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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无情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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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哦。我说。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韶华终于抬起眼睛和我对视,我看着她,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所有的表情都在眼睛里。我看着她的眼睛。然后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强烈。   
  说真的,我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感觉。而对方是个女人这一点,更加出乎我所有可能的意料。  

北京并不像预想那般寒冷,看来有人说上海的阴冷比北方更为彻骨不无道理。公司参加的是每年一度的室内设计展示会,下午抵达后我们到宾馆放下行李就直奔会展中心准备布置展台,大厅里穿梭着施工人员和像我们一样戴着参展商牌子的人群,每个展台面前都有人在忙着架设照明或清理场地,以及放置展示用的显示器、资料架以及宣传单和赠品。到处是打钻机和吸尘器的轰鸣声,夹杂着各地的方言和流利或生硬的英语口音。一派热闹景象。我突然被这陌生的繁忙打动了,觉得自己是真切地活在创造性的工作之中,并得以暂时忘却这两天以来的千头万绪。   
  我们公司这次来了三个人,销售经理廖远和一个设计师,还有我。因为只有我一个女孩子,可以独自住一个标准间。这让我觉得很放松,无论是否熟悉的同事,要和别人共处一室,对我来说总是需要克服的体验。在这之前我和廖算是比较熟的,因为我写的广告性文字总要交到他手里把关。据说廖是新闻系毕业的,却在此厮混,也不知算不算失意,当然这是从理想的角度来考虑,若单从报酬出发,我们公司算是响当当的金窝。而现今单纯地追随理想的人,大概少得很。   
  当我站在属于我们的空旷展台前,满脸准备大干一场的表情,问廖我现在该做什么的时候,他正在漠然环顾四周,然后低头看一下手表。还有半小时我约好的人才到,他说,我们先去喝咖啡吧。  
  于是我只好坐在星巴克捧着一杯柠檬味矿泉水坐在廖的对面,另一个同事被他不知派到什么地方去了。星巴克照例流淌着低柔的音乐和无所事事的气息。廖仔细地啜着他的热摩卡,那玩意儿看上去就甜腻得要死。据说喜欢甜食的男人都有着温柔敏感的心,不知道是否真是如此。我不喜欢喝咖啡,但并不讨厌咖啡馆的气氛,只是觉得现在的气氛有几分微妙,仿佛我们大老远飞过来就是为了坐在这里喝咖啡似的。   
  我和廖的熟悉程度还不足以让我想出此刻该说些什么,于是只好谈工作。我们的展台怎么布置呢?我问廖。  
  你很快就会看到了,廖微笑一下道,总之相当特别。他是个算不上英俊的单眼皮男人,笑起来有种孩子气的天真。我只好给他一个茫然的表情,心想你对我卖什么关子呢。   
  那接下去几天我做些什么呢?我又问廖。  
  哦,很简单,如果有人来看我们的展台,你只要请对方留名片,然后把公司简介给对方一份。接下去对方要是有兴趣谈谈,交给我们处理就行。  
  我听后一呆,这样的工作请个礼仪小姐就行了。而且公司里也不乏美女,为什么偏偏要把靠出卖脑细胞为职的我抓来不可呢?  
  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忿忿然。是我指名要你来的,他说。  
  嗯?我迟疑着应道。  
  展会周五上午就结束了。返程的机票订在周日下午,那之前有两天时间,可以在北京玩一下。你不想趁此机会放松一下吗?   
  听起来不错。我说,可为什么是我?  
  你就当我假公济私吧,廖笑道,我想和你一起在北京度假,这样的理由算是充分了吧?  
  气泡矿泉水似乎从我的胃里升腾到了嗓子眼,辛辣的柠檬气息。我盯着廖看了半天。怎么看他也不象是在开玩笑。  
  说真的,我并不讨厌他。若是一个星期前说不定我还会有某种程度的感动,并庆幸上天把一个堪称优秀的男人推到了我的面前。但是此时此刻,我心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韶华的影子。我的手机早已打开,上面并没有任何来自她的信息,只有一条北京的天气预报。我多少有些沮丧,觉得她就算出于敷衍的礼貌也该回个信息才是。   
  人总是这样,自己想要单方面逃避某个人某种心情,却忍受不了别人的不闻不问。
2007-6-1 13: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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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VOL.7

那天晚上,我终于实际看到廖所说的特别布置。施工差不多花了八个小时,已近午夜。我们站在已经空荡荡没有其他人的展厅里,看着刚刚完成的属于自己公司的展台。我长吁一口气。他说得没错,确实相当特别。  
  那是一个完整的三室两厅,带两个浴室和一个厨房的复式结构。没有外墙,为了方便看到内部的设计。色彩鲜艳的布艺沙发,线条简洁的茶几和桌椅,有着红色床单和白色枕头的床,床头放着一本翻开的杂志和半杯水,仿佛主人刚刚还躺在那里悠然地读书。你甚至可以走上楼去在卧室里徜徉。这一切都用钢架构成的房间框架支撑。地板铺设于长长的厚木板上,光可鉴人的逼真,那当然不是真的地板,而是具有地板表面的巨大积木。瓷砖也同样是带有防瓷砖贴面的塑料玩意儿。所有的家具也只是徒有其表,沙发的棉布表面下是细钢丝构造的形状。每一件材料和物品都有编号,施工队有条不紊地把所有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拼装,很显然这一套程序他们早已了然于胸。如同搭建玩具屋般,他们把一个家凭空建起,连水龙头也像模像样地锃亮。   
  一切完成以后,廖打开位于隐蔽角落的电线总开关。两层虚拟楼阁里所有的灯同时亮起,不同的颜色,质地,光芒,那些光在刹那间让我有几分对自己所处时空的迷茫。那几乎就是我心目中的家。我们所有的人,我和廖以及设计师,还有施工队的七八个人,全部站在这一景象面前屏息凝神。仿佛是过了良久,我听见站在我身旁的廖低声说,喜欢吗?   
  我知道他是在问我,此情此景面前这个问题显得有点荒谬,让我觉得有点像是男人领女人看样板房时的询问。小心翼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自得。但我终于忍住了刻薄,回答他说,喜欢。  
  这样说也许只是为了那一刹的感觉,灯光带来的温暖,和这个暧昧的问题本身,让我不忍破坏这个男人片刻的天真。他想必也沉醉在自己营造的梦境里。   
  廖随即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状,开始指挥工人们收拾残局。你可以先回去,他对我说,明天九点半到这里来集合,做一些准备,十点展会开幕。  
  我点点头,心想反正我也插不上手,不如回宾馆养精蓄锐。走出展厅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在空旷的展览大厅里,其它展台都静悄悄地暗着,只有我们的空中楼阁明亮地耸立,不知为何荡漾出一种寂寥的气息。廖站在模型屋的一楼客厅中,正在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距离使我发现他原来是个身形不错的男人。但这与我何干呢,想到此不由在心里笑自己半秒。我走出展厅,坐上出租车返回宾馆,窗外是北京的夜空,被灯光照得微明的颜色,却不像上海那样泛红。我想起岑的酒吧,不知道韶华是不是坐在那里,如果她在那里,看见窗外的天空,也是和我所见不一样的颜色。   
  我觉得自己的念头过于无稽了,于是打住。回到宾馆后洗了个澡,倒头就睡。本以为会不习惯枕头,但毕竟是累了,居然很快入睡。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手机的声音吵醒的。习惯性地去按手机上的取消闹铃,却发现不是闹钟而是电话。才八点过几分而已,我的闹钟设定是八点四十五分。  
  电话是韶华打来的。  
  我还没完全醒,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   
  耳边立即响起她一如往常明朗带笑的声音。嗨,她说,我吵醒你了?  
  是呀。你可真会挑时间。我窝在被窝里把电话抵在耳朵下说。不管怎样,听到她的声音这一点让我莫名地愉快,尽管现在距我告诉她我要去北京已经过了二十几个小时。  
  抱歉抱歉,可是我忍不住要告诉你。她说。她后面的一句话突然被一阵背景噪音淹没了,让我一下子无法听清。她似乎是在大街上。  
  你说什么?我说,我听不清。  
  我在北京。她笑着说道,刚下火车。  
  我一下子惊得清醒过来。你说什么?我问。  
  我在北京。和你在一个城市。  
  我啊了一声,突然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大脑如同电脑当机时的蓝屏一样,一片静止的蓝色,出不来信号。   
  意外吗?韶华问我。  
2007-6-1 13: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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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嗯。有点。
  告诉我你住的宾馆。她柔声说。我拿起枕边的宾馆指南,把宾馆名称和地址告诉她。
  你住几号房?
  我犹豫片刻,还是道出房间号码。
  Ok。一会儿见。韶华说完这句话,干脆利落地挂上电话。我维持着握住电话的姿势,半响才回过神来。手机上显示现在是八点十分,距离我出门还有半个多小时。见一面就见一面吧,毕竟在另一个城市相聚算是想当不易,但我总觉得隐约不妥,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想。
  我跳下床拉开厚重的窗帘,只留下白色窗纱。窗外是阳光灿烂的天气。我对着北京和上海无异的早晨天空伸了个懒腰,突然这才反应了过来。
  韶华没说她为什么要来。她似乎是为我而来的,如果我此刻残留的判断力还算准确的话。

  我在漾着宾馆味道的浴室里匆匆洗了个澡,从家里带来的海藻浴乳散发出平和的香气,让我的心情多少平息下来。我一向对气味太过敏感,因此总是不厌其烦地营造熟悉的味道,惟其如此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全感。不过说到底,把安全感建立在最不可靠的气味上,大概本来就算不上英明的行为。
  洗漱完毕,我换上紫灰色衬衫和灰黑色裤子,靠在床头胡乱开了一个频道看着电视。电视上照例充斥着蛊惑或无聊的广告。广告时间结束后开始放一部国产古装片,我还没弄明白是哪个朝代,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我下床走过去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韶华,而是一大把明艳的黄色向日葵。韶华捧着那把巨大的花束站在门外,对我微笑。
  我笑起来,并且叹气。有多久没有收到过花了呢?我几乎忍不住要给她一个拥抱,可惜我们中间隔着那束碍事的花。
  我说谢谢,侧身让她进屋,韶华把花放在床前的矮几上。葵花明亮的黄色在早晨的阳光里看来很是悦目。她在床沿坐下,仍然满脸笑意,不说话,只是注视着我。我回到床头坐下,像刚才一样伸展开双腿,心里隐约觉得这姿势有点肆无忌惮,却也懒得换姿势。沉默片刻后,我尽可能漫不经心地问她,你怎么突然跑到北京来了?
  她没有回答,反倒问我,你是第一次来北京吧?
  嗯。
  那等你有空时我带你好好玩一下。我以前在这里读书,待了四年,绝对有资格做向导。
  好呀。不过我大概要到周末才有空。你这次停留多久?
  韶华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说,我和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我停了半秒才答道,嗯。
  随即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花很漂亮,我说,你在来的路上买的?
  没错。不过不是在从火车站来的路上。她偏偏头俏皮地一笑,说,是在上海买的。
  我拿起那束花珍爱地看了一眼。很沉。这么大的花束,又长,拿起来相当不易。她竟然从上海带过来。我叹一口气。
  北京也可以买到花呀。最后我只是这么说。
  不是特意买的。韶华轻快地说,只是在从家里去火车站的路上无意中看到了,觉得你会喜欢,于是带过来。
  你坐的是硬卧吗?我问她。
  没买到硬卧,我坐硬座过来的。她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的心里突然掠过一丝疼惜,我看着她依然神采飞扬的眼睛,还有两颊明媚如常的酒窝。人非草木。我很想轻轻地抱抱她,只是想这么做,并没有明确的理由。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只是说,你累了吧,要不就在这里洗个澡休息一下。我该走了。
  她点点头,把手往身后床上一撑,踢掉鞋子,随即躺倒在床上。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脚尖几乎触及她的身体,我们成九十度角横在床上。我缩了缩脚。她侧过脸来看我,眼里充满某种情绪,让我的心大力跳了一下。我立即移开视线。
  那我上班去了。我说着起身下床,穿上黑色平跟鞋,拿起挎包。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短信联系,我轻声说。
  经过她身旁时,我蹲下身把她踢到一旁的鞋子理好,又把宾馆的拖鞋放在床旁。站起来时我有点晕眩,大约是睡眠不足有点低血糖所致。就在这时,我突然被她一把拉了过去。她不知何时坐了起来,而我猝不及防地跌在了她的怀里。她的橘子香气强烈地充满了我周围的空气,甜香如梦。

2007-6-1 13: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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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她的呼吸抵住我的脸,暖暖的轻痒。她在我耳边开口说话,声音有轻微的颤抖。  
  你知道吗,我从刚才看到你,就一直想这么做。想把你抱在怀里。  
  嗯。  
  你怎么可以一直这么矜持这么冷静。她把头埋在我颈间说,要是你不接受,就直接拒绝我吧。免得现在这样若即若离地让我难受。  
  我……  
  你讨厌我吗?  
  我摇头。  
  那么,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我说,我不清楚自己怎么想,但是,我觉得你很特别。  
  她孩子气地勒紧我的腰,她抱得那么紧,以至于我立即感觉到她柔软的曲线,微妙地和我的身体贴在一起,几乎没有间隙。思维顿时有瞬间的停顿。天,这是什么样的感受。在那个瞬间,我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她的,但是我没有这么做,有时候,瞬间的迟疑,就会注定一切。  

  严格地说,那天早上我和韶华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抱住我大约半分钟后,忽然叹了口气,缓缓把我放开。我站起身,拿不定主意该说点什么,她的幽香仍然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我们在透过白色窗纱滤进来的晨光里对望良久,最后还是她先开口。   
  你去上班吧,她说,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去吃饭。  
  我嗯了一声,走出门去。直到带上房门,我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不动声色却又让人无法忽略。我勉强压下纷乱的心绪,匆匆上了出租车,直奔展览中心。  
  廖和设计师已经到了。我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说是开会,不过是坐在Starbucks里分发一下主办商提供的午餐券和胸卡。这时周围坐的大都是参展成员,比起旁边一桌对着笔记本电脑频频点头的日本人和不远处大声讲着英语的香港人,我们算是很没有专业气氛的一伙。一想到自己的展台,我们三个人不由得齐齐面露诡异笑容。  
  十点整。展会开幕。观众们陆续涌入。很快我们的展台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当然,以看热闹的人居多。廖和设计师悠然地坐在一旁等着寻求合作或客户的来访者,而我忙得不可开交。很多人不怕麻烦地挤进人群,走到我面前问有没有资料或者礼品。我带着一个已经僵在脸上的笑容说着套话。您能否留一张名片,谢谢,这是我们公司的简介,谢谢,没有礼品,谢谢。似乎这些成年人来看展示会不是为了商机而是为了廉价的小礼品,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不一会儿,廖他们也开始忙碌起来。前来询问的人各各不同,有的一望即知没什么诚意,即便如此还是要认真回答对方提出的中肯或荒谬的问题。我侧耳听着廖一本正经地和一个口音浓重的大叔对答,心里忍不住暗自好笑。  
  忙碌的间隙里廖跑出去买了饮料回来,给他们自己买了可乐,递到我手里的是矿泉水。细心的男人。我确实一向只喝水。  
  累的话就到后面去休息一下。廖说,我来顶你。  
  谢谢,现在还不用。我问他,可有收获?  
  通常来说展会当时立即拿到项目的可能性不高。他答道,关键是给别人留下良好的深刻印象,这一点我们已经做到了。如果有单子拿,简直和买彩票中彩差不多。  
  那如果有,你要请客吃饭。我笑道。  
  没问题。廖愉快地说,就算没有,我也一定要请你吃饭的。他说话时喜欢凝视人的双眼,这一点很像韶华。但是他让我感到些微的拘谨,完全没有被韶华凝视时那种复杂微妙的震动。我喝了一口冰凉的矿泉水,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心想韶华此刻大约是入睡了,坐彻夜的火车应该是很疲倦的。我试图想象她在我的宾馆房间睡着的样子,然后隐约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危险,于是不再想下去。好在忙碌持续着,让我无暇分心,而时间就这样很快过去,转眼已到下午五点,第一天的展会结束。我们收获了一大堆名片,送出去上百份资料,我的双腿和腰站得酸疼,廖他们也一副疲倦的神态。  
  廖说,先回宾馆休整一下吧。方心,七点左右我再联络你,大家一起吃晚饭。  
  我知道他指的是三个人,但还是很快地拒绝道,抱歉,你们吃吧,我晚上约了一个朋友。看到他质疑的眼神,我又补充说,是以前的同学,现在在北京工作的。  
2007-6-1 13: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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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那好吧。你照顾好自己。别玩太晚,明天还有工作。他说。我在心里摆一个不屑的表情,我知道他只是想表示一下体贴,可惜我最不喜欢男人絮絮叨叨,这纯粹只是个人偏见所致。  
  回到宾馆时我站在自己房门口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敲了敲门再用房卡开门。一开门就看到韶华站在门口,她的笑脸让我的疲倦顿时一扫而空。  
  睡醒了?我问她。  
  早醒了。她说,一直在等你回来呢。  
  宾馆房间仍是我离开前的状态,井井有条的宾馆气息。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多了一个浅蓝色磨砂细腰阔腹花瓶,韶华带来的花正在里面舒展着长长的枝条。我在心里轻叹一声,看来我的行李会因为这个脆弱的大家伙而变得相当棘手。但那确实是美丽的景象,灯光下半透明蓝色花瓶里的金黄色葵花,饱满的愉悦的颜色。  
  去哪里吃饭?我洗罢脸出来问韶华。  
  你喜欢吃什么?她说,我这里有一大串候选餐厅的名单,就看你决定了。  
  我不挑食的。我说,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韶华注视着我笑道。似乎是玩笑,却又不像。我的脸忽地热辣辣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尴尬。  
  而她却似乎没说过这句话一样,站起身来说,去吃饭吧,我饿坏啦。  

  结果那天我们吃的是粤菜。到了北京却不吃北京烤鸭,换了别人也许会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我不喜欢油腻的食物,而韶华声称自己也不喜欢烤鸭,最后我们几乎是同时说,那就去喝汤吧。  
  我们两个人坐在饭店大堂里,专心致志地对付面前的食物,周围是中式餐馆素有的嘈杂。热闹的生活的感觉。我这才发现,自己几乎不曾在这样的环境中吃过饭。平时一个人当然不会特意跑到餐馆里来吃饭,公司有饭局时,又都是包厢。至于以前和齐越在一起的时候,在我的印象中似乎经常去吃越南菜日本菜,偶尔吃一次中餐,也是在安静的西餐厅式的环境里,从来没有被这样的喧嚣环绕过。这多少是因为齐越近乎偏执地爱安静的缘故,所以每当我情绪不佳和他无话可说,就只好在若有若无的餐厅音乐里瞪着桌布。要是他当时懂得带我来这样熙熙攘攘的地方分散注意力,也许最后不会每次都不欢而散吧。  
  想到齐越我又一次发觉自己的心态已经平静得近乎冷漠。这让我多少对自己有点失望。好在汤很美味,让我重新愉快起来。  
  吃完饭韶华利落地付账,我没有客气承让,因为她做这一切看来有种异样的自然。就像之前她拿过我的大衣给服务生挂起,为我拉好椅子,点菜时低声向我征询,她做这些琐事非常娴熟,如同一个经常和女性单独吃饭的男人。  
  因为吃得太饱,我们决定先走一会儿路。我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和韶华并肩走着。北京的街道长得几乎没有尽头一般,路灯笔直地向前延伸出去,形成两道光边。风有些冷。我这才有些实感,自己确实是在异地,并因此生出些许淡的感慨。我转头看韶华,她也正在看我,对我微微一笑,两颊漾起深深的酒窝。我们没有喝酒,所以我当然也就没有理由靠着她的肩行走。我突然有点惆怅,而且有点说不出的期待。想起早上被她拥入怀中的瞬间,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了。  
  走了一段路,我们乘上TAXI回宾馆。食物的热量使得我有几分慵倦的睡意,我把头偏在车座的靠背上,闭上双眼。闭着眼我也能明确无误地感觉到坐在我身旁的韶华的存在,那是比气味或触觉更无法形容的感觉。只是感觉而已。如同有看不见的触角彼此轻微触碰一般。  
  不知何时起,她轻轻握住我的一只手,她的手并不特别柔软,只是纤细,骨骼修长。我感觉到她用手指轻轻摩娑我的手,从指尖到手心,往复不休。我仍然闭着眼,那种感触里满是温柔。久违的温柔,让我几乎落泪。  
  回到房间后我洗了很长时间的热水澡。一方面是为了借此消除疲倦,一方面是想要对自己目前的状态理出头绪。想来想去只觉得脑子里更加乱不可挡。我们现在是住在同一个房间里。这样下去怎么看都只会发生一件事情,那就是做爱。  
  如果换了别人,也许现在首先想到的是韶华和我一样是个女人。但是对我来说,她是女人这一点倒不是那么重要,不是说不重要,而是比起她是女人这一点,我更加介意的是其它的东西。  
  例如,我是否爱她。  
  现在还来考虑爱情和身体的关系,我知道自己已经远远落后于时代的一般观念。可我只能是我。我就是这么无可救药地相信一些被人遗弃的东西,并且试图坚持。而韶华也正是为了这样的我而来。  
  我为她倾倒,从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起。我只是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爱情。  
  接受一份感情,要比拒绝来得容易。我对自己说。  
  那么你能够经得起再一次被伤害吗?我问自己。  
  我想我快要疯了,或者在那之前,因为过多的蒸汽而昏死过去。  
  所以最后当我带着满腹心事不得不从浴室里出来而看到韶华已经睡着的时候,我说不出自己的感觉是失望还是如释重负。  
  她居然真的睡着了。还穿着仔裤就那么歪倒在床上。开着电视。  
  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这么放肆地看她,而不用担心被她炽热的目光逼视。当然会有几分窃喜。我关掉电视和灯,只留了床头灯,在微黄的光线下,悄悄在她身旁坐下,仔细端详她。  
  她秀气的眉精心修过,睫毛很长,鼻子小巧挺拔,两腮有一点婴儿肥,相当可爱,嘴唇饱满,没有用唇膏,微微地张着。她睡着的样子比清醒时要小很多,毫无防备的天真。我忍不住低头轻吻一下她的面颊。  
  她没醒。只是双唇动了一下,睫毛轻颤,慵懒如猫。我用手理一下她耳边的卷发,在她身旁躺下。我想在她醒来之前就这样躺一会儿,尽管这样做似乎有点傻气。也许是因为洗澡太久的缘故,我的意识渐渐钝重起来,睡意如同一张网,轻柔地从天花板落下,包裹住我的全身。  
2007-6-1 13:0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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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VOL.8

很少有的,清晨,我在手机闹铃响之前醒来。在睁开双眼之前,我知道自己是在一个人的怀里。而那个人是韶华。  
  我毅然决然地睁开眼睛,随即,韶华的声音从我的头部上方传来。醒了?她轻声问我。我发现自己依偎在她肩上,一只手环绕在她腰部。亲密无间的姿势。房间窗帘紧闭,看不出外面天是否亮了,床头的台灯给房间一角打出柔和的光与影。我们身上穿的是昨晚入睡前的衣服,她是黑毛衣和仔裤,我是带有流氓兔图案的棉布睡衣裤。我们就这样抱着睡了一夜。  
  我含糊地对她唔了一声。我知道自己应该把手移开起床,但身体跟不上意识,再说眼下枕着她的肩很是惬意。我只是稍稍挪了一下使自己更舒服一些。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抱着入睡了,我不由得贪恋这样的感觉。  
  她的手轻轻移到我脸上,往上托了托。于是我和她得以相对而望。她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做什么好梦了?韶华说。  
  我不记得有没有做梦,我懒洋洋道,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做好梦?  
  你呀。半夜里一个人笑个不停。笑得可畅怀了。我当时真想把你叫醒问你做了什么梦,又不忍心。她笑道。  
  哦?原来我这么痴呆呀,没把你吓着?  
  怎么会。  
  你醒了很久了?  
  没多久。  
  一直在看我?  
  嗯。  
  我微笑起来,说,糟了糟了,我那么难看的睡相,全让你看了去。  
  才没有。你睡着的样子可爱死了。让人恨不得咬你一口。  
  你也一样。  
  啊?你也看我睡觉了?赖皮。  
  又没规定不让看。我不服气道。  
  我们象小孩子一样笑作一团。就在这时,手机闹铃突然不识趣地响了起来。我起身下床在包里找到了手机停下闹铃,然后顺势拉开窗帘,本以为会是象昨天一样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却只见窗外一片灰白色,我愣了一下。  
  韶华却在我身后大叫起来。下雪啦,她说。  
  我们用了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服,然后急忙来到宾馆门外。天上下着小雪。地上已经积了白白的一层,不很厚,但毕竟是雪。我站在宾馆前的广场上仰头看着天空,忍不住又笑又叫。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雪!我对韶华喊道。  
  来,我领你去一个地方。她一把拉过我上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天坛。  
  虽然是下雪的早上,但天坛公园里还是看得到零落的人影,大都是早锻炼的老人,几乎没有游客。很冷。呵气成白。走在飘飞的小雪中,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李中少了手套真是不够明智,但反正也无所谓了。  
  韶华握住我的手放在她的衣兜里,靠着她的半边身体和一只手都多少有些暖意,而另一边身体则很快冷得麻木了。我们沿着公园长长的甬道一直前行,走到天坛跟前。  
  我曾经无数次在电视上看到过天坛,实际看到时,雪中的天坛有很大的不同。积雪的圆形梯级构成的古代祭坛,充满了洁白的肃穆之意。我们一步步走了上去,站在最高一层之上。这就是传说中那块会把声音放大的石头了。我试图回忆以前看过的关于天坛的文字,但记忆太过模糊了,只有韶华的手和眼神明确无误。  
  喊吧。她说。  
  喊什么?  
  随便什么。  
  我笑了笑,思考片刻。  
  北京你早——我喊道。  
  北京你早你早你早——天坛轰然响应道。  
  我大笑起来,转头看韶华。轮到你了,我说。  
  她看一眼天空,看一眼周围,又看一眼我。然后她仿佛是用尽全身力量大喊——  
  方心我爱你——  
  方心我爱你爱你爱你——  
  四面八方都响起这句告白。在那一刻,我想我是真的感动。不假思索地,我凑过去轻吻一下她的面颊,韶华作出一个震动的表情,看了我一眼。  
  我们走下天坛,她的手指悄然换了一个姿势,将手指穿过我的。十指紧扣。这个动作让我想起齐越说过的一句话。  
  你知道吗,齐越说,十指相扣是最容易丧失温度的姿势,但是恋人们喜欢这样,因为这个动作是最接近彼此的。他说这话时,我们正牵着手走过冬日的街头,那时我们的行走方式,和现在的我与韶华完全一样。
2007-6-1 13: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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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天坛的那天夜里,我成了韶华的女人。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说法,因为就纯粹的性的意义而言,我是被拥有的一方。所以我想还是这样说比较恰如其分。  
  我将不会忘记那个夜晚,直到死亡。虽然,在我目前为止不算太长的生命历程里,这其实并非最好的一夜,但绝对是最深刻的一夜,从各种意义而言都是如此。  
  那天我们仍和前一天一样,等我结束工作后,出去吃了愉快的一餐,接着回宾馆休息。她先去洗了澡,然后是我。洗完澡的两个人穿着各自的睡衣,靠在两张床上各自看着电视,都有些心不在焉。房间里飘浮着类似于暧昧的空气,渐渐变得粘滞沉重。我不敢看她,只是盯着电视屏幕,实际上却完全不知道电视上在演些什么。我几乎可以听到时间咔嚓咔嚓移动的声音,然而这当然是我固执的幻觉,因为房间里并没有钟表。  
  最后是韶华先开口。  
  我想抱着你睡,可以吗?她的声音飘忽地传来,低而没有把握的声音,焦灼的温柔的。  
  嗯。我应道。我没有动,她也没有。又过了一会儿,她慢慢下床走到我的床边,在我身旁躺下。我轻轻侧身靠在她肩上。两个人都很僵硬,虽然相偎着,却一点儿也不舒服。  
  我听到她轻叹一声。  
  方心,她低声唤我的名字。  
  嗯。  
  你知道吗,她缓慢地说,做一个爱女人的女人,本来就有很多痛苦。而如果你偏巧爱上一个异性恋女子,那是更大的痛苦。  
  为什么这么说?  
  就好像我现在,这样抱着你,却不敢也不能更进一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说话。我缓缓伸出一只手抱住她,直到我的脸抵住她的胸。温暖的柔软。一种类似醉意的感觉从意识深处涌上来。我知道我们之间此刻几乎没有间隙。我想她也同样能体会这一点。  
  她也缓缓伸出手,开始轻抚我的头发,我的耳朵,我的脸,最后停留在我的唇。颤抖的手指让我有被亲吻的欲望。我轻轻碰一下她的手指。我想我的唇一定烫得要命。  
  你这个小魔女,她低下头在我耳边低喃,你真的不怕吗。她开始吻我。这是我的生命里第三个吻我的人。第一个是大学男友,第二个是齐越。因为我自己也不明白的理由,我能接受齐越却无法接受别人。我曾经困惑自己是否还能接受任何人的身体。坦白地说,我为此感到恐惧。  
  然而韶华的吻让我晕眩,那么柔软的充满欲念的纠缠。在那个吻里,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滚烫,并且开始迅速地决堤。我的手滑到她的衣服里面,她的皮肤很光滑,几乎像我一样滚热。她的舌尖灵巧地滑过我的耳垂,颈项,肩窝,及至我最柔软之处。在她的吻里,我开始融化,坚挺,潮湿。欲望蔓延,如黑暗本身将我吞噬。不知何时电视和灯都被她关掉,世界只剩下她和我自己。一样柔软,坚挺,潮湿,一样散发我惯用的浴乳的海藻香气,混合着她自身的清淡的气味。气味,感觉,温度,都在每一寸肌肤里纠缠着彼此吞噬着。我听见自己模糊地呻吟,身体深处的热尖锐地燃烧起来,我就是欲望本身,在她的抚摸和吻里升腾。  
  她抵住我的身体,我们最敏感的部位贴合在一起。顿时,我的呻吟更剧烈起来,几乎无法控制。天,这是什么样的感受。如果不是实际经历,我真是完全无法想象,原来一个女人也可以让我这样渴,这样快乐。  
  你想我怎么要你,宝贝?她在我耳边絮语。此刻,就连她的呼吸也让我一阵颤栗。  
  为什么是我?我无力地狂乱地问她。为什么会爱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沿着我的咽喉一路吻下去。爱就爱了,就是这样,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我们正在爱,不是吗?  
  嗯……我说。我想说些什么,或者问些什么,然而我无法再继续思维了。高潮突然毫无预期地到来,淹没了我。  
  那天夜里我们纵情纠缠,直至凌晨才昏昏睡去。她要了我很多次,而我一次次被她重新挑起欲望,癫狂得让我自己都感到害怕。更让我害怕的是在那天夜里渐渐变得清晰的另一重欲望,我发现自己渴望得到她,如同她得到我一般。然而不知是出于有意或无意,她巧妙地避免了我的任何尝试。那一夜,我终于倦极睡去。我们光洁的相似的身体重叠着缠绕着睡在一起,窗帘紧闭,我不知道窗外是否在下雪。世界很安静。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  
2007-6-1 13:0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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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9

第二天早上,我在镜子里对着颈上的吻痕发了半天的呆。镜子里的我有种憔悴的神气,唯独眼睛朦胧地幽亮。那是恋爱中的女人的眼神,我有多久没有在自己眼中看到这样的光彩了呢?  
  我想我不是同性恋。但是我喜欢韶华。这与性别无关,只是因为她恰好是女性。我在心里对自己如此说了一通之后,从行李箱里拿出浅灰色套装穿上,仔细确认衬衫领口没有泄漏我的秘密。我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大衣和包,转头看看韶华,她在我起身时醒来过一次,现在又睡着了,蜷着身子裹紧被子,脸上有种天真的神气。我低头轻吻她的面颊,正打算悄悄离开,她却立即醒了过来,伸出两条光洁的手臂环住我,把脸埋在我的肩上。   
  不准你走。她孩子气地嗔道。  
  乖,我得去上班了。我抱着她说,下了班我就回来。  
  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你好好睡一觉,醒了以后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嗯。你也很困吧,上班的时候可别睡着了。  
  呵这我可很难保证了。我说,睡吧,我走了,bye。  
  Bye。她躺回床上说。她的手臂仍然露在外面,我帮她把被子掖好,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她也正看着我。我对她一笑,又说了声bye,转身离开。  
  站在展厅里继续着机械式的酬宾工作时,我的思维漫无目的地游弋于回忆之中,乱纷纷地没有焦点,只有许多过去的碎片在眼前跳过。我实在是心不在焉,以至于廖在我身旁站了很久我才惊觉到他的存在。  
  我吓一跳,瞪着这个比我高大半个头的男人。他此时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  
  有什么事吗?我问。  
  没什么。他说,今晚你还要和同学一起出去?  
  大概吧。我答道,随即故意扯开话题说,今天人好像没有前两天多了呢。  
展会都是这样,到后面就没什么人了。但是真正有诚意的客户通常会在最后一两天来看。所以也不能掉以轻心。廖说。他一谈起工作就很认真,如果要评本公司最敬业员工,我一定投他一票。我随意和他谈着工作的事,眼睛在展厅里漂移,各个展台的工作人员大都显出一幅松懈的神气,三三两两的参观者在展厅里漫步或停留,廖所言不差,今天来的参观者看起来都比较专业,不像前两天一样有很多看热闹的人。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韶华。她正站在不远处一家德国卫浴展台的蓝色灯箱前,微笑着朝这边看过来。她的大衣挽在手上,身上是半休闲款式的黑西装和墨蓝色仔裤,有那么一点儿雅痞的味道。我差点脱口叫她的名字,却又突然有片刻的犹豫。  
  韶华落落大方地走近前来,对我嗨了一声。  
  我对她笑一下。廖站在我身旁,丝毫没有走开的意思。  
  我到附近办事,顺便来看看你。韶华说。你们的展台真特别,可以进来看看吗?  
  当然可以,来,我领你到楼上走一圈。我说着,绕过廖走到她跟前,转头给廖一个微笑,说,帮我顶一下可以吗?  
  廖点头。我和韶华顺着金属结构的楼梯走到二楼,在舞台布景般四面皆空的房间里徜徉。  
  我一直在等你电话,还想着你可真能睡,一直也没打过来。我笑道。  
  其实你走以后我怎么也睡不着,所以起床出来走走,我特别想来看看你工作的样子,她停顿一下说,没有妨碍你吧?  
  怎么会?你来我很高兴。  
  我们看了一圈展台布置后,我送她走出展览中心,站在路边等出租车的时候,我对她说,今晚我可能要和同事一起吃饭。  
  来北京后还没和他们一起吃过饭,不太好。就一次,可以吗?我说。  
  当然可以。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说,你的那个同事是个不错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错?我扬一下眉说。  
  直觉而已。她笑。  
  你的直觉还告诉你什么?我也笑。  
  告诉我有情敌出现。她悠然道,不过我不怕,说着,她凑近我的耳旁低声道,因为我相信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我的耳朵刷地热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她说的话,还是因为她温热的呼吸
2007-6-1 13: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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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展台时廖似乎是随意地问我韶华是不是我之前说的同学,我说没错。谎言就是这样,一旦开头就只有继续下去。大多数时候我总是避免说谎,这是因为我讨厌掩饰,无论是否出于善意或胆怯。可是这次只好继续编造我的谎言了,有一点点自我厌恶。我站在放着公司简介的服务台前冷漠地想,如果我对廖说那是我的爱人,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这个念头多少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结果我没有和廖他们一起吃晚饭。原因是设计师去见他的网友,还硬要拖上廖一起去。我在心里晒笑设计这个展台的男人,他今年应该是二十九岁了,还见什么网友,而且据说是上个月才认识的。离开展览中心时,廖一脸不太情愿的表情被他拖走,我顿时感到心里一阵轻松,打了个电话给韶华说,出来吃饭吧,我落单啦。她在电话另一端发出愉快的笑声,说好。
  在饭桌上坐在韶华对面感觉到她笑意盈盈的注视时,我知道自己是幸福的。被爱的感觉让人放松而温暖,并且得以不思不想。我真的没有想太多,关于将来以及其它,我只是尽情享受这片刻的欢愉。人活一世,又能有多少这样的时刻呢?
  你真美。韶华在各个瞬间不断地对我说。
  你也很美。我说。她的脸上散发着爱人才有的光华,那种光强烈地攫住了我,让我忍不住凝神看她,偷偷看她,有意无意地总是看着她,直到她在我耳边邪邪地轻笑道,你再这样看我,我就吃了你。此话又让我脸上一阵滚热。
  说真的,我并非完全没有罪恶感,当我们再次接触到彼此光滑的身体时,我问自己,这样有没有将来呢?我们并不是在欧洲。两情相悦不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难道真的可以就这样过一生?
  但是很快,汹涌而来的迷乱让我忘了这些复杂的问题。不管怎样,我知道自己能够确定的,只有现在,只有和她温柔狂乱的接触。
  周四和周五就这样迅速地过去了。周五上午展会杀青,我们在展览中心等着廖请来的施工队有条不紊地把整个展台拆掉。拆展台比当初搭建时快得多,下午一点,我们的工作终告完成。三个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廖说,先回去休息吧,晚上一起吃饭,这次谁也不准找理由开溜。
  我和设计师应了一声。他和网友的见面以悲壮的见光死收场,他回来后绘声绘色地说对方是个恐龙,而廖只是淡淡地说,你不喜欢人家也别这样毁一个女孩子。我问他们,那么后来你们吃了饭就走人了?两个男人居然没有统一口径,廖摇头设计师点头,我意识到再问下去太过隐私,于是不再说话。
  我和韶华在北京的商场里闲逛了一个下午,她买了一条色彩艳丽斑驳的披肩,坚持送给我。
  你总是穿黑白灰,我要改变一下你的风格。韶华说。
  你不也是只穿蓝色,我本来想这么说,但又觉得无从辩驳。她确实有很好的品位,深深浅浅的蓝色总是无懈可击地优雅大方。我想起她说过自己是做广告平面设计的。她选的披肩相当漂亮,我只是觉得自己缺乏使用它的场合,有点浪费它不菲的价格。
  站在赛特某个专柜旁等她试衣服出来的时候我接到廖的电话。订好餐厅了,他简短地说,告诉我时间地点后,他挂上电话。风格很是干脆。
  韶华没买到心仪的衣服,我们又去找了一个咖啡馆歇脚,我仍是喝矿泉水,她喝拿铁,肉桂的香味若有若无地在空气中荡漾。看看差不多快要到约定的时间,我对她说我得走了。
  她做一个任性的表情,说,我真不想把你出让,虽说只是几个小时。
  我笑起来说,这哪里是出让,应酬而已,我吃完饭就回来。
  她最后还是坚持送我过去,到达目的地后,我下了出租车,看她离开。正准备朝餐厅走去,手机突然响起,我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韶华。我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把东西忘在车上了,一边接起电话。
  她的声音好听地传来,很轻很轻。乖,早点回来,今晚我就不吃你了,明天我们早起出去玩。她想必是压低了声音说。
  好呀。我用极轻的声音回道,说到就要做到哦,我怕到时候你又使坏。
  死丫头,她啐道,声音突然变得低哑起来。你真了解我,我真的会忍不住呢,因为你。
  嗯。我应道。我说不出其它的话,在那一刻,我感觉到明确无误地被击中,因为她的声音,语气,还有其中蕴含的爱情。
  其实我又何尝忍得住。我叹了口气说。说完,我听到话筒那端一阵沉默。我知道她也同样感觉到我的心情,明白无误。
2007-6-1 13: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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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VOL.10

廖选定的餐厅是一家新疆餐馆,名字叫做红玫瑰。走进去之前我就听到里面传出的音乐声和笑声,异域风情的声音和烤肉的气味扑面而来,让我想起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门口站着英俊的维族男人,大声说着卷舌僵硬的普通话把我往里迎。我进门后四顾片刻,看见廖冲我招手,便向他走了过去。  
  设计师也已经到了,只冲我点了点头就转过身子热切地看着台上。台上,两个男人一个弹三弦一个打鼓,两个女人在跳舞。跳舞的是美丽的维族女人,黑色的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华丽的民族衣饰是改良版,露着诱惑的小腹,随着鼓点的节奏甩跨扭颈,顾盼生姿。难怪那位老兄都无法把眼睛移开。  
  廖没有看台上,他正看着我。服务生女孩跑过来用壶嘴长得惊人的铜壶给我沏茶的当口,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装作欣赏台上的舞蹈,却仍感觉到他的目光,温和却执著,仿佛带有一定的重量,让我几乎有些脖子酸痛。  
  新疆菜味道不错,只是对我来说太过油腻了,所以我吃得很少。但是我喜欢这里热闹的气氛,台上的两个女子一个明丽一个妖娆,即便身为女性的我看来也颇为赏心。很显然她们热爱舞蹈本身,所以举手投足间丝毫没有作秀的味道,比在上海酒吧看到的SHOW更让人满怀从中感染的快乐。我忍不住喝了几杯新疆啤酒。廖低声说,你少喝点吧,可别喝醉了。  
  设计师听闻此言瞟我一眼,然后惊呼一声,方心,原来你挺漂亮的。你平时太严肃,我都没发现。  
  我笑一下,心想我又不是为你的眼光而存在的,同时也想到自己现在大概酒色上脸,还是少喝一点为好。廖不动声色地把剩下的啤酒倒在自己和设计师的杯子里,一副制止我继续喝下去的模样。  
  这时,服务生在吃了一半的大盘鸡中加入皮带面,其实我们都已经没有余力再吃下去了。廖对我们说,我明天有事,要先回公司。剩下两天假期你们好好玩吧。这次辛苦两位了。说着他举起酒杯。  
  我们碰杯。设计师说,那我和你一起把票改签了回去,北京没意思,我想回上海了。  
  廖听闻此言,看我一眼。我不作声,表示自己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去的意思。眼看着这场饭局终于接近尾声,廖又开口说,这次出来大家都没好好聚一下,下个星期回去后我们也在不同的部门,平时没什么联系,所以今天就玩个痛快吧。设计师说好。我在心里骂了一声,却还得对着这两个男人微笑。  
  借着廖买单的时候我去了次洗手间,在那里打电话给韶华,说还要再过一会儿回去。  
  嗯。你好好陪同事吧。我等你。她说。挂线前她又说,你要小心你那个同事。  
  你不用担心,廖是君子。我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  
  你以为我担心什么。她嗤笑道,我是指他毕竟是领导,你就算不喜欢他,言行上也不要得罪他。  
  我应了一声,心头有温热的感觉。  
  我们走出餐厅时都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比起餐厅内混合着烤肉烟酒和其它味道的空气,外面的空气显得异常清新。这时天色已晚,站在门口等廖决定去哪里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走过我们身旁。是跳舞的两个女子中的一个,我私底下认为她比另一个标致,维族女子的美和俄罗斯女人相似,高贵而有些冰冷的味道。虽然只是匆匆一瞥,我看到她此刻卸了妆,长发斜挽一条麻花辫,穿着领口镶一圈裘皮的白色长大衣,步态窈窕,遥不可及般美丽。她上了一辆停在路旁的黑色轿车,车随即开动离去。  
  设计师的目光也相当敏锐,他咦了一声,说,那个跳舞的女人上了那边的Benz,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不过我没注意是什么车。我说,你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好不好,Benz又怎么样?她男朋友有钱不可以吗?  
  我喝了点酒,加上一直看这个人不顺眼,忍不住刻薄起来。  
  我不是说这个,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开Benz的是个什么样老丑的男人我都不会惊讶,只不过我刚才就发现停在那里的Benz里坐的是个女人,而且很漂亮。  
  只要是美女,你的眼神就特别好。我笑起来说。此时心里闪过刹那的恍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2007-6-1 13: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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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廖等我们说完这些闲话,开口道,我想起来了,这附近有家酒吧,我以前去过,氛围很不错,要不要一起去?  
  我们说好。因为距离不远,我们随着廖走路前往。三个人慢慢走在北京夜晚的街头,这里是旧街,道路窄而安静,一时间三人无话。廖走在我身旁,并不看我,但我能感觉到他隐约的关切。这感觉并不坏,其实他并非不好,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再会因为韶华以外的人而动容。我们走了一程,来到他所说的那家酒吧。门口停了一溜各色跑车,在夜色里熠熠生辉。设计师吁了一声,说,北京人真有钱。我注意到路边的灯箱招牌,上下两截分别写着ON和OFF。廖说,就是这里了,上下线酒吧,我以前来过,沙发特别舒服。说着,他率先走上台阶,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酒吧里面一片喧闹。廖忙着为我们找空的沙发位子,设计师和我环顾四周,然后面面相觑。我们同时感觉到一阵突兀。   你们真的去了上下线?韶华侧卧在床上,听我说到这里时,支着腮开始忍不住地笑。她笑得太过厉害了,以至于终于维持不了平衡倒在床上。**着枕头坐在一旁,等她从无法控制的一阵呛笑中恢复过来。  
  你知道那里?我问韶华。  
  当然知道。她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把头移到我膝上仰脸看着我说,亲爱的,那里可是有名的Gay吧。你的那个同事领你们去时难道不知道这一点?  
  他好像是不知道。我说。想起廖在那个酒吧里的遭遇,我忍不住也微笑。此人真是迟钝,我和设计师一进去就感觉到异样的气氛,因为酒吧里的客人几乎清一色是男性,而且不乏亲密暧昧的情形,他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不是一家普通的酒吧,我们在紫色的沙发上坐下后不久,就有一个眉目疏朗的男孩子过来问他是否可以在旁边坐下,廖看看四周的座位情形,好心地让他在身旁坐下,然后自顾喝酒。我想廖大约是想要找话题和我说话的,却很不幸地被那个大男孩作为搭讪的对象。男孩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天时,出于一贯的斯文,廖维持着客套耐心地敷衍作答。我们两个人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吃不准廖是真的太过愚钝还是惯于此道,只好在一旁不作反应。  
  直到男孩子试探地把一只手放在廖的肩上,他那不善转弯的脑细胞这才活过来,露出一个绝对经典的惊讶表情。  
  看到廖的那个尴尬神态,我立即明白过来,他确实是刚刚才发现真相。我以为他会把那只手拂下去,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低声说,抱歉,我想可能有点误会。我只是和朋友过来坐坐,我不是Gay。  
  男孩子很有风度地撤回他的手,耸耸肩,说,那么祝你玩得开心。他说完拿着酒站起身来走开。我和设计师同时开始低着头强忍住笑。我听到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平稳,他说,不好意思,太久没来,我不知道这里的经营方针有些变化。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喝完这杯酒,我们就回去吧。   
  不过还好去了那家酒吧,我才可以这么早回来。我用手指轻轻抚弄着韶华耳旁柔软的卷发说。  
  那你觉得那里的气氛怎么样?她问道。  
  没怎么注意,只顾着看经理大人的笑话了。我想了想,又说,但是总觉得有些怪异吧,那么多,我停顿片刻,试图找到一个恰当的字眼,终于想出来说道,妖娆的男人。  
  妖娆的男人。韶华闭着双目重复我的话,似乎有些出神。  
  你有没有看到女孩子?她又问。  
  嗯?你不是说是Gay吧吗?我闲闲答道,突然意识到,她所说的女孩子,应该是指lesbian。我停止抚弄韶华头发的动作,第一次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所不知道的她的生活。难道说,也会有那样一间酒吧,里面充斥着爱女人的女人,而韶华,在某些夜晚混迹其间……?我就此思索片刻,心头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混合着隐约的醋意和不安。或许,或许纯粹只是我想得太多了。她就在我眼前,闭目躺在我的膝上,神态慵懒娇美,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存在。我低下头吻她,感觉到她灵巧的舌反过来掠夺我的存在,热意从身体深处涌来,强烈无从回避。我停止思考让人不快的疑虑,任由她将我带向未知之处。   
  不是说好不吃我的吗?在最昏乱癫狂的时刻,我含糊地说道,你赖皮。  
  我怎么忍得住?她轻笑,然后再次吻住我,不让我再说下去。   
  接下去的两天是完全无忧无虑的时光,甜蜜得让人深感时间实在太过匆匆。周日下午,我们终于不得不乘上回程的飞机。有韶华相伴,沉闷的飞机旅途也变得欣喜。我只是陶醉其中,不时和她低声交谈,有意无意地凝视她的侧脸,直到她在我耳边装出生气的声音说,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吃了。我忍不住一阵笑和脸热。  
  下了飞机后她送我到家,随即对我说她还有事,必须走了。  
  不能多坐一会儿?我问。  
  她没回答我,只是说,你明天还要上班,先好好休息。  
  嗯。我乖乖点头,心里多少有些空落落,任她在我面上轻啄一下,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离去,然后关上门走回房间。房间和我离去时没有任何变化,却凭空多了几分寂寥之感。我突然觉得一个人面对这个一室一厅是件让人无法忍受的事了,虽然我明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我想我是真的很爱她。  
2007-6-1 13: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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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VOL.11

从北京回来的那天夜里我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窗户通风。一周没有人住的房间里多少有些生涩的气息,冬夜的空气从开着的窗户里无声地涌进来,我煮了一碗面条热气腾腾地吃着,不由得怀念和韶华一起吃饭的快乐。一个人吃面会有种面无止境之感,吃来吃去面条总不见减少。我倒掉剩下的半碗面条,洗了碗,打开电视,其实并没有什么想要看的节目,但房间里有声音,多少算是一种慰藉。   
  此刻的心境,竟然一如刚刚搬进这里时,不习惯独自面对四面墙壁,举手投足都是寂寞。  
  那时是源自刚刚和齐越分手,而现在,是因为韶华不在身边。  
  是不是我们其实是因为爱情而感觉寂寞?  
  我停止思考这样深刻的问题,翻开一本以前看了一半的书看了个多小时,然后去洗澡。其实到家后,为了消除身上的旅途气味,我已经洗过一次澡,但是反正无聊,于是又多洗一次。泡在热水里让皮肤舒展开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像以往那样沉浸于洗澡本身带来的快乐之中,耳朵和神经都紧绷着,唯恐电话铃声响起。我叹了口气,匆匆结束泡澡,冲掉身上的浴液回到房间。   
  电话当然没有响过。我犹豫片刻,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给韶华打个电话,又觉得自己这样粘乎乎地毫无必要。最终我只发了个短信道晚安,没有多余的话。很多时候,我是个不太会表达自己感受的人,纵然内心深处百转千回。我想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缺陷。  
  第二天早上我才看到韶华的短信。晚安,宝贝,她写道,我想念你,吻你,祝好梦。她一贯如此直接,但丝毫不肉麻,只觉得孩子气的甜。我不由微笑。她的短信是凌晨两点发送的,距离我的晚安短信两个多小时。手机上还有一条短信,是信息发送成功的回执,从那上面的时间看来,韶华在凌晨两点才收到我的短信。她之前没有开机。   
  齐越给我造成的后遗症之一就是惯于为别人找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就像此刻我注意到韶华手机是在半夜才打开的,也只是淡漠地猜想她之前大约是在充电。如果我要为这些琐碎的事情一一不安的话,本来就不多的生存乐趣将会大打折扣。我犯不着这么苛待自己。给韶华发了一条道早安的短信之后我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乘车经过熟悉的街道时,心里忍不住涌起淡淡的快乐。我发现自己早已习惯和眷恋这个城市。回来真好。  
  到了公司以后我发现自己的桌上放着一个白色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这次展会的照片中拍到我的几张。这些照片都是为公司留档拍的,本来没有必要给我一份,想必是廖特意多冲洗的。我一张张看过来,照片上的自己总是站在照片一角,因为是无意中被摄入的,表情相当自然,不是在对着某个方向露出职业性假笑,就是一幅悠然的恍惚神色。廖的摄影技术不错,我私底下觉得这几张照片比我平日拍的要漂亮得多,当然这多少也是因为我一面对镜头就肌肉紧张,从来没法好好照相。   
  看到最后一张时,我不由得一愣。  
  那是一张我的特写。半侧面。不笑。眼睛看着某处,似乎满怀心事。光线,阴影,还有颜色,全部都恰到好处。照片上的女人看来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眼睛里充满温润的神色,使得她的面容恬静动人。我本人大概从来没有这么好看过。稍有头脑的人都会想到,能够产生这样一种照片,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照片上的女子正陷入爱情之中,另一个是拍照的人深爱着她。我不想猜测后一种原因,却也不得不被这张照片所打动。   
  工作的间隙我拨通了廖的分机,告诉他我看到照片了,谢谢。  
  不用谢,听筒那端传来他安稳的声音,你昨天回来的?  
  对啊。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场。我说。  
  他沉吟片刻,似乎是想说什么。我没有急着挂电话,等待了片刻。这个男人和韶华最大的不同,就是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气,让人觉得百般不耐。多少是因为照片的缘故,我今天破例地对他多了些耐心。   
  最后他终于说,我下个星期搬家,到时候会叫上几个同事来家里聚一聚,你要不要一起来?  
2007-6-1 13: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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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好,到时候再约吧。我答道。  
  午休时间刚到,我接到韶华的电话。宝贝,她在电话里亲昵地叫道,想我吗?  
  我现在比较惦记的是我的午餐。我笑着说道,你在做什么呢?  
  在想你。  
  贫嘴。  
  真的,因为你,我一直心神不宁的,连工作也没法好好做。偏偏现在手头的工作又得及时交出去,不能来和你吃午饭。她委屈道。我几乎可以看到她如孩子般撇嘴的神情,只好反过来安慰她说,乖,我下班后来看你好不好?   
  好,她笑道,随即又变卦说,还是不要了,你一来,我的工作肯定完蛋。我只要能够听到你的声音就很满足了。等过两天做完这个单子,我们再见面,好吗?  
  我当然只有说好,想到几天不能见面,心里不是没有一点不情愿的。但是正如她所说,听到她的声音,亦是一种满足。知足是快乐之本,我对自己说。  

  周末的时候我终于等到韶华出现。她给我打了电话说来接我下班,这多少使得我在剩下的工作时间里无法集中注意力。下班时间一到我就关上电脑打卡出门,秘书女孩坐在前台开玩笑说,今天这么早走,有约会?我匆匆给她一个微笑,快步从楼梯下去。   
韶华正站在上一次在我公司楼下等我时的位置。冬季正在退去,她穿了一件棕色的灯心绒西装,手插在衣兜里站着,清秀的侧影里不知怎的带有一丝淡的忧郁。我早已发现这一点,尽管她笑起来明媚动人,但不笑时眼睛里有着若干我读不懂的情绪。每当感觉到这样的情绪,我便装作若无其事。说到底,我又能怎么样呢?我曾对她倾诉我的过去,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必须同样对我坦诚到底。我不是个喜欢提问的人,因为我早已懂得,对于爱人了解得太多,有时并非上策。   
  感觉到我走近,她转过脸来,对我微微一笑。我看着她两颊扬起弧形的酒涡,心里突然就满心欢喜。仅仅是看到她的笑容,原来就能让我如此幸福。我走过去把手放在她的衣兜里,她温热的手立即握住我的,我心里随之涌过一阵电流般的颤动。如果可能,我真想与她紧紧拥抱。可我知道自己无法这样做。和韶华并肩走在高大老建筑下的清静街道上时,我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有了短暂的疑虑。爱一个女人对我个人而言并没有道德上的违背,但是我们毕竟是活在世人的眼光之中。我有种预感,将来的路会很难走,不过,恋爱本来就是荆棘密布之路,与爱上有妇之夫相比,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要容易面对得多。我如此胡乱安慰了自己一番,不免有些走神,以至于没有听清韶华对我说了些什么。   
  什么?我偏转脸问她。  
  想去哪里吃饭?她重复自己的话说。  
  我凝神看她片刻。你瘦了,我说,是不是因为工作太辛苦?  
  她笑,我问你话呢。再说了,瘦一点不好吗?  
  你想做骨感美人?不要不要,抱起来都是骨头,戳死人了。我笑道。  
  她在衣兜里用力捏了我一把,我不由得轻哼一声。  
  死丫头,她啐道,学我流氓啊?  
  也许我骨子里本来就有点流氓。我继续闲扯道。其实我很少和人这么嬉皮笑脸,但我实在是喜欢看韶华半嗔的妩媚神态。也许每个人性格里面,都有这样让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另一面吧。   
  我们在大街上相对而笑。然后我正色说,去喝汤吧,给你补一补。  
  结果我们就坐在汤嫂的店里喝汤了。店很小,底楼的一半在地下,二楼仅能容一个不高的男人站直身体,因为其实是一层楼硬生生拆成两个楼层。就这么两层加起来三十多个平方的小店,一楼放了三张小方桌,楼上是一张圆台面,运气好的时候,都要等半个小时才有位子。我在来的路上打过电话订位,另外因为现在时间还早,所以得以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透过地面上的半截窗户看外面路过的行人的腿。韶华坐在我对面对着菜谱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推给我来点。你熟这里,一定知道什么最好吃,就交给你了。她说道。   
  我点了一个炒苦瓜,一个虾,一个鸡汤。菜很快就上来了,放在红白格子桌布上,散发着家常的香味。汤嫂走到我们桌旁说,菜上齐了,你们慢慢吃。韶华拿起汤勺喝了一口汤,然后忍不住惊叹,真好喝。  
  这里的汤确实不错。我说,多喝点,汤里面有药材,对身体好。说着,我往她的碗里盛了小半碗汤。  
  她凝视我的眼睛片刻,没有说话,然后慢慢开始喝汤。汤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温暖而又真实。还有爱情的气味,深入肺腑。  
  从汤嫂的店里出来时,我们都吃得相当之饱,于是决定走一走消化一下。   
  韶华说,那个女人很优雅。  
  我知道她指的是汤嫂。汤嫂本来不姓汤,只是因为她的店以汤著名,大家都叫她作汤嫂。她大约五十岁了,因为皮肤白皙且保养得好,看上去不过四十光景,总是梳着光洁的髻,穿中式的深色对襟上衣,说话也不像本埠女人那样声线高昂,总是轻声细语。我个人也一直觉得她代表了中年女子的好风范。这家店最初是齐越带我来的,他带我来时总是在下午三点钟,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我们得以享受他所钟爱的片刻宁静。齐越告诉过我,他的香港老板曾经追求过汤嫂,但结果被这个温婉后面隐藏着精明的女子不动声色地拒绝了。我当时还曾经略微惊诧过那位老板的好品位,懂得欣赏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的人太少。齐越就不会懂,他当时评价说老板舍本逐末,重要的是汤嫂的饭菜而不是汤嫂本人。   
  当我把这些琐碎的事情讲给韶华听的时候,她一直含笑看着我。冷不丁地,她问我说,你还想他吗?  
  我立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齐越。但我无故装傻。哪个他?我反问道。  
  呵,你还有几个他不成?她脸色有些不快地说,齐越。  
  当然有时候会想到,可是,不是想念。我一字一句道,毕竟他是我的过去。  
  哦。韶华哼了一声。  
  让我在每一个瞬间想念的人,是你。我说。说的时候觉得这样太文艺腔了,但我知道自己是真诚的。真话不肉麻。  
  这时我们正站在路口等红灯。她凝视我片刻,低声说,我知道,宝贝,我知道。我也常常想你,每时每刻
2007-6-1 13: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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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VOL.12

和韶华在一起总有种时光飞逝之感,我们回到我家,看电影喝红酒,洗澡上床后已经是深夜。躺在床上听电台的午夜节目时,我一半靠着枕头一半靠着她的肩,懒洋洋地不想动弹。电台的DJ似乎是能够体察听众在晚间希求安静的心态,只是一首接一首放歌。韶华的一只胳膊环绕在我颈下,用指尖一下下摩挲我的耳廓。平和的宁静从内心开始弥漫,这一刻我不由得有种错觉,觉得这样的幸福仿佛将会延续到永远。或者,只是我如此希望罢了。   
  电台里开始放Hotel Carlifornia,熟悉的吉他前奏,我在其中嗅到属于遥远情怀的淡淡伤感,只是,那已经不再如往日般无可抗拒地撩拨我的心弦。想起第一次在酒吧看到韶华,当时耳旁也正响着这段旋律。我对她说,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酒吧里在放这首歌。韶华嗯了一声,说,我不记得,当时只顾注意你了,没注意放什么歌。我笑了一声。她的思维有时候和男孩子无异。这种时候我都忍不住试图想象她是怎样长大成人的,怎样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太过千头万绪,所以我从来没有试图和她谈起她的过去,看上去她也没有谈论自己的意思。  
  我们没有做爱,因为我突然来了例假,就在从汤嫂的店里出来回家的路上。其实比起身体上的缠绵,我也很喜欢如现在这样只是彼此依偎。我使自己贴紧她柔软的身体,感觉异常奇妙。同性或者异性,应该不是问题的关键。我只是爱她而已。所以最简单的身体接触也让我有融化的感觉。很美好。  
  方心。她轻声唤我的名字。  
  嗯。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干嘛突然这么严肃?我懒懒地说,你说吧。  
  她倏地坐起来,在我上方俯下身,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突然有很坏的预感。这种架势和神情,她将要说出的,必然是我不想听到的话。可我只能瞪着她,毫无防备地。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女朋友。  
  你说什么?我的思维突然有片刻的停滞。小腹开始隐隐作痛,该死的例假生理疼痛。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有些慌乱道,我和她,我们认识很久了,其实现在早已没有感觉,只是维持着交往。  
  我闭上眼睛不看她,滚热的感觉从眼底和鼻腔深处涌起,很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也不能哭出来。我感觉到她用手捧住我的脸,手心微汗,并听到她急促的声音。心,你不要这样,你睁开眼睛看我,让我把话说完。  
  我毅然睁眼看她,眼泪同时无法抑制地滑过我的脸。冰凉的久违的感触,伴随着心底的疼痛。可怜这颗心,我还以为它早已经学会麻木,原来却还是如此不堪一击。我木然看着她,感到自己几乎丧失语言的能力。  
  她呜咽一声,死死抱住我,开始吻我的眼泪。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我看了心里多么的疼。她俯在我耳边说。  
  我听到自己发出一个嘶哑的声音,我说,可是我的心,更疼,你知道吗?  
  我知道。是我不好。她抱住我说,我只希望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  
  有什么分别吗?无论我是否相信这一点。  
  有分别,当然有。她凝视我的眼睛,说,我爱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电光火石般提醒了我。她从北京回来后的匆忙离开,还有这一个星期的避而不见。我其实很敏感,只是大多数时候,我试图避免想得太过深入。而现在一切昭然若揭。  
  你们住在一起?我问她。  
  她摇头答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她不在这个城市。  
  我的思维愈发混乱了。远距离恋爱么,那么没有把握和安全感的一件事。我开始想象韶华的女友是个怎样的女孩,一想到此便心乱如麻。  
  韶华这时已经恢复了镇定,继续说道,我以前一直没有办法说出口,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想要骗你。其实去北京的时候,我就打定主意告诉你的,可是每次看到你那么快乐的眼睛,我就没有办法开口。我真的不想也不能骗你。相信我,亲爱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那么她呢?你女朋友呢?  
2007-6-1 13: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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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苦笑一下,是啊,她现在毕竟还算是我的女朋友,韶华淡然说。这个说来话长了,你要是有耐心,我就原原本本地讲给你听。

我不知道是否大多数人都有韶华这样概括往事的能力,总之,在她口中发生的一切,顺理成章没有太多起伏,如同不是发生在她身上而是别人的经历。从中几乎无法寻觅出刻骨铭心的蛛丝马迹,但这完全没有可能,以她的个性,每一场恋爱都必然曾经发生过惊心动魄的细节。然而我无法从她的叙说中了解到这些。她所陈述的,只是一些过程而已,我想她是刻意这么做。  
  因此,我最终只能确定以下三件事。她的女友叫做瑶,在杭州的一家中学教英语;她们相识于网络,至今一年有余;瑶有一个未婚夫,预定将于三个月后的五月十八日结婚。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她毕竟是你女朋友。我看着韶华,苦涩地说。  
  我们已经很生疏了。韶华说,你可以不相信。但是请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叹一口气说,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从北京回来的时候,她是不是在上海?  
  她盯着我注视片刻,缓缓点头。  
  我又叹气,仿佛此刻除了叹气没有更好的事情可以做。睡吧,我说,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韶华没有再试图辩白什么,她在我身旁躺下。我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一动也不动,这样她便看不到我的眼泪,以及我颤抖的嘴唇。她小心地靠过来,紧紧贴住我,我又在她怀里了,却殊无温暖之意,手脚都冰凉得近乎麻木。   
  第二天醒过来是在上午十点,窗户外面是明净的晴朗天气。几乎在我醒来的同时,韶华也醒了。我发现自己已经不是昨天的姿势,而是和她相拥而眠,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胯骨上。我顿时觉得有一点点悲哀,原来自己的身体无意中出卖了心事。  
  韶华自若地说早安,吻我的面颊,然后起床去洗漱。我找出家里的新毛巾和牙刷给她,不自觉地挑了都是蓝色的。递到洗手间的时候她刚用水打湿了脸,几缕发丝贴在额头耳际,她湿润的脸有种脆弱的神气,我不由得怔了半秒,才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她微笑,说,都是蓝色呢,谢谢。我点点头走开,心里百感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韶华洗漱完后就出门去买早餐,尽管我说不用。她过了十来分钟后回来,带着豆浆油条粢饭。房间里充满早饭的味道,我这才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了吗?吃完早饭后,韶华问我。  
  我没有什么想法。我疲倦地说道,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你不要这样说。她注视我,眼睛里有被刺痛的表情,说道,你还愿意见我吗?  
  嗯。  
  她沉默片刻,又问,你还喜欢我吗?  
  她问的是喜欢,而不是爱。这不是她的风格,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没有把握,微蹙着眉,完全不复往日明朗的神情。   
  我没有不喜欢你,我答道,我只是很累,你能让我休息一下,整理一下头绪吗?我微微偏转视线,不再看她的眼睛,因为那样的注视让我的心里莫名地疼痛。  
  好吧。她轻声说,记住我说的话,好吗?如果你想见我,任何时候,请告诉我。  
  我点头。她拿起外套和包走出门去。门关上的时候,我颓然叹一口气。心里的疲倦感如潮水般将我卷入,直至没顶。  
  如果伤心的程度可以比较的话,这一次我所感觉到的痛楚,远比齐越所带来的尖锐难忍。因为至今为止,我一直都太过相信韶华了。有的时候我们爱一个人,却不一定信任他,譬如齐越之流。但是韶华不同,从一开始我就全心全意地信赖她,觉得她是可以放心依靠的存在。却不料这个世界再次嘲弄了我,连同我傻乎乎的纯粹。如果说她在并非单身的情况下用来打动我的一切行为都可以用爱情作为正当理由,那么这也不是我所想要的爱情,至少不完全是。我所期待的其实无非是简单快乐的两情相悦,不要掺杂其  它剪不断理还乱的因素。可是这样的想法,难道也算是一种奢侈了么?   
发了几分钟的呆之后,我到楼下便利店去买了一包烟,这家店里有真假难辨的七星,据我以前的经验,味道还算纯正。我又买了一只一次性打火机,一并揣在兜里回家。坐在布袋沙发上点燃近三个月来的第一支香烟的那个瞬间,我心里的感触已经被自己压抑到近乎麻木。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话了,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而感情是只属于自己的。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这句话来,然后觉得真是正确无误。   
  我现在所能确定的,无非是我自己的感情罢了。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把这样的感情继续下去。  
2007-6-1 13: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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