连厨房的煤气灶也拆开来全部洗过。简直和强迫症无异,但又找不到更好的宣泄方式。打扫完屋子,我出门到附近超市去采购用品和食物,冰箱已经空了,一如我们冰冷匮乏的家。如果把冰箱填满,大约多少能让我感到安慰。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转悠了半天,买了零零碎碎一大堆东西,付账出门后,才醒悟自己又在不觉中做了过量的采购,这些东西我一个人根本就拿不动。   
  扶着购物车站在超市门口等出租车的时候,我不由得想起曾经无数次在这个地方看见韶华含笑伫立的身影。她常来这里接我回家,因为太熟悉我每每购物过多的癖性。而现在已经不再会有这样的体贴了。一想到此,我不由得泫然欲泣。  
就在我恍惚发呆的时候,一个人走到我身旁站定。喂。那人对我说道。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惊惧地转过脸去,才发现那居然是韶华。  
  她的脸上依旧是这两天我看惯了的冷淡神情。你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她说。   
  哦,不知不觉就买多了。我说,你这么早下班?  
  小姐,还早吗?天都快黑了。  
  我怔忡地说了声哦。这时一辆出租车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韶华利落地拿出购物车里的东西放进后备箱,我帮她递过几样东西,等司机合上后备箱盖,随即上车。我和以往一样习惯性地坐在后座内侧,但韶华没有跟进来,她替我关上车门,自顾打开前门落座。从我的位置可以看到她的小半个侧脸,那上面凝固着无声的冷漠,看到她来接我时心底生出的温热感觉,在这时逐渐变凉,终归沉寂。  
  我真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坐在出租车上时我反复地想着到家后该如何打破这样的僵局,但直到车停下,脑子里仍然只是一片乱纷纷的空白。   
  到家后,我们把买来的食物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冰箱里顿时充斥着色彩和形状,形成某种满满当当的安全感。韶华关上冰箱门,笑了一声,说,我真是佩服你,每次可以买这么多东西。  
  谢谢你今天来接我。我把预备做晚饭的青鱼放在水龙头下清洗,一边说。  
  你不用做饭了,我来做。韶华走到水槽前,挽起袖子说道。  
  我应了一声,并没有走开,只是默默在一旁帮她打下手,洗菜,刮姜,修葱。很久没有这样两个人一起在厨房里忙碌了,空气里随着饭菜的热气和温度,逐渐漾出某种温熙的氛围。我们没有交谈,却能感觉到彼此之间横亘的冰山在一点点融化变小。我在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晚饭时这种比较缓和的气氛仍在继续,几天以来堆积的郁闷似乎也因此而冲淡不少。吃过晚饭,我走到厨房去洗碗,远远地听到韶华的手机响起。她接起电话,我继续洗碗,水龙头哗哗作响,韶华的语声在房间里模糊地传来,听不真切,但似乎不是十分愉快。  
  我洗罢碗回到房间时,看见韶华坐在沙发上,手里是已经半截成灰的香烟。我走到她身旁,俯身拿过她的香烟,将烟灰小心地弹落在烟灰缸里,然后把烟拧灭。她似乎是受惊吓般抬起脸来看我,眼睛里满是不安的神情。我从未见过韶华这么无助的样子,于是轻声问她怎么了。   
  我爸住院了。家里人叫我回去。她说。  
  那应该回去。我在她身旁坐下说,是什么病?  
  糖尿病。她声音干涩地答道,具体情形我还不知道,好像很严重。刚才我妈在电话里都快哭出来了,说我姐姐没法回来,家里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说着,她靠在沙发上闭上双眼,眼睑不住轻微跳动,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她心底在反复犹豫。
2007-6-1 16:4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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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别多想了。明天飞回去吧,现在不是旅游季节,票应该不难买到。我说,你早点休息吧,行李明天再理也不迟。  
  就算我回去,我爸也不会愿意见我。韶华低声说道。   
  我从未听韶华说过为什么和她父亲僵持不和,但仍然试着安慰她道,现在的情况不同,他现在需要你在身边,而且,人是会变的,说不定你父亲的态度已经改变了呢。  
  韶华哼了一声,说,你不知道,他的脾气倔得不可理喻。  
  我叹息,说,我当然知道,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的脾气不也是这样吗?  
听到这句话,韶华睁开眼睛,偏转头看着我。我们对视许久,最后,她别转头去,用虚弱的声音说,我知道了,我会回去。其实这样也好,你可以一个人好好清静一下。  
  我看着她的侧脸,满腹堆积的话语仍然无从出口。我知道自己再次失去了和解的机会,而韶华将要南下。我甚至无法确定她是否会回到这里。想到这里,我心里闪过莫名的恐惧,但我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天中午,韶华离开了这个城市。我执意去机场送她,她走的时候对我说再见,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注视她走进检票口的背影。而韶华正如我预想的那样,倔强地没有回头。  

  送走韶华后,我乘车返回家中。房间里多少荡漾出空无的气息,尽管看起来和平时她去上班时并无不同。我在房间里徘徊了十来分钟,终于还是忍不住出门离开。一个人留在这样的房间里,对我来说未免太过冰冷了。  
  我走在街上,并没有特定的方向,只是兀自移动脚步。风里开始带有深秋的凉意,天空湛蓝,交错着两道淡淡的飞机留下的白线。也许其中有一架是韶华乘坐的飞机,我没有来由地如此想到。   
  不知不觉中,我又走到May的花店附近。老远就可以看见门上贴着一张白纸,我走近前去,发现那是一纸通告,说本店暂时停止营业,望各位客人见谅。花店里的花不知何时被清理一空,只剩下形状颜色各异的器皿如之前般错落摆放。撤离了花朵的花店,看起来竟然同废墟无异。目睹这样凄凉光景的我,心情不免愈加低落。我在花店的玻璃门前站了片刻,本想打May的手机问问她为什么关店,但一想起上次打电话的尴尬,转念放弃了这个打算,寻思接下来该往哪里去。   
  我记起这附近有一家咖啡馆。写照咖啡馆,是上次我和晴朗约定见面的地点。那地方还算幽静,况且又离这里不远,于是我慢慢朝咖啡馆的方向走去。  
  因为不是休息日,咖啡馆里人不多。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普通咖啡,随意翻看从店里书架上拿来的影集。这家咖啡馆的主人似乎钟情于摄影,书架上除了各种摄影杂志,还有厚厚一摞摄影本子。照片的风格相当杂乱,显然并非出自同一个作者之手。我一张一张仔细翻看那些或鲜明或怪诞的照片,遇到喜欢的就停下来细细观看。摄影者观看世界的角度时常让人感到惊讶,都市司空见惯的场景在他们的镜头前被重新诠释,打上属于个人的烙印。老人,孩子,路灯,白鸽,女孩子轻扬的裙角,母亲抱着婴儿在阳光下的笑脸。比起印象派或者金属风格的前卫作品,我更喜欢那些温情脉脉而平实的照片。虽然是凝固成影像的别人的生活,却让我感觉到些微的安慰。我在观望的瞬间里,得以暂时忘记我所面对的现实的冷寂,以及韶华离开后突然变得荒凉的这个城市。   
翻看照片喝味道平常的咖啡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来自咖啡馆一角的视线,灼灼落在我的肩背,但是我没有转过脸去,直到一个人走到我跟前说了声你好。那是个低沉而略微沙哑的男声。我抬起脸看来人,发现有些眼熟,然后想起他是这家咖啡馆的老板。   
你好。我迟疑着开口说道。  
  抱歉打扰你。男人说道。他剃着极短的发,脸容消瘦,并没有刻意微笑。他手里拿着一本影集,放在我的桌上。  
  我是这里的老板。他接着说,你大概已经注意到了,我也玩点摄影。  
  嗯。我说。  
  我注意你很久了,从刚才。他缓慢地说道,我想确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你?  
2007-6-1 16:4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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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说着,他翻开手里的影集,陆续翻了几页,我看见几个人的背影一闪而过。似乎这是一本背影的集子。这里的每一本影集都有一个共通的主题,例如西藏,或者街头人物,还有山水景色。男人手里的集子收录的是背影,而且全部是黑白照片。我总觉得黑白照片有着某种强烈而内在的东西,如同灵魂悄然映于其中。当然这纯粹可能只是我的个人偏好所至。   
  他翻过几页,终于找到他要找的那一页,然后将影集转一个方向放到我面前。我看一眼那张照片,心脏立即感觉到无声的震撼。  
  那是两个女子的背影。她们双手交握徜徉于带有欧陆风情的马路上,彼时似乎是冬季,短卷发的女子穿着挺拔的西装外套和牛仔裤,长发女子裹着风衣,和她并肩前行。她们的十指相扣,整张照片在泛白的底色上凸现出两个深色的人影,其中漾出莫名的气氛,那感觉分明是爱情无误。无论谁来看,都能看出这两个人深深相爱。尽管只是两个背影,尽管只是双手相握。   
  那是我们。韶华和我。我同时认出,那是我以前公司附近的街道。那应该是韶华来接我下班的某一天,我们走过外滩近旁的旧街,却在无意中被某人的镜头捕捉到。  
  此时此刻,看到这样的一幕,我的心底涌出无法言喻的苦涩,伴随着隐隐疼痛。我想起韶华走进机场关卡的决绝背影,那其中蕴含着生硬如刀的冷淡。而这一切,我甚至无法对人倾诉。  
  我抬眼凝视站在我桌前的男人,他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表情,他只是客气地问我,照片上的人是你没错吧?   
  我点点头。  
  他抽出那张照片,放在我手边,说,送给你。还有,祝你们幸福。你和你的朋友。  
  他拿起影集,走回吧台后面的座位。我的手指轻轻移过照片光滑表面上韶华的背影,一滴眼泪失控地溅落在照片上,我小心地擦去那个水滴,把照片放在我的背包里面。  
  准备付账离开咖啡馆的时候,我终于接到韶华的短信。  
  已到家。短信只有这样简单的三个字。  
  嗯。我回答道,保重身体。  
  除此以外,我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周五和周六平静而不留痕迹地滑过,除了思念不时啮咬我的情绪之外,一切都显得日常而公式化。这两天里,我一个人看完了堆在家里未曾看过的几张影碟,买了一丛金黄色的跳舞兰放在房间一角,每日做饭打扫,花很长时间泡澡,夜里,我对着电脑屏幕写公司的文案,在堆砌充满诱惑力的词句的过程中排遣思绪。夜很长,我发现孤枕真的让人难以入眠。我睡在韶华的位置上,枕着她的枕头,这才勉强能够睡着。   
  晴朗照例在每天早上发一条短信问候我。我每次都淡淡回一个早安。没有多余的对话。而她也知趣地不多打扰我。于是,只留我一个人继续在这个荒凉的世界,城市的喧嚣也无法接近我四周的死寂,我开着电视,从早上到深夜,不是为了倾听,只是为了周围能有现实的声音。人们在电视里谈话,咒骂,哭泣,欢笑,而这一切都与我擦肩而过。   
  韶华不曾主动联络过我。每天近十二点,我上床睡觉,尽管睡不着,第二天也没有早起的必要,我仍然尽可能有规律地作息。临睡前,我总是给她发一条短信道晚安,而她也总是立即回我一句晚安。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两个字的短信得以让我确认韶华的存在。我不知道她是否想念过我,一如我每时每刻对她的想念。  
  这就是我和外界的全部联系。早上和晴朗说早安,晚上对韶华道晚安。除此以外,就是一天一次于傍晚在小区里散步。我看见带着狗的老人或者孩子经过,并且由衷地羡慕他们,如果当初自己也养一只宠物,也许会多少感到安慰。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也只是一闪即逝,照料一只动物需要大量的爱心和忍耐,而我大约并不具备。说到底,我所能够坚持的,唯有尽可能好地过每一日,并努力学会远离思虑。   
  这样的日子不过持续了两日,就已经让我感觉到心力交瘁。周日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决定给廖打一个电话,问他我是否可以去公司上班。我想,如果回到人群之中,一定能对我有所帮助。洗漱好自己并清扫完房间以后,是上午十一点多,我坐在床沿,用座机打廖的移动电话。
2007-6-1 16:4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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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没有关机,电话响了两声后,我听到接通的声响,廖低低地喂了一声。   
  你好。我是方心。我说。  
  嗯。他说,你有什么事?  
  我的心里掠过轻微的凉意。当一个人开口就问你有什么事,就意味着理由晦涩的疏远表现。我记得一次给齐越打电话,甫接通他就礼貌地问我有什么事。那是在午夜时分,我立即明白他身旁应该有一名亲密女性。那种感觉不仅沉痛而且辱人自尊,所以我当时只是说了句抱歉打扰就挂上电话。  
  但是廖与我何干呢?他不过是我的上司。我无须计较他的态度变化,再说我只是为了谈论公事。  
  我简短地和廖说明我的愿望。他没有过多的犹豫,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   
  十点上班。你明天直接过来和人事报道就行。廖说道。  
  我有点意外上班时间的宽裕,并立即想到,上班晚下班也就晚,这不过是一种经营策略,但可以不用一大早起来奔忙,倒也不错。我谢过廖,正打算挂电话,廖发出一个含糊的声音,说,你等一下。  
  我听见他捂上话筒的轻微声响。过了片刻,他放开话筒,说,你今天有没有空?能不能来我家一下?  
  嗯?我迟疑道。  
  是这样的。May想见你。  
  我哦了一声,说,那好,我一个小时以后到。不介意的话,我带吃的来,一起吃午饭吧。  
  廖说了声谢谢,挂上电话。我坐在床沿略微发了一会儿呆,随即开始找外出的衣服。我猜May住在廖的家中,尽管并无足够的根据。不知为何,我并未感到意外。  
  我选了一件白色镂空毛衣套在同色的衬衫外,现在的天气,穿单衫已然有些不够。思索片刻后,我又套上一条质感光滑的墨绿色长裙,穿上浅灰色半透明长袜和舒适的小羊皮中跟黑色鞋子。搭配衣服的时候,我的心情是这两天以来少有的愉快。这多少是因为将要看到May的缘故。我想念她安静的眼神和笑容,至于她为什么在廖的家里,我决定对此缄口不问。  

  我买了小绍兴的白斩鸡和鸡粥带到廖的家。按响门铃后不久,廖前来开门。他的样子和之前没有太大变化,在浅灰色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的V领毛衣,温和而不失干练。看见是我,他脸上浮现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笑容来,让我进门。  
May在书房里等你。廖简短地说。我把散发食物香味的塑料袋递给他,换上拖鞋走了进去。书房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May。  
  她靠坐在书房里的单人床上,裹着一袭看起来质地相当优良的玫瑰色披肩,半个背对着我,低头在看一本书。May的肩部线条在明亮的光线里凸现出沉静的意味,她素来单薄,此时更让我觉得那身影仿佛一触即碎般纤细。May似乎没有听到我开门的动静,我走到她身后,轻轻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她这才一惊,向我扬起脸来。而我也在这时发现了她身体的异样,May的玫红披肩和白色针织衫下,是微微隆起的小腹。我不由得略微一怔。  
  May对着我微笑,说,你来了。  
  我带了鸡粥,还是热的呢。我说,要不要一起吃点?  
  好。她点头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馋了呢。好久没有吃过鸡粥了。  
  她下床,我们一起到厨房旁边的餐桌前。餐桌上和我记忆中一样,白色磨砂花瓶里插着香水百合的花束,散发出潮湿强烈的香气。廖已经把鸡粥盛在一个豆青色日本瓷海碗里,在同样款式的盘子里铺好白斩鸡,又在每个人面前放下一套精致的碗碟和蘸料。廖和May都对我道谢,我说不用客气,三个人当下开始喝粥吃鸡肉。粥确实非常之香。我想起韶华不爱吃江南风味的白斩鸡,但因为我喜欢,总是陪我去,自己点一份鸡汤面,看我独自把半斤鸡肉吃得干干净净。那时我总觉得自己是个被肆意娇纵的孩子,心头是满满的快乐,如鸡粥般浓香滚烫。  
  想起这些,我心里不由得隐约发酸。我暗自咬牙道,喝粥吧,不要老是东想西想,无端烦恼。  
  May吃得很慢很仔细,廖为她挟一筷最嫩的鸡肉,我第一次见到这两人同时出现,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种说不清的亲密。他们的眼神和细微动作都透出熟稔,那感觉竟然同夫妇无异。   
  吃过饭,我和May坐在客厅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聊天。廖在厨房里收拾洗漱。以任何一种标准来看,他都是个优秀的男人,以前我会在心里轻叹和他没有缘分,而今天,我很清楚地看到我们确是没有缘分。不论May和他的关系实质怎样,我看得出他很在乎May。说真的,我倒觉得他们是相当合适的一对。  
  你的店要关到什么时候?我问May,目光无法控制地掠过她的腹部。  
  等孩子出世之后,如果,他可以顺利出世的话。May把手放在小腹上说。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默不作声片刻。  
  你是不是想要问我,孩子是廖的吗?May温和自若地说道。  
  我转头看她的眼睛,她的眼里一派清澈,让我几乎有些汗颜。我说,那么,是他的吗?  
  不是。May摇头说。但我爱的人,确实是廖。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里透出我从未见过的光芒,短暂地照亮了她一向沉静的面容。我的心微微一颤。内敛如May,有时却透出强烈逼人的情绪。我想起她说过,她最喜欢红玫瑰。和韶华一样。那是最为炽烈的花朵。但我也隐约记起,May说过这样一句话,红玫瑰意味着纯粹热烈,没有归宿的爱。  
  我端起面前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是白水。廖还记得我对于饮料的固执。他刚才已经洗罢碗,然后自顾进了书房,大约是不想打扰我们。对我来说这正合我意,单独和May在一起,我才能感觉到放松没有压力。  
  我随口问May,你们以前告诉我是亲戚,那是骗我的对不对?  
  我们确实是亲戚。May答道,很抱歉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我也姓廖,廖远是我哥哥。  
  我的脑子顿时有点混乱。试图理清思绪的同时,我问她道,你们是……堂兄妹?  
  不。是亲兄妹。May说。她的语气很平静。我知道自己应该表示出同样的自若,但很可惜我做不到。我真的非常惊讶。  
  心,我不是说过吗?你比我幸福得多。May温柔地笑道。
2007-6-1 16:4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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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29

我坐在廖家里昂贵舒适的沙发上,大脑因刚才受到的震撼而高速运转。廖和May是兄妹,May说她爱廖。May怀着他人的孩子。廖把鸡肉放在May的碗里,满眼关怀神色。  
  兄妹之间的爱,我们通常称之为乱伦。  
  我把这个龌龊的字眼从头脑里赶出去,这才注意到,May把手轻轻放在我的手心,她的手掌柔软寒冷,使得我居然有种猝不及防的悲凉。她本该得到更好的命运,像她这样的女子,有多少人都愿意用心去呵护。可惜人心本来就难以控制,爱慕自己的亲生兄长,本来就是一件悲哀而无法让人面对的事。  
  心,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心脏病,分娩对我来说,有可能会危及生命。May淡然说道。  
  我又一惊,不自觉地握住她的手,问,那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想要一个孩子。May嘴角仍然带着一丝笑意,说,我想生一个男孩子,我知道,他一定会长得和廖很相像,男孩子通常都会长得和舅父相似。  
  我心里一阵纷乱,只是盯着她看。她的脸容安静,同时又深不可测,让我想起拉菲尔笔下的人物,远离尘世般纯净高贵。这样一个女子,却陷入感情的泥泞。也许是因为自己所面对的破碎的现实,我觉得自己能感觉到她心底的创痛,无声地流着无色的泪,汩汩不曾停息。我抓紧May的手,半天不作声响。  
  我们小时候并不是在一起长大。May说,三岁时,父母离异,我和父亲一起生活到十四岁。十四岁那一年,父亲再婚,后母对我苛虐,我一个人从广州乘火车到上海,来找我毫无印象的母亲和哥哥。  
  我没有插话,只是握着她的手默默倾听。这些话,她一定从来无法对人倾诉。我有责任听她细说一遍,再说,作为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火车前我给他们发过一封电报。到了上海站,有许多人在车站。我提着少得可怜的一小包行李,从硬座车厢下来,在站台上东张西望。那是我一生中最无助的时刻。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接我。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母亲和哥哥长什么模样。我所有的,只有一张缺了一个角的全家福相片,那上面是我们一家四口,照片上我还是个婴儿,被母亲抱在手里,他只比我大一岁多一点,是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坐在父亲膝盖上,张着嘴,傻傻地笑。   
  当我越过人群看到他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立即知道,那是我的亲哥哥。他穿一件白衬衫,是一个那么干净出色的男孩子。他走到我面前停下,对我说,累了吗,我来帮你拿行李。他甚至没有问我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我们都清楚地认出对方,我总相信这就是缘分。  
  我在心里叹一口气,而May继续说道——  
  再后来,我留在上海,和他还有母亲,住在一个普通的弄堂里。母亲是附近一所小学的会计,很严肃,不爱说话。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可仍然有点怕她。我只是整天和他粘在一起。我不叫他哥哥,而是叫他的名字。我不习惯,那么多年都没有叫过人哥哥,当然不习惯。结果,后来我就一直叫他廖,直到现在。  
  我们一点点长大,我读书读得早,所以和他是同级,只是不同班。初中和高中,我们都在同一个学校。我知道他班里的哪几个女孩子喜欢他,每天放了学,我都坐在他自行车后面回家。他总是穿白衬衫,有着任何一个男孩子都没有的干净。我总喜欢靠在他身上,闻他的衬衫里透出来的肥皂的香味,混合着他自己的味道,好闻极了。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终于分开了。我走读,他住校,只有周末才能看到他。那个时候我已经有点察觉到,我对他的喜欢,似乎并不仅仅是手足之间的感情那么简单。大学里有一个追求我的男孩子,我一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若即若离地偶尔一起出去玩。  
  大三那一年,有一个周末,他带了一个女孩子回家吃饭。那一天我终于明白,我其实很爱他,只是自己并不知道。  
  我看着May,想说,每个女孩子,在哥哥第一次恋爱的时候,都会感觉到妒嫉。但是我终于没有这么说,May已经并不是大三,她现在不是二十八就是二十九岁,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2007-6-1 16:4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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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说,然后我做了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我沉思片刻,说,你开始和那个追求你的男孩子谈恋爱。
  她笑起来,笑得双肩发颤。她轻叹道,你真聪明,心。
  不是聪明,只是因为我也有类似的经历,找一个不爱的人,来确定自己能够和别人恋爱。我说,当然,我们的情况不完全一样。
  哦。她缓缓说道,恋爱其实很容易,做爱,其实也很容易。只要你真的决定不在乎。
  我的心不由得隐隐作痛,她对我俏皮地轻笑一下,说,不瞒你说,我那时候相当乱呢,后来同时和三个男孩子交往,一三五二四六都轮不过来。
  可那不是你想要的。我说。
  对,不是我想要的。她轻叹,随即说,我累了,我们到书房去,我躺下来和你说话,好么?

  我们走到书房前,May举手敲两下门,才推门进去。廖坐在书房电脑前盯着屏幕,看见我们进来,他起身问May,是不是又不舒服。
  还好。May说,我们想在这里聊天,会妨碍你吗?
  我正好要出去。廖答道,公司有点事。你们慢慢聊吧。如果晚饭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打电话给我,我回来以后做。
  不用你忙。如果不介意,我来做就是。我对廖说。
  他看我一眼,说,那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她,我出去了。
  廖离开后,我把茶杯从客厅端来,把书桌前的电脑椅移到May的床前,听她说话。May半倚在床上,褪掉了玫瑰红的披肩,没有那件衣服的映衬,她的脸色显出几分苍白。她之前说想喝牛奶,我帮她去冰箱取了牛奶加热,此刻,May正捧着装有热牛奶的杯子,小口轻啜。
  方心,和你在一起,总觉得很舒服。她悠声说道。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和你在一起总是很放松。我说。
  可惜你有你的她,对廖不屑一顾。她说,我不止一次想过,换了别的女人和他在一起,我一定都无法忍受,但你不一样。若他能娶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微笑,因为她提起韶华,这个微笑多少有些不大自然。好在May并没有发现,只顾自己回忆往事。
  那个时候,我沦变成一个桀骜不驯的女孩子。冬天里穿着黑色吊带的裙子在校园里走,惹得所有的人都回头去看。她说。
  我轻笑叹气,真无法想象那样一个May,简直就是现在的反面。人总是有不同的面,而日子,总是一段段地过,我们都不复从前的自己,每一天每一刻,这个自己也在变化。我又想到,韶华不知道和家人相处怎样,她父亲的病究竟如何,我不在她身边的每一日,她所见的人所经历的事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很怕这样一天天下去,两个人终将变得形同陌路。就这样,我怀着乱纷纷的思绪,一会儿想到May,一会儿想着韶华,秋日的阳光从书房窗户悄然入内,温柔地铺满我和May的身上。她穿的也是白色的衣服,我们一个躺一个坐,一个说话一个倾听,时间就这样不留痕迹地过去。
  May说,我不是没有被人爱过,只是无论我和什么人在一起,都会不自觉地和他进行比较,然后觉得世人都不如他。
  May说,母亲死于交通事故,在我们大学毕业那一年。她没能等到我们回报她的养育之恩,但这也许是一种幸运,因为去世得早,她不用看到我的忤逆。
  May说,她自杀过两次。两次都是因为廖即将到来的婚事。到了第二次,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May说,那一年我二十五岁。他给我找了房子,让我搬出去住。从此很少见面,他关心我的生活,我辞职后为我筹款开花店,在每一个节日和我一起吃饭,可我在他的眼睛里,只看到无声的拒绝,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
  May说,这么多年以来,我终于重新和他日夜相对。而这却是因为我怀了别人的骨肉。心,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我知道他在心里,未尝不是松了口气。他知道我不适合生育,却也没有劝过我放弃做这件事。我很清楚,他一直想得到解脱,想和我做平常的兄妹。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为她拭去眼泪。她的脸凉极,只有眼泪滚热,似乎她身体里所有的热量,都蕴藏在这几滴眼泪里了。
2007-6-1 16:5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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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过了许久,我对May说,我想,廖并不是你所说的那么无情,只是,他对你,只有手足之情。  
  我知道。May答道。  
  有很多事情,只能说是无缘。反过来想,情侣之间不存在天长地久,但是你作为他的亲人,可以永不分离,也不是一件坏事。我又说。说的时候觉得自己很没有说服力,但我总得说点什么才是。  
  不分……?May缓缓说道,没有人能够真的不分。就好像我这个孩子,虽是亲生骨肉,也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人,不再需要我在他身旁。  
  我试图缓和气氛,立即说道,你刚才说不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接着,我对她解释了聊天室里的TP之分,以及什么叫做不分。  
  May愉快地轻笑,说,都是女人,为什么还要弄得这么麻烦。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办法做任何区分。就好像爱一个人,说不清前因后果,谁是谁非。  
  我在心里咀嚼半响她这句话,不由惘然。我和韶华之间演变成现在的状况,也许就是因为,我们太在意前因后果,谁是谁非。  

  从廖的家里回来以后,我洗了个澡,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姜汁汽水,吃了几块曲奇饼干作为晚饭。本来打算在离开之前做一些吃的给May,但她说不想吃东西,我看过廖的冰箱,发现还有大半碗鸡粥,于是对May说如果饿了就用微波炉热一下吃。May点头答应。她的神色显得有些疲倦,不过似乎暂时没有大碍,说到底,我对于怎样照顾一个虚弱的孕妇,完全没有任何认识可言。看来还是应该稍后上网查一下资料,我如此想着,和May告别回家。  
  开着电视心不在焉地看着新闻节目的时候,我的脑中不断浮现出May苍白平静的面容,她和她没有归宿的爱情,不知为何使得我的心里有几分抑郁。不论对象是谁,单恋本来就充满了悲哀的凉意。同时我觉得,让人想为之叹息的,不仅是May,还有廖。从May避开细节的叙述里,我意识到廖毕竟是为了避免刺激May而两次放弃了结婚的可能,他孑然一身至今,多少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固执的妹妹的缘故。我想起廖对我的态度的微妙变化,不知道该为此感到庆幸抑或惆怅。也许还是值得庆幸的,如果他不改初衷,说不定我总有一天会因为软弱或者其它因素而动摇,可那不是我想要的。倘若因为无路可走而投向某个人,一定会让我在往后的日子里长久地鄙视自己。  
  我只想留在这里,等韶华回来。如果,她还愿意回来的话。  
  电视里开始播放天气预报,明天是十一月十九日,播音员说,明天的天气晴好,可以说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我这才意识到,明天是我的生日,我几乎忘记了这件事。  
  不知道韶华是否还记得我的生日,这个念头在我的心里亮了一下,立即被我掐灭。不管怎么说,现在不是期待这些温馨无用细节的时候,我对自己说。  
  明天要到廖的公司去报到,想到这里,我多少有点安慰。总算可以不用一个人面对四堵墙壁,而且我喜欢那个公司的氛围,那是我毕业时曾经梦想过的工作环境,而现在却是为了逃避过多的思念才跑去厮混,想到这里,我不由觉得人生真是莫测。世事往往如此,当你对以前热切渴望过的东西已经毫不在意的时候,反而会水到渠成地得到,可这时你却已经不复当初的欣喜和狂热,多么讽刺。  
  因为第二天要上班,我早早便睡了,直到被持续的电话铃声吵醒。  
  我睡眼朦胧地打开床头灯,拿起话筒前,看了一眼放在电话旁的手机,十一点五十五分。  
  这么晚会打来电话的人,应该只有韶华。我顿时清醒过来,飞快接起电话。  
  喂。我说。  
  话筒那一端传来滞重的沉默,我真担心她会就此挂上电话,好在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片刻之后,她开口说,嗨。  
  嗨,我握紧话筒说,你好吗?  
  不好。她淡淡地说,这几天一直陪在医院,没法好好睡觉。  
  你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他是老毛病了,糖尿病,加上心脏不好,血压又偏高。这次发作得比较严重,不过住一阵子院应该就好了。韶华答道。仍然是轻描淡写的语气。  
  那,你和他关系还好吧?  
  怎么可能好。韶华冷然说道,他一看见我,就气晕过去一次。  
  我顿时不知所措,听起来她似乎心情恶劣,但正因为如此,使我感觉和她之间不那么疏淡冷漠,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好现象。  
  你呢?你还好吗?韶华终于问我。  
  还好,我说,我明天要去公司上班了。  
  哦。她僵硬地答道,我不知道她是否会想到廖并且为此多虑,但一时间不便对她说明今天经历的一切,于是只好沉默着,等她开口,同时害怕她随时挂上电话。我真想就这么握着话筒沉默下去,即便不和她交谈,起码可以感觉到她的存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孤寂。韶华就在话筒的另一端,隔着无名的沉默。  
  生日快乐。我听到韶华低低地说。  
  嗯?我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零点了。现在是十九号。生日快乐。  
  我叹息一声,隐约有想哭的冲动。我闭上双眼,将话筒贴紧耳廓,仿佛这样便能离她更近一些。  
  谢谢。我说。  
  傻瓜,你不用谢我的。她柔声说道,去打开我的内衣抽屉看一下。
  

2007-6-1 16:5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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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30

我应了一声,放下话筒,走到衣橱前,拉开右侧第四个抽屉。韶华的内衣整齐地分类放在里面,其中多是蓝色,深蓝浅蓝或灰蓝的蕾丝,唤起我心中怅然的回望,拥有这些内衣的那个优美身影,已然不在我的身畔。我想起她狂乱甜美的微笑,她微弱温热的鼻息,她滚烫缠绵的双唇,还有她幽深如水的眼神。我有种略微窒息的感觉,并终于发现韶华让我看的究竟为何物。  
抽屉的角落里静静躺着一个蓝色的硬纸盒子,上面印有银色的花体字。盒子四四方方,看起来比一般首饰盒略大。  
  我拿起盒子,转回床前坐下,拾起话筒对她说,是一个蓝色盒子,对吗?  
  打开它。韶华沉静地说。  
  我乖乖打开盒子。  
  里面是两枚戒指。厚重的银色光泽,应该是铂金而不是银制的。两枚戒指的尺寸和款式都完全一样,略微交错着嵌在黑色的海绵底座上。那情形透出亲密的意味,如同两个人肩并肩相依而坐。  
  我的眼底再次开始温热。我拿起其中一枚戒指,轻轻摩挲着它光滑的表面,这时我注意到,戒指的内侧刻着字。  
  看到了吗?我听见韶华在我耳边说,上面有字。  
  我正在看。我说着,将戒指对着台灯的光线仔细察看。戒指上蚀刻着漂亮的斜体字——  
  2002.11-forever-hua  
  哪一枚是我的?我问韶华,并拿起另一枚戒指来看,这一枚上刻的是2002.11-forerve-xin。  
  我本来想把写着我的名字的送给你。韶华说。  
  本来?那你现在怎么想?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沉默。我把两个戒指都放回盒子里,搁在膝上等韶华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她的答案,这感觉如同在等待宣判,实在是煎熬备至。我仿佛是等了许久,韶华终于开口说道——  
  我的想法从来没有改变过。从一开始到现在。  
  我轻叹一声。  
  你愿意戴那枚戒指吗?韶华低声问我,我觉得她似乎哭了,这大概是我的错觉。  
  我愿意。我答道,声音有不自觉的微颤。我取出刻有韶华名字的戒指,小心地套上左手的无名指。戒指的大小恰好合适。二十六年来,我从来不曾戴过戒指,因为总觉得那是代表太多含义的饰物。看着手指上那个银色的环,我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我大约是沉默太久了,以至于韶华终于忍不住轻声唤我。心,你在听吗?她说。  
  我在听。  
  我觉得,我们现在分开一段时间,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处。她说。  
  是吗?可我觉得,我快要疯了。我恻然道。  
  虽然你比我年长,可是有太多事情,你不会懂。你一直太单纯了,心。  
  你是想说我在象牙塔里长大?我轻笑,说,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譬如说,你以前不知道聊天室。她说着,停顿了一下,我咬一下嘴唇,听她继续说下去。  
  你总是觉得,爱情就是两个人的事。其实没有那么简单,心,你是个坚强的女孩,我知道你可以说是一个人长大的,我有时候  很羡慕你,因为你可以不用面对家庭,还有其他一些问题。  
  你指的是什么问题?  
  我这几天回到故乡,看到父母,我想了很多。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以前从来不敢考虑将来,  但我现在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个问题。心,你真的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飞快地答道,forever。  
  韶华在电话那端轻笑,她分明是哭了。她边哭边笑着说,心,我走了之后才发现,我有多么爱你。  
  傻孩子,不要哭。我说,你从来都不哭的,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哭,好吗?这样我没有办法帮你擦眼泪呢。   
  这时我倏然惊觉到,其实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心,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韶华最后说,等我父亲身体好些了,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我当然说好。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还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我才和韶华重聚。  

  韶华不在的日子里,我总觉得时间的步子并非匀速如一。投入工作因而得以忘怀其它时,几个小时便能刷刷而过,但如果在家里静下来,总觉得时间慢得相当难捱,一寸寸光阴数着过去,往往要到了晚上,才能接到韶华的电话,等到和她通上话了,时间便如瀑布流水般飞速逝去,让人来不及在其中挽起一个水花。
2007-6-1 16:5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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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便置身于这样忽急忽缓摆动不停歇的时间里,一天天琐碎地过着我的生活。韶华的父亲一直在住院,她每天除了和母亲轮流到医院照顾父亲,就是在家里上网工作。工作用的是她带去的苹果笔记本,没有PC做辅助,总有诸多不便。我对她说,既然忙,工具又不称手,不如索性辞职在家里歇息一阵,她却拒绝说,这份工作毕竟是她自己喜欢的,请了大假回家,本来就是老板给面子,如果就这样放弃掉,无论从做人还是做事的角度来看,都显得太不地道。我知道她骨子里是对工作相当认真的人,于是也不再多话。  
  韶华问及我的工作如何,我淡淡说还好,就是忙。其实何止是忙,只是太过千头万绪,让我一时都无法说明。   
如果尽可能概括的话,那就是,我不再是文案了,现在我的职务,是这家广告公司的副总。这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行头,当然源自廖的安排。  
  我来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廖领我坐在宛如咖啡馆的大厅一角,然后问我,有没有兴趣做文案以外的工作。  
我问他具体指什么。他说,因为May身体不好,他有时要回家去照料她,所以公司里的事情,现在需要一个人帮手。他觉得我是可以信赖的人,想请我做他的副手。  
  我说好,说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答应下来的后果,因为我对公司的经营管理,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概念可言。  
  结果就变成了现在的状况。我每天都必须比其他人早一个小时到公司,处理前一天晚上加班的设计人员交上来的意见和报告,并且安排好这一天的工作日程,大大小小的设计班组会议,营销人员的会议,对重要客户的说明会议,我都必须参加,如果廖在一旁还好些,而如果廖不在,很多事情都要落到我头上来拿主意,从某人提议的公司旅游计划,到出差人员的名单拟定,以及每一个案子的状况了解和方向把握,这些或琐碎或考人决断的工作,我实在无法想象廖以前每一天都是怎样处理得当。如果一个公司足够规模,自然有各个部门的管理人员来分担处理,但这个公司毕竟还只是起步阶段,十余人的公司,除了几个负责行政人事财务的年轻女孩子,就都是只管自己眼前工作的设计和销售人员,而让这些人能够更好地发挥作用,就成了廖和我的全部责任。  
这是一言难以说尽的工作,总之,我感到自己的大脑一直处于高负荷状态,总怕自己想漏了什么,考虑不周到什么,一点点一项项,都要思量到最佳的步骤。每天每天都忙着面对电脑里的邮件,客户难得满意的面孔,以及公司里那帮不知人间疾苦的设计师少爷们。  
  而晚上,则不时有应酬的饭局。廖每每匆匆逃回家去做他的二十四孝兄长,只剩我和一干销售兀自苦苦支撑笑脸相陪。  
  一次,又是被迫喝了许多酒,耗到很晚方才得以回到家中。我在电话里对韶华诉苦说,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在电话那端沉默片刻,说,心,你变了,变得坚强了,外向了,明快了。  
  我说,不管细节怎么改变,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其实我又何尝感觉不到韶华的变化?如果说我变得明快尖锐,说话直截了当,那么她则沉默许多,隐忍许多。我仿佛看到她总是微皱着眉头,并为此感到隐约心疼。我不知道她在故乡小城过着怎样的生活。她毕竟离我太远了,有很多话语和感受,在电话里也不可能说尽道明。我们之间的陌生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寸许加深。我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只是无能为力。  
  我问她,你父亲好吗?她说,病情不太稳定,时好时坏,犹如那人的脾气。  
  我没有问过为何她和父亲时有龌龃发生,因为我隐约感到她并不想谈论这些。如果她什么时候想说,一定会告诉我,我这样认为。  
  不管怎样,我与韶华之间,总算已经没有冰封的沟壑存在。我们会在一天里不间断地联系对方,短信,E-mail,电话。即便只是寥寥数语,或者简单的一句“你吃了吗”,也有种温熙的暖意蕴含其中,让人倍感安心。  
  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样的彼此伤害,此刻,都终于沉淀在我们各自的心里,不再记得,不再提起。我真的几乎已经忘却了在酒吧发生的那一幕,直到十一月底,瑶找到了我。  
2007-6-1 16:5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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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瑶能够找到我,不能不说是充满了偶然的必然。  
  那是在某一天的午休时间,我坐在公司楼下的麦当劳靠窗的位置吃一客草莓新地。据说寂寞的人容易沉溺于甜食,或许如此,我以前几乎不碰这种甜到发腻的冰淇淋,现在却隔三差五吃一个解闷。草莓的红色加上冰淇淋的白色,以及柔软的冰淇淋在口中融化的感觉,都有种和此刻天气截然相反的酣畅淋漓。我想起自己看过这样一句广告文案,爱人的滋味,就是冬日里冰淇淋的味道。当时觉得整句话半通不通,现在却终于明了那份隐藏于其中的情怀。  
  还好我从来不会因为食物而发胖,否则,等不到韶华回来,我就要因为寄思念于冰淇淋而变成一个肥婆了。  
  如此想着,我闲闲舀了一勺混合着红色草莓汁的冰淇淋送入口中,一边看着窗外阳光下走过的各色行人。这是我难得的一刻悠闲,偏偏手机不识趣地突然响起。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晴朗。我有些意外,她最近和我没有太多联系,只发过寥寥几个短信。我也没有对她多说过我的近况,只平淡地说一切尚好。我以为这个人也终将成为一个消逝的小水花,湮没于时间的河流里。上次在酒吧发生的事,虽然并不能怪她,却也和她脱不了干系,所以我多少有些不想再和她扯上瓜葛,只是没想到她又会主动联系我。  
  我接起电话,说了声喂。隔着店内放的COCO的歌声,耳边传来她明朗带笑的声音。嗨,她说,你最近没上网?一直不见你。  
  你指聊天室?我说,最近太忙,有一阵子没去了。  
  哦。怪不得。有人找你呢。我想你大概也不知道。  
  什么?  
  有一个人在聊天室的留言板上发帖子找人。我想那人找的应该是你。晴朗说。  
  哦?你怎么知道那人找我,她写了些什么?  
  很简短,我可以背给你听。帖子标题是,心,那天酒吧误会至深,匆匆无法说明原委。想见你一次。瑶。  
  我略微一惊,但仍是不动声色地问她,就这些?  
  嗯,帖子内容是一个手机号码,我记下来了,要不要我报给你听?  
  好的,谢谢你。  
  晴朗报出手机号,我储存在手机上,然后对她道谢。  
  不用客气,她说,我知道你想避嫌,不愿意见我,不过等那天你有心情有空了,来我家坐坐吧。我和母亲说起过你,她想请你吃顿饭。  
  我当然说好。心里不免有点疑惑,晴朗这个家伙,不知对她母亲说了些什么。我最怕应付的就是家长,但又不免好奇,独自将晴朗这样一个从外形到内心都酷似男性的女子抚养长大的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当下我们在电话里说再见。她没有问我关于瑶的事,我最欣赏晴朗这一点,从不问一句多余的话。挂上电话以后,我重新对着红白两色的新地,不知怎的却失去了吃的欲望。我看一眼表,时针已近一点,于是我折回公司上班。回去后,刚一落座,我立即被工作缠绕,无暇就刚才晴朗告诉我的事多做思考。  
  直到夜里和韶华通电话时,我才想起瑶的留言。我握着电话犹豫了一会儿,不知是否应该告诉韶华这件事,却听她匆匆地说,我今天晚上在医院陪夜,没法和你长谈。  
  我知道她父亲的状况本来已经好转,晚上不用家属在医院陪伴。她这么说,一定是情况又发生变化的缘故。我急忙问她究竟情况如何,她答道,现在还不知道,我有空时再和你联络。说罢,她挂上电话。  
  听到话筒里传来的断线声,我愣了片刻。两个人相隔遥远,总有种无法分担的无力感,我只能在心里希望她周围的一切都平安顺利,只能在每一次通话时告诉她我对她的想念和关切。  
  我其实痛恨这种什么也做不了的状态。  
  我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喝了点水,开了电视看了十几分钟又关掉,最后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拨打晴朗给我的号码。  
  铃响了三声之后,有人接起。是瑶温和的女低音,我立即辨认了出来。  
  是我,方心。我说。打扰你了吗?  
  不至于。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她沉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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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6-1 16:5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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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VOL.31

哦,是吗?我只能对瑶这么说。说完,我陷入沉默,等待她开口对我说出她准备好的话。
  而瑶只是简单地说,你这个周末有空吗,我有事来上海,到时碰个面,好吗?
  我答应了下来。周六下午我会去看望May,所以和瑶约好晚上七点半在海上星见面。地点是她提出的,听到海上星这个词,我的心里掠过瞬间的恍惚,那是我以前常和齐越混迹其间的地方,而如今,连名字也听来陌生。
  周六很快就到了。
  下午,我在廖的家中做客。因为我来的缘故,廖得以抽空到公司处理我留给他的疑难事务。May说,我到时他刚离开不久。虽然我觉得此举也多少有些躲开我的意思,但反正我并不在乎。我带了一大束红玫瑰给May,是她最喜欢的暗红色,浓郁得惊心动魄。
  喜欢吗?我把那束花举到她眼前,问她。
  May的脸亮了一下,说,傻孩子,你送我玫瑰做什么。
  何必太介意花的含义,我笑道,我乱送花而已,只是为了开心。
  我当然不会介意。我很喜欢。谢谢。May说着,从客厅的橱柜里拿出一个乳白色半透明的长形花瓶,放在客厅茶几上。
  能帮我把花插进去吗?她偏转头问我。神情一如得到礼物的孩子。
  我拿了花瓶和花走到厨房,解开玫瑰的褶纱纸包装,修剪去多余的枝叶,把玫瑰插在瓶子里,注上三分之一的水。我做这些事  的时候,能感觉到May安静无声的注视。她站在我身后不远,一手扶墙,一直在看着我。
这些事,本来是你最擅长的。我轻声说。
  是啊。我现在才知道,偶尔这样被人照顾,原来感觉如此之好。她答道。
  照顾弱女子,是我的荣幸。我笑道。
  你的她一定很幸福。May似乎是由衷地说道。我不由得停顿了半拍,然后继续插花的动作。调整好整个花束的效果之后,我把花瓶摆在了客厅茶几上。
  有没有想过孩子的名字?我随意地问May。
  现在考虑这个,还太早了吧。May愉快地笑道,而且我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廖。
  我突然意识到,May的孩子将会和她自己一样,姓廖。这背后,自然有某种百转千回的心思存在。不过那毕竟与我无关了。
  只是不知道廖对这整件事,又会作何感想。我只看到他作为一个家庭妇男般细心照料May,却从来不见他流露心事。这个深沉的家伙,他现在似乎把事业和未来的外甥同样并重,我觉得他不是不知道May的心计,但如若孩子真能顺利出世,对他或者对May,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到那个时候,也许这份纠缠的爱情,终能沉淀成亲情也说不定。
  我没有问过May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因为觉得没有问的必要。May所介意的,只是孩子这一存在,说不定那个赋予她腹中婴儿的男子,早已被她抛到脑后。虽然我觉得May的行为不免荒诞,但这毕竟是她的自由。而作为朋友,我只希望她快乐。怀孕的May脸容有些散淡,只有笑容依旧温婉沉静,每当她的眼神和我相触,我都能在她眼中看到柔得化不开的淡淡的快乐。而我,也因为和May在一起,得以暂时忘却工作中堆积的琐碎和疲倦,以及和韶华分离所带来的无力和焦虑。我深深感到,May的存在对我来说极其重要,虽然我无法明了,对我而言,她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他会不会在你身体里做踢腿运动?我又问May。和她在一起的话题,总是围绕将要出生的小生命。这对我来说是新鲜的经验,未来的母亲谈起自己的baby,总是满怀着温柔的期待。我喜欢看着这样的May,并由此分享到生命的喜悦。
  当年,我的母亲,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触呢?我不经意地闪过这个念头,随即被突如其来的酸楚情绪击中。我只记得她每日和父亲争吵,状如疯妇般哭泣,对房间里的我视若无物,毫不关心我的感受。最后,她终于离我而去,在一张陌生的照片上重新神采飞扬地微笑。
  每一个母亲都曾经是天使。而现实,有时会让孩子失落他本来拥有的天堂。
  我忍不住在心里絮絮地祈祷,祈祷这个孩子能平安地降临人世,祈祷他能得到正常的关爱,来自他的母亲,舅父,以及,这个对单亲家庭依然存在偏见的社会
2007-6-1 16:5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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