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QQ登录

快捷登录

新浪微博登陆

搜索
CDD 法语助手
楼主: muramasa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135
回复
8365
查看
[ 复制链接 ]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这当然是疑难的关键之点,因为用恩斯特·马赫的名字愤怒拒绝相对论的日期是"1913年7月",是爱因斯坦邮寄他的论文的几星期之后。在爱因斯坦-格罗斯曼论文中,相对论原理被扩展到应用于作非匀速运动的坐标系,因此引入非线性变换就成为必要的了。正如爱因斯坦自己承认的那样,这一步"对于坐标的诠释不可避免地是性命攸关的……它不再要求坐标差应当表明用理想的标尺或时钟量度的直接结果。我为这方面的知识感到十分烦恼"。[注27]用现代的话来说,爱因斯坦不得不察觉"物理意义不能附加在坐标的微分上,而只能附加在对应于它们的黎曼度规上"。[注28]在爱因斯坦向他所谓的"理性论"朝圣过程中,这一部分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人的经历。爱因斯坦后来告诉他的老朋友科尼利厄斯·兰佐斯说(1938年1月24日的信):"从有点像马赫的那种怀疑的经验论出发,通过引力问题,我被转变成一个信仰理性论的人,也就是说,成为一个到数学的简单性中去寻求真理的唯一可靠源泉的人。"  从这些背景看来,"1913年7月"马赫的《光学原理》前言的内容就变得十分可信了。可是,在沃尔特斯看来,把这种对相对论的拒斥加到恩斯特·马赫头上是一种谎言,他指责这是60年代开始的反实证论运动的发明,目的是要不公正地把马赫描绘成为一个"哲学上的笨蛋"(philosophiche Dummkopf)(p.403)。马赫的前言必定是"马赫人格在病理上的断裂"(p.405),或者更可能是一种伪造。沃尔特斯的指头指向了路德维希,即使沃尔特斯自己承认路德维希并没有供认这一点,而且他也没有明显的作案动机,虽然沃尔特斯还可以猜想他是受了一个朋友、哲学家雨果·丁格勒的影响。沃尔特斯说,丁格勒是一个"盲目憎恨"相对论的人(p.402)。而且,对于沃尔特斯的猜想,似乎没有提供出任何文件以作独立的学术研究之用。虽然,路德维希后来一再说(如他1920年6月29日给佩佐尔特的信中所说),公开声明断绝同相对论的联系是他父亲的意思,从技术上讲,路德维希在他父亲于1916年逝世之后,有机会来写或重写用他父亲名义发表的前言的某些部分或全部;在其中加进违背他父亲的观点的未授权的发明创造;并把他的不端行为的秘密带到他的坟墓中去。另一方面,沃尔特斯在他的书的末尾承认,归根到底,"光学(Optik)前言可能是恩斯特·马赫写的,或者,至少……符合他的原意[in seinem Sinne]……确实,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p.405)。[注29]无论如何,深信恩斯特·马赫的哲学声誉多少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是否写过这些段落的话,沃尔特斯辩解说,曾经毒害过马赫的"反实证论"从今以后会把目标转移到马赫的儿子身上。沃尔特斯的这本书就这样结束了。
  在这里沃尔特斯或许会提出反对,认为没有提到两个重要文件:爱因斯坦给马赫的未注明日期的信(或许写于1913年末或1914年初)和1914年4月马赫给佩佐尔特的信。在这两封信中不多的几句话,是沃尔特斯认为马赫在1913年7月不可能对爱因斯坦工作抱敌对态度的证据的中心部分。(在马赫于1914年5月1日给佩佐尔特的另一封信中,有些段落也许可以引伸为朝那个方向的暗示,但至少其他三个文件说的却是很相反的意见。)因此,让我们最后依次看一看这两封信件。在爱因斯坦未注明日期(可能是1913年末或1914年初)的回信中,第一句话仅仅说:"我为您友好地对新理论感兴趣很为高兴。"这句话所指的马赫自己的信还没有找到。但是让我们假设,马赫对这颗上升中的明星,一度自称是他的"敬慕您的学生",说过几句明显的合意的话,甚至进一步假设这话是指的爱因斯坦-格罗斯曼论文。一位学者,对一个他确实既不详细了解、又不一般赞同的邮件作出礼节性的评语,这并不少见。事实上,人们也在马赫给其他人的信件中找到这种例子,特别是对那些显然有水平的、自称为仰慕者的更年轻的科学家。例如,我们在第一章中已经指出过,马赫在和威廉·詹姆斯的直接通信中一般是支持詹姆斯的,但他并不介意在给别人的信中批评詹姆斯的工作。[注30]因此,仅仅根据爱因斯坦的两个词"友好地感兴趣"就对如此复杂的情况作出判断是很危险的。当人们继续看引文时,这种论证就显得更为牵强了。因为爱因斯坦在他给马赫的信中补充说:"不幸的是,在追随这些思想时所面对的数学困难,对我也是很大的。"看来马赫曾对这项工作严重的数学复杂性作过评论,事实上这种复杂性也已迫使爱因斯坦不得不寻求数学家格罗斯曼的帮助。沃尔特斯的证据的其他部分是在马赫于1914年4月回答佩佐尔特的信中。至少在那里我们是讨论马赫自己的话。但在那里人们也不能把它们解读为接受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马赫写道,他为佩佐尔特的文章(佩佐尔特送给他的)感到高兴,[注31]首先是因为,"您高度评价了我对有关这个主题的有限贡献"。(事实上,佩佐尔特的论文页继一页地以谄媚的方式奉承马赫,而马赫也予以认可并希望他的其他追随者也这样做。)于是马赫补充了模糊和无力的短句,例如,马赫说("auchsonst")[而且否则,或一般讲]他喜欢这篇论文,[注32]而沃尔特斯却把这当成接受的决定性的表示。这样,人们认为显然该做的事情是要找出短语auch sonst后面的东西——就是说,去读一读佩佐尔特的文章,为的是了解佩佐尔特在1914年所读的是哪一种相对论。确实,任何人轻率地把马赫的模棱两可的词当作赞许相对论,他就应该实际地研究一下佩佐尔特的那篇文章,该文共有56页,发表在刚建立不久的实证哲学学会的正式刊物上,作者是该刊物的主要创建人并且是它的编委会成员。这篇文章进一步揭示了当时在马赫学派中流行的接受科学的标准,也揭示了他们对物理学理解的水平,事实上,佩佐尔特的文章并不是一篇关于具有当时所达到的形式的相对论,而是一篇准哲学的、试图显示佩佐尔特自己的粗浅的和特有的相对论版本,它适合于"E·马赫和R·阿芬那留斯创立的相对主义的实证论"。佩佐尔特讨论的主要问题是经验的物理基础和心理基础的关系,主要根据马赫的观点。文章突出了马赫和爱因斯坦对绝对空间的否决,并表扬了爱因斯坦的工作,因为他证明了洛伦兹-斐兹杰惹收缩不是一种需要作物理"解释"的现象,而仅仅是从一种适当的描述所导出。
2007-1-10 21:05:51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佩佐尔特要在这里说明的重要之点是"物理学最终所能做的不过是事件的描述;完全的描述就是完全的说明;归根到底,物理学没有做过别的任何事情"(p.16,黑体字是原有的)。在这里,闵可夫斯基的论文被简略地说成是指向同样的结论。后来有时又提到了闵可夫斯基,但提到他的工作是由这样的意见得出来的,就是这个"奇异的"理论完全依赖于(正如爱因斯坦所做的那样)光速不变的预设,而且同以往的理论一样,随着这个预设的最终失败而失败。那时,还能站得住脚的是马赫的反绝对主义理论,"因为它立足于感觉生理学基础之上"。此外,佩佐尔特警告说,爱因斯坦-闵可夫斯基的相对论必须放在更形象直观的("anschauliche")基地之上。而且既然爱因斯坦-闵可夫斯基的四维世界只有当他被认为"仅仅是一个概念系统"时,才是可接受的,所以,佩佐尔特不能同意闵可夫斯基的结论,即四维世界是通过在其中发生的事件所给出。  佩佐尔特还指出了其他的"缺陷"。举出其中少数几项就足以看出他的一般调子。爱因斯坦本人关于相对原理的表述被指责为是在"朴素的假设而不是在经过批判考察之后的假设"的层次上。爱因斯坦关于"自然律"的观念也有独断的因素;时空测定和自然律之间的差别是不能容忍的。因此"我们看到认识论研究对于一个理论物理学家和数学家是多么重要"。正确地理解,相对论可以告诉我们"真实的变化"相对于"表观的变化"意味着什么。所谓表观的变化就像当我们特优地位改变时,很快地运动着的物体的长度或者观测到的物体的形状。因此观测到的形状不是基于隐秘的"物自体"的外观,而"仅仅是心理-生理学功能"。在它的最深的层次上,理解本身是"一切现实性的相对性和它的无实体性"(p.46)。突然,在这儿出现了有关新近流行的相对论时钟佯谬的讨论(又仅仅是以最粗浅的方式)。这里佩佐尔特显示了他的无知(用最简明的说法);因为他声称,当一个旅行者回到留在家中的同伴身边,旅行者似乎比留在家中的同伴显得年轻,而旅行者本人将有一种对称的经验并感到留在家中的同伴比他自己更年轻!佩佐尔特以最庄重的权威声调说,不这样想,将是"一个错误并且倒退到绝对主义思考中去了"(p.50)。[注33]在佩佐尔特的论文中还有一点值得注意,正好在他关于时钟佯谬的注定失败的讨论前面,插进了一个没有明确上下文的注。注中援引了爱因斯坦的两篇文章,它们把相对论推广到包含"引力问题"在内,其中一篇就是爱因斯坦和格罗斯曼的论文。佩佐尔特的文章并未说明白为什么要引这两篇文章;因为他既未试图讨论也未描述这两篇文章,他仅仅是以一种或许意味着表示他的不赞同的那种方式说:"通常物理学家在他的直观(Anschauungen)中并不开出一条接近他的公式的路,而是围绕这些公式有多种考虑,而并没有把握这些公式本身。"佩佐尔特还补充说:"像马赫作出的那种认识论批判的功能,就是要发现这些附加物和它们为什么站不住脚的理由。"
  人们只能作出这样的结论,如果马赫——完全撇开被恭维这一点——确实对佩佐尔特1914年的文章感到高兴并表示赞同,正如他给佩佐尔特的信所表示的那样,那就必然愉快地赞同佩佐尔特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多方面的反对。更重要的是,马赫对佩佐尔特关于相对论的说法的赞同,表明了马赫对当时相对论的状况的无知。总之,根据这种累积的论据——唉!——谁写了1913年7月马赫的不赞同相对论的声明就不再有多大关系了,当时的马赫已不再理解相对论是怎么一回事了。
2007-1-10 21:06:15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注释
  1.O·纽拉特给E·马赫的信,无日期[大概在1915年],载Joachim Thiele的Wi s senschaftliche Kommunikation:Die Korrespondenz Ernst Machs(Kastellaun: A. Henn Verlag, 1978), p.100.
  2.例如,A. Einstein, "Zum gegenwrtigen Stand desStrahlungsproblems", Physikalische Zeitschrift, 10 (1909): 185-193.

  3.Einstein, "Zum gegenwrtigen Stand",p. 192. 着重号是原有的。

  4.Leipzig, 1921. 1926年的英译本为E. Mach,The Principles of Physi cal Optics(New York:DoverPublications, Inc., 无日期), pp.vii-viii. 爱因斯坦和其他人很快就原谅了马赫,不介意他尖锐地拒斥相对论,考虑到这是他年 迈或有病的缘故。

   5.引自1926年Dover的英文版;本书作者改正了若干误译之处。
   6.见G. Holton,Thematic Origins of Scientific Thought: From Kepler to Einstein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73), 第8章,和1988年修订 版,第7章。
   7.Berlin, New York: Walter de Gruyter, 1987.

  8.Vienna: Wilhelm Braunmüller,Universitts-Verlagsbuchhandlung GmbH, 1985.

   9.Gereon Wolters, "Topik derForschung",载C.Burrichter, R. Inhertvee n, 和R. Kter编,Technische Rationalitt undrationale Heuristik(Paderborn: Schoningh, 1986) , pp.123-154.
  10.有关这几点的详细阐述,见Gereon Wolters,"Atome und Relativit——Was meinte Mach",载R.Haller和F.Stadler编,ErnstMach——Werk und Wirkung(Vienn a: Verlag HolderPichlerTemsky,1988).

  11.因此,自1981年以来,布莱克默和亨切尔得到的128封信是注1中所引Joachim Th iele的书的补充。近来,另外的一组文件已经发表,作为注10中所引的Haller 和Stadler的 书的第2部分(pp.167-305)。

  12.J. Classen, "Uber das Relati vitatsprinzip in der modernen Physik", Zeitschrift fr Physikalischen und Che mischen Unterricht,23(1910): 257- 2 67. 我很感谢迪特尔·霍夫曼博士帮助我找到这本出版物。

  13.A. Einstein, "Le principle de relativité et ses conséquences dans l a physique moderne",Archives des Sciences Physiques et Naturelles, 29, no.1 (1910): 5-28, 125-144. 文章的程度确实很浅;而闵可夫斯基的工作只是在三个段落中 稍稍触及。

  14.John T. Blackmore,Ernst Mach, His Work, Life, and Influence(Berkel ey, Calif.: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72), p.263.

  15.Friedrich Herneck,"Die Beziehungen zwischen Einstein und Mach dokumen tarisch dargestellt",Wissenschaftliche Zeitschrift der FriedrichSchiller Universit at Jena, mathematischnaturwissenscha ftl iche Reihe,
15 (1966): 7. 关 于"恩斯特·马赫在1910年给弗兰克的两封信,至少有一部分是希望弗兰克能帮助他阐明爱 因斯 坦和闵可夫斯基的思想"的评论,还可参见Blackmore,Ernst Mach, p.183.

  16.见Blackmore,Ernst Mach, p.264, 未注明日期"但又明确在1910年"。

  17.Herneck, "Beziehungen zwischen Einstein und Mach",p.7.

  18.例如,在Zeitschrift fr Physikalische Chemie, 74 (1910): 466-495 中,赫尔内克(同上,pp. 7, 13)说这是最切题的,弗兰克把此文的一份抽印本送给了马 赫。

  19.弗兰克有一次跟我讲,这样做是他的得意之点。而且,在这方面,他是追随爱因 斯坦1913 年的综述文章(注13所引)。

  20.关于闵可夫斯基的论文中本质上是柏拉图式的暗流的讨论,参见Peter L. Gali son, "Minkowski's SpaceTime: From Visual Thinking to the Absolute World",H istorical Studies in Physical Science, 10 (1979): 85-121.

  21.E. Mach,"Die Leitgedanken meiner naturwissenschaftlichen Erkenntnisle hre und ihre Aufnahme durch die Zeitgenossen",Physikalische Zeitschrift, 11 (1910): 605.

  22.译自Joachim Thiele编,Ernst Mach (Amsterdam: E. J. Bonset, 1969), p.60. 本书包括马赫的Die Geschichte und die Wurzel des Satzes von der Erhaltung der Arbeit (1872) 的德文原版的重印本和马赫对第二次重印本(1909)的简要补遗。

  23.引自Thiele,Mach, p.59.

  24.A. Einstein 和 M. Grossmann,"Entwurf einer verallgemeinerten Relativ it atstheorie und einer Theorie der Gravitation", Zeitschrift fr Mathematik u nd Physik,62 (1914): 225-261. 该刊的封面页说"1914年1月30日发表";但是文章的 38页的单行本出版得更早(Leipzig: B. G. Teubner, 1913). 沃尔特斯同意这篇文章是爱因斯坦在他1913年6月25日给马赫的信中提到的那一篇。

  25.爱因斯坦曾在维也纳的第85届维也纳自然研究者协会的讲演中预先报告过该文的 部分内容。参见Physikalische Zeitschrift, 14 (1913): 1249-1266。 这次讲演也是爱因斯坦访问马赫的时机,在这次会见中,讨论的主题显然是他们有关 原子存在假设的分歧。关于这次访问的描述,见Philipp Frank,Einstein,His Life and Times(New York: Alfred A.Knopf, 1947), pp.103-105。

  26.此外,现在积累起来的更多证据表明,爱因斯坦——属于全人类的!——当时正 被马克斯·普朗克所笼络,尽管爱因斯坦在他两封给马赫的信中私下表示反对普朗克对马赫 的攻击。爱因斯坦-格罗斯曼的论文引用一篇普朗克的论著,似乎它是"通常的相对论"的 模范的阐述(p.226);爱因斯坦在1913年新的Naturwissenschaften第一卷上发表了一篇 热情的有关普朗克的文章;爱因斯坦正同普朗克协商离开布拉格到柏林与他共事;这些都无 助于改善爱因斯坦同马赫的关系。

  27.A. Einstein, "Notes on the Origin of the General Theory of Relativity ",1933年6月20日在格拉斯哥大学的演讲,重印多次,例如,载 Albert Einstein, Idea s and Opinions (New York: Dell Publishing Co., 1954), p.281; 又参见Einstein的 Autobiographical Notes, p.67.

  28.Einstein,Ideas and Opinions, p.282.

  29.他可能又补充说,犹如别人已经指明的那样,前言中的用词和其他内部证据表明 它同恩斯特·马赫特有的表达方式、风格和思想是一致的。参见John Blackmore, "Mach C o mpetes with Planck for Einstein's Favor",Historia Scientarium, 35 (1988): 4 5 -89,和John Blackmore,"Mach über Atome und Relativita¨t——Neueste Forschungse rgebnisse",载R. Haller 和 F. Stadler,Ernst Mach(同注10).

  30.马赫1909年9月4日给Anton Thomsen的信。马赫写道,他很喜欢詹姆斯的《心理学原理》,但又批评詹姆斯的浪漫主义和唯灵论倾向。与此相仿,马赫1911年1月21日给Tho msen的信提到詹姆斯的"危险的论证"。

  31.Joseph Petzoldt,"Die Relativit¨tstheor ie d er Physik", Zeitschrift fr positivistische Philosophie, 2 (1914): 1-56.

  32.佩佐尔特是另一个例子,表明马赫很少当面直接提出反对意见,而是在信中向 别人提出,例如,1909 年8月20日和1910年1月23日给Friedrich Adler的信。

  33.Klaus Hentschel,Interpretation und Fehlinterpretation der spe ziellen und der allgemeinen Relativatstheorie d urch Ze itgenossen Albert Einsteins (Boston, Berlin: Birkhaeuser Verlag, 1990), pp.101 -420, 讨论了佩佐尔特以后的更不成功的试图理解狭义和广义相对论的尝试;该书包括和 爱因斯坦的通信。爱因斯坦最后以如下评语作为结论,"你的误解是十分基本性的"(p.416 )。
2007-1-10 21:06:32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第三章 量子论、相对论和修辞学(1)


  开场白科学中的修辞学?对于一个科学家,这句短语有一种矛盾修辞法的所有标记。自古以来,修辞学本质上是一种说服的技艺,同证明的技艺形成对照。在现代科学的所有主张中,或许最强硬的主张是,通过过去的四个世纪的痛苦斗争,已经得到了证明自然界的运作方式、寻找和报道事实的一种"客观的"方法,人们可以相信这些事实,不管提出事实的那些人,或者倾听这些事实报道的那些人的个人的、个性的特征如何。在亚里士多德的《修辞学》(Rhetorica)[注1]中客观性和主观性的作用的区别是明确的:在依靠修辞学和说话者可用的三种"说服方式"中,只有第三种"依赖于证明,或由说话的词本身提供的表观的证明",而"第一种方式依赖于说话者的人品,而第二种方式是把听众放在某个[正确的]心智框架之中"。确实主要的修辞武器是说话者的内在道德品性:比起别的人来,我们更完全地和更容易地相信好人……说说话者所展现的人品的善对增加他的说服能力没有贡献,这是不真实的;正好相反,他的品性几乎可以说是他所拥有的最有效的说服手段。
  科学必须找到摆脱这种道德化和人格的话语方式。似乎是强调这种有自我否定的条令是科学的划界标准之一,罗伯特·胡克起草的皇家学会最初的章程前言特别否定科学家想"玩弄""修辞学"。自大约17世纪中叶以来,科学家的论著日益反映出他们同意这种告诫。因此,牛顿为他的《原理》(Principia)采用一种结构,它使人想起同客观性的范例、欧几里得几何的表达方式相类似。而牛顿在他的《光学》的第一册开头就说明该书的含意不包括猜测、类比、比喻、夸张或任何会等同于修辞技巧的其他办法。而是,如牛顿所说,"我在本书中的设计不是用假说来说明光的各种性质,而是通过推理和实验来提出并证明它们"。[注2]久经检验的逻辑和分析机制、现象的直接证据——谁能抗拒这些?谁还需要更多的东西?牛顿和以前的科学家希望只被认为是一些导水管,通过它们,自然之书可以直接宣讲,可以越过独立的、外部的现象世界同观察者内心世界之间的巨大分水岭。但是因为它们同"自然的方向和过程"[注3]相协调,它们的报道排除了人类那种异想天开和局限。用亚历山大·冯·洪堡的话来说,它们应该是观测的结果,剥除了一切"幻想和魅力"。或者,至少如路易斯·巴斯德劝告学生那样——正如提交科学期刊的任何研究论文的流行做法——"使他看起来像是不可避免的"。这里确实显示出同老的修辞学的最终目标之间的联系。因为,正如亚里士多德所指的那样,修辞学的各种各样的命题中最令人想望的是"不会错的那一类"命题,是"完全的证明"(τεκμριον):"当人们认为他们所说的不能被人驳倒,他们就认为他们正好实现了一种'完全的证明',意思是说事情现在已被证明而且完成了。"[注4]像这样,在受到告诫之后,我们现在记得科学史家们新近的许多研究表明了,至少在一项工作成熟到可以发表以前,在它的萌芽时期,传统的修辞学因素,诸如猜测、类比、比喻和甚至自愿地保留不相信,都能够对个别科学家的想像产生有力的帮肋。[注5]因此,问一下是否某些戏剧的节目终究也用在——或者甚至是必要的——最终出版物中,这是有道理的。确实,我将通过举例在这里提出一种观点并试图使它具有说服力,这种观点不同于而又补充于通常的解读历史上的科学论文的方式。这就是:出版物不仅是作者对与自然界的秘密作斗争的结果的说明,——这是出版物的主要目的和重要力量,因此科学家偏爱这种解释——但它也可以被读作几个"演员"间对话的记录,而这些"演员"的相互影响最终形成了出版物。而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那样,在这方面它类似于一个戏剧的脚本,在这个剧中,有许多角色出现,每一个对于总的戏剧效果都是必不可少的。[注6]用补充(complementary)一词时,我们强调的是我并不是主张我们可以、或者甚至能够在这两种解读方式中作出选择。第二种解读方式无论如何也不会减损第一种解读方式想得到的成就。我们将不仅仅主要以科学家原来所设想的主要读者的观点来看科学家的著作,而是从与此正交的方向,从主要读者的两翼来看科学家的著作。可是,我们一定不要期望用现有已出版的科学论著去使人们辨认出它内部的修辞学,会比从导致最终结果的原始动机或实际步骤更为简单地推导出它内部的修辞学。确实,科学家很少有人帮助科学史家或科学哲学家越过必然性的面具,深入地察觉爱因斯坦所说的"个人的奋斗",看一看促使出版物诞生的各种各样的影响,即传记文学的、基旨的、体制的、文化的影响,等等。我们不能期望别的,因为对于那种疏忽和不耐烦,有些好的社会学理由。科学体制本身,青年科学家的挑选和训练、和科学家内部化了的形象,所有这一切都是这样设计的,其目的就是要把出版物中对涉及的个人活动的注意降到最小。确实,科学作为一种主体间的一致的、可共享的活动,它的成功是同科学研究的出版物中对个别的个人斗争保持缄默相联系的。因此,有用的虚构是科学发生在被现象轴和分析轴界定的二维平面之中,而不是包括基旨维的三维流形中。[注7]尤其是,有时现实发明中似乎是非逻辑性的状况同发展成熟的物理概念的逻辑性之间的明显矛盾,被某些科学家和哲学家看作是对科学的真正基础和理性本身的一种威胁。(通过一个特别案例的"理性重建",时髦地尝试去证明科学工作应当怎样做,似乎已如此地得到了鼓励。)仍然,我们应该学会如何以最微小的注意力去解读科学的作者怎么说或者为何不说,同时也看一看未经研究的证据,不该仅仅是对出版物的表面解读,还该探视一下必然性面具的后面。2500多年来,对文学和有政治意图的著作都作过修辞学要素的分析。现在我们将开始识别以下几方面科学的话语中相应的的要素:在萌芽阶段,科学家看重他们的思想对他们自己有说服力;在他们已发表的成果中;在关于这些成果的争论中;在科学家的传记性著作和自传性著作中;在科学教科书中;也在科学发现的有争议的应用中——这是二阶现象,一种"有关修辞学的修辞学"。断言的修辞学对赞同或拒绝的修辞学在把一篇科学论文同对它的种种反应作比较时,显然,人们必须识别支持行动的断言修辞学和作出反应的赞同或拒绝修辞学。第一种修辞学表示,一个科学家在写可发表著作时,已使他或他自己确信这项工作,并希望说服其他人。第二类修辞学描述同时代或以后的读者对这项工作的反应的特征——我们应该指出,这些反应又是由反应者自己对他们自己的断言修辞学的承诺而形成的。成功或被拒绝承认,或者它的延误,以及甚至由那些自认为皈依者的人作出的不恰当的重新诠释,因此都可以用这两类修辞学的每一个中的关键要素间的相配或不相配来理解。
2007-1-10 21:07:11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在科学史的许多案例中这些关键要素最主要的是基旨的承诺:创始者的承诺和批评者或反对者或自命为信徒的承诺。因为基旨承诺并不总是自觉地坚持的,因此我们时常被迫承担一些准考古学的任务:挖掘一场争论的可见部分下面的东西,以便找到通常见不到但高度促成各种各样的参加者所采纳的各自的基旨集的相配、不相配和冲突的因素——而且不仅是单个的基旨,而且也可以是基旨的群集,它们规定了局域地坚持的科学的世界图像。这种相符和冲突可以看作是相互竞争的声言者在米歇尔·富柯取名为"修辞空间"的范围内的互动。[注8]  对于我们的研究来说,好的例子来自两篇经典性论文,在为本世纪物理科学开辟道路和规定风格方面,它们比大多数别的论文起的作用更大。我将首先讨论对尼耳斯·玻尔的有重大影响的论文"论原子构造和分子构造"中译文见《尼耳斯·玻尔集》(第二卷),戈革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年版,第158-232页。——译者注的有助于说明的评论。论文从1913年开始分三个部分发表,这篇论文提出了有核原子及其轨道电子的工作图像,包括原子的光谱和它的化学性质的某种迹象,长期以来人们早已熟悉这种图像以致于几乎把这当成陈词滥调。今天的物理学家将同意埃米利奥·塞格雷的评价:"有教养的读者将会敬佩玻尔驾帆驶过充满险滩的大海并平安着陆的机敏技巧……"[注9]当然,这是在玻尔模型基础上培育出来的那些人的看法。但是,雷昂·罗森菲耳德抓住了更直接的反应。在他为玻尔的1913年的论文的重印本所写的序言中,他写道:玻尔的量子公设的勇敢精神(不说他招人反对的方面)怎么强调也不过份:一个原子发射或吸收辐射的频率不等同于它的内部运动的任何频率,对当时绝大多数物理学家必定显得无法想像。玻尔充分意识到他的想法的这种最为异端的特征:他在他的论文中适当强调地提到了这一点,而且,在此后不久在他(1913年9月1日)给S·B·麦克拉伦的信中,他写道:"我想我们都同意引入新假设的必要性;但是您认为像我所用的如此可怕的假设是必要的吗?目前我倾向于最激进的思潮并且确实认为力学的应用只有形式上的有效性。"[注10]确实如果我们仔细地阅读玻尔的论文(载The Philosophical Magazine 的第26卷),特别是在1913年初不到三个月时间内匆促完成的第一部分,就会明白为什么它在起初会受到如此各种各样的对待,为什么玻尔在他的晚年的谈话中对以当时那种形式发表感到某些遗憾。为了将断言的修辞学与赞同或拒绝修辞学相比较,为了看一看像玻尔自己这样的年轻人和某些当代名人对玻尔的工作的反应是多么不同,我们还可以使用关于一些"未经研究的"、自发的、口头的评论的相当可靠的叙述,幸运的是,在这个案例中,现存的这类叙述是大量的。
  阿布拉罕·派斯已经发表了他所收集到的典型的反应,用的标题是:"这是一个相信的时代,这是一个怀疑的时代",[注11]虽然在起初怀疑远远超过相信。有少数著名人士如爱因斯坦、德拜和金斯是完全接受的。但这是十分明显的少数人的观点。因此,奥托·斯特恩在玻尔的论文发表后不久告诉派斯说,斯特恩和马克斯·冯·劳厄在到苏黎世城外的乌特利山郊游时,发了一个他们称之为庄严的乌特利誓言:"如果玻尔的那个荒诞的模型结果是对的的话,他们将不再搞物理学。"[注12]瑞利勋爵以高傲简洁的话语评论玻尔的论文"它不适合我"。J·J·汤姆孙顽固地反对玻尔的观念,在他从1913年到1936年的有关原子的大多数论著中都可以觉察。H·A·洛伦兹的宽大是出名的,但也有其限度。当英国《自然》(Nature)杂志报道玻尔在英国报告他的原子[结构]的首次会议时,洛伦兹(他以前已经提出反对意见,"量子在以太中的单个存在是不可能的")插话提问道:"怎样从力学上说明玻尔原子",而玻尔不得不承认"他的理论的这部分还不完备,但……某种这一类的方案是必要的"。[注13]
  玻尔自己在后来指出:当我的第一篇论文发表时,实际上它在格丁根遭到了反对。在那里没有人对它感兴趣,而且,如我告诉过您的那样,那儿甚至有一种普遍一致的意见,认为有关光谱的文献被这一类论文所玷污,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这篇论文完全是一种数字游戏,毫无内容……很清楚,这是普遍一致的意见……因为首先实际上空洞无物。而这就是我们将要谈到的事情。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这篇文章是怎样发表的?[注14]这确实是个问题。在玻尔的工作的预审中,玻尔在1912年警告卢瑟夫,说他玻尔必须采纳一个假说"关于它将不试图给出力学基础因为这看来是毫无希望的"。[注15]但当卢瑟夫实际上看到手稿时,他不得不在1913年3月20日写信给玻尔说,普朗克的思想同旧力学的混合[玻尔自己在1913年3月6日的一封信中把它的特征描述为"同时使用的微妙问题"],使得很难对它的基础是什么形成一个物理思想……当电子从一个定态过渡到另一个定态时,电子怎样决定它将以什么频率振动?
  这是一个很公正的问题——直到1917年爱因斯坦才指出了一条解决这个问题的路子。[注16]
  玻尔的读者,当他们被迫决定是赞同或是拒绝时,最关心的——这些读者是在诸如汤姆孙的原子模型的基础上培养出来的,这种模型是考虑到"力学的说明"的——不仅是玻尔本人的表述,一种断言的修辞学,而且还有玻尔引入他的原子的这种不连续性和概率主义的基旨,而不是牛顿的因果性——对于经典[力学]基础是一种反基旨。当时这些基础也受到来自其他方面的威胁。1911年的索尔维会议是有关量子物理学的第一次高峰会议,从这次会议回来,詹姆斯·金斯非常严重地指出了对许多人来说是物理学论旨基础中的一种不祥之兆的降临:"旧力学基调是连续性,natura non facit saltus (自然界没有飞跃)。而新力学的基调是非连续性。"[注17]但是,金斯对于这种深刻的变革比许多其他人有更多的思想准备。爱丁顿谈到他,说金斯是英国唯一一个通过索尔维会议而皈依量子物理学的人。亨利·彭加勒,从同一次会议回来,当他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伤感地对大多数人作出结论时说:直到近来旧理论似乎能够说明所有已知现象,可是新近遇到了出乎意料的麻烦……M·普朗克提出了一个假说,但这个如此奇怪的假说,必须寻求一切可能的手段来避免它。迄今为止,探索的结果是找不到任何出路……难道非连续性注定要统治物理宇宙?它的胜利将是最后的胜利?[注18]不像他的许多物理学前辈,27岁的玻尔还没养成以旧物理学的基旨来裁决一切的习惯他比较年轻,在学生时代就遇到了量子观念的存在。此外,在他写关于金属的电子理论论文时(他刚完成这篇论文),他就比他的主考人更清楚地理解,经典概念根本不足以处理例如比热、或黑体辐射的高频部分,或物质的磁性这类问题。因此,为了理解一项工作的作者使他相信他自己的论据,人们必须寻找该论据的根源,它可能在他以前的工作中已经出现。玻尔1913年的论文是他个人的科学的发展的轨迹(S1)上的一点,该轨迹同公认科学的[轨迹](S2)在1913年7月该论文发表时相交。在S1的较早部分,我们不仅找到了玻尔的博士论文,而且也找到了他待在剑桥时未能实现的同J·J·汤姆孙的讨论,和他在曼彻斯特卢瑟福的实验室关于α粒子散射的富有成效的工作;在1913年7月的论文头几页就可以找到它们的痕迹。
2007-1-10 21:07:34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不是一个演员而是(至少)两个我们用如下的命题总结这一点:Ⅰ.一个科学家当前的工作像是其起源在他以前工作之中的一种独白的继续。似乎是通过对称,可以得出第二个命题:Ⅱ.在科学家的当前工作中,人们可以看出他未来工作的可能方向的证据。为了补充为命题Ⅰ所已给出的例子,我们可以指出玻尔在1913年7月的勇气是他早些时候激进化的结果。卢瑟福的原子有核模型是在1910年末十分出乎意料的发现,并在1911年发表。这起初也广泛地受到怀疑,而卢瑟福自己也并不坚持这个模型(这表现在他于1911年的索尔维会议上对此表示缄默)。但是它的含义是巨大的,或许艺术家坎丁斯基的惊呼最好地抓住了这种含义:旧的原子被摧毁了,整个现存的世界秩序烟消云散了,所以可能会有一个新的开端。[注19]对于在曼彻斯特的卢瑟福的年轻合作者,特别是对于玻尔(他为了逃避剑挢和它对新思想的抵制而来到了曼彻斯特),卢瑟福发现原子的质量集中于一个核揭示了当时占统治地位的原子模型(首先是J·J·汤姆孙的模型)的关键性缺陷,尽管那个模型,除了其他有用的特征外,还对原子的大小和多次散射的数据给出了似乎可信的说明。可是,在卢瑟福的原子模型中,没有人知道如何处理核周围的电子。汤姆孙认为这是"一场很大的灾难";[注20]但是当玻尔问他:"您是唯一一个对它[卢瑟福原子]作出好的回应的人吗?"卢瑟福答道:"是,但是您知道我甚至没有对它作出'回应',我就是相信它。"[注21]玻尔显然是对这种有核模型有所准备,在他作博士论文之时,在他同经典的原子模型作了不能令人满意的奋斗之后,他说:"现在很清楚,这个关键问题是在卢瑟福原子中,从它出发我们可以有所收获,但是除了通过一次激进的变革,用任何别的办法,我们终究都无法前进。"[注22]或者,正如他在1912年7月给卢瑟福的"备忘录"中指出,电子位形的稳定性"必须用完全不同的观点加以探讨"。[注23]寻求拯救之路的方向是明确的。多年来,普朗克的作用量子h一直是理解黑体辐射的工具。关于作用量子,似乎有一种魔术,至少一些青年人准备用它来冒险。(埃德温·C·肯布尔在他20多岁时,在美国开创了量子物理的研究,他回忆他的动机时说:"任何东西,只要其中有量子,其中有h,就是激动人心的。"[注24]准备好拥抱新的基旨,这在科学史中也是常见的,甚至玻尔原子的那些特征对于别的人最终成了有说服力的论据——例如,正确预测光谱线和导出里德伯常数值——但对说服玻尔本人,却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们现在知道,他只是到1913年初最后的时刻才意外地发现这些方面,而那时他论文的主要部分已经确定了。要为命题Ⅱ举例也是容易的。例如,玻尔思想的一个引人注意的特征,特别包括他关于互补性的思想,都贯串在他后来所有的工作中。他的激进化并没有迫使他像某些别的人那样,完全摒弃旧的机械论观点。恰恰相反,他主张,通过同关于别的问题的已知的东西"作类比",将旧物理学,同量子物理学一道继续使用似乎是合法的,在1913年论文的同一段落中也时常出现这种情况。这正是卢瑟福感到困惑之处。但这正是玻尔1913年大胆建议的核心,他后来称这为"对应观点",接着,从1927年开始迅速发展为他的"互补性论证"。我们现在可以总结这一段:在或大或小的程度上,一个出版物可以被解读为从作者的过去的外推以及为了未来的探险的中途区域。换一种说法,在研究一个作者在一项给定工作中的断言修辞学时,我们看出,这个作者分裂为两个演员,在同一舞台上表演两种不同的独白。演员Ⅰ表演同他自己新近的工作或更遥远的过去的工作的一种内部的对话,而新工作是从上述工作生长出来的。演员Ⅱ表演在未来的某个时候还不会果实累累的一些想法。作者的大部分生产成果来自两种独白并从每种独白获得不同的特征:一方面,由于现在克服了过去的困难而产生的信心;另一方面,由于进一步的成功的吸引力所产生的信心,这些成功或许还仅仅是一种模糊的但又令人着急的召唤——特别是在玻尔的案例中,互补性的新基旨更是如此;一方面希望通过他的新原子实现对物质的化学性质和物理性质更加统一的理解;另一方面,感到远处有某种奇异的隐隐呈现的东西。因此,玻尔在1913年2月7日写给G·赫维西的信中写道:……我不谈我可用我可怜的手段获得的成果,而只谈观点——期望并相信在未来(或许很快对我的理解获得巨大和出乎意料??的发展——我是通过上述考虑导出产生这种观点的。[注25]这几乎是伽利略的《两门新科学》(Two New Sciences)中第三天末尾的预言的意译,伽利略的预言是"这本小书中提出的一些原理……将导致产生许多别的更为值得注意的结果"。这样,当演员Ⅰ被新近战胜困难的满足所鼓舞时,演员Ⅱ则被他们的日程中更大的目标的吸引力拉拽向前。此外,科学中一篇有重大影响的论文的最重要的长期功能之一显然是修辞学的:就是同它的读者来共享作者的兴奋情绪,共享他对新的远景正被打开、新的问题能被提出并或许被回答的那种感觉(化学家达德利·海尔施巴赫曾把它命名为好的新科学的"精神作用")。但我们还要开始指出,两个演员在论文的文本所规定的舞台上决不是孤独的。每一个演员表演他的独白时在想像中都有他的重要的伙伴同在。发表的论文为下述情况提供证据:人们能够明白两个演员中的哪一个在说这段话,又是面对着有哪些想像的支持者或反对者的背景来编出这段话。(决不是所有这些都将在正文中或注释中指名道姓地予以确认。)因此,玻尔的论文在他的第一段中是"卢瑟福教授"的一个助手的致谢(这位教授也是把论文送给期刊的被确认的推荐者),是卢瑟福新近发现的有核原子的激发力量的信徒的致谢。后两段是第一段的继续,附加了一条用辞小心的致谢,感谢"J·J·汤姆孙爵士"的居高临下的幽灵仍然在起作用的威力。在第四段,我们看到玻尔接受了普朗克在1900年引入的革命的希望(很违背他本人的意愿)。而只有在这之后,在该段的最后半句,在删掉的一行中,有玻尔自己的思想的第一个证据:自信的直觉的非凡业绩,由于年轻的作者未能在那一群杰出的人物中清楚地发出他自己的声音,所以几乎使人难以理解。[注26]到第4页,玻尔引入了那个奇怪的思想:在把一个电子束缚于原子时发出的辐射频率"等于电子在终末轨道上绕转频率的一半"。一个早期的典型反应是,这是"一个荒唐的噱头"——但是这里我们又看到演员Ⅱ出现在舞台上,提出一个显然得不到支持的论证,这个论证后来发展成为玻尔的宝贵的对应论证,通过这种论证,他试图既坚特经典物理又坚持量子物理。以这种方式,一篇论文可以在断言舞台上一段一段地分解为主要的修辞学成分,例如,分解为不同演员表演的不同部分。此外,人们还能够区分随后的赞同或拒绝舞台上的一些修辞学成分——在玻尔原子的案例中,头几年这在美国物理学家当中是特别忐忑不安的,他们为把玻尔的二维原子模型看作是一项发现,对物质的三维本性的一个类比,还是把它看作是一个强有力的比喻,感到困惑。[注27]但是,为了指明修辞作用的普遍性(尽管有很大的个别的差异),不拟进一步讨论玻尔原子的案例,我现在转向20世纪初物理学史中另一篇有重大影响的论文。
2007-1-10 21:07:56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相对论:它的公众和它的作者

  爱因斯坦早期著作的例子主要在一个方面类似于玻尔:阿耳伯特·爱因斯坦关于现在称之为狭义相对论的理论的表述对于我们也已是如此熟悉,以致于我们可以说,正如他谈恩斯特·马赫的思想一样,人们吮吸它就像吸自己母亲的奶汁一样。最终,用约瑟夫·本-大卫的术语来说,相对论成为"最有号召力的"活动之一。因此,人们要把自己从一种有关爱因斯坦的主张的非历史观点解放出来,这是一种有严肃愿望的行为。爱因斯坦的主张是在一系列快速通信中形成的,起始于1905年9月26日他的第一篇论文"论动体的电动力学"中译文见《爱因斯坦文集》(第二卷),范岱年、许良英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83-115页。——译者注的发表。从修辞学角度看来,这篇对于1905年典型的读者几乎是有意要使人难堪的。确实,正如爱因斯坦在他的一封信中所预测的,如果这篇论文被广大科学共同体立即接受,那么这项工作可以看作是失败了。赞同当然来自这个不知名的和社会学上"边缘性"人物的少数私人朋友,诸如米歇尔·贝索、约瑟夫·索特、马塞尔·格罗斯曼和康拉特·哈比希特这些"边缘性"伙伴。玻尔的论文从第一句话就显示出他是意识到进展的,而且他确实促成了进展,而爱因斯坦的论文在奥林比亚伙伴1902年4月,爱因斯坦结识索洛文和哈比希特,经常共同讨论哲学和科学问题,这一活动继续到1905年,他们自己戏称为奥林比亚科学院。——译者注中,流露出这样一种意思,即年轻的作者不习惯或不愿意适当地致力于使他的情况"有所好转"(情况确实也是如此)。在头几年,对爱因斯坦的表述的公正理解,在大物理学家中只是缓慢地增进的。赞同或拒绝的修辞学严重地倾向于拒绝这一方面。而且甚至那些一个一个地转变态度的人,几乎在所有场合,以十分不同于爱因斯坦本人所用的方式,诠释了爱因斯坦的工作的主要之点。可以合理地说,到显示出不可逆转地改变这种不利的形势,即到1911年马克斯·冯·劳厄的第一本相对论教科书的出版,共花了6年时间;而且,包括H·A·洛伦兹在内的某些人,到他们临终的日子,仍不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和平相处。我们将看到,所有这些人的一个大的例外是马克斯·普朗克。爱因斯坦本人认为物理学精英中,普朗克是他第一个也是至关重要的战友。而且即使如此,当8年以后把相对论推广到广义相对论时,爱因斯坦在一封给恩斯特·马赫的信中抱怨说,普朗克"对我的理论也是抱拒绝的态度"。[注28]至于其他一些物理学家,诸如威廉·维恩和亨利·彭加勒,爱因斯坦曾经研究并仰慕过他们的著作,他确实一定希望过他们对他试图做的工作有某种较早的和真正的理解。但是,在这种事情上,爱因斯坦是完全失望了;而马赫,在早期表达了简要的、外交辞令式的、谨慎的鼓励之词后,当他开始认识到相对论的纲领是什么和它要求什么时,转而反对相对论。赫尔曼·闵可夫斯基1908年热情地欢迎相对论——由他自己重新诠释的相对论——对爱因斯坦本人在起初却很冷淡。以后几年内,年轻的科学家和哲学家,诸如瑞士的弗里德里希·阿德勒、德国的约瑟夫·佩佐尔特、法国的保罗·郎之万、美国的理查德·C·托耳曼和吉尔伯特·N·刘易斯,都为他们自己的目的开始采纳了相对论。但是他们起初又常常是误解了主要之点。在若干学派中,要末是带有误解的赞同,要末是彻底地拒绝,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十年。对于现在科学家们是如此清楚的一个理论曾经有这些多种多样的反应,需要作出解释。在这类事件中,人们并不期望只找到一种或者两种机制,而且也不要求参加者本人都弄清楚所有这些机制。但是即使一个简单的一览表也必须包含下列这些事实:爱因斯坦的第一篇关于相对论的论文甚至有比公开声称的更大的雄心;从习惯于当时流行的物理学风格的那些人看来,这篇文章既复杂而且又作了奇怪的解释——实际上违反了当时物理学中的断言修辞学——而对于我们这些继承了爱因斯坦的许多思想方法和论证方式的人,论文似乎只提出了少得多的要求;爱因斯坦的建议对1905年的物理学家确实不是必要的,因为从威廉·詹姆斯所说的"现金价值"看来,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似乎并不比(例如说)洛伦兹的基础完全不同的并十分成功的理论得出的那些价值高多少;要求作出大的概念牺牲(诸如放弃时间和同时性的绝对性,和以太)以解除似乎只有不知名的青年作者所感到的痛苦作为回报。这篇发表的论文,是经过多年深思之后,在紧张的五六个星期内匆促写成的,它有一种满不在乎的味道——还有几个必须改正的错误。[注29]这表现在,例如,它不寻常地没有任何参考文献的索引,它不愿清晰地证明某些它自己欣赏的观念和含义,例如现在仍称为洛伦兹变换方程的方程系,现在可以从爱因斯坦的公设很简单地导出,因此,没有必要像洛伦兹和爱因斯坦认为的那样以特设的方式来引入。(最简单的推导已在论文重印时在编者所加的脚注中指出。)回想一下亚里士多德所说的一个好的修辞学家必需的三种"说服方式"——显示说话者好的个人品格,把听众安排在恰当的精神框架中,通过语言本身来提供一个证明——我们看到爱因斯坦对这三种方式的任何一种似乎都不大在乎。如果有什么在乎的话,他似乎是想尽可能地少注意它们。
  当爱因斯坦在40年代表示对他1905年的论文感到不满时,我不知道他的内心想到的是哪些"缺陷"。爱因斯坦的长期秘书海伦·杜卡斯曾告诉我下面所说的一个机会:有人曾要求爱因斯坦把他1905年的论文手稿捐赠给美国政府战时债券的募款征集机构。因为他没有保存那份手稿,他决定根据印刷版本作一份新的手写抄本(它实际上为政府拍卖了一大笔钱,手稿现存国会图书馆)。为了加快誊写工作,爱因斯坦要海伦·杜卡斯为他念论文。她告诉我,爱因斯坦不是忠实地追随她的朗读,而是一再提出意见,说他"能够写得更好得多",而且这时他确实想这样做。她不得不不断地请求他克制自己,不要改变他的旧著作。[注30]
  不管怎样,如果人们仔细地、一行一行地分析1905年的相对论论文,[注31]人们又能够在整个期间看出两个演员在各自表演他们不同的独白,一个是讲他的过去,一个是讲他的未来。看一下头几行就足以明白这一点。头一段集中于演员I对爱因斯坦早年努力钻研经典电动力学的回顾和反思,这是他学生时代的经历,例如阅读奥古斯特·弗普耳的教科书《麦克斯韦电学导论》(Einfhrung in die MaxwellscheTheorie der Elektrizit),1894年(它又特别向基尔霍夫、赫兹和马赫致谢,感谢他们在认识论方面的教导)。爱因斯坦在1905年论文中最初的Problemstellung(提出问题)完全类似于弗普耳的第五个主要部分,特别是包括他们二人都援引的法拉第实验,爱因斯坦曾反复指出,法拉第的实验在"建立狭义相对论的建构中"起着"一种主导的作用"。[注32]在第二段,我们继续听到爱因斯坦关注他自己青年时代的回声,包括16岁时的思想-实验和在大学生时代有关实际实验的流产了的计划。但是我们又在关于排除分隔物理学定律的壁垒的决定中(从排除那些分隔力学和电动力学的壁垒开始)开始看到演员Ⅱ。因为这是爱因斯坦最执着的激情,从他作为科学家的最初年代直到他的晚年,一直在追求着他所谓的"我对普遍化的需要"(mein Verall gemeinerungsbedürfnis)(见给W·德西特的一封信)。这种需要当他写第一篇发表的论文(1901年)时已经出现了,该文的主题是论毛细现象,似乎与这种需要没什么关系。爱因斯坦写给他的朋友马塞尔·格罗斯曼(1901年4月14日)的信说,他正试图在那里为分子力和牛顿的超距力建筑一座桥梁,并且他突然说出:"复杂的现象对于直接的观察似乎是十分不同的事物,然而认识这些复杂现象的统一性[Einhei tlichkeit]却是令人无上快乐的事情。"类似地,爱因斯坦在1920年左右写的一篇手稿中报道说,他发现当时法拉第实验的解释是"无法忍受的",因为它被看作是"两个根本不同的事例",而他感到要把它们纳入一个更普遍的事例之中。[注33]实际上,在1905年关于相对论的论文前后发表的每一篇其他论文中,我们发现对普遍化的祈求支配着、也变成了研究工作的方向。我们现在知道,甚至正当研究狭义相对论时,爱因斯坦就感到它是太局限了,因此决定把相对性公设扩展到非匀速运动的坐标系上去。更透彻地说吧:当爱因斯坦开始他的研究工作之初,他就认识到物理学家们深刻地分裂在两种研究纲领之下,一派主张机械论的世界图像,一派主张电磁世界图像。早在他的第三篇(写于1902年)扩展玻耳兹曼的热力学和统计力学思想的论文中,他就参加了以检验他所谓的"机械论世界观"的某些局限性为目标的战斗。那时,他正在写关于相对论的论文,他已看出,不论是机械论世界图像还是电磁世界图像本身甚至都不足以处理,例如涨落现象。这一方和另一方的胜利都不会使他感到满足;正如他后来所说,例如,或许会留给我们"两类概念要素,一方面是质点和它们之间的力,另一方面是连续的场,……物理学的一种中间状态,没有关于整体的一个统一的基础"。[注34]爱因斯坦的同时代人,不了解演员Ⅱ面向未来的这些议程,比起我们这些知道它以后如何发展的现代人来,爱因斯坦的论文必定大大地令他们感到困惑不解了。当然,"世界图像",或者"普遍化"或者"整体的齐一基础"这类鼓动性的词并不在1905年的论文中到处出现。但是我在这里要强调的论点是,正如盲目地阅读早期科学著作而不注意其中的历史要素是一种危险,盲目地无视特定时期的研究纲领中静静地潜伏着的那种向前的推动力也是同样的危险。人们如果对时间t所发生的事情没有作详细的历史研究,他就不会理解在时间t演出的演员Ⅰ。但是,人们甚至不能正确地听懂演员Ⅱ的独白,除非他研究了在时间t以后接着发生的事情。有关一种科学出版物的许多过分"内部论的"研究正是由于这种缘故而不能掌握该著作的精神实质。
2007-1-10 21:08:26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济济一舞台

  现在我们转向直接注视在我们的比喻中表演剧本中的戏剧人物的演员群,尽管科学家-作者通常愿意声称他们给予我们的仅仅是接近自然界本身的方法,通过"推理和实验"来直接揭示自然。在玻尔论文的例子中,我们看到他通过总结这个领域中的先驱性工作中他认为什么是正确和重要的,或者什么是不正确的和不完备的之后,转向了卢瑟福、汤姆孙和普朗克。我们还可以补充其他一些人;例如,玻尔曾经同J·W·尼科耳森作过一次生动然而是单方面的谈话(他的论文的第一部分的pp.6-7,15,23-24,以及第二部分更多的地方),谈到尼科耳森的陷入绝境的线状光谱发射理论。为了进行这种"谈话",在作者的剧本中,其他的科学家同行在这种场合被直接明显地或含蓄间接地送上了舞台。但是,当然,他们是按照作者的条件向我们表演的——他们的声音和主张被调整到或被解释成适合于剧本的需要。尽管玻尔谨小慎微地力求公正,而且确实无意进行歪曲,但是我们后来仍偶尔地听到某个科学家发出自己的声音,即当他们感到他们自己的真实观点被误解时,而提出了反对意见。无论如何,我们从玻尔论文中了解到的卢瑟福、汤姆孙、普朗克或者尼科耳森,即使我们抱着最良好的愿望,仍不能认为是充分表达了他们的意愿。在这个舞台上,伴随着两个"玻尔",还有演员3,4,5,6……,他们所说的台词,也许和这个演员对应的原型连想也没有想到过。同样的考虑也适用于充满了爱因斯坦论文中的人物的主要舞台。在这个舞台上,我们见到的,除了作为演员Ⅰ和Ⅱ的爱因斯坦,还有H·A·洛伦兹——但是我们知道,在1905年,仅仅只有洛伦兹的一个片断登上了舞台,因为爱因斯坦当时还没有读过洛伦兹1904年关键性的论文,35而且爱因斯坦并不信服他已读过的那些出版物。我们已经遇到过爱因斯坦的弗普耳,他是爱因斯坦论文中未指名的几个人物之一。恩斯特·马赫也没有被指名;但他的原型如此明显地主宰着爱因斯坦论文的"运动学部分"那一节,以致于整个一代实证论倾向的科学家和哲学家(从佩佐尔特到海森伯)被误导成认为整个论文主要是实证论的胜利。其他可以部分地识别但又是未指名的演员,他们的表演与原型只有更弱的相似性——他们是亥姆霍兹、赫兹、玻耳兹曼、维恩、阿伯拉罕,还有全部人中声音最微弱的大卫·休谟。也可能还有别人。例如,因为我们在爱因斯坦这儿,不像在玻尔和他周围的人在他写他的论文的关键时期,有那么大量的手稿和通信,所以我们不知道爱因斯坦论文中哪些段落可能是直接指他同他的朋友(例如贝索)的对话。36爱因斯坦论文中所描绘的洛伦兹凭他本身的资格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角色,在洛伦兹后来的论文中洛伦兹所描绘的"爱因斯坦"确实也是如此。在1911年他们初次会晤以后,爱因斯坦开始钦佩甚至爱戴洛伦兹,把他看作是一位杰出的物理学家和一位非凡的人物;而当他们开始相互了解之后,洛伦兹对爱因斯坦的友好感情是很深切的。但是正如洛伦兹从来没有接受相对论一样,爱因斯坦对洛伦兹研究电动力学的进路也没有多大耐心。因此,他们两个人早年不同的研究纲领在文献中相当广泛地用"洛伦兹-爱因斯坦"的联名来归类,这是十分富有讽剌意味的,也是科学中的修辞学研究的适当课题。这种虚构值得更多费点笔墨,不应简单地一笔带过。最早使用"洛伦兹-爱因斯坦"一词的是沃尔特·考夫曼,在他的1906年初在《物理学杂志》(Annalen der Physik)上发表的第一篇回应爱因斯坦的1905年的论文的文章中——该文对"洛伦兹-爱因斯坦的基本假设"进行检验。[注37]下面我们将更详细地看到,普朗克因此奋起保卫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而他也用如下的句子来开始他的谈话:[注38]"近来,H·A·洛伦兹,而爱因斯坦用更普遍的形式介绍了相对论原理",而在此后不久,[注39]普朗克也用"洛伦兹-爱因斯坦的"理论一词了。当然,有一种意思是,人们可以把洛伦兹1904年的论文和爱因斯坦的1905年的著作解读为操作上是"等效的"——另一个很有效力的词,值得进一步探讨,而不应一笔带过。两个理论用的是几乎相同的变换方程,因此对于当时感兴趣的实验可以有效地推导出同样的可观测的结果。可是,除了这一点,两个理论在每一个方面——例如它们的起源,它们的物理和哲学基础,它们各自的假设(包括它们的基旨假设)和它们隐含的更远的目标——都处在对立的两极。总之,它们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观的产物。例如,正如洛伦兹1895年的书[注40]和他的1904年的论文的结构所表明的那样,他的工作主要由对已被新近困惑人的实验打击成千疮百孔的电子论进行修补的战略所驱动。另一方面,爱因斯坦的论文,正如他自己一再强调指出的那样,他的动机是渴望"通过发现一个普遍的形式原理"(以热力学为模型)[注41]建立一门前后一贯的物理学,并得益于他对老的著名的一阶实验(法拉第的恒星光行差和斐索的光在运动的水中的传播速度的测量[爱因斯坦曾对R·S·香克兰说,"它们已经足够了"])。而洛伦兹却毫不犹豫地在有需要时继续引进他认为是"多少是人为的"、特设的辅助观念,[注42]甚至在彭加勒为此指责他以后仍然如此。在1912年他坦诚地承认他1904年的理论是建筑在可变形的、力学上不稳定的电子模型的基础之上的,显得"粗糙"和不完备,只有爱因斯坦提供了"一条普遍、严格而且精确有效的定律"。[注43]此外,洛伦兹的物理学本质上是关于一种粒子即电子的物理学,而爱因斯坦的则是关于时空内任何事件的物理学。以太显然提供了两个人之间的另一个划界标准,洛伦兹的物理学坚定地以它为基础直到最后,而爱因斯坦在早期的一段文字中,用一种随意处理的波而将以太摒弃了。因此,我们并不为他们各自的世界图像也是完全不同的而感到惊讶:在洛伦兹这一边,力图对当时已有的电磁世界图像作最好的表示;而爱因斯坦这一边,力图寻求一个新的世界图像,要求它能够适用于物理学的一切领域,以及尽可能地消除不对称性、特设假设和冗余的东西(爱因斯坦对这些东西的存在感到"难以忍受"),不管这在概念的重组方面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但是对基本世界图像中的这样一种基本性差异,人们是慢慢地认识的,[注44]长期坚持使用"洛伦兹-爱因斯坦"一词正是这种状况的一个指标。赞同或拒绝的修辞学中的一个实验在观看了充满爱因斯坦1905年的论文的内部修辞空间中所包含的各个角色的主要舞台之后,我们现在可以看一看外部的边缘舞台,在这里各种角色的"真实的"说法表演了他们对爱因斯坦提供的作品(就在它出版之后不久)表示赞同或拒绝的动作。我们感到幸运的是,在这里发生了反对者的公开相遇,这可以用作赞同或反对修辞学中的一个"实验",并可揭示它的某种精神结构。实际上,这是由沃尔特·考夫曼1905年和1906年论文的发表而发动的,这两篇论文声称要给出经验检验数据,对当时流行的各理论之间作出判决性裁决。[注45]就我们的目的来说,我们只需要引用一下这位杰出的、以格丁根为基地的物理学家自己在这篇对爱因斯坦1905年的工作作实验考察的主要报告接近开始部分所写的结论就行了。考夫曼用斜体字写了如下的话:"我在这里预期,……测量结果将与洛伦兹-爱因斯坦基本假设不相容。"再往下,还是用斜体字,他宣称那假设是"一种失败"。为了加重分量,考夫曼宣判说,他的数据有利于马克斯·阿布拉罕新近发表的局限得多的理论。[注46]而且,在这以后,不到4个月时发表的一份补遗中,考夫曼含蓄地说,如果人们要比较这两个不可信的研究进路,尽管它们能推导出的对经验事实的预测是等效的,但洛伦兹的研究进路还是有一点比爱因斯坦的优越。因为洛伦兹的归纳主义的方法论在他的例子中得出了所建议的"一切观测到的现象同匀速平移运动无关"是一个"最终的结论",而爱因斯坦仅仅是在一开始就提出来,把它"作为一个处于顶峰的公设,"然后二者"通过纯粹的数学"得到同样的方程系。[注47]这对洛伦兹当然是件不愉快的事。这位伟大的理论家总是十分尊重实验家的工作,他看到他自己十多年来的劳动甚至突然地被考夫曼的初步(1905年)结果摧毁了,他似乎难以承受这个打击,在1906年3月8日写信给他的朋友和同行、理论家彭加勒说:"不幸的是,我的假设……同考夫曼的结果相矛盾,而我必须放弃它。因此我真是黔驴技穷了。"他请求彭加勒给予帮助。但是没有得到帮助,相反,彭加勒指出,"整个理论"受到了考夫曼的结果的巨大威胁。[注48]前面已经指出过爱因斯坦对考夫曼的反应;他的反应完全不同,特别或许是因为他对来自实验室的最新消息有一种健康的怀疑精神,如果这种消息声称要对他的严密论证过的理论作出修正的话,——同时他对物理学的实验方面也有兴趣。起初爱因斯坦忽视这些结果,使得1907年约翰尼斯·斯塔克呼吁对相对论的状况进行考察以打动爱因斯坦。爱因斯坦简要地指出,人们把他的理论看得太狭窄了,以为它似乎只是对电动力学有所贡献;有可能像考夫曼的这样一种困难的实验给出的数据最终会和他自己的理论充分一致;考夫曼的数据很像是有系统的错误。但是,首先,爱因斯坦的直觉告诉他某种别人不警觉的东西:这似乎是如此确凿的数据也可能是错误的,因为它们支持的理论,诸如阿布拉罕和布歇雷尔的理论同爱因斯坦自己的理论相比,只适用于很小的物理学领域:在我看来这两个理论都只有很小的或然性,因为它们关于运动电子的基本假设不能用囊括大量多样现象的理论体系来加以说明。[注49]同时,新近发生了一场最有助于揭示真相的、有关在没有无可争议的经验证据的情况下相信任何理论的根据的争论。这场争论开始于马克斯·普朗克对考夫曼的文章的迅速反应。48岁的世界上最杰出的物理学家之一,正要登上德国物理学严厉的教长的宝座的普朗克,表明他对爱因斯坦的1905年论文的最深邃的意义是敏感的。在1906年3月23日的简短谈话中,他宣称,如果"相对论原理"(他最初是这样称呼相对论的)"被证实了,它们是动体电动力学中所有问题的重大简化"。他补充说,具有如此"简单性和普遍性"的思想,甚至在面对考夫曼所声称的否证的情况下,也值得经受比仅仅一次更多的检验;而且如果这个观念结果确有不足之处,然而也不应当把它看作是荒谬的,并应当对它的影响进行考察。[注50]几个月以后,普朗克对考夫曼关于β射线偏转实验的最新结果作了长时间的、详细的重新考查,这个实验"对于不同的电动力学理论可以说是生死攸关的问题"。[注51]
2007-1-10 21:08:46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于是他比考夫曼本人还更为彻底地改变了考夫曼的实验的理论基础。在也揭示了考夫曼所需要的大量假设(例如,场的均匀性)的同时,普朗克比较了所报道的观测值和根据"那两个迄今为止最为成熟的理论"所能算出的预期值,这两个理论就是马克斯·阿布拉罕(1903年)的理论"和洛伦兹-爱因斯坦的[前已指出,普朗克也用这个词]理论,在这个理论中相对性原理是充分有效的"。即使在这次重新考查中,普朗克发现考夫曼已经发表的"数据"更接近于阿布拉罕的预测,而不是"洛伦兹-爱因斯坦"理论的预测;典型的情况是,观测值为00247(用考夫曼所用的单位),而第一个理论预测值为00262,而第二个为00273。但是似乎表明"数据"本身也有修辞学的用法,普朗克并不认为这些数字"肯定地证明了第一个理论而否证了第二个理论"。毕竟是,两个理论的预测值之间的差异一般小于考夫曼报道的"观测值"同任一理论预测值之间的差异。因此,普朗克指出,人们能够开始怀疑实验中的系统错误或者它的假设中的系统错误。在某个地方"似乎有一个重要的缺陷[L";因此,肯定地裁决这两个理论在这个时刻还没有保证。此外,普朗克发现整个实验有一点是被误导了,因为它用了快β射线,而根据理论可以证明,用慢电子束预期可以更好地判决这两个理论。值得庆幸的是,普朗克选择在一次公开讲演中(1906年9月19日,斯图加特,德国自然研究者会议)发表了这些结论,在讲演之后开展了一场活跃的讨论,而讨论的记录也发表了。52对于赞同或拒绝的修辞学研究来说,这是很说明问题的,而且甚至是它本身的有趣的戏剧脚本。沃尔特·考夫曼第一个站起来发言;他很高兴看到普朗克在不同的基础上作出的计算,而得到"数值相同的结果"——只是稍稍有点夸张——从而使人们相信计算中没有错误。但是,归根结底,考夫曼必须坚持,洛伦兹-爱因斯坦(L-E)理论的预测偏离他的数据总计为10%到12%,而阿布拉罕的(A)理论则在3%到5%之内——也是在观测误差范围之外,但可能是在来源的误差范围之内。  普朗克的反应是有失身份地唐突。他认为,在没有充分理解观测误差之外的其他误差根源的情况下,对他来说完全可以设想,当最终作出了各种纠正之后,能使数据更接近于L-E理论,而不是接近于它的竞争对手。A·H·布歇雷尔这时站起来,作了一个杂乱的发言,思考了普朗克的分析怎样地影响了他自己的理论(一种类似于阿布拉罕的理论)以及它可以怎样地被改进。(顺便说一下,他确实是对洛伦兹和爱因斯坦的理论作了区分,迄今为止还很少有人这样做,他相信两个理论由于不同的理由都有缺点,面且他是第一个采用普朗克提出的新词相对论[Relativtheorie]的人,但在不久以后又塑造了新的词Relativittstheorie。)可是,关于他的努力,他遭到了普朗克粗暴拒绝,普朗克问他有关布歇雷尔的理论的一个"很重要的"检验,而布歇雷尔不得不承认他还没有做。现在轮到马克斯·阿布拉罕发言了。必须记住,他是一个卓越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也敬仰他,但是他关于刚性电子的理论是根据一个完全不同的、但他忠诚坚持的世界图像。正如冯·劳埃和马克斯·玻恩在若干年后指出的那样,阿布拉罕发现他从内心深处讨厌爱因斯坦的抽象。他爱他的绝对以太,他的场方程,他的刚性电子,像一个青年爱他的第一次恋情,对它的记忆不能被以后的任何经验所抹掉……[爱因斯坦的]计划对他来说是完全不能赞同的。[注53]阿布拉罕站起来并断言道(面对"很大的笑声"),既然洛伦兹-爱因斯坦理论的预测偏离考夫曼的数据比他自己的预测要大一倍,因此他的理论就比"相对论[Relativtheorie]……好一倍"。他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而且,他的理论还有一个优点,即它是"纯电磁理论"。按照这个标准,甚至洛伦兹也未能达到,因为洛伦兹的理论假设了(新近彭加勒也发现了这一点),除了它的电磁能,还需要加一个项。普朗克回答说,他完全同意这一点——但是迄今为止阿布拉罕纯电学(elektrische)理论仅仅是一个有希望的公设,一个尚未成功的纲领。确实,洛伦兹-爱因斯坦理论"也奠基于一个公设,即不可能发现绝对的平移运动"。所以,按照普朗克的意见,我们在这儿有两个未经证明并且也未经否证的理论。在当时那个关键性时刻,他的高贵的听众面临着在两个对立的公设之间作出抉择,因此也是在两个对立的实在观之间作出抉择,有权威的普朗克又补充了几句话,这些话肯定算得上是任何未来的修辞学理论的最重要部分:
  这两个公设,看来无法统一;所以结果只能是这样:对哪一个公设[洛伦兹-爱因斯坦公设或阿布拉罕公设]给予偏爱。对我自己来说,洛伦兹的公设确实更为志趣相投。[Mir ist das Lorentzscheeigentlich sympathischer.]当赌注已下,在没有通过牛顿的"理论和实验"以获得有意义的差别的情况下,要作出抉择的更深层的动机就变得明显了:这是一种对一个世界图像(而不是它的对立面)的同情和志趣相投的感情,一种根据自己的科学趣味作出的决策。
  在作出这种启示之后(在其中他把洛伦兹-爱因斯坦理论一词进一步简化为仅仅是洛伦兹理论),普朗克立即补充一个防护性的句子:"最好是两个纲领都有进一步的发展,最终实验可以提供判决。"随即阿诺耳德·索末菲,当时38岁,是物理学界一个新的明星,感到不得不作出评论,表示他不能赞同普朗克的"悲观观点",即认为判决必须拖延到实验作出更明确表白之后。索末菲把考夫曼的结果放在一边,因为"测量非常困难"也许会引起同预期数据的偏离,这可能来自迄今未知的误差根源,他在这时已能够作出他的抉择:有关普朗克先生提出的原则问题,我猜测那些40岁以下的人,偏爱电动力学公设[即基于电磁世界图象的阿布拉罕理论],而那些40岁以上的人,则偏爱机械论的-相对论的公设[即支持爱因斯坦把相对性原理推广到物理学的所有领域]。我自己选择电磁公设。[笑声]虽然索末菲的区分并不十分正确,而且他很快改变了他所拥护的对象,他的声明也强调了观点的志趣相投是科学中理论选择的唯美学标准——甚至自古典希腊以来,修辞学家们都知道美学标准在三个传统的表演领域:政治、法庭和礼仪中,都是存在的。在讨论的结尾时有一种反潮流的气氛,这时考夫曼又一次站了起来,他反对说,相对论公设的"认识论价值"是很小的,它并不适用于惯性系以外的系统——爱因斯坦当然很了解这一点,这推动他去作"推广",而他很快就要成功。普朗克用三句话镇住了考夫曼:考夫曼没有抓住相对论观点的主要特征——在惯性系中用力学实验不能观测到的东西,用电动力学实验也应当是观测不到的。
  讨论没有强迫任何人改变他的主意,放弃一个理论以及它所根据的世界图像,以及去支持采纳对立的观点。几年来,个别狭窄领域内的实验结果继续出现,支持一种理论或另一种理论,取决于人们认为那些基本假设有多大生命力。因此,有这么几年,科学共同体发现自己多少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两个基础如此不同的理论,它们的"现实价值"却几乎是相同的——而且两个理论都还处在考夫曼实验的阴云之下(直到1916年才充分揭露出它是有缺陷的)。另一件有讽刺意味的并且必然使爱因斯坦感到好笑的事是,人们多年来认为对两个理论的最好支持是这样一个事实,即二者以根本不同的方式解释了萦绕心头的寻找以太漂移效应的失败。
2007-1-10 21:09:10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结束语:修辞的惯性

  事情是什么时候完毕的?什么时候玻尔和爱因斯坦的"说服论证技艺"各自成功地使他们的共同体改变为皈依新理论,或者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玻尔理论的优越性和机会,加上决定性的实验结果(例如弗兰克-赫兹实验,1914年),使得它很快成为不可抗拒的了。但在相对论的例子中,没有希望有某种判决性实验很快地在竞争的基于十分不同的世界图像的各个理论之间作出裁决。要发生的事情通常一定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通过这一过程,科学共同体中明显地愈来愈多的成员学会去倾听并理解舞台上的声音(爱因斯坦为此写了脚本)。例如,富有见地并且地位优越的物理学家威廉·维恩(爱因斯坦自1909年开始同他通信)开始发表了不同意相对论的文章;但到1909年,他变成被相对论说服了的人,而相对论的世界图像本质上是根据美学的理由。他写道:无论如何,为它辩护的理由中,最重要的是它的内部的一致性,这使它能建立在一个没有矛盾的基础之上,这个基础可以应用于物理外观的整体,虽然因此习惯的观念要经受改变。54我们曾提到1911年马克斯·冯·劳厄的教科书的出版,有意思的是该书的书名还是《相对性原理》(DasRelativittsprinzip),[注55]这基本上是标志着爱因斯坦的世界观对洛伦兹的世界观(以及阿布拉罕的世界观)的胜利的第一个牢靠的指标;但即使在那时,冯·劳厄不得不承认在洛伦兹理论和相对论之间的真正的实验判决确实还没有得到;然而洛伦兹理论退居幕后主要是由于如下事实,就是它虽然接近相对论,但它还缺少大的简单的普遍原理;相对论因为拥有这种普遍原理,所以从一开始就具有一种给人深刻印象的外观。
  确实,在考夫曼之后,布歇雷尔[1909]和E·赫普卡[1910]的很有意义的实验似乎有利于相对论,但是,关于这些实验的证明能力的意见还是如此分歧,以致相对论这一方面还没有得到毫无疑问的可靠的支持。
  冯·劳厄补充说,相对论包含的大量不同的现象是如此广泛,以致于要通过采纳一种观点来解释所有这些现象,确实是一项最高级的任务。因此,"毫不奇怪,这项任务深入到了我们整个物理世界图像[Weltbild]而且触及科学的认识论基础。"狭义相对论被真正接受为物理学的一部分还花了几年时间。这必须期待远比爱因斯坦1905年论文本身的范围要大得多的发展——在这类发展中最重要的是实验的成功,例如1919年的日蚀考察对广义相对论的一项预测的检验,以及利用相对论性计算以说明光谱线的精细结构。同时,感兴趣的公众和确实还有许多物理学家不得不在相对论能够十分容易地解释A·A·迈克耳孙的实验结果方面寻求对相对论的支持,特别是面对着它的挑战性的佯谬和反传统信仰的要求。迈克耳孙实验对爱因斯坦本人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东西,但这时相对论却得益于它,因为它在教学上是最容易的说服工具(至少在教科书中可找到的过分简化的说法就是这样)。爱因斯坦的科学世界图像(Weltbild)已被吸收到科学文化当中,可是迈克耳孙实验对相对论除了有修辞学的帮助之外,对它的起源并没起什么作用。[注56]
  冯·劳厄的书的第一版以后十年,他又出版了他的教科书的第四版,并直接更名为《相对论》(Die Relativit a tstheorie 1921)。到那时,在1919年11月对广义相对论的著名检验后两年,大多数物理学家已经接受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胜过洛伦兹的相对论性电动力学。然而,仍有一种倾向,在某些深奥的方面把它们二者混为一谈;由于这个缘故,冯·劳厄感到不得不在他的1921年的书的第一卷末尾加上专门的参考文选这一部分,大部分引自第一版,其中他耐心地试图再一次把事情交待清楚。
  他写道,事态发展的历史顺序引起了一种误解,即认为相对论和电动力学的关系更为密切。这种误解的根源是变换方程确实最先是从电动力学研究中推演出来的(由高贵的洛伦兹以不同的、相继改进的形式在1905年为止的几年内推导出来的),而且大多数的物理学家在他们受专业训练之初就学到了这些方程和它们原来的电动力学的语境。但是,在现代相对论中,这些方程同样地适用于包括力学在内的物理学所有领域中的现象,即使在力学中人们不需要这些方程来作那些在力学中绝大多数测量的误差范围内是正确的预测。
  他又说,既然物理学中所有的力都遵循洛伦兹变换,那么它们可能有一个共同的起源,即电动力学力(洛伦兹最先就是把变换应用到这些力上面的),这是一个相关的误解。而且这种想法也是完全没有证实的。恰恰相反,相对性原理可以同样适用于所有力并不暗示力学服从于电动力学,而是"二者同样服从更高级的定律"。尽管冯·劳厄并没有进一步思考长期萦绕人们心头的混淆的缘由,我们还是可以指出两点修辞学的根源;旧词"洛伦兹变换"的"动量",以及长期坚持洛伦兹和爱因斯坦理论在操作上等效的含义。我们在这儿打交道的正是人们可以称之为修辞学的惯性的东西。两个(或更多个)基础不同的理论的"等效"一再发生,这是科学中惊人的事实之一。著名案例包括哥白尼和他的对立面托勒密派的图式纲要(在作有用的预测方面)有同样效力,从海森伯的矩阵力学或薜定谔的波动力学能导出同样的推论。理查德·费因曼已经在一段值得注意的文字中恰当地讨论了这个疑难,但是关于另一个这类例子,即关于引力定律:数学上,三个不同的形式化,牛顿[的引力]定律、局域场方法和最小值原理,每一个都精确地给出同样的推论。这时我们怎么办?在所有的书中,你将读到,在科学上我们不能决定哪个对哪个错。事情真是这样。它们在科学上是等效的。如果所有的推论都一样,就不能在它们之间作出决断。但在心理学上,它们在两个方面是很不相同的。第一,哲学上你喜欢它们或者你不喜欢它们;而训练是治疗这种疾病的唯一方法。在心理学上,它们是很不同的,当你试图猜测新定律时,它们完全不等效。[注57]
  "猜测新定律"在这里是发现新科学的速记,就是要超越不同的形式化已经达到的阶段,这些形式化对以前的难题得到"等效的"结果。但是——超过大多数其他努力——明天发现新科学是今天从事科学研究的主要目的。所以这是具有关键性意义的事情,当两个理论都被外推到超越两个理论的相交点,为了目前的需要,预测(或多或少)是相同的,在发散轨迹上的下面几步将十分不同。在玻尔和他的批评者的对抗中,在洛伦兹理论和爱因斯坦理论的比较中,我们都看到,科学中的每一个主要理论是由它自身的基旨和它自己的世界观形成并推进的。从而每一个理论为科学的未来形式安排的舞台,完全不同于它的竞争者所安排的舞台——在一个未来的舞台上,一批新的角色能够在一台永不结束的戏剧中作他(她)们自己的表演。
2007-1-10 21:09:45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注释
  1.Aristotle,Rhetorica,载The Works of Aristotle,vol.XI,W.D.Ross 编 (Oxford:Clarendon Press,1924),Book I.2,p.1356a.

  2.Isaac Newton,Opticks [1730 年版](New York:Dover Publications,Inc. ),p.1.

  3.同上,p.376.经典性观点总结在爱因斯坦的句子中,"相信有一个独立于知觉主 体的外在世界,是一切自然科学的基础";Ideas and Opinions(New York:Dell Publi shing Co.,1954),p.260.

  4.Aristotle,Rhetorica,pp.1357b,1359a.

  5.例如,Gerald Holton,The Scientific Imagination:Case Studies(Cambrid 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8)第二章,和 Holton,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 e,and Its Burden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6).

  6.甚至关于我的主要基旨的这个简要声明也不能允许通过,如果不顺从一部著名的 、以类比(但只是类比)推测为基础的著作的话。当然,我指的是亚历山大· 柯瓦雷(Alex andre Koyré)的 Galilean Studies (《伽利略研究》),其中他证明伽利略的 Tw o New Sciences(《两门新科学》)的修辞表演节目分归五个角色或演员:萨尔维亚蒂, 西姆普利乔和萨格雷多,他们三个以不同的声音和目标一直占据中央舞台;但还有"作者" (伽利略本人),显然只有简短的演出,还有最重要的、在舞台之外的读者或听众,在他们 的灵魂中,其他四个角色交织在一起。于是我们又发现与文献汇编有关的第六个角色-译者 (例如,在Crew-de Salvio版本中),他们随意地有效地篡改文本以适应他们的、前柯瓦雷 认识论。
有关的演员类型和他们间的分工在这儿考虑的案例中是颇为不同的。柯瓦雷的分析类 型仍然已被证明为甚至在理解当代科学中的讨论也是适当的,例如1969年1月16日在斯图尔 德观象台无意地录下了三个天文学家的谈话,当他们发现第一个光脉冲星的时候。

  7.我将在这儿假设,而不是重复和总结科学思想的基旨分析的要素。

  8.Michel Foucault,The Order of Things(New York:Random House,1973),p. 159,又参见p.xi.

  9.Emilio Segrè,From XRays to Quarks(New York:W.H.Freeman and Co.,1 980),p.127.

  10.Leon Rosenfeld 编,Niels Bohr,On the Constitution of Atoms and Molec ules(New York:W.A.Benjamin Inc.),p.xli.

  11.Abraham Pais,Inward Bound(Oxford:Clarendon Press,1986),pp.208-211 .

  12.一个有意义但被忽视了的研究领域是科学家认为是荒谬、丑陋、不可容忍的东西 。关于爱因斯坦的一些明确陈述:说在科学中哪些东西他认为是"不能忍受的" ,和一般 标志一个好的科学理论的美学要素, 参见 Holton,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e(同注 5)。

  13.Nature(November 6,1913),92:2297,p.306.

  14.Niels Bohr,1962 年11月7日谈话,p.1,见American Institute of Physics 转录的Sources for the History of Quantum Physics(SHQP).
  15.ais,Inward Bound,p.196 (着重号是原有的)。

  16.Rutherford 的信重印在N.Bohr 的Proceedings,Physical Society,78(196 1),1083,而 Bohr 的信见 Rosenfeld,Niels Bohr,p.xxxviii.

  17.J.H.Jeans,"Report on Radiation and the Quantum Theory"(London,The Electrician,1914),p.89.而且不仅在原子的"新力学" 中-在新世纪的头12年,不连 续性的基旨(因此还有修辞学)也在其他一些独立的领域中,例如遗传学和放射性中出现( 包括"突变"、"嬗变")。

  18.同上,译自 Henri Poincaré,"L'Hypotheses des Quanta",载 Dernières Pensées(Paris:Flammarion,1913),p.90

  19.Wassily Kandinsky 在他的书 Rckblick(BadenB aden:Woldemar Klein Verlag,1955),p.16上有关1901-1913年的自传性描述,指明了他如何克服了当时他的艺术工 作中的一个障碍:"一个科学事件排除了一个最重要的障碍:原子的进一步分割。原子模型 的崩溃在我的灵魂中等于整个世界的崩溃。突然,最厚的墙倒塌了。如果一块石头在我的眼 前熔化了,变得不可见了,我不会感到惊讶。对我来说,科学似乎已被摧毁了……"

  20.Bohr interview,SHQP,1962年10月31日。

  21.同上。

  22.同上。

  23.引自 Rosenfeld,Niels Bohr,p.xxii.

  24.Holton,Thematic Origins of Scientific Thought(Cambridge,Mass.:Harv ard University Press,修订版,1988),p.156.

  25.引自 Rosenfeld,Niels Bohr,p.xxxiv.同 Alexander von Humboldt,Cosmos :A Sketch of a Physical Description of the Universe,E.C.Otte译(London,1848 ),vol.I,p.68:"对心灵施加最强有力影响的魅力更多地来自关于将是什么的知觉,而不 是关于是什么的知识。"

  26."……这个常数[h]具有这样的量纲和大小,以致于它同粒子[电子]的质量 和电荷一道能够决定[例如原子]所要求的长度的数量级。"玻尔甚至接着写下:原子的半 径

  27.参照"The Resistance to'Reckless'Hypotheses",载 Holton,Thematic O rigins,pp.164-169.

  28.同上书,p.246.

  29.力的定义中的一个重大缺点此后不久就被马克斯·普朗克指出。爱因斯坦自己收 藏在写字台中的抽印本,在我帮助整理了挡案之后由遗产经纪人送给我了。在1905年的论文 的抽印本上爱因斯坦手写了对该版本的许多更正。关于爱因斯坦写作该文的步骤和时间表的 文件记载,参见 John Stachel编,The Collected Papers of Albert Einstein,vol.2 ,(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9),pp.253-274,特别是pp.261-266.(此 书中译本《爱因斯坦全集》第二卷,范岱年等译,即将由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译 者注)

  30.有无限价值的机会就这样失去了。人们可以想像,例如在一个"修正本"中,爱 因斯坦也许会更清晰地指明相对论论文同1905年早些时候发表的有关光发射和布朗运动的论 文之间存在的密切的隐秘联系。人们也可以看出三篇论文的内部结构是相似的。

  31.Arthur I.Miller 的Albert Einstein's Special Theory of Relativity(R eading,Mass.:AddisonWesley Publishing Co.,Inc.,1981),在这部论著中为别的目的 也这样做了。在Miller的其他著作中,对本文的主题有用的,特别要参阅"The Physics of Einstein's Relativity Paper……",American Journal of Physics,45(1977),pp .1040-1048,和"On Einstein's Invention of Special Relativity",载 A.I.Miller,F rontiers of Physics 1900-1911(Boston:Birkhuser,1986),pp.191-216.

  32.引自 Holton,Thematic Origins,1988,p.381.下面如无特别指明,引自爱因 斯坦简短段落和短语均可在这一资料来源的第6-9章找到。

  33.Holton,Thematic Origins,1988,p.382.这个较早的日期同近来的一种想法 相矛盾,即爱因斯坦仅当他晚年反思相对论的产生时才赋予这些实验以巨大重要性。

  34.Albert Einstein,"Autobiographical Notes",载Albert Einstein,Philoso pherScientist,P.A.Schilpp 编(Evanston,Ill.:The Library of Living Philosop hers,1949),p.27.Miller,在Frontiers,p.200上,用文件证明了,到1905年爱因斯坦 的"光结构研究揭示了经典电磁学在体积为电子的数量级时失效。他的布朗运动研究为力学 得出了类似结果;因此,排除了机械世界图像的任何可能性"。补充的支持来自爱因斯坦的 信,例如他给M·冯·劳厄和C·塞利希的信。在1922年6月7日给E·博维特的一封信(Wiss en und Leben,vol.24[1922],p.902)中,在一个被忽略的早期陈述中,爱因斯坦说他的 理论是" 对物理-因果性世界图像基础的一个改进和修正"。

   35. H.A.Lorentz,"Electrodynamic Phenomena……",Proceedings of the Roya l Academy of Amsterdam,6(1904),p.809.
   36.Miller,Special Theory,节1.15.1,有关于爱因斯坦("肯定地"、"很可 能地"、"或许")使用过的参考资料的有用讨论。
  37.引自Holton,Thematic Origins,p.253.
 38.M.Planck,"Das Prinzip der Relativit t……",Verhandlungen,Deut sche Physikalische Gesellschaft,4(1906):136-141.

  39.M.Planck,"Die Kaufmannsche Messung……",Physikalische Zeitschrift ,7(1906):753-761.

  40.H.A.Lorentz,Versuch einer Theorie(Leiden:Brill,1895).

  41.引自 Holton,Thematic Origins,p.310.

  42.Lorentz,"Electromagnetic Phenomena".又参见Versuch einer Theorie ,在其中洛伦兹起初称他自己的一个假说为"不融洽的"(p.123)并且评论他的另一个假 说为"肯定,它没有根据。"

  43.引自 Holton,Thematic Origins,p.321.

  44.两种世界图像的主要对立,乍看起来它们根本上是多么不同,在 William Berks on,Fields of Force:The Development of a World View from Faraday to Einstein( New York,1974),p.254上有形象的展示。

  45.这些论文已被 Miller,Special Theory,pp.225-235,333-352,和他的Fron tiers中的论文1很好地分析过 ber die Konstitution……",Annalen der Physik,19( 1906):487-553

  48.关于洛伦兹-彭加勒的反应,参见Miller,Special Theory,pp.334-337.

  49.A.Einstein,"Relativit tsprinzip… …",Jahrbuch der Radioaktivita t und Elektr onic,4(1907):411-462.在一篇标明日期为1906年8月的简短论文中(A.Einstein,ber eine Methode…… ",Annalen der Physik,21 [1906]:583-586),爱因斯坦顺便提到考夫曼用β射线做 的 实验,但是谨慎地避免讨论它,避免评论它的结果和价值,甚至避免给出有关它的文献索引 。相 反,爱因斯坦提议做一个不同的并且是更好的实验来检验相互竞争的理论,这是一个利用慢 阴极射线的实验(显然不知道普朗克新近已作出了类似的建议)。爱因斯坦预计结果将以明 显的差别区分三个理论,即"布歇雷尔理论"、"阿布拉罕理论"和"洛伦兹和爱因斯坦理 论"。关于最后一个理论,我们注意到在他的文本中单用他自己的名字-这对他是十分普通 的。只有在这篇短文中,爱因斯坦采用或模仿了考夫曼的术语,或许是言不由衷地这样做。 

  50.Planck,"Das Prinzip der Relativita t".

  51.Planck,"Die Kaufmannsche Messung".
  52.Physikalische Zeitschrift,7(1906):759-761.
  53.引自Holton,The Scientific Imagination,p.10.

  54.W.Wien,U ber Elektronen,第二版(Leipzig:Teubner,1909),p.32.

  55.Braunschweig:F.Vieweg & Sohn,1911,特别参见pp.18-21.(在1911年, 作者的名字是"劳厄"("Laue");冯(von)是1914年加的,当时他的父亲被封为世袭贵族 的一员。)

  56.对赞同或拒绝的修辞学的整个讨论可以关注1969年出版有关下列文件的历史研究 成果以后发生的事件,这些文件表明我们必须相信爱因斯坦的话,即迈克耳孙实验的发生学 影响至多是间接和微小的。这个发现同当时的科学史家和科学哲学家以及教科书的作者几乎 普遍一致的意见相矛盾,他们认为这些实验对于爱因斯坦曾经是关键性的引导。这种观点是 强调实验作用的科学哲学的一部分,并被这种哲学所强化。 自从1969年的文章发表以来(参见Holton,Thematic Origins,第8章和pp.477-480 ),所得补充的、第一手文件都支持1969年得到的结论。而且一般说来这种认识已充分结合 到流行的观点之中。但是尽管教科书现在应该不再用简单化的方法来讨论相对论的起源 和必然性,许多教科书仍然感到需要虚应故事般地讲讲迈克耳孙实验,希望从而更容易地使 学生相信这个要求很高和反直观的理论。因此《物理学的故事》(The Story of Physics) 的作者 Lloyd Motz 和 Jefferson Hane Weaver(New York:Plenum Press,1989),pp.252- 253写道:"[1900年左右的]物理学发展很快……但是一个实验带来了惊慌和混乱-这就 是 著名的迈克耳孙实验。虽然历史事件表明爱因斯坦在他写相对论论文时并不知道这 个实验,但它对相对论的被接受有直接的影响,所以考察一下这个实验是有用的" (黑体是后加的)。而且他们进一步详细地讨论了这个实验。

  57.Richard Feynman,The Character of Physical Law(Cambridge,Mass.,and London:MIT Press,1967),p.53.我感谢S·西格德森使我注意到这段话。
2007-1-10 21:10:08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第四章 论杰斐逊式的研究纲领


  讨论过的维也纳学派雄心勃勃的国际统一科学百科全书计划,提醒人们想起近代科学受到启蒙运动的热情的百科全书派的历史恩惠。但是,爱因斯坦在解释恩斯特·马赫的有局限的目标"仅仅是整理经验资料"时,[注1]他的评论很好地抓住了要点,即爱好积累经验资料不足以建立好科学,而只不过是建立一种科学现象的百科全书——这种活动使人想起对巴比伦科学的标准模仿,即仅仅是积累资料而不是把它们整合为一个理论的网络。与此相对照,回顾17世纪以来近代科学的两个主要渊源,通常指的是(没有太多的歪曲)以牛顿为代表的"基础科学"和以弗朗西斯·培根为代表的"应用科学"。但是还有第三种风格的科学实践,人们很少明确地承认它,但在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值得赋予更大的注意。关于这种科学实践的比较方便的名称是"杰斐逊式的研究纲领"。当我们注视一下杰斐逊的科学活动,采用这个术语的理由和它的适当性就会变得清楚了。
  乍看起来,杰斐逊的广泛多样的兴趣和他渴求新的现象似乎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把它标记为巴比伦式探索的追随者。但这样将是对他的真实目标的浅薄估计。为了澄清这一点,人们必须首先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即杰斐逊是否把他自己看作是认真从事哪一类风格的科学的人。从历史上人们首先知道他是1801年到1809年的美国总统。可是,杰斐逊并不乐意把他描绘成一个政治人物。他把自己首先看作是一个各门科学的学生、哲学家、教育家、种植园主和学者,而且在他的墓碑上他甚至不允许提到他的总统职务或者任何其他政治业绩。他也从不对过去的政治人物作最高评价,而对于弗朗西斯·培根、约翰·洛克和艾萨克·牛顿,他(在1789年2月15日给约翰·特朗布尔的信中)写道:"我认为他们是有史以来毫无例外地最伟大的三个人。"[注2]当听到他当选为副总统时,他写信给詹姆斯·麦迪逊说(1797年1月1日):"我不能决定在我自己的内心是重视还是不重视这件事。"[注3]1797年初,当他来到美国的首都(当时在费城)时,他首先就任新当选的美国哲学会会长——在他给学会书记们写信时说"这是他一生中最感荣幸的事情",[注4]——而在第二天他才就任美国副总统。几天以后他回到美国哲学会宣读一篇科学论文,下面我们将作更多介绍。在后来他给约翰·亚当斯的一封信中,有一段话描绘了他的精神气质:"为了阅读塔西佗塔西佗(Tacitus,Cornelius,约公元56——约120),罗马帝国高级官员,以历史著作名传千古。——译者注和修昔底德修昔底德(Thucydides,约公元前460以前——前404以后),古希腊最伟大的历史学家。——译者注,为了阅读牛顿和欧几里得,我放弃了读报,这样我感到自己愉快得多。"[注5]
  为了追求科学知识,杰斐逊从不感到勉强和遗憾。在他早年,他受到威廉和玛丽学院的威廉·斯莫尔教授的影响,在他的指导下,杰斐逊学习了数学和牛顿的《原理》(Prin cipia)。他后来说(1821年1月6日写的《自传》)这种接触"或许决定了我一生的命运"。[注6]他从开始到最终的通信都表明,他从来没有比讨论在大大小小的科学问题时更自在和热情。他写道:"大自然要我宁静地研究科学,作为回报给予我至高无上的乐趣。"他的好奇心和坚持不懈的精神似乎是没有穷尽的。因此他连续坚持记载园艺纪事达58年之久,记录下什么时候树木开花,实验种植如何进行,如此等等。多年来一直到最后,他每天记录天气好几次甚至在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天,1776年7月4日——在上午6时、9时,下午1时和9时——他都作了记录。因此,杰斐逊使一些科学史家忙于写一些关于他的论文,如"作为博物学家的杰斐逊"、"作为牛痘接种员的杰斐逊"、"作为气象学家的托马斯·杰斐逊"、杰斐逊论史前美洲人,论个体生物学、地理学、植物学、古生物学、数学、度量衡、优生学、农业、考古学、天文学、医学理论与实践、如此等等。
  这就是给我们带来的问题:是否他的百科全书式的兴趣表示了他的科学研究进路的特性。表面上看来,如果仅仅因为他研究每一种百科全书的话,这似乎是可信的。他收藏有几种百科全书,其中有1751-1752年的《钱伯斯百科全书》(Chambers'Cyclopedia),1763-1752年的《新文艺和科学词典大全》(New and Complete Dictionary of Arts an d Sciences),1788-1797年的《大英百科全书》(Encyclopedia Britannica)美国版,其中有几页选自杰斐逊的《弗吉尼亚州记事》(Notes onthe State of Virginia);[注8]他时常写信为他自己或别人索取副本(例如给威廉·肖特的信,1790年4月27日)[注9]他建议詹姆斯·麦迪逊把《方法论百科全书》(Encyclopédie méthodique)列入"国会所需图书目录"之中(1783年1月24日的报告);[注10]实际上在1781年初他为公众订购了一册《方法论百科全书》,但他显然如此全神贯注于这部书以至于1782年7月不得不通过一个决议"采取措施从杰斐逊先生处取回属于公众的百科全书。"[注11]确实,在杰斐逊的论文中有上百条参考索引指的是各种百科全书。因此,十分自然,杰斐逊成了新版《方法论百科全书》的一个作者,在1786年他同让·尼科拉斯·戴默尼埃合写了有关美国的条目(只是未署名)。他对该百科全书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致于他使他自己成为该书的推销员:1785年6月从巴黎写信詹姆斯·门罗(James Monroe),[注12]在一封关于条约谈判的长信的末尾,杰斐逊表示要送给门罗新版的头40卷,经过很好的权衡,在几个月以后,他又写信给詹姆斯·麦迪逊,表示要给他买一套老版的百科全书。此外,杰斐逊在1781-1782年所写《弗吉尼亚州纪事》,是对他的家乡州的真正的百科全书式调查,其中的标题有:边界、河流、港口、气候、人口、土著居民、法律、度量衡。西尔维奥·贝迪尼正确地评论说,它"受到广泛的称赞,认为是首次对美国的部分地区做了全面综合研究,是当时来自美国的最重要的著作"。[注13]
2007-1-10 21:11:09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然而,杰斐逊百科全书式地注意和研究一切不是仅仅为积累知识,他的研究被启蒙精神所照射,因为他认为,有了足够的科学知识,所有人类的毛病将屈服于人类智力的严肃应用:"人类的心灵手巧使我们在自然规律之内,没有什么感到失望的东西。"这导致他强调并促进科学,而在美国历史上自那时以来没有任何一个高级官员像他那样做过,而有时这也给他带来政治风险。他的政敌抓住他对博物学的兴趣,说:人们说他应该辞去总统,因为他肯定有精神病,这可由他酷爱收集和展示新动物和寻找绝种的柱牙象的骨头得到证明,——我们很快将看到,这种爱好还有着更大的目的。有关杰斐逊的科学究竟有多好这样的问题,时常引起争论,例如在约翰·C·格林的《在杰斐逊时代的美国科学》[注14]的精采研究中就有这方面的讨论。格林把杰斐逊看作是积习很深的收藏家和科学的倡导者,但用当时欧洲的科学领导人标准来衡量(人们在这里想到拉普拉斯、拉瓦锡、托马斯·杨、汉弗莱·戴维等人),他算不上是个真正的科学家。在这样的讨论中必须加上一个表示歉意的注解。确实,杰斐逊对科学的贡献比富兰克林少得多。  但是,尽管有这些情况,人们必须集中注意这一事实,就是杰斐逊对科学方法的核心有很好的理解。不难找到这种说法的例子。例如,在1796年初,杰斐逊听到在他自己的弗吉尼亚州发现了一只大的有爪的动物的遗骸化石。他得到这些骨头,愉快地推想它们可能是迄今未知的、奇怪的美洲狮的遗骸。他把它命名为Megalonyx("巨爪"),虽然此后不久它被正确地鉴定为已绝种的巨大的地栖树懒。他研究了这些骨头,让人把它们送到美国哲学会,并写了一个描述它的记录。这样,到了1797年3月10日,正好在他宣誓就职美国副总统之后,当他主持美国哲学会会议时,向会员们宣读了他的论文。
  对我们来说,这儿的主要之点是:在杰斐逊的文章结尾,[注15]他对当时流行于法国科学家们当中的一种错误观念提出了异议。这种观念认为,美洲的气候是如此不好,以致于它往往产生出矮小的和退化的物种,长期以来,杰斐逊就为对他的国家的这种藐视感到不快。他曾试图通过赠送法国博物学家布丰巨大的美洲麋鹿的骨架(为欧洲麋鹿体积的三倍),来改变他的观点。现在在他的新论文中,杰斐逊再次利用这个机会,既对科学作出贡献,又对布丰的挑战作出回答。对杰斐逊来说,发现这些巨大动物的骨头是反对欧洲人的退化理论的证据。这必定使他感到非常满意。然而,在论文的结尾,当杰斐逊总结他的新发现的经验时,他以公正的和科学的理性精神对上述事情作出了正确平衡,他写道:
  那么,从所有这些材料,我们能否作出同布丰先生相反的结论呢?自然界在美洲产生了更大的动物,正如它的湖泊、它的河流和山岭一样,比另一个半球的有更大和更值得夸耀的规模?完全不是如此,我们要作出的结论是,自然界在地球的两边,产生了某些大的东西和小的东西,她还没有让我们能深入洞察其理由;但我们不能对她的一半事实闭目不见,而在另一半事实的基础之上建立理论体系。
  杰斐逊乐于科学思考,不亚于他作为一个爱国者。一次又一次地,他希望通过信奉科学中的基本的宗旨,即普遍化和统一,来克服表面的多样性的分歧。在独立宣言中,他写道,人人生而平等;现在他正在说,整个儿说来,一切动物生而平等,不管它们生在地球上的什么地方——正如他在别处写过,北美洲的印第安人,除了机会和环境的偶然性,同人类的其他种族具有同等的水平;正如在1777年杰斐逊的有关确立宗教自由的法案中,他保证提供任何宗教信仰的自由;也正如他敢于提出普及教育,作为一件首要的事情。
  人们很容易对杰斐逊的明智的科学本能提出多几倍的例子。确实,按照前面提到过的牛顿科学或是培根科学的标准,对于杰斐逊的科学的多少有点歉意的评价是可以辩护的。但是本章的一个目的是要指出这样评价会使人们忽视一项意义重大的科学成就:杰斐逊在这一领域的主要贡献是,他指出了从事科学工作的特殊方式,基本上不同于两种标准模型的一种新模型,而人们常常习惯于用两种标准模型来衡量他——这是第三种模型,在我们的时代它仍在为它的崭露头角而斗争。为了考察两个标准模型中的第一个模型,可以把它称为"牛顿式研究纲领",这样命名是因为,牛顿虽不是第一个从事这种研究的人,但十分明显是出自这种动机。我们回想起在《原理》序言中,牛顿描述了他的目的和步骤:可观察现象(诸如物体落地,和某些天体运动)引导他假设万有引力的存在(一切物体都通过这种引力彼此相吸),而由此他又能进一步详细推演出"行星、彗星、月亮和海洋的运动"。[注17]但在他承认这种极大的成就之后,他立即又带着一种几乎可以听得见的失望的叹息声补充说:"我希望我们能够用同一类从力学原理出发的推理来导出其余的自然现象。"[注18]还要推导出所有其他的自然现象!这就是说,光学、化学、人类感官运作……有一个圣盘:把整个经验世界最终纳入一个统一的理论结构之下,从而来控制整个经验世界。爱因斯坦也教导说,他所说的科学的最高尚的目的是试图掌握经验事实的总和,连一个经验数据也不遗漏掉。马克斯·普朗克也断言道,科学的目的是"[从智力上]完全掌握感觉世界"。[注19]把这描述为牛顿式研究纲领是适当的。总之一句话,它是寻求全知(omniscience)。与此相对照,科学的另一种见解可以称为"培根式研究纲领",因为弗朗西斯·培根和他的信徒最雄辩地为它作辩护。这种风格集中注意于科学为全能(omnipotence)服务,或者如培根曾经说过的那样,"扩大人类帝国的疆界,尽可能地影响一切事物"。[注20]我们在这儿关心的问题不是如下的问题,即在在什么程度上这些简写的标签充分合适,在什么程度上这两种风格有时彼此在实践中相互渗透。而是,我们将仔细考虑可以称为"杰斐逊式研究纲领"的第三种模式,既不是牛顿式的,也不是培根式的,而是——适合于这个把牛顿和培根都看作是他的主要英雄的人——一个这样的纲领,它从前两个纲领中的每一个都吸取某种东西而又为一个新的目的把它们结合起来。简要地说:这种风格把研究中心放在基础科学未知的领域,它又处于一个社会问题的核心。
  因此,它既不是纯科学-指向的,也不是纯粹问题-取向的(后者主要应用现有的基础知识以适应所设想的需要)。对照起来,杰斐逊式的研究计划,它的特征是一种结合模式,在科学本身的地图上它有意位于没有标明的地区,但它的动机又是来自可靠的感知研究结果可以或早或晚对持续的国家和全球问题有所影响。它是一种结合的模式:这反映了杰斐逊他自己看到科学有两个相互缠结在一起的目标——不仅仅是充分地理解自然,而且还有他简单地称之为"人的自由和幸福"的东西。
  在近几十年,人们更广泛地认识到,许多或者大多数社会问题单单靠现有的技术、管理或政治手段是不能治愈的,甚至不能正确地理解。真正的解决时常取决于基础科学中的进展。同流行的民间说法相反,我们今天所面临的许多大规模功能性困难,主要不能归罪于基础科学的进步;而是由于缺乏某些特殊的基础性科学知识。这种认识大大地扩大了科学家能在其中寻找研究问题的框架。很容易想到一些例子。例如,人们习惯于说人口爆炸的部分原因是应用医药科学的进展(更好的卫生设备、饮食、预防注射、抗生素),其中许多是随着生物学的进展而实现的。但是人们同样可以有理由地宣称,人口爆炸之所以会压倒我们却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掌握充分的纯科学知识。那就是说,人口过剩的复杂问题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我们现在对怀孕的基本过程的无知(而且长期以来就承认这一点)——即对怀孕过程的生物物理学、生物化学和生理学的无知。难怪抑制人口增长的尝试一直是这么停滞不前,是这么容易被意识形态和政治方面的反对所击败。以结合为模式安排研究计划的有效性,可以用杰斐逊一生中的主要事件之一来很好地作出例证,当时他的思想转向科学事务,特别是他关于北美洲大陆的探险考察计划,终于在他派遣1803-1806年的刘易斯和克拉克探险队时获得了结果。关于这次探险已经写了很多,但在我看来,似乎没有正确地认识到杰斐逊把几个目标结合起来这一点。在今天,这一探险事业是一个国家同时组织精神资源和物质资源的极好范例。而杰斐逊本人指出了这次探险的双重目的。他写道,目的就是要为[这个国家的公民]扩展科学的边界,呈现他们对这个广袤富饶的国家的知识,在这个国家他们的子子孙孙注定要使艺术和科学繁荣昌盛,并享有充分的自由和幸福。
2007-1-10 21:11:29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为了更深入地理解杰斐逊的目的,我们把舞台设计在如何发动这次探险的方面,我们必须记住,甚至早在美洲殖民地时期,至少在知识界中,对这个辽阔广大、很有发展前途的而且大部分未知的大陆的所有方面都有强烈的兴趣。我们可以从美国哲学会和美国文理科学院这类组织的章程和活动中看出这一点,这些组织在美国建国前就已建立了。杰斐逊是生于边疆的孩子,是一个测量员和探险者的儿子。他父亲在1751年帮助绘制了第一张弗吉尼亚的好地图。其至在孩童时期,杰斐逊就听到过探险大陆的计划。确实,对于杰斐逊来说,他的好奇心涉及的范围是十分广泛的,大陆——杰斐逊称它为"未知的疆土"——是一个宏大的博物馆正等待着人们去考察并绘制地图。在派出刘易斯和克拉克探险队之前,杰斐逊早期有过一系列失败的尝试,这是众所周知的,例如,1786年在巴黎同喜欢冒险的约翰·莱迪亚德一起制定的计划。甚至更早,在1783年12月4日,[注22]当杰斐逊还是一个没有官职的公民时,他就向乔治·罗杰斯·克拉克将军建议,请他领导一个探险队"从密西西比河到加利福尼亚,考察这个国家"。这也没有什么结果。到1792年,由于波士顿的船长罗伯特·格雷的成就(他的船哥伦比亚·雷迪维瓦[Columbia Rediviva]号在1787-1790年成为第一艘环球航行的美国船),这类计划的迫切性就大大增加了。1792年5月12日,格雷到达俄勒冈的"哥伦比亚河"口。他进了这个河口,逆流而上航行了约36英里,给这条河流命了名,按照国际上广泛尊重的传统,因此获得了美国对该河谷、该河流的分水岭,以及邻近海岸线的统治权。格雷的成就直到1793年7月才被美国东部的人所获知。到该年4月,杰斐逊已经能够发动另一个尝试,组织探险队考察后来称为路易斯安那的领地,那是一块在西部密西西比河和落基山脉之间的广阔又大部分尚未绘制地图的领土,当时还全部归西班牙所有。当时设想这是一个小的考察队。这时,杰斐逊作为美国哲学会的副会长正在计划和法国植物学家安德烈·米肖一起组织一次横穿大陆的探险。预算不超过400美元,通过募捐来筹款。这是一个学会的探险队——而它也失败了。但有一个最重要的部分留存下来供后来之用,这就是1793年4月杰斐逊给探险家米肖的指示文件。……您的旅行的主要目的——杰斐逊写道——是要找美国和太平洋之间温带地区的最短和更方便的路线,要了解能够得到的有关所经过的这个国家的这类具体情况,它的生产、居民以及其他有意思的情况……在您的旅途中,您要注意您经过的这个国家,记下它的一般面貌、土壤、河流、山脉、它所出产的牲畜、蔬菜和矿物,只要它们对我们来说可能是新的,而且也可能是有用的或者珍奇的;记下位置的纬度,或者计算纬度所用的资料,这些资料是通过您的条件允许您使用的简单方法而获得的;记下当地居民的部族名称和人数,以及您能够学到的这类具体情况:如他们的历史、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系、语言、风俗习惯、社会状况和他们中间的技艺和商业状况。在动物史这方面,特别建议探听一下猛犸的情况。  我们在这儿再一次认出12年前的《弗吉尼亚纪事》作者的笔调,包括他在那里关注的在俄亥俄发现的猛犸的化石遗骸和印第安人的传统,杰斐逊还满怀希望地相信,这类巨兽在大陆北部仍然存在。在1801年,在米肖失败8年之后,所有这些片断——从杰斐逊早期的不作区别地热爱科学、他对边疆的迷恋、他对他本州的百科全书式的研究、年轻的共和国在哥伦比亚河口的立足,等等——当杰斐逊就任美国总统时,最终都汇集在一起了。他曾任命梅里韦瑟·刘易斯为他的私人秘书,刘易斯在不到20岁时曾请求允许他参加米肖的命运不佳的旅行。在杰斐逊和刘易斯两个人的血液中,都有着对探险大陆的渴望。但是现在杰斐逊有两重身份;他是人口日益增长的、茁壮的年轻国家的元首,而他又是自认为科学研究已决定了他一生命运并是他最大愉快的一个人。
  到1802年底,在出现购买路易斯安那的大好机会之前,杰斐逊写信给在华盛顿的英国和西班牙的公使,探问如果一个探险家被送上密苏里河穿过大山到达太平洋的话,他们的政府会作何反应。英国公使报告了他的政府,内容如下:总统多年来就想派遣一个完全是科学性的探险队去考察美洲西部大陆,途经密苏里大河……他设想这是两大洋之间最自然和直接的水上通道。他雄心勃勃,在性格上是一个文人和科学家,通过一项发现使他的总统身分更为突出,现在这是他唯一有待进行的事业……[注24]格林补充说:"这些确实是杰斐逊的目的,尽管他在写给国会要求为这项事业拔款的咨文中,仔细地表达了从这次探险会得到的商业、军事和外交的利益。"[注25]从这种观点看来,杰斐逊的目的的确是"一次完全科学性的探险"。但是其他人强烈地主张一种很不同的观点。拉尔夫·B·吉尼斯在他的论文"刘易斯和克拉克探险队的目的中称它是一次"政治-商业"冒险,"首要关心的"是毛皮贸易,[注26]而伯纳德·德沃托在他一本意义深长地题为《建立帝国的过程》(The Course of Empire)的书中,把这次探险描绘为"一种执行帝国政策的行动"。[注27]这儿的争论是两派人之间的争论,一派认为探险主要是为牛顿式纲领服务,是为了追求全知,另一派认为它是执行培根式的纲领,扩大人类力量的疆界,是追求全能的一部分。但杰斐逊在这里,也像他时常做的那样,既不注定要,也不满足于追求别人的模式。他有能力作出他自己的首创,看到牛顿式纲领同培根式纲领结合的可能性。
  1803年4月,拿破仑使人人都感到惊奇,建议把全部路易斯安那的领土出售给美国人,主要是为了获得他与大不列颠作战的资源。很快地作成了交易,美国的领土几乎增长了一倍。但是,很有意味的是,在拿破仑提出建议前三个月,杰斐逊已经利用终止一个在边界地区建立与印第安人贸易的商号的法案,在一个充满自信的讲演中,要求国会授权并拔款,支持他的另一次横穿大陆探险的尝试。1803年1月18日,他提议派"一名明智的官员,带领10名或者12名挑选出来的人员……可以考察整个路线,甚至直到西部的大洋"。[注28]他向国会保证,声称有那些领土的统治权的国家会把这看作是"一种文化工作,按照习惯在它的领土中是容许的"。他要求国会拔款2500美金,并把这次探险"包括通知中所列的任务",看作是"扩大美国对外贸易的尝试"。[注29]1803年2月28日,国会听从了杰斐逊建议,但是,杰斐逊已经任命刘易斯和威廉·克拉克一起领导探险队,并且安排一些科学界的朋友给予帮助,从而刘易斯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指导。例如,在1803年2月27日写信给美国哲学会的本杰明·S·巴顿的信中,杰斐逊要求他教刘易斯能很快鉴定"植物学、动物学和印第安史中"的新物种和新材料。他补充说:"我不为这次打扰向您致歉,因为促进新科学的愿望促使我提出这项建议,同样的愿望也会促使您帮助这一事业。"[注30]杰斐逊给刘易斯和克拉克探险队的指示同他前些年给米肖的那些指示有大量的重复。杰斐逊详尽地在许多页纸上阐述了他的指示(1803年手稿,给刘易斯的信最后在1803年6月20日签署发出),这是同政治家的远见相汇合的一位博物学家、百科全书式的学者、大地测量员的理想:你们的任务的目的是考察密苏里河,而它的这些主流……可以为商业目的提供最直接和最切实可行的横穿大陆的水上交通。你们要仔细观测河流的所有值得注意的地点的经纬度……也应该注意在不同地点磁针指向的变化。[注31]
  接着是一长段需要收集的有关土著居民的知识,包括他们的语言、传统、历史遗迹、食物、衣着、疾病和治疗方法、伦理道德、宗教,和有关他们的消息;并指令要观察这个国家的土壤和地貌,它们的作物和蔬菜生产,特别是那些美国所没有的;这个国家的动物的一般情况,特别是那些美国所不知道的;任何已绝种的稀有动物的遗骸或有关报道[又希望找到一只猛犸?]……气候,用温度计描述……特定植物开花长叶或花谢叶落的日期……。[注32][我们又回到杰斐逊的花园中了]。大约在杰斐逊签发他给刘易斯的指示以后两星期,有消息传来转让路易斯安那的领土已经执行。杰斐逊说,这一发展,"无限地增加了我们对这次探险的兴趣,而且减轻了对其他列强干预的顾虑"。[注33]但是,不管怎样,刘易斯上尉的行装已经打好,不管领土的转让是否成功,刘易斯于1803年7月5日离开华盛顿迈出了他的旅程的第一步,直到三年多以后才回来。毋庸怀疑,这样一次探险,即使没有领土转让条约,仍会尝试进行的。在等待探险者回来的时候,杰斐逊做了人们期望他做的事情。他开始教育国会。在1803年11月,他提交了一份"路易斯安那介绍",以他能从知情的西部人士收集的所有资料为基础。到1806年2月,杰斐逊从刘易斯里收到足够多的消息,他又准备了另一份给国会的咨文,强调了对印第安人和地理方面的新的考察。为了实现这种教育的目的,杰斐逊又送给每一位参议员和众议员五份由学者和探险家写的有关密西西比河以西地区的部落、地理和气象观测的报告。1805年,杰斐逊十分高兴地收到了第一次用船运来的探险所得的标本,包括动物的皮毛和骨架、若干活的动物、种子、67件矿物标本和60件植物标本。他亲自安排大多数标本的分配,有些送给在费城的美国哲学会请他们在那儿研究,有些送给查尔斯·威尔逊·皮尔(Charles Willson Peale)博物馆,有些送给会使种子生长的园艺专家。有少数杰斐逊留下来在他的蒙蒂塞洛庄园陈列。当刘易斯和克拉克回来时,带了大量未知的植物和动物、克拉克画的地图和战利品,杰斐逊经常帮助使考察成果广为人知和加速出版过程。他特别珍视刘易斯送给他的印第安语词汇,而当这些词汇和杰斐逊有关的笔记被窃并被小偷掷到一条河里时,这成了杰斐逊最为痛心的损失之一。只找到少数几页,杰斐逊为它们表示哀悼。在给他的一位科学朋友本杰明·拉什的一封信中,杰斐逊让他共享1803年2月他获得国会授权的喜悦,"去实现长期想望的考察密苏里河和一切与它同源并流向大洋的河流"。[注34]不是皮毛贸易或"建立帝国的过程"促成了他的探险计划和科学研究计划,而是由科学和年轻国家的联合需要所激励:是一个科学既为探索真理又为社会利益服务的研究纲领促成了他的探险和研究计划。我们在前面指出过,这种研究风格仍在为崭露头角而奋斗。但从20世纪的科学史看来,有迹象表明这种尝试仍在继续。我在别处讨论过这种杰斐逊式的研究纲领(或者,可以叫做"结合模式"的研究)的两个例子:一个是1929年奥尔索·马里奥·科尔宾诺关于意大利需要在费密的领导下的核物理研究的描述,因为它既是重要的科学前沿,这方面的成功会使意大利在物理学方面"重新光荣地获得它已失去的显赫地位",又会造成可能实现的核动力电站。[注35]另一个例子是吉米·卡特总统和他的科学顾问在70年代末的创议,确认基础科学研究的重要问题(如果解决了),也会有早期的对国家有实用价值的前景。36我们的这个世纪即将结束,科学政策面对着,重要的科学研究费用必然日益增加同财政来源日益受到限制的冲突。当人们倾听国会、实业界和学术界关于科学继续沿着老模式走下去的合法性的争论,人们就开始认识到——如果只是为了更新一个受到威胁的授权——我们这里所说的杰斐逊式的科学研究似乎会以一个健全的竞争者身份出现,引起科学家和政策制定者的注意,它作为一种补充,会扩大现有的研究和发展的基础。这样,我们将有三类科学和工程研究。每一类有它自己评价它的潜力的标准,其中科学上的长处和可行性将是最突出的。某些研究计划无疑具有交搭重迭的风格,如人们从下面的事实所知道的那样,由于基础科学和技术进展间的明显相互依赖性日益增长,基础科学和应用科学间的界线日益遭到侵蚀。这需要明智的政治领导和科学管理才能,来防止扩大下面这种趋势,即仅仅是减少传统的研究类型的已不充足的经费。但现在在政治家和科学家的讨论过程中,已允许人们期望开辟有长期存在历史的杰斐逊式研究进路以获得新颖和有用的知识。
2007-1-10 21:11:59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啥叫科学,介奏叫科学!

注释
  1.见1948 年1月6日给M·贝索的信。在这之前,当发现马赫拒绝相对论时,爱因斯 坦曾评论说:"马赫的体系研究经验事实之间的关系;对于马赫来说,科学是这些关系的总 和。那是一种错误的观点;总之,马赫所做到的是编一个目录,而不是建立体系。"霍耳顿 译自法文,见A.Einstein,Bulletin de la Sociétéfrancaise de Philosophie,22 (1922):111.

  2.Julian P.Boyd编,The Papers of Thomas Jefferson,vol.14 (Princeton:P 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58),p.561.

  3.Albert Ellery Bergh编,The Writings of Thomas Jefferson,vol.9 (W ashington,D.C.:Thos.Jefferson Memorial Association of the United States,1907), p.358.

  4.Thomas Jefferson,1797年1月28日给学会的信,Transactions of the America n Philosophical Society,vol.4 (1799):xii-xiii;又参见Gilbert Chinard,"Jeffer son and the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Proceedings of the American Philo sophical Society,87 (1943-1944):263-276.

  5.Bergh编,The Writings of Thomas Jefferson,vol.13,p.124,1812 年1月21 日的信。

  6.同上书,vol.1,p.3.

  7.参见,例如,论文集,Thomas Jefferson and the Sciences,I.Bernard Coh en编 (New York:Arno Press,1980).

  8.Boyd编,The Papers of Thomas Jefferson,vol.14 (1958),p.412.

  9.同上书,vol.16 (1961),pp.387-389.

  10.同上书,vol.6 (1952 ),p.216

  11.同上书,vol.6 (1952),p.258.

  12.同上书,vol.8 (1953),p.233.

  13.Silvio A.Bedini,"Thomas Jefferson",载 C.C.Gillispie 编,Dictionar y of Scientific Biography (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973),vol.7,pp. 88-89.

  14.John C.Greene,American Science in the Age of Jefferson (Ames,Iowa: The Iow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84).
  15.Thomas Jefferson,"A Memoir of the Discovery of Certain Bones of an Un known Quadruped,of the Clawed Kind,in the Western Part of Virginia",Transacti ons of the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4 (1799):246-260.

  16.同上,p.258.

  17.Sir Isaac Newton's Mathematical Principles,Andrew Motte原译,Flori an Cajori 修订。1729(Berkeley,CA: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60),p.xviii.

  18.同上。

  19.Max Planck,Where is Science Going?,James Murphy 译 (New York:W.W. Norton & Co.,1932).

  20.Francis Bacon,The New Atlantis,载 The Works of Francis Bacon, dding,R.L.Ellis 和 D.D.Heath 编,vol.3 (London:Longmans,1857-59),p.156.

  21.Bergh 编,The Writings of Thomas Jefferson,vol.18,p.160.

  22.Boyd 编,The Papers of Thomas Jefferson,vol.6,p.371.

  23.Donald Jackson 编,The Letters of the Lewis and Clark Expedition wit h Related Documents,1783-1854 (Urbana,Ill.: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62), pp.669-670.

  24.Greene,American Science,p.196.

  25.同上。

  26.Ralph B.Guinness,"The Purpose of the Lewis and Clark Expedition",M issouri Valley Historical Review,20 (1933):90-100.

  27.Bernard DeVoto,The Course of Empire(Boston:Houghton Mifflin Co.,19 52),p.411.

  28.The Debates and Proceedings in the Congress of the United State s,Seventh Congress,Second Session (Washington D.C.:Gales and Seaton,1851),p.26 .

  29.同上。

  30.Jackson 编,The Letters of the Lewis and Clark Expedition,pp.16- 17.

  31.同上书,pp.61-62.

  32.同上书,p.63.

  33.Bergh 编,The Writings of Thomas Jefferson,vol.18,p.157.

  34.Jackson编,The Letters of the Lewis and Clark Expedition,pp.18-19.

  35.G.Holton,The Scientific Imagination:Case Studies(New York:Cambri dge University Press,1978),pp.164-165,以及其中所引参考文献。

  36.G.Holton,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e,and Its Burdens:The Jeffers on Lecture and Other Essays(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6),pp.188-1 94.
2007-1-10 21:12:47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新浪微博登陆

本版积分规则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