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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aviefrance

[时雨泽恵一]艾莉森与莉莉亚[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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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隔着老地图,两人又是一番冷嘲热讽。
  “领队。”
  这时,艾柏唤了一声。
  “什么事?”
  “这个……”
  艾柏难得说话含糊不清。
  “大厅那边回报,在挑选人质时,他们全体都自愿先死。”
  “……什么?’
  “人质说,与其当人质成为女王的枷销,他们宁可全体就义。现在我方很难执行命令。”
  “……”
  “领队?”
  “好哇!那就统统杀光!”
  劳里大吼,却见艾柏摇摇头。
  “那就没有意义了。这样只会对女王有利。属下建议中止命令。”
  艾柏仍旧一贯冷静。
  “是吗……传下去,收回先前的命令。”
  劳里说完,艾柏回了一声“知道”,接着以无线电通知伙伴,要他们暂停处刑、保持现状。
  “一帮愚忠的家伙!”
  劳里大骂,一拳敲在桌子上,地图的纸缘都给震得飘起来。
  菲欧娜不发一语地看着她,跟着长叹一声,不知是放心还是担心。
  “领队,我们还有时间,再想别的办法吧。”
  “也好。”
  接受艾柏的提议后,劳里看向左腕上的手表。
  凌晨两点半。
  就在这时侯,他们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撼动整栋屋子。
  稍早之前。
  “真的没问题吗……不会把房子都炸飞了,连我们也炸碎了吧?”
  靠在墙上的莉莉亚担心地盯着特雷兹忙东忙西。特雷兹已脱去手套,正用小刀在割破布。
  他坐在地下室的地上,面前摊了一块布,上头摆了许多从四周张罗来的小东西,其中有来福枪用的火药罐、蜡烛、火柴、铁丝、大小玻璃瓶,还有灯油。
  “应该没问题。”
  “应该吧……”
  特雷兹正在制作炸弹。
  他在地下室里找了一个约二十公分长、八公分粗的酒瓶,在里面塞满来福枪用的火药,上面摆几根雷管,用废纸揉成的纸团塞紧瓶口,最后用蜡油滴上去,把整个瓶口封起来。
  接着,他又拿来一个直径约十五公分、酿水果酒用的小玻璃缸,把火药瓶放进去,底下用蜡油当做接着剂固定住,然后在两个瓶子中间倒进燃油,最上层则用泡过油的破布塞住。
  最后在盖子上挖个洞,盖回玻璃缸,从中拉出一条油布以便引火。同样的东西做了两个。
  “好了。”
  一见特雷兹停下手,莉莉亚马上就问:
  “那,你要我做什么?讲清楚一点。”
  特雷兹仍旧坐在地上,只是抬头仰望着她,答道:
  “好。这两个就是土制炸弹。在中间的布上点火之后,它会慢慢烧一阵子,最后会烧到里面的油。这时侯还很单纯,只是油烧起来的火很大而已。不过等火融掉中间瓶口的蜡油,再烧到纸团的时侯,就会点然雷管,最中间的火药就会爆炸。外面的玻璃瓶跟带油的火一起整个炸开,应该会飞得到处都是。”
  “你居然做出这么危险的东西……”
  莉莉亚吓呆了,又担忧地皱起眉头。
  “莉莉亚,你拿一个放到厨房去。”
  “怎么放?该不会要我从窗口扔进去吧?”
  “不是。厨房的大灶里有一层摆柴火的铁格子,下面就是很大的‘炉灰室’。那里和外面是相通的,只是在墙上有个向外开的铁门。他们都是直接开门,用铲子把累积的炉灰丢到院子里——厨房里已经好一阵子没人了,大灶的火应该已经熄了。你就在那里放一个炸弹,点火之后马上逃到雪地里躲起来。”
  “这点事我应该还办得到……然后会怎么样?”
  “顺利的话,炸弹会在几分钟之内爆炸。”
  “没问题吗……?”
  “威力应该不大。”
  “真的?”
  “应该吧。虽然我也是头一次做。”
  “我还是担心……”
  “放心。爆炸的威力是往上窜的,你往下逃,不会受到波及的。厨房也是,大灶是用砖瓦砌成的,可能会有碎片掉下来,但是厨房里都是防火石材,火势不会延烧开来。歹徒听到爆炸声,应该会赶过去查看,我就趁机沿着玄关的排雨管爬到三楼阳台去。”
  “原来如此。是利用炸弹声东击西啊——可是……万一歹徒没发现呢?万一没人来呢?”
  听到莉莉亚的问题,特雷兹的表情一暗。
  “这就要碰运气了……炸破厨房的大灶、又弄出火灾,我想他们也许会先判断问题出在大灶里吧。现在就只能期望他们这么想。”
  “那,假使你真的顺利溜进去……那我之后呢?我还要做什么吗?”
  特雷兹摇了摇头。
  “你的工作结束了。不用再做了。”
  “啊? ”
  “莉莉亚,到时侯你就回到这里。万一中途被什么人追上就再点燃一个炸弹,摆在雪上就跑。能让追你的人上勾是最好,要是不行,第二次爆炸至少也能让我知道你被人追杀。”
  “然后你就会来救我?”
  “不是……只是让我知道有部分人去追你而已……”
  “……”
  莉莉亚露出厌恶的表情,没说什么。
  “要是一路平安,我希望你在这里等。用无线电求救之后,若是回得来,我也会回到这里。万一有人追到这里……你会用那辆台车吧?抓住控制器、加速杆扣下去就好。你回去之后就在那里等天亮。等到铲雪车开到山庄,再把事情说给他们听。”
  “…………我本来是想来监督你,别让你冲动惹事的。”
  “抱歉。不过我真的不能带你一起去。太危险了。”
  “……好吧。就这么办。”
  “拜托你了。”
  特雷兹点完头,便用破布包起两个炸弹,分别装进两个背包里。他将一盒火柴塞进莉莉亚手中,自己再戴上手套和帽子。
  “别带来福枪去哦。”
  “我知道。现在也用不到,只会碍事。”
  特雷兹不带枪,也不拿登山包。他站起身,将装了两个炸弹的背袋挂在肩上。
  “我们走吧。从这里到离宫之间都没有灯,还要在雪地里走哦。”
  “算了,我什么都可以啦。”
  两人走上楼梯。
  
  森林里,大雪下得又急又猛。
  除了偶尔会有枝头上的积雪落下之外,四周听不见任何声音。
  “呼、呼……”
  在这片寂静的雪世界里,特雷兹正奋力泳着。
  他用双手拨开高达腹部的松软积雪,每一步都要多踏几遍,把脚下的雪踏实,让跟在后面的莉莉亚好走。穿了雪屐就能走在积雪上,但因为他们只有一双,而且走在雪堆里也比较不容易被发现,所以特雷兹选择在雪中游泳。
  他们走在一处上坡,四周几近漆黑,只有远处的离宫窗口透出几点朦胧灯光勉强可供辨认,特雷兹便朝着它前进。
  莉莉亚走在三公尺远的后方。两人的大衣和帽子上早已是一片雪白。
  “什么雪啊……”
  莉莉亚咕哝道。
  “‘欢迎光临伊库司托法’”
  特雷兹挖苦的回答。
  “不过,雪越下越大时,就表示快停了。伊库司托法的雪都是这样。”
  “真的吗?”
  唰唰唰唰,又一堆雪从树上惊天动地的掉下来,两人已经习以为常。不过,几乎就在同时,一声来自离宫的枪响也被这阵声音盖过。
  就这样,他们爬了八十公尺。好不容易抵达到离宫西侧约二十公尺远的大树旁时,两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呼……先休息,喘口气……”
  “好……”
  特雷兹和莉莉亚压低音量交谈。
  莉莉亚从树旁探去,看见离宫的窗帘间透出灯光,整栋屋子像山样,在黑夜里安静站着。
  特雷兹逐一检视有灯光的房间,再次确定厨房是一片漆黑。
  “好——莉莉亚,你回去时就沿着刚才走过的雪道。那条路不会马上消失的。”
  “我、我知道了。”
  “厨房就在这一边。我会跟你一起过去,到了我会通知你。等我离开之后,你就默数一百、把炸弹放进去、点火,然后回去。这样懂了吗?”
  “默数一百。收到。”
  “好,走。”
  特雷兹弯下身子,继续拨开堆积到下巴位置的雪一面前进。这一次,莉莉亚跟得很近。
  虽然雪堆吸收了他们移动时的噪音,但向前迈进的两人还是尽可能不弄出声音,并一路保持低姿势。他们的帽子和大衣肩上都堆满了雪,正好有迷彩的效果,看起来像是白色的东西在雪堆中钻动。  
  来到西侧屋檐下的落雪堆,再从斜坡下方绕过北面,两人继续沿着屋檐下循地基砌出的陡峭石阶谨慎前进。虽然石阶上面湿漉漉的,但并没有积雪。特雷兹和莉莉亚终于抵达厨房旁。
  “就是这个。”
  特雷兹凑近莉莉亚耳边,悄悄对她说。
  地基旁的石阶上,有一处较大的平台。特雷兹站过去,指着胸前,可以看见一扇约七十公分见方的铁门。他示意莉莉亚站到墙边,然后向右拉开铁门。  
  铁门无声地敞开。大约开了一百二十度,里面飘出少许灰烬。
  “把炸弹放进去、点火、关门。然后马上逃。懂了吗?”
  特雷兹小声说着,一边把肩上的背袋交给莉莉亚。莉莉亚接过之后一样挂在自己肩上。特雷兹把另一只背袋放在她的脚边。
  “知道了。数一百下之后,对吧?’
  “对。现在开始。”
  特雷兹说完之后就在莉莉亚肩上拍一下,从她身旁走下石阶。
  “啊——小——”
  小心点。莉莉亚还来不及说完,特雷兹的背影已经变得很小,随即消失在屋角。
  “一——、二——、三——、四——、五——、六——、七——”
  于是,她悄悄数了起来。
  
  特雷兹背贴着地基,横向前进。
  动作灵活,没发出一点声音。
  “那就我!”、“——对啊——大伙”、“——也只——算了!”
  宴会厅那层楼传来吼叫声,但是听不出意思。特雷兹趁着楼上的吵闹声加快脚步。
  走过雪堆中的老人尸体时,他往上看了看。
  三楼的阳台就在上方。二楼的窗帘之间有微光透出。吼叫声停了,四周又恢复宁静。
  “……”
  拉回视线,特雷兹继续前进,穿过北侧的地基,来到建筑物的东侧。就在莉莉亚的正对面。
  东侧也同样有屋檐落雪堆成的小雪山,不过陡峭石阶上却没有积雪。他放轻脚步,蹲低身体往前走。
  靠近屋角时,特雷兹显得格外谨慎。他在屋角后方坐下,从低位置稍微探出头来。
  “……”
  建筑物南侧,也就是上坡的那一面,有个二十公尺长的方形广场。
  玄关的对开大门中,有一扇是完全敞开的,四方形的门口映出来自门厅的灯光。墙上的灯虽然熄了,却已能清楚看出大厅的状况。
  广场一角停着一辆中型巴士,车顶积了厚厚的雪,旁边地上的积雪也高到底盘,看得出那里没人走动。
  “……”
  特雷兹的眼光看向敞开的玄关前方。那里的积雪较薄,而且上面还有很新的脚印,显示有人在那里来回走动。
  特雷兹把头缩回来,吐了一口气,悄声喃喃道:
  “差不多一百了吧?”
  
  “一百——”
  数完之后,莉莉亚慢慢蹲下,打开脚边的背袋,取出里了破布的炸弹。
  她解开破布,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把它拿出来。四周虽然很暗,仍然看得出大瓶子里装着液体和另一个瓶子。
  “拜托喽……”
  她把大瓶子平移到石阶平台上,放下。
  喀。瓶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
  莉莉亚立刻停下动作,维持着放下瓶子的姿势,并且停止呼吸。等了三秒钟左右才敢四周张望。眼界所及之处没看到半个人,也没听到别的声音。
  “呼……”
  莉莉亚把空了的背袋连同破布揉成一团,胡乱塞进肩膀上的另一个背袋。
  接着,她再次用双手拿起炸弹站直身子,把它送进特雷兹打开的铁门里,摆在厚厚的炉灰上。也许是动作特别轻,或是炉灰的关系,这一次瓶子没发出声响。
  莉莉亚从口袋掏出火柴盒,左手拿着盒子,用嘴巴咬掉右手手套,再松口让手套掉到地上。
  她用右手抽出两根火柴,同时点燃。
  然后莉莉亚伸长右臂,有点害怕地靠近炸弹瓶口的油布。
  “……”
  小布条一下子就染上了火苗。细小的火光开始在瓶口蔓延。
  “……”
  莉莉亚把火柴扔在灰堆里,继续观察炉灰室的动静。火苗愈烧愈旺,映照出砖造的内壁。她的眼睛已经习惯黑暗,觉得火光看起来格外明亮。
  “好了!赶快逃……”
  正想将火柴盒放回衣袋时,莉莉亚的手一滑,火柴散了一地。
  “唉呀!真是的!”
  她决定不管了,先关门再说。用戴着手套的左手抓住门扉,往门扣的方向拉上,同时也留心关门时的声响,最后扣上的动作非常谨慎。
  “快逃快逃……”
  莉莉亚捡起脚边的手套,一面往右手上戴,一面跑下石阶——
  “哇!”
  不小心滑了一跤。
  一屁股跌坐在石阶上,然后继续往下滑,所以每一阶都撞到屁股。
  “痛!呀!哎唷!哇!”  
  每撞到一次就哀叫一声,声音还满大的。
  滑下五层石阶之后,双脚“碰!”的一声插进雪里,挂在肩膀上的背袋也飞出去,掉在不远处的雪地。
  “好痛……”  
  半卧在石阶上的莉莉亚,自然而然地看见夜空,以及占据视野上半部的建筑物北侧。突然间,四周变亮了。她看见二楼大厅的窗帘被拉开,大量光线照射投在雪地上。
  莉莉亚急忙跳起来,但并非逃进一旁的森林里,而是紧贴在地基的壁面上。她学特雷兹的模样,把背和双手紧紧靠在墙上。
  “怎么了?”
  头顶上方传来一个男声,她知道那绝不是特雷兹。唰——“喀!”的一声,窗子被抬起,然后固定住。
  手电筒的光芒照射在莉莉亚三秒钟前躺过的地方。圆锥状的光柱强而有力的打在那里,就连飘落的雪花都看得很清楚。
  “发生什么事?”
  另一个男的声音。听起来比较老成,也比较稳重。
  莉莉亚像螃蟹一般横着走,只想离那块光圈越远越好。
  “没什么,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
  “……”
  莉莉亚默默地前进,忍住拔腿狂奔的冲动,努力放慢动作,小心不弄出声响,不过脸上却是快哭出来的表情。
  “雪掉下来的声音?”
  “也许是吧……”
  “是啦!是啦!”
  莉莉亚用蚊子般的哭叫声说着。
  “先在看得到的范围内多照几下吧。墙边也要。”
  “收到。”
  “咿!”
  只见手电筒的光逐渐朝莉莉亚逼近。
  莉莉亚以她一生中最快的螃蟹横行移动,好不容易,靠在墙上的右手摸了个空。她终于走到地基的转角。
  一缩身问进建筑物的东侧。
  才刚跌坐在石阶,灯光就照到这个角落。光圈来到莉莉亚眼前,只差几公分就要照到鞋尖。
  “……”
  光圈离开了。
  她坐在那儿喘了几口气,然后才慢慢爬起来,转身悄悄的爬上石阶。前面有个背影,是她认识的人。
  “差不多了吧……应该要爆炸了……”
  特雷兹在等待跳进屋里的时机,嘴里忍不住念念有词时,突然有人拍他肩膀。
  “哇啊——!”
  惊叫声刚好被爆炸声盖过。
2009-6-3 12:3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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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第六章 炸弹

  炸弹在特雷兹推算的时间爆炸。
  引爆过程就如同特雷兹料想的一样,先是油布烧完,接著是瓶中的油,然后蜡油融化、纸团著火、引燃雷管,最后火药爆炸。
  不过爆炸的威力远比特雷兹所想的还要惊人。
  在爆炸的瞬间,空无一人的厨房几乎被掀了开来。
  随著一声巨响,砖块砌成的大灶向外炸开,粉尘和瓦砾齐飞,闯进空荡荡的起居室,要不就打在天花板或对面的墙壁上,然后又弹回来碎裂成更小的石块。
  随著爆炸掀起一阵狂风,把流理台上的餐具和器皿全数扫落在地。才做到一半的苹果派则是连饼带盘高高飞起,在空中转了四圈半,就因为离心力而四分五裂。
  炸弹瓶里没烧完的油四处飞散,在厨房里每个角落引发小火灾。不知是谁脱下的围裙最先著火。接著是木头砧板。最后连窗缘也烧了起来。
  厨房的窗户玻璃也逃不过爆炸的波及,几乎无一完好。浓烟就这样冒出窗外。
  在爆炸发生后——
  侦讯室的地面摇晃,窗户也喀喇作响。
  “怎么了?”
  劳里惊叫出声。
  “在楼下。是厨房。”
  艾柏还是一样冷静。
  “……”
  菲欧娜被爆炸声和震动吓得不知所措,而班奈迪却是惊慌得想要站起。
  “怎、怎么回事?”
  艾柏将他压回椅子,然后打开房门,对著门口以及在一楼门厅看守的男子叫道:
  “去厨房看看!失火的话就灭火!”
  “收到!”、“收到!”
  接著,他又对著从宴会厅走出来的两名男士说:
  “是厨房。一个人去就好。其他人继续看守人质。有人反抗就开枪。”
  迅速做完指示,艾柏回身面对侦汛室。
  “艾柏,出了什么事?”
  “厨房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回答劳里的问题之后,接著问坐在前面的班奈迪:
  “这栋房子有用瓦斯吗?”
  “没有。搬瓦斯桶进来太麻烦了,所以现在还是用木柴和煤炭。”
  “那这个爆炸就有点问题了。”
  艾柏当场断言道。
  “就算你这么说……”班奈迪无奈的歪了歪头。
  
  同样在爆炸发生后——
  毕竟是在爆炸源的对面,特雷兹和那个拍他肩膀的人并没有感受到那么大的冲击。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消失之后,特雷兹才发现身后的人是莉莉亚,不禁大叫:
  “莉莉亚!你来这边干嘛?”
  “又不是我自己想来!”
  莉莉亚也不甘示弱的回吼。特雷兹喷了一声,马上决定。
  “我要爬上去了!你马上逃走!”
  现在没人看守玄关。特雷兹跳出藏身的屋角,开始沿建筑物南侧右端的排雨管往上爬。在铁制的水管外适当的间隔上钉有固定铁件,可以充当扶手兼立足之处。
  特雷兹手脚并用,利落地爬上排雨管。随著有节奏的轧轧声,他很快来到三楼的阳台边。
  “嘿!”
  奋力一跳,从相距一公尺远的墙壁跳上阳台,顺利著地。-  “让开!”
  “呃?”  .
  可是特雷兹还没站起身,就被后方的莉莉亚压倒在地。
  “以同样方式爬上来的莉莉亚,也和特雷兹一样跳上阳台,不过却是扑在特雷兹的背上。
  “唔呃!”
  措手不及的特雷兹,前胸撞在阳台地上。
  “好痛……莉莉亚?你、你干什么啊!为什么要跟来?我不是叫你逃走吗!”
  “笨蛋!我在下面一定会被发现的!他们会出来搜寻的!那是探照灯啊!我很怕耶!万一死掉怎么办!”
  “你跟来更危险!”
  “这可是玩命的躲猫猫呀!我想起我很怕躲猫猫啊!以前跟妈妈玩的时候,妈妈还曾经用长长的金色头发把脸遮起来,用手电筒从下面往上照,然后打开衣橱门说:‘抓到你了。’害我吓到哭出来耶!我还得了好久的金发恐惧症!”
  莉莉亚发狂中。
  “那个……这种个人的心灵创伤,跟现在无关吧……”
  吓呆的特雷兹依然很冷静地回应。
  “闭嘴啦!白痴!”
  除了大吼大叫之外,还付诸实际的攻击行动。莉莉亚抡起双拳,连番朝特雷兹槌去。
  “哇啊!好痛!别打我!好啦好啦!住手……拜托你。”
  挨打的人求饶了。不过莉莉亚还是等到打个痛快之后:
  “算、算了,还是快进屋里去吧!”
  “好好好……唉!真是……”
  特雷兹这才站起来,往前走几步,拉开通往走廊的门。面前的是一片漆黑的三楼走廊。
  “把大衣脱下来。湿衣服都丢在阳台上。”
  “呃、好。”
  特雷兹和莉莉亚快速脱掉大衣、帽子和手套,还把靴子也脱了。将衣物堆放在阳台的隐蔽处之后,便一前一后溜进走廊。
  **插画
  
  在厨房里,三名男士望著眼前的惨状错愕不已。
  “怎么会……”
  “真惨啊。”
  “……”
  现场凌乱的程度,恐怕重建还比收拾要来得快些。砖块、餐具和材料飞散各地,碎裂的砖块嵌进天花板,到处可见油在燃烧。室内一片雾蒙蒙。
  其中一人回到门厅,直接喊了楼上侦讯室里的艾柏。艾柏探
  “怎么了?”  
  “厨房乱得不像话。很多东西都著火了,最好马上灭火——灭火器在哪?”
  艾柏回到房里,简短向班奈迪问道:
  “我们要用灭火器。”
  “又要做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管那么多,快告诉我东西在哪。”
  班奈迪便回复“门厅楼梯下的储藏室里就有”。艾柏立刻转达。
  “有有有,找到了!”
  男士们用台车推出巨大金属瓶装的灭火器,一回到厨房就喷洒灭火剂。
  几分钟后,一名男子到侦讯室回报。他的战斗服上有灭火剂所留下的白色斑点。
  “厨房的火已经全部熄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大灶里爆炸,把油炸得各处都是。大灶整个炸开了,碎砖块甚至飞到厨房的另一边。”
  “……”
  艾柏陷入无言沉思。
  “怎么搞的?女王,你该不会是烤了一个有炸弹的派吧?”
  劳里向一脸讶异的菲欧娜问道。菲欧娜没回答她,迳自问了别的问题:“有人受伤吗?”
  “没发现。”
  男子答道。
  听见菲欧娜叹了一声“幸好”,劳里啐了一声:
  “哼!假惺惺。”
  这时,艾柏转向劳里:
  “领队。”
  “干嘛?”
  “我们可不可以再到屋外搜查一次?”
  “什么?”
  “为了保险起见。请您准许。”
  劳里著艾柏的严肃神情,停了一会儿才答:
  “好吧。你也去。审问暂停。”
  “收到。”
  艾柏答道,并从腰际拔出手枪。
  他用拇指扳下击锤,打开保险,露出表示可击发的红点。
  
  “看、看样子是成功了……”
  “可是不必两个人一起来啊……”
  “什么嘛!我可是怕得要死耶!”
  “好啦……哎唷!”
  “怎么了?”
  “撞到门把了。不过,这倒告诉我门口到了。在这里。’’
  特雷兹和莉莉亚在漆黑的三楼走廊上爬行,来到一扇1’刁口。
  特雷兹推开门进去,莉莉亚也跟在后头。多亏房间里铺著厚地毯,他们没有发出脚步声。
  房间里的窗帘都拉上,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却听见特雷兹窸窸窣窣寓的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悄声说道:
  “有了。”
  红色光点与声音同时亮起。那是在迷你手电筒前加上红色滤镜所发出来的光。看见有光,莉莉亚便向特雷兹靠近。
  这时莉莉亚还没想到,为什么特雷兹能够只靠摸索就在“女王夫婿的房间”里找到这么小的手电筒。
  “好,无线电,无线电在哪?”
  她只想到最要紧的事。红光只能照到极小范围,莉莉亚看不出整个房间长什么样子。
  特雷兹把光线移到位于房间一角,延伸到天花板的大衣橱,慢慢的把衣橱打开。右半边都是衣服,在几可容人藏身的空间里,挂著好几件男用大衣和皮夹克。
  左半边则是书架,有一排一排的书籍。无线电就摆在其中一格。长宽约五十公分的无线电,正面有许多调频的刻度计和旋钮,上面还有喇叭,侧面挂著耳机,前面伸出一根麦克风。
  在红光照映下,无线电机显得有些阴森。
  “好、好棒。”
  莉莉亚发出单纯的赞叹之声。
  特雷兹蹲跪在无线电前面,打开主电源的开关。幽暗的房间里随即浮现一个昏黄的橘色光点,同时听见低沉隐约的运转声。
  “好!赶快找救兵!解决那帮人!”
  “等一下……还不能马上用。”
  特雷兹语中带著苦意。
  两人只好默默的等。
  
  “那个女人的尸体果然不见了。”
  “该死!”
  艾柏右手持手枪、左手拿手电筒,和另一名手持短机关枪、体型较瘦的男子站在一起。那人别著「杰克”的名牌。
  两人穿著战斗服,戴上附有护耳罩的战斗帽,站在建筑物北侧的地基。脚边躺著一具裹上窗帘的老翁尸体,是刚从雪地里拖出来的。当时跟尸体一起跌出窗外的中年妇人却不见踪影。
  “大概是故意的。她们故意激怒大小姐,好让她打破窗户。虽然会被击中,却可以趁机从破窗跳出来。”
  听见艾柏的话,杰克一面警戒四周,一面惊愕道:
  “然后从好几公尺高摔下来,在空中利用老爷爷的尸体做缓冲,保护自己免于摔死?真是难以置信……”
  “不愧是当过皇室警卫的人。佩服佩服。”
  很少表现情绪的艾柏,这时也微微笑了一笑。
  杰克咕哝道:
  “只要是为了女王,连死都不怕……”
  “这帮人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士兵。”
  “那女人该不会是下山通报去了?”
  杰克的语气里有些许焦虑,不过艾柏却十分冷静。
  “应该不可能。在那种状况之下,我不认为她能走那么远。”
  “那刚才的爆炸是?”
  “不是为了破坏,也不是纵火。应该是掩护。从时间间隔看来,她设置了限时装置,所以很可能还在这附近。”
  “她有武器吗?”
  “有可能——不过就算武装齐全,一个人也是救不了女王的。”
  “的确。那她趁著刚才的爆炸埋伏起来了吗?巴士那儿没有动静。”
  “玄关有人看守,不太可能让一个受伤的女人溜过去,不过……”
  艾柏一边说著,一边朝西北方屋角走去。莉莉亚和特雷兹的足迹已经被积雪掩盖,又被炸飞的瓦砾破坏,可是——
  “唔……”
  眼尖的艾柏还是发现了。莉莉亚跌倒时摔出去的另一个炸弹背袋就落在不远处,虽然已经半埋在雪里,但还有一小块肩挂带露了出来。
  艾柏小心翼翼的拨开积雪,挖出背袋,在确定没有陷阱之后打开背袋。看见破布堆里的玻璃缸时,他立刻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接著示意杰克来看,而杰克也是马上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在哪里做的啊?”
  艾柏说道。杰克歪头思索:
  “会是哪里?我们刚才都巡过了,这栋房子里没有这种东西。地下室也看过了,几乎都是些食物而已。”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构造很简单,限时性也很短,顶多只有几分钟罢了。”
  “这么说人还在附近?”
  “对。”
  “搞不好正在偷看我们呢。”
  艾柏没回答,只是把手电筒交给杰克,他自己则把手枪扣上保险、塞进腰带。接著只花不到十秒钟,就拆开特雷兹制作的土制炸弹,把里面的油倒在雪上,将中间的火药瓶用力扔向森林。瓶子击中远处的树木,应声碎裂。
  接过手电筒,掏出手枪,艾柏踏上建筑物西侧的石阶。
  “我们走。”
  铁门被炸飞了,地基的石块也有点歪斜。艾柏走过平台,杰克跟在后面警戒。
  “接下来怎么办?”
  “依照计划进行。在审问女王的同时保持警戒状态,等雪一停就出发 ”
  “收到。”
  “只不过——”
  “嗯?”
  “我可不想在临走时被人从后面开一枪。再彻底搜查这栋房子——尤其是三楼。”
  
  “好!可以了!”
  特雷兹高兴的说著,同时戴上耳机。由于耳机只有一副,所以莉莉亚没得用。特雷兹取过麦克风,按下通话钮:
  ‘郡斯特机场管制官。快回答。
  特雷兹几乎是贴著麦克风讲话。讲完之后放开通话钮,等了三秒钟左右。若是有答复的话,应该会传进特雷兹的耳朵里,但是却见特雷兹有什么反应。
  “不通?”
  莉莉亚问道。特雷兹又试了一次:
  ‘郡斯特机场管制官,听得见吗?快回答。’
  ‘郡斯特机场管制官,听得见吗?快回答。’
  特雷兹的声音从无线电的喇叭里传出来。
  拉斯湖面的冬季机场上只有一间小而坚固的房屋。那是管制室兼值勤中心,每到冬季才用雪橇拉到这里来。
  房屋里随意摆著桌椅,还有一架大型无线电。室内只有微弱的照明,却没有半个人影。窗帘也都拉了起来,煤炭炉孤伶伶的温暖整个房间。
  ‘喂!有人在吗?’
  房间里又响起特雷兹的声音。这一次,墙上的门打开了。一个年约四十、身著厚呢西装的男子回到房间里,手里拿著一个冒著热气的马克杯。  
  “真是的,至少让我好好泡一杯茶嘛。应该要再泡一下的……”
  管制官嘀咕著走过房间,来到无线电前的椅子坐下。
  ‘有人吗?听见了马上回答!,
  特雷兹的声音显得十分急切。
  “有有有,听到了。大雪下成这样,你也不能降落。要是燃料不够的话,就放弃今天的庆典,到埃里特沙去降落吧。”
  管制官误以为这通无线电来自空中,心想八成又是一架想在雪中降落的飞机,便独自念了好长一段。碎碎念完才把桌边的麦克风拉到自己面前,按下通话钮:
  ‘是。这里是郡斯特机场。我听见了。完毕。’
  ‘接通了!管制官,你听好!要仔细听!’
  听见特雷兹的话,管制官又喃喃自语:
  “干嘛这么了不起……”
  ‘现在,皇室离宫遭到武——’
  从喇叭中传出来的声音忽地没了。只听得一个突兀的声响,通讯随即中断。
  “什么东西?”
  管制官愣了一下,向对方问道:
  ‘听不清楚刚才的通讯。请重复一次。完毕。’
  没回答。
  ‘我重复一次。听不清楚刚才的通讯。请你重复一次。完毕。 ’
  还是没人回答。
  管制官之后又呼叫了三次,但还是没得到回复。
  “真是的,搞什么啊……该不会是坠机了吧?”
  管制官继续误解下去,联想到不好的结果,不禁皱起眉头。
  “话说回来,好像没什么我能做什么的事?算了……”
  说著,他喝了一口茶,又念了一句:
  “好淡……”
  
  “现在,皇室离宫遭到武装歹徒闯入,正挟持女王为人质。请你马上通知警察和皇室护卫赶到离宫”——特雷兹本来是打算这么说的。
  “现在,皇室离宫遭到武——”
  但是,他才说到这儿,便惊觉事态有异,立刻放开通话钮。同时,莉莉亚也注意到,一时不由自主的悄声叫了起来。
  “咿!”
  走廊上出现光亮。光线虽然微弱,又透过窗户的毛玻璃照进房里,但对此刻的两人来说,已经显得太过刺眼。只凭这一点儿光亮,便已将房里的简朴摆设照得十分清楚,看得出只有一张床、—张书桌和一个大衣橱。
  “有、有有有有,有人来了……”
  莉莉亚的声音正在发抖。特雷兹赶紧关掉无线电的主电源。只见无线电震了一下,立刻停止运转,灯号随即熄灭。
  就在这时,咚、咚、咚——好几个脚步声从楼梯方向传来。
  “每一个——都要搜查——”
  依稀听到一个男声。
  “首先——左边。”
  “收到。”
  “别大意咯。”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楚。
  “不好了……”
  特雷兹暗叫道。楼梯上来的左边,就是这个房间。
  “这这这、这边?会、会被发——”
  特雷兹朝莉莉亚看去,见她面色苍白,说起话来舌头也不听使唤。
  “抱歉!”
  说完之后一把将她抱起,往大衣橱里面塞。
  
  房门是被踢开的。
  门板用力撞在墙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艾柏和杰克倏地出现在门口,右手持枪,左手拿著手电简,往房间各个角落照去。
  强而有力的光线在房间里移动,从桌子、床铺,到双门紧闭的大衣橱。没有人影。
  “开灯。”
  艾柏令道。杰克打开门边的开关,房间立刻变亮。
  在日光灯的照耀下,长方形的房间内部一览无遗。与房门相隔三公尺的墙边有一张床,床的左侧便是衣橱。五公尺之外的左侧窗边则是书桌。没有别的门。
  两名男士把手电筒放回腰带上,改以双手持枪,踏进房间。
  就像饭店的床铺一样,整理得非常整齐,上头也没有躺过的痕迹。书桌上只有几本书、小时钟和一些文具而已。
  艾柏的视线紧跟著手中的枪口,全神贯注地在房间里打量。
  “……”
  然后,停在衣橱上。
  杰克在床边,确定床底下没有人之后,也同样瞥向衣橱。
  “刚才有看过衣橱里面吗?”
  “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艾柏便收起右臂,让手枪保持在靠近身体的位置,一面谨慎地朝衣橱门伸出左手。杰克也把短机关枪瞄准衣橱正中央。
  “……”
  艾柏拉动衣橱门,门却打不开,只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于是他放开手,后退一步,双手持枪对著衣橱说:
  “里面有人的话,马上出来·。”
  没有动静。五秒后,艾柏又开口道:
  “出来。”
  没有动静。下一秒,他就开枪了。
  先是连续三枪。枪声听起来几乎是连在一起的。
  在前三发弹壳还没落地之前,再连续三枪。
  第三次也是连续三枪。衣橱上又多了三个洞。最后他一口气开了五枪。从第一枪算起还不到三秒钟,衣橱门上就多出十四个洞。
  枪里还剩一发子弹。艾柏拿出弹匣,用左手从腰际取出新弹匣,利落地塞进枪里。
  接著,他用左脚踢开衣橱门。在反作用力下,门缓缓的向外弹开——
  “……”
  不见人影。
  衣橱里只有被打了好几个洞的大衣和夹克,一整排凌乱的书,还有一架因短路而电火乱进的无线电而已。
  “呼……”
  杰克呼了一口气。
  “下一间。可以藏人的地方,全都要调查清楚。”
  “好。”
  “这层楼应该没人。一发现可疑人影,马上开枪。”
  “收到。”
  男士们没关灯,就这么走出了房间。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无一完好的书本有如雪崩般掉到地上。
  崩塌的书堆把衣橱门又推开了一点。就在敞开的衣橱上方,挂衣服的横杆上方,大约是天花板的位置,有一块略微歪斜的木板。
  木板边有一条缝,一只眼睛从中窥伺。
  “妈的……把我宝贝的夹克打成那样……”
  特雷兹低声咒骂。
  “那个死老头,给我记住,我绝不会放过你!”
  特雷兹趴在衣橱上方——就在天花板与屋顶之间。那里完全是一片漆黑。藉由敞开的衣橱门,特雷兹从缝隙俯瞰房间。
  “莉莉亚。你没事吧?”
  特雷兹边问边回头,一面打开红色手电筒。只见莉莉亚躺在后面捂著耳朵,不停念著:
  “金发妖怪不要过来……金头发好可怕……”
  “应该没事吧……”
  特雷兹暂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这么待了几分钟。两人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听著房间外不时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有时候还会听到枪声。
  “够了。我们回去吧。灯不用关了,就这么开著。”
  “收到。”
  男士们这么说完,终于走下楼梯。
  “报告。”
  艾柏回到二楼的侦讯室,简短的把事情经过报告一遍。从炸弹、跌出窗外的胖妇人,最后是清查三楼确定无人。
  “那个臭女人……”
  劳里的心情显然受到影响。菲欧娜举起被缠住的双手,合拳支在额头上,轻轻舒了口气。
  报告完毕后,艾柏又补述道:
  “但是现场留下的炸弹或许只是诱饵。也有可能是对方故意留下时限短的炸弹,却把时限长的装设在别处后才离开,好增加我们搜索的工夫,拖延时间。”
  “真是个难缠的女人。要是看到她还活著,我一定要打爆她的头。”
  “我们是否照原定计划,一面准备,一面继续审问呢?”
  “对。”
  劳里允可后,又朝菲欧娜和班奈迪看去。
  “准备?准备什么?”
  斑奈迪问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准备离开。”
  “你们要离开了吗?”
  “对。总不可能一直窝在这种地方。我们天亮之前就会走,雪一停就动身。”
  “要留下来也可以呀。我们有空房可以让劳里小姐住。要不要把通讯地址移到这里来啊?”
  面对班奈迪满口的胡说八道——
  “不用了。”
  但见劳里笑也不笑,一本正经的回答。菲欧娜开口了:“你们总算要走啦?我真高兴。”
  劳里转向菲欧娜:
  “想得太美。你跟你丈夫都是重要人质,要跟我们一块儿走。谁教你们不乖乖招出实话。”
  “……要是我拒绝呢?”
  “我个人是希望你能用自己的两条腿走路,不过如果不愿意,我们会给你安眠药,然后再放在雪地上拖著走。”
  “你把我们带走之后又打算做什么呢?天亮之后,皇宫会派铲雪车来,事迹马上就会败露,我觉得你们马上会被当成绑架犯,还会被全世界通缉。”
  班奈迪问。
  劳里笑了一笑,好像早就在等待这个问题。她朝艾柏瞥了一眼:
  “应该可以告诉他们了吧?我想要自己说。”
  艾柏只答了一声“可以”,没多说话。
  于是劳里面对菲欧娜,双眼直视她,笑得像是要对情人表露爱意:
  “我就告诉你吧,女王。我们会先把你们的仆从用药迷昏,然后再带你们走。接下来我们会从斜坡滑到湖畔去,不经过郡斯特,直接前往机场。这段路应该不用两个钟头。之后呢,我们会在人称‘私人包机’的小飞机上看著朝阳起飞,等到降落在洛克榭平原时——”
  说到这儿,劳里故意停下,一面打量菲欧娜的反应,同时放慢语调继续说:
  “这儿大概已经全部烧光了吧。因为我们会装上定时引火装置。废墟里会留下很多很多焦尸,就连要计算人数或辨认谁是谁都不容易呢。就这样,女王和她的夫婿,当然也包括我们——都在这场不幸的火灾中蒙主宠召了。”
  劳里说完了。
  菲欧娜的脸色几乎没什么变化,也看不出是哀凄还是慈祥,或许是既哀凄又慈祥。总之,她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露出这个表情,让人难以揣测这镇定的态度下究竟掩藏著什么。
  她平静的看著对桌的年轻女子,好几秒都没出声。
  “你的反应好迟钝。真无聊。难不成是死心了?你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劳里倒是沉不住气,先开口了。
  “大小姐。”
  菲欧娜应了一声。
  “嗯——?!叫我?”
  “是啊,‘大小姐’。”
  看著菲欧娜脸上的浅笑,劳里露出满面的敌意与愉悦。
  “你故意这样叫我可见我们的计划让你相当生气喽?真教人开心。”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们很可怜。”
  “哈!”
  劳里嗤之以鼻。
  “你还嘴硬。我跟我的部下才不需要你那虚假的怜悯——”
  “不是的。”
  菲欧娜打断劳里的话。面对劳里眼中的讶异之色,菲欧娜接口道:
  “我说的‘你们’,并不是你和你的部下。而是你跟你父亲。”
  “你你、说什么?”
  劳里有些慌乱。班奈迪听见身后的艾柏低沉的叹了一声。
  “你们父女俩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
  劳里不发一语的瞪著菲欧娜。
  “都是可悲的眼神,盲目的相信自己‘什么都办得到。一切将料’。”
  菲欧娜在她的怒目下继续以沉稳的语气说著。在班奈迪的视野里,她们正好坐在左右两端。
  “你这家伙,竟敢看不起我父亲!”
  劳里站起来大吼,双手用力在桌子上敲打。
  双手被缚的菲欧娜也站起身,隔著伊库司托法的古地图,与她平视。
  “住手吧,不要做这种事。大小姐。”
  “……”
  “不,我还是叫你的名字好了——克蕾儿。克蕾儿·尼希特。”
2009-6-3 12:4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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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伊库司托法的秘密

 “莉莉亚,没事吧?”
  “什么?我活得好好的。”
  “冷静一点了没?”
  “冷静下来了……金头发妖怪走掉了。一定是回金头发的国家去了。”
  “那就好。”
  “这里是哪里?好黑,我什么也看不见,好冷哦。这里安全吗?”
  “我们在天花板上的阁楼里。呃,其实不能叫做阁楼啦,只能算是屋顶下面而已。没有楼梯可以爬上来,所以歹徒也没有发现这里。”
  “你还真了解这间房子。现在就算你说这房子是你盖的,我也不会吃惊了。”
  “那真是多谢了。对了,这里又暗又窄,你不怕吗?”‘刚才的枪声把害怕都吓跑了。那帮混帐歹徒……连开那么多枪很过瘾啊?害我差点没吓死。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嗯,就是这样!”
  “那我们现在呢?接下来该怎么做?”
  “……”
  “喂,特雷兹?”
  “嗯,该怎么办呢……?”
  “啊?”
  “无线电中弹身亡,现在没办法对外联络了。”
  “好吧,既然这样,就改下一个计划吧。在雪中慢慢健行到郡斯特。”
  “只有这个办法了吗……那还不如去湖上机场会比较近。可是——”
  “可是?”
  “现在我们出不去了……”
  “呃?”
  “跟刚才相反啊。这下子,我们很难避开他们的视线,离开这栋屋子了。”
  “…………怎么会这样!”
  “我刚在想,我们做的事情可能曝光了……早知道如此,一开始全力冲向机场就好了……”
  “喂!特雷兹,你不可以丧气啦。”
  “可是……”
  “不可以失去希望!说不定女王陛下现在正一个人对抗那些歹徒呀!”
  “那要怎么做?”
  “这个嘛,呃——比方精神上的鼓励?你想一想嘛。”
  “别问我啦……”
  ※此版本跟轻之国度录入组完全没有关系※
  “不,我还是叫你的名字好了克蕾儿。克蕾儿.尼希特。”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里沉寂了将近十秒钟。菲欧娜和劳里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盯著对方。
  先动的人是艾柏。
  “让她坐下。”
  他向菲欧娜身后的卡库下达命令。卡库将椅子拿起又放下,弄出声响。
  菲欧娜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劳里也是。
  “领队,别中了女王的激将法。”
  艾柏的一句话,让劳里嘴边又浮现笑容。
  “说的也是。现在控制场面的人是我。”
  她答道,继而转向菲欧娜:
  “女王。你什么时候开始那么想的?可别说你一开始就发现喽。”  
  “刚才。就是在你高兴地提到纵火的时候。”
  劳里应了一声“是吗”,接著又说:
  “反正我本来就打算找机会告诉你——我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吧。我是克蕾儿,尼希特。就是杀了你的父母亲、还对你开枪的欧文.尼希特的女儿!’
  克蕾儿·尼希特昂首挺胸的说完这些,表情突然狰狞起来,激动地大吼:
  “对!就是你们两个联手害死的欧文·尼希特!女王法兰契斯卡!还有英雄卡尔.班奈迪!这十八年来,我不知有多么恨你们! ”
  “噢——原来如此。那我可以体会你为什么会讨厌我们了。”
  班奈迪的声音里全无紧张感。克蕾儿也立刻转为笑脸,并且回答他:“是吧?第一次见面时,我差点冲上去咬断你们的脖子,费了好大工夫才克制住呢。”
  “哎呀。”
  班奈迪被美女的微笑要得为之一愣。
  “关于宝物的事——”
  不过,菲欧娜的话引回了他的注意力。
  “关于宝物,你是不是从令尊欧文.尼希特那儿听来的?不过,当时应该只有六岁吧。”
  “答案既是肯定。也是否定。”
  克蕾儿答道,语调淡然,听不出愤怒或憎恶。
  “家父始终没有收获——喜好历史的家父跟随长辈和朋友学习时,隐约得知宝物的存在。也许是从前在皇室工作的人泄露,也许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说法。总之在当时还只是很笼统的。”
  “这张地图大概也是那时侯弄来的吧。”
  班奈迪说道。
  “应该是吧。”
  克蕾儿答:“后来,家父实现为国家服务的愿望,成为一个政治家。他与前任女王见面时,觉得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提起宝物的事。那是二十九年前。当时,列司托奇岛纷争随时都有可能发展成东西全面大战。家父虽然不知道这件宝物是什么东西,还是盼望宝物公诸于世,能对洛克榭、对伊库司托法有所贡献。”
  “……那么,我母亲怎么做?”
  菲欧娜问。克蕾儿的脸色一沉。
  “你的母亲——卡莲西亚女王……不只否定宝物的存在,更一笑置之,甚至当做完全没这回事。可是宝物确实存在。而且她还认为家父是危险人物,背地里千方百计阻挠他竞选连任,还取消他的木材外销营业许可证。家父失去了工作,形同被自己深爱的祖国给放逐了。”
  “……”
  “怎么样,很意外吗?女王。你的母亲可真了不起呀。要不是我父亲在洛克榭首都被泰洛尔财团捡到,否则他差点儿没伤心得客死异乡。你当时才十岁,应该不知道这些事吧。”
  克蕾儿在最后加了一句讽刺。
  “可是,那也不必聚集私人部队袭击皇宫,还杀死那么多人吧。”
  班奈迪马上接口道。克蕾儿没回答,自顾自地接著说:
  “就是那时侯。家父为了复仇,闯进皇宫拿枪要胁前女王夫妇,逼问宝物的秘密,可是他们怎样也不肯说。甚至抓他们的宝贝女儿做为人质——也就是你,结果照样问不出来。可见那是多么重要的秘宝、不得了的秘宝——法兰契斯卡女王,你记得当时的事情吗?”
  “不——幸好我完全没有当时的记忆。”
  “是吗……那倒不错。我就有。”
  “什么?”
  “我记得父亲坠楼的那一刻。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的脑袋撞在石地上的声音。”
  听见这句话,菲欧娜倒抽了一口气。她问克蕾儿:
  “你……当时在现场?”
  “在啊。”
  克蕾儿答得毫不迟疑。
  “十八年前,我就在台下的人群里。六岁的我看不见阳台,所以是让人扛坐在肩上的。”
  “的确是如此。”
  班奈迪身后的艾柏应道。
  “咦?”
  班奈迪仰头向后,倒著看艾柏那张严峻的脸。
  “那场袭击虽然没有达成目的,可是多亏伊库司托法警察的无能,家父也没有遭到怀疑。风波平息之后,家父在泰洛尔财团的支持下回到伊库司托法政坛,也试图藉这种方式,靠他自己的力量发现宝物——就在这段期间,不知哪个白痴政客喊出愚蠢的“从洛克榭独立出来”口号,所以家父举办那场演说,就是要推翻独立派的论调。我为了看他演讲时的威风,硬是逼艾柏偷偷带我到现场去——我好后悔!不知想了几遍‘要是我没去多好’!“
  克蕾儿一口气说到这儿,又补了一句:“都是以前的事了。”
  “原来是这样……”
  听见菲欧娜喃喃自语,克蕾儿立刻厉声反骂:
  “不必你来同情!女王!死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
  说完,她却突然表情一缓:
  “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向你道谢。”
  “道谢?你刚才说‘道谢’?”
  菲欧娜惊讶的反问。克蕾儿点点头。
  “对。当时,家父在临死前曾经拜托你两件事。”
  “是的。确实如此。”
  “一是保护家母和我。你竟然笨到老实遵守承诺,这一点让我由衷感谢。当时家母和我的确完全不知情,直到在你的安排下离开伊库司托法、搬到洛克榭首都之后,律师才送来家父留下的所有纪录文件,包括这份地图和他的遗言。在了解事情始末之后,我们开始仇恨皇室。另外我还要感谢你给我这次机会。真是多谢你了,法兰契斯卡。”
  “……”
  被克蕾儿直呼名字的菲欧娜,只是默默的看著她。但见克蕾儿眯起眼睛又说:
  “你当时没有接受另一个请求吧?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接手完成的。”
  “……”
  “故事就说到这里。”
  克蕾儿如此说著,起身走到班奈迪的身后。在班奈迪和菲欧娜的注视下,向艾柏伸出手:
  “艾柏,把你的九mm借我。”
  艾柏只犹豫了一下,就从腰间掏出手枪,握著枪管递给克蕾儿。
  克蕾儿接过手枪,用拇指推开保险,一面说道:
  “照计划——”
  说时,她将枪口指向班奈迪的太阳穴。
  “把你们两个都带走是最好的,不过只带女王一人也不差。”
  班奈迪仰起脸,看著枪口和克蕾儿,眼睛故意眨了几下。
  “哎呀?我遇到危险了?”
  “英雄,要不是你多事,女王会终其一生做个平凡的普通人,也就不必面对这样的悲剧了。”
  “你想杀我?不过女王可不会说出秘密哦?”
  “我有的是时间让她说。自白剂、拷问,方法太多了。我杀你只是纯粹为了让她痛苦罢了。我要让你的血洒在她那张自以为清高的脸上。历史英雄啊,你有什么遗言吗?”
  克蕾儿问道。
  “有呀。”
  竟然是菲欧娜回答。
  “什么?”
  克蕾儿看向菲欧娜:“我又不是问你。”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克蕾儿·尼希特,我有个天大的秘密。”
  菲欧娜歪著头笑道。
  “对,搞不好现在正是说出来的好时机。这些人听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吧。嗯,说吧、说吧。”
  班奈迪说得乐呵呵,令克蕾儿一脸讶异。
  “……我就姑且一听吧。要是太无聊,小心我赏你一巴掌。”
  说完.克蕾儿锁上手枪的保险,将枪口朝上,交还给艾柏。艾柏手枪后,克蕾儿就站到班奈迪侧面,面对著菲欧娜。
  菲欧娜仰视她的脸,她也居高临下看著菲欧娜。
  “那么,克蕾儿,我来说个有趣的故事。你一定会喜欢的。”
  菲娜以这句话为开头,笑一笑说:
  “我真的是一无所知呀。我说真的。”
  克蕾儿皱起眉头,看著菲欧娜的微笑。几秒钟后以严厉的口吻问道:“这是什么秘密?”
  “这可是国家机密呀!伊库司托法最大的秘密!”
  “你在装蒜吗?”
  “不。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伊库司托法的秘宝;说实在的,我连皇室的事情也不了解。”
  “用这种无聊的方式拖延时间?这只不过能让你丈夫多活几分钟而已。”
  “我是说真的呀。你知道为什么吗?”
  “……”
  “很简单。我不是法兰契斯卡。”
  “啥?”
  克蕾儿愣了一下。在她身后,艾柏也把视线从班奈迪身上移向菲欧娜。卡库盯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女性,表情同样显得莫名其妙。
  “我是菲欧娜。刚才我的丈夫不是叫我‘菲’吗?”
  “……那又怎么样?菲欧娜又是什么人?”
  “是法兰契斯卡的双胞胎妹妹呀。”
  “什——”
  克蕾儿一时说不出话来,就这么愣住了。她睁大了眼睛,表情一沉。
  “我的姐姐,也就是法兰契斯卡公主——虽然逃过那场火灾,让贝因医师给救了出来……但她在被送到我住的村子两天后就死了。我是双胞胎的妹妹,是不被皇室规范认可的继承人,所以一直被当成普通人。之所以发现令尊的作为,是因为我在我姐姐的遗骸里发现你家的袖扣,之后又看见令尊的演说宣传单。以法兰契斯卡的身份闯入演讲会场,则是班奈迪替我出的主意。”
  “你……你说什么?”
  “我可以继续说下去吗?所以我选择欺骗全国民众,戴上我姐姐的项链。抚养我长大的村民们原本就是皇室警卫,也都是为了我而找来的。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才学会法兰契斯卡应该具备的知识,然后中兴皇室的。”
  在场的人完全静了下来。克蕾儿、艾柏和卡库都听呆了。
  惟有班奈迪兴味盎然,一面打量克蕾儿的背影和卡库茫然的侧脸,一面用贝佐语念道:
  “‘噢,真实之门如今开启’。”
  这时,菲欧娜继续说:
  “皇室宝藏?四百年来一脉相传的伊库司托法秘宝?你最初提起这件事时,我还真的是一头雾水呢。在班奈迪的提议下,我才假装知情、套出了你的话……克蕾儿,关于这件宝物,看来你比我知道的还多呢。”
  “那、那……刚……这……”
  克蕾儿说不出话来,令人甚至听不出她想说什么。菲欧娜又补了一句:“谢谢你告诉我。”
  “……这、这么说——”
  克蕾儿愕然地盯著菲欧娜,这会儿才凑出像样的句子来:“你说你是假冒的……当时家父也……被你们算计了吗……”
  “也可以这么说啦。对不起。”
  “还有我也……”
  “哎呀,当年真不好意思。照这么说来,我也该负点责任。”
  班奈迪在后方说道。从他那开朗的语调听来,根本就不像是个自觉羞惭的入。
  “法兰契斯卡皇姐只和我说过几句话,但从未提起过宝物的事。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也没有把那个秘密传给我这个唯一的遗族。所以我想那件宝物——”
  菲欧娜的口气轻松,就像是在聊昨天广播节目的感想。
  “一定没什么了不起吧。”
  “你……你……”
  克蕾儿流泪了。泪水滑过她的双颊,滴落到地毯上。
  “你……”
  她的泪如雨下,放声大叫,同时一拳挥向菲欧娜的左颊。
  “你这个大骗子!”
  只听见一个闷钝的声响,便看到菲欧娜连人带椅往右倒去。站在她身后的卡库及时出手,在她摔倒在地之前扶住她的肩膀。
  刹那间,班奈迪的眼神为之阴沈,却马上用手指头为卡库拍手叫好。
  “你扶这种人做什么!”
  “……领队,她如果死了,也是个麻烦。”
  卡库一边说著,一边支起菲欧娜,又用单手扶正椅子,再让她坐下。菲欧娜轻声向他道谢,可是卡库没有回答。
  “你……你这家伙……”
  克蕾儿紧握双拳瞪著菲欧娜。
  菲欧娜抬头看著她,左颊肿起,嘴角淌下的血滴落在衬衫上。
  “你大概是嫌故事不精彩?”
  菲欧娜笑著说完之后,旋即喊痛。由于双手被缚,只能用指尖摸一摸脸颊,擦擦嘴角。
  “喂!这件事是真的吗?”
  艾柏把手放在班奈迪的肩上问道。班奈迪转头去看他,同时点头道:“是真的,一分不假——你们满意了吗?我们所谓的秘密,不过如此而已。”
  “没想到……竟然是双胞胎……”
  艾柏心情沉重地喃喃自语。
  “你这家伙!我要杀了你!我要在这里杀了你,”
  克蕾儿激动的咆哮起来。这时,艾柏唤了她一声:
  “领队。”
  **插画
  “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大小姐!”
  他厉声喝道。克蕾儿这才听见,随即转身回了一句:
  “叫我领队!”
  “领队。我们不能杀她。”
  “可是——”
  “请您冷静,领队。我们就算现在杀了女王和她的夫婿——”
  艾柏说到这儿时,菲欧娜替他把话接完:
  “将来,我的孩子也会找你报仇。如此而已——你应该很清楚吧?”
  “是啊——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听得克蕾儿发自心底的呐喊,艾柏冷静地对她说:
  “到时候,梅莉儿公主回国登基成为新女王,利用悲剧赚取人们的同情,皇室会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存在。那么欧文大人和我们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那你说要怎么做!”
  “我提议变更行动。我们仍照原定计划活捉他们,离开伊库司,还要向全世界公开他们刚才所说的骗局。虽说是双胞胎,但她毕竟不是合法的王位继承人。我们要让世人知道,一个原本不该是女王的人,如今戴上了王冠。只要隐藏暗杀的内情,告诉洛克榭的民众事实真相。再加上如今也有人看不过伊库司的富庶,这么一来就有可能断绝皇室的存在了。”
  听完艾柏冷静的分析,克蕾儿沉默了五秒钟左右。
  “嗯……也好。”
  然后她沉吟道,微微一笑。
  “那也挺有趣的,还可以彻底击垮伊库司托法皇室。”
  菲欧娜说:“只要不危害大家的生命,我倒不介意公开。这场无意义的骚动是否可以到此为止了呢?”
  听见她的话,睥睨菲欧娜的克蕾儿顿了一下,脸色又是一沉。
  “……不,还不行。”
  她摇头说道:“你还能么说,可见还有后续。战争若是没有任何一方认输,就会持续到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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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能老是杵在这里。总得想个办法。”
  将近漆黑的小夹层里,特雷兹如此说道。
  “一起来想吧。”
  莉莉亚也同意。
  两人盘腿坐在那儿,只有手电筒的小红光勉强照出他们的脸。
  “喂!特雷兹,那帮人也不可能一直占据这里吧?”
  “怎么可能。天亮了就会有人来——应该会。况且那帮人应该也是这么推测。”
  “那他们迟早要逃走咯?”
  “应该是。他们要逃离这里,也要逃出伊库司托法。我猜——不,一定是搭飞机。”
  “为什么?”
  “开车在雪地里走,从郡斯特到埃里特沙起码要好几个小时。考虑到有人在追捕,他们应该不敢采取这样悠哉的方式。从这里到机场很近,就算用走路的,天亮前也到得了。”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等他们离开后再行动就好了嘛。反正他们也想不到我们会躲在这种地方,应该会觉得措手不及。”
  特雷兹微微点头——虽然莉莉亚几乎看不到。
  “说的也是……就这么办吧……”
  特雷兹喃喃说完,低著头沉默了二十秒左右。
  就在莉莉亚想要打破沉默时,特雷兹抬起头说:
  “我想到一个计划。”
  “说来听听。”
  “女王夫婿的房间里应该有附狙击镜的来福枪,就像我那把一样。我就带著.那把枪跟踪那帮人——在那之前,我先到阳台上观望。他们应该不可能从后门离开。确定他们全部离开之后,小心的跟在他们后面。现在积雪很深,要在不被他们发现的距离下跟上去是很容易的。”
  “然后?”
  “等到那帮人走到平坦的湖面上,再走大约三百公尺之后我就从他们后方的森林里找个制高点狙击他们。”
  “有这么顺利吗?”
  “不知道……不过,那是以一对多的唯一机会。在湖面上找不到掩护,但是我在森林里至少有树木可以藏身,而且由高往下,就算他们趴在地上也一样能瞄准。歹徒的武器再怎么齐全,应该不会携带来福枪之类的武器。纵使他们反击,还是我的射程比较长。以我用来福枪猎鹿的经验,可以命中四百公尺之内的目标。手枪或短机关枪之类的射程顶多只有五十公尺而已。”
  “原来如此。那女王陛下呢?她会不会被抓走?”
  莉莉亚一问就切中要点。特雷兹语重心长的回答:
  “也许会被作为人质……所以只好看清楚,千万别射到她……要冷静,一发一发的。”
  “也只有这样了……”
  莉莉亚低声说完,接著便表示不反对这个计划。
  “莉莉亚,你留在这里。”
  “又要个别行动?”
  “你跟来只会碍事而已。”
  
2009-6-5 10:4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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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雷兹说得很直接。
  “唔。算了,你说的也对。”
  莉莉亚虽然不太高兴,不过还是接受了。她又问到下一步该怎么做。
  “歹徒搞不好会在房子里放火。不,他们一定会放火。”
  “为什么——?噢,消灭证据呀。”
  “对。所以在我跟踪他们的时候,你要在建筑物里到处寻找,要是有人被绑住或是被关起来,麻烦你去帮他们。如果发生火灾的话,就尽可能地灭火吧。灭火器在一楼门厅的楼梯下面。”
  “好,楼梯下是吧。再来呢?”
  “当然,万一火灭不掉,你们就逃出去。请你转告这儿的仆从们,把那个阿姨的事情告诉他们,再说‘特雷兹’去追杀歹徒了。我租那栋别墅时有跟他们说过名字,他们应该晓得。”
  “哦。我知道了。还有呢?”
  特雷兹想了一下:“就这样。没有了。”
  “好。”  ,
  莉莉亚点点头,复述特雷兹交待的事项,顺便整理计划。特雷兹听完之后,确定无误。
  “那我等一下就去拿东西。莉莉亚,你在这里等著帮我拿。”
  说完,特雷兹移开木板,下到衣橱里。
  莉莉亚一个人在黑暗中等待,嘴里忍不住念著:
  “真是的,好冷。”
  不过她一点儿也没显出害怕的样子,也没弄出一点声响,只是耐心地等待。
  不一会儿,特雷兹回来,小声呼喊莉莉亚。衣橱上方的木板被移开,微弱亮光透射进来。
  特雷兹站在衣橱里,把东西一一往上递,让莉莉亚接过去摆在身旁。
  首先是来福枪。附有狙击镜,和特雷兹的一模一样。
  “太好了,置物柜后面有一把备用的。雪也慢慢变小了。”
  特雷兹说道。
  接著是弹药盒、望远镜、小型登山包,还有雪靴与大衣、帽子——和阳台上的装备一样。
  “这些是梅莉儿公主的。我想你应该穿得下。”
  “可以吗?我可不管咯。”
  “状况紧急,穿吧。”
  特雷兹从自己的房间拿出备用的靴子和大衣,此外把床上的白被单一把拉下来。
  “床单?”
  “等一下你就知道——还有这个,填填肚子。”
  最后递给她的是一瓶水,还有一罐巧克力。
  “这怎么来的?”
  “从女王房间里偷来的。”
  “你这个坏蛋。谢啦。”
  莉莉亚接过去。特雷兹爬上衣橱,回到夹层。他们先喝了点水,接著匆忙地吃起巧克力。
  接下来特雷兹开始进行准备工作。先将必要的物品装进登山包,再拿剪刀剪去被单四角,又对折两次,在正中央开了个洞。
  “这要干嘛?”
  莉莉亚一面吃巧克力,一面在旁边拿手电简帮忙照明。
  “做斗蓬。在雪地里就像迷彩一样。”
  特雷兹答道。莉莉亚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穿上大衣、背起登山包、再套进被单斗篷,用细绳在腰际打个结,整个人就变得胖嘟嘟,看不出体型了。
  特雷兹对于完成之后的模样感到十分满意,便把这些东西脱下来,然后说:
  “准备好了。再来我先出去,到阳台上看一下歹徒的动静。等到那帮人离开屋子,我会通知你,你再慢慢下来——”
  “好。之后就照作战计划吧。”
  莉莉亚说著,伸出右拳。
  “干嘛?”
  特雷兹不解的拿灯照向莉莉亚的脸,却见她一脸严肃,昏暗的红光也掩不住担忧神色。
  “特雷兹,事态非同小可,状况很紧急,虽然危险,我也知道非这么做不可,可是——”
  “嗯。”
  “可是,你要小心点哦。否则元旦就是忌日的话,那就逊毙了!知道吗?”
  “我知道……”
  特雷兹也伸出自己的右拳,与莉莉亚的拳头轻碰。
  接著他用开朗的语气问道:
  “要是一切顺利,我可以领取奖励吗?”
  “啥?”
  莉莉亚愣了一下,噗嗤笑出。
  “我可没办法给你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啊。你的功劳这么大,应该去找女王领奖才对。”
  特雷兹也笑了。
  “是吗?好吧——对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用左拳抵在胸前静默了一会儿。他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把手伸进去,拉出颈子上挂的项链,再用双手解下来。
  特雷兹伸出双手,只见那条链子上系著一只金币项链。
  “莉莉亚,这个拜托你保管。”
  “啊?噢,是你的项链呀。对了,暑假时你答应过要送我一样的东西,到现在都还没送。”
  “对哦。我刚刚才想起来。不过这个坠子是不能给人的……”
  特雷兹将它拿到莉莉亚面前。
  “在事件结束以前,只是暂时寄放。你找个衬衫的暗袋或什罢进去,千万别弄丢。”
  “什么呀!只是保管啊。”
  尽管失望,莉莉亚还是脱下右手的手套接过项链。
  “好漂亮哦。”
  “万一我有什么三长两短,要是女王平安无事的话,请你把这个项链拿给她看。”
  特雷兹说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好是好……你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啦。”
  “只是万一嘛。拜托了。”
  特雷兹看著莉莉亚,见她嘟著嘴。
  他一直盯著她看,又看著她把项链收进口袋里,直到莉莉亚察觉他的视线。
  “干嘛?”
  “其实我是王——”
  特雷兹提起一口气,却只说到这儿。
  “‘王’?”
  “呃……不……没事。”
  被她一问,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他本想说“王族”或“王子”——结果还是说不出来。
  “现在事情太多,晚点再说好了。”
  特雷兹站起来,做了简短的道别。
  “我走了。”
  说完之后就轻快地爬下衣橱,接过莉莉亚递下来的登山包、来福枪、大衣和斗篷。
  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抬起头把细绳的一端递给莉莉亚。莉莉亚接住之后说道:
  “这个拉三下时,就是打暗号?”
  “对。我会从阳台爬排雨管下去。你直接走楼梯就好。”
  “好。还有,我不会勉强自己的,你也不要蛮干,知道吗?”
  “知道。”
  “要是你不回来,项链就归我啦。”
  “那就伤脑筋了。”
  特雷兹笑著回答,还向她眨了眨眼。
  接下来,他转身走向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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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差不多了。”
  侦讯室里,克蕾儿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向外探看。
  雪势已缓,天上的云也淡了。本应在东方的月光也能穿过云层,将世界染上一层浅灰。
  菲欧娜和班奈迪穿上了防寒衣具。他们在室内装外面加上羊毛制的夹克与长裤,再披上大衣,并且准备了帽子、手套和长靴;手上的胶带虽然已经取下,腰上却缠了一圈粗绳,另一端各由卡库和艾柏拿著。
  “大厅那边如何?”
  克蕾儿回头向艾柏问道。艾柏单耳戴著无线电耳机。
  “才刚结束。我们用药迷昏了他们,份量下得很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醒来吧。引火装置再过几分钟就设好了。”
  “很好。”
  克蕾儿看了一下左腕内侧的表。刚过四点钟。
  她放下左手,正好与菲欧娜的视线相对。
  菲欧娜抬眼看著她,显得有些疲倦,被打的脸颊又红又肿,但依然目不转睛瞪著克蕾儿。克蕾儿也不避开,如此寂静维持了几秒钟。
  打破沉默,菲欧娜不慌不忙的说:
  “天底下没有尽如人意的事。”
  听她这么说,克蕾儿没搭理,反而移开视线。
  “话说回来——”
  她和艾柏与卡库闲聊道:
  “洛克榭的警察全是一群饭桶。虽说只是些必备的,但买进这么多武器,也是个赌注。”
  艾柏没答腔,只有卡库应道:
  “不过他们好像注意到我们在秘密收购胶卷。”
  听得此话,班奈迪起了好奇心:
  “你们连胶卷也是秘密购买?为什么要这样?”
  克蕾儿大方答道:
  “想拍伊库司托法的大电影公司很多,若是因为胶卷的流向而被发现我们正在拍摄的话,那些蠢商人很可能会想来凑一脚,半路杀出来抢这块饼啊。”
  “哎呀呀。竞争好激烈哦。”
  班奈迪真心感到惊讶。
  “那么一来,他们也会想要参加今晚的国宴。如此只会无端惹麻烦。”
  克蕾儿说。
  “要是那样就好了。”
  班奈迪加了一句。见克蕾儿笑而不语,卡库便说:
  “哎,这会儿就算是首都那帮人查出事情始未也来不及了。我们马上就要‘全部’死在这里。”
  克蕾儿用力一点头:
  “是啊——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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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斯特机场管制官,即刻回答。’
  喝完那杯茶,管制官正在宁静的房间里孤单的看书,突然听见喇叭里传来呼叫声。
  这一次管制官反应很快。他关掉阅读灯、将书本倒搁在桌上,凑近麦克风,按下通话钮:
  ‘郡斯特机场呼叫。接收良好。请讲。’
  ‘这里是……我不能说名字,是私人飞机。’
  ‘啊——又来个怪家伙。’
  管制官埋怨道,仍旧进行份内的工作:
  ‘无名氏……请讲。’
  ‘本机正在南隘上空飞行。即将抵达机场。请求准许降落。’
  管制官打开右前方的窗帘,只见雪还在下,不过月亮已经露出脸来,使人能够清楚看得出机库的大帐篷被风吹拂,成排的篷摆朝西方飘动。
  ‘跑道上无其它机体。无起降机。上空无其它飞机。东风约三公尺。不过雪还在下。完毕。’
  ‘这不是大问题。本机看见你们了。通讯结束。’
  说完,私人飞机便迳自切断通讯。
  “还真省事。”
  管制官拿起电话,通知其他职员有飞机降落。不一会儿,他听见引擎的轰隆声,便拿起望远镜,从正面的窗户往跑道看去。
  橘色电灯在雪地里亮起两条平行线。线与线的上方,有一架卷起雪尘的飞机正准备降落。
  那是一架拥有美丽流线型机体的中型双引擎机。这种机型原是做为轰炸机使用,后来也常被用来当成小型客机。
  在高亢的轰隆声中,飞机缓缓著地,接著以极快的速度在冰上滑行,向已经清除积雪的宽敞停机坪冲去,最后停在机库的正前方,位置丝毫不差。
  “开得真猛啊。技术倒是不错。”
  隔著窗子,管制官看见几个人从飞机上走下来。
  他们穿著灰色的大衣,先到机身后方去卸下行李,其中两个人则往管制官所在的小屋走来。他们一个是男性,另一个身材娇小,应该是女性。
  **插画
  敲门声响起,管制官赶紧去开门。
  进屋一看,那两人果然是一男一女。男的戴著眼镜,年约三十五岁前后,女性也许将近三十岁,有一头黑发。都穿著灰色大衣,脚下踩著厚靴。进到温暖的室内,两人都取下帽子,却没有脱掉大衣。
  “欢迎光临伊库司托法。请问有什么事呢?若要搭车进城,我可以马上叫人来。现在过去还赶得上庆典哦。”
  管制官客气地问道。特拉伐斯少校开口说:
  “谢谢你。我有件事想请教,今天有没有收到郡斯特的突发事件或意外通报?包括皇宫?”
  “啊?”
  “没有……没什么特别的。为了怕犯人来这儿抢飞机,不管大小事,首都警察都会通知我们,不过今天什么通报也没有——你们该不会是联邦官员?”
  “不是,但也很接近。谢谢你。”
  特拉伐斯向管制官道谢,身旁的爱克丝也浅浅鞠躬,两人便准备离开。
  “啊!等一下!”
  管制官突然叫住他们,两人都回过身去。
  “就在刚才,还不到一小时之前,有接到一通语焉不详的传呼,是你们发出的吗?”
  特拉伐斯少校没有答复,反而先问道:“他说什么?”
  “我听著像是‘现在,皇室离宫遭到武——’,但对方只说了这几个字就挂断了,之后我呼叫好几次,却都没人应答。万一是不幸坠机,事情可就大了,你们也没看见起火之类的状况吧?”
  特拉伐斯少校答说“没看见”,可是一双眼睛却眯了起来。
  然后,他又问了一次:“皇室离宫,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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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吗……”
  特雷兹无声的自言自语,变成白色的气息。
  他正在南侧的三楼阳台上。
  特雷兹抱著来福枪,罩著白斗篷,蹲坐在先前脱下的衣帽堆上等待。他的帽子和脸都用剪下的被单角裹住,从扶栏的空隙张望玄关的动静。
  先是一个年轻的女声从下方传来:
  “好,我们走。”
  接著是几名男性的应答。
  “歹徒有八个,加上父王母后,应该有十个……”
  就在特雷兹的注视下,玄关的灯光中陆续有人影走出来。
  他们都穿著长大衣、帽子和靴子。领头的是两名男子,手里握著短机关枪,走出来时不忘警戒四周。
  接著又是两个人影,一看就知道是被后面的另外两人押解出来的。
  虽然都穿戴著厚重衣帽,但特雷兹马上就认出他们是菲欧娜与班奈迪。再定睛看去,原来他们都被人用绳子绑著。
  “成了俘虏啊……”
  又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跟出,像是女性。
  “电影公司老板听说是个女的……算是领队吧。现在有七个了,还有三个……”
  特雷兹继续数。领头的两人已经走出玄关照明的范围,来到昏暗的月光下,开始踏雪佝东前进。左方就是略陡的斜坡,所以他们都小心翼翼的走在路中央。
  “喂!动作快。”
  女子的身影半回身说道。
  “是。”、“是。”
  两个人影随即出现,走出建筑物,跟上队伍。
  “八、九……嗯?”
  数著数著,特雷兹察觉有异。
  这两个人各拖了一个雪橇。他们在腰间绑上绳索,另一头系在将近两公尺长的大雪橇——不知是雪橇,还是用木箱的盖子充数。总之上面各载了一个黑色的袋子,并且用粗绳缚牢。黑袋子几乎跟人差不多大。
  “是尸体……吧?”
  特雷兹未做二想,专注在那两个雪橇上。
  根据皇室警卫阿姨的话,确定有个歹徒已经死了。特雷兹继续等著,就没再看见有人出来。那两人拖著雪橇穿过门厅,消失在雪道上。
  特雷兹重新计算。刚才走过他眼前的一共有九人,外加两具尸体。
  “后来又死了一个歹徒吗……那数目就合了。好——”
  特雷兹站起来,无声地来到半掩的门边,把那根从卧房里穿出来的细绳拉了三下。
  “拜托你啦……”
  打完信号之后,他背起来福枪,爬出阳台角落来到排雨管上。灵巧地、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沿著水管往下滑,来到玄关前的门厅。
  特雷兹把来福枪拿在身体前方,解开保险。
  然后,他蹲低姿势,开始沿著那些新脚印追踪。就像猎狐狸或兔子一样,蹑手蹑脚的追迹。
  雪已经停了。
  天空中,浮云缓缓。
  云层的厚薄不均,较薄的地方已经可以透下月光。黑与灰色的光影,在他的头上流转。
  “真漂亮……”
  屋顶夹层里,莉莉亚看著左掌上的项链,右手握著细绳。
  纯金的链子下端系著一枚小金币。金币上有著细致的雕工,一而是徽纹,另一面是老鹰。
  正当莉莉亚想将项链重新收好时,细绳动了三下。是特雷兹打的信号。
  莉莉亚吓一跳,左手一滑,项链掉到木板上。
  “哇……好险好险。”
  莉莉亚慌忙拾起项链,想放回衣袋,却又停住。
  “万一掉出来……那怎么办?”
  想了两秒钟,她自己点点头:
  “这样比较不会掉。”
  然后,她解开项链,将它挂在自己的颈子上,再让小金币滑进衬衫的衣领中。
  莉莉亚用左拳抵在胸前,确定金币停在胸口。
  “好!”
  她轻声给自己打气,把脚伸进连接衣橱的洞里。
  扶著天花板,慢慢往下瞪,安静的站在衣橱里。
  房间里的灯是亮的,窗帘则是拉上的。莉莉亚护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
  离房门有三公尺左右。
  房门开了大约二十公分的缝,是特雷兹刻意让细绳穿过才不关紧的。
  就在莉莉亚举步往门口走去时,她看见一个影子晃过去。
  “——? ”
  在门缝中,影子自左而右,也就是从楼梯移向阳台。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看出那是个穿著大衣、手持来福枪的男人。
  就在人影闪过后,她听见阳台门轻启的声音。
  “特雷兹?”
  莉莉亚低声唤道,然后慢步走过房间,拉开房门,往阳台的方向探去。
  那人影走出阳台后没关门,莉莉亚把脸探出走廊时,刚好看见他的后脚在门边消失。
  于是,她也往阳台走。
  从敞开的门,再往外探。
  “——!”
  这一看,莉莉亚屏住了呼吸。
  因为阳台上的人不是特雷兹。
  艾柏站在阳台的一角,藉著护栏架好细长的来福枪。这一把是班奈迪的枪。
  望远镜里的准星,对准的是距离约五十公尺的白衣人。那入正沿著略缘前进。
  “特雷兹!”
  莉莉亚高亢的尖叫声,同时惊动了两个男人。
  那一刹那,艾柏只转动了眼光,为从仅有三公尺之外突然出现的少女感到惊愕,随即回眼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重新看向狙击镜,将透镜中往下伸出的小线标对准在五十公尺之外的人身上,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
  耳畔听到一个微弱的呼喊声,特雷兹便回过身去。
  同时,他站直身子,仍旧把来福枪举在前面。
  他看见房屋。在三楼阳台的一角有个闪光。
  然后——
  比声音还快的子弹飞了过来。
  ※此版本跟轻之国度录入组完全没有关系※
  强烈的枪声就在眼前响起,莉莉亚不由得缩头惊颤一下。
  “咿! ”
  但也在同时,她看见远处的小小人影被打得向后倒的样子。
  白色的人影倒在雪上,雪地崩塌了。
  积在斜坡一端的雪堆被那人撞出轻微雪崩,将他冲到林木皮下。
  “啊!哇啊!呃啊——”
  第三声惨叫很不自然的中断了。
  艾柏箭步欺近莉莉亚,用来福枪的枪托撞向她的腹部。
  莉莉亚昏了过去,艾柏立刻用右手扶住她,再将来福枪靠在扶栏上。
  “这、这是谁?为什么——?”
  艾柏也是一头雾水,先让莉莉亚躺在阳台上。盯著莉莉亚双眼紧闭的脸庞,又咕哝了一次。
  “会是谁——嗯?”
  艾柏在她的颈项处看见一个小亮光,便脱下手套,用食指拨弄,发现是一条金链子。
  艾柏慢慢将链子拉出来。最后,一枚小金币从她的领口跳了出来。
  “这、这……”
  艾柏顿时睁大了眼睛。
  “是梅莉儿公主!”
  ‘领队。我是艾柏,请回答。’
  ‘克蕾儿呼叫。刚才听到一点枪声,是你吧?于掉她了吗?’
  ‘呃、是。果然有一个人追出去跟踪你们了。应该就是那位“大婶”。我射中对方的胸口,对方一路摔下积雪很深的北面斜坡,难以确认。’
  ‘做得非常好,艾柏。启动引火装置,赶快离开。我们再走一段路就要下坡了,距离你大约有三百公尺远。你应该可以在湖岸会合吧。’
  ‘这个……领队。有一点,我应该向您报告。’
  ‘怎么了?说说看。’
  ‘无线电不方便……领队,能不能请你带两个人回到这里?假尸体跟雪橇可以丢掉了。’
  ‘冒牌女王怎么办?’
  ‘让帕玛指挥,叫他们先赶到机场去。领队,请你带著杰克和韦恩回来。’
  ‘事情有严重到要变更作战行动?’
  ‘有。 ’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快到时再联络。’
  ‘遵命。我在这里等——通话完毕。’
2009-6-5 10:4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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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特雷兹的奋战

  特雷兹对自己的父母和特拉伐斯少校,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先是阿姨到别墅来通报。然后是他带著莉莉亚穿过地道,用土制炸弹引开敌人,两人一起潜入三楼的事。
  说到这里,特拉伐斯少校的部下替只穿著一件内裤的特雷兹取来衣服——是和先前几乎同样款式的衬衫与长裤。特雷兹匆匆穿起,一面继续解释。
  他接著说起向机场求救受阻的过程。迫于情势,他只好外出跟踪,却中了对方的计谋,被狙击手从后方击晕。
  照这么想来,应该就是那名狙击手通报抓到莉莉亚,克蕾儿等人才会折返的。
  最后,他坦承自己把项链交给莉莉亚,并且表示这也许就是她被误认为公主的原因。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班奈迪弄懂了来龙去脉,先是点头。
  “……”
  特拉伐斯少校没有搭腔。而菲欧娜则J是连连摇头。
  “怎么会这样……”
  面对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她抓住他的双肩,语气十分严厉:
  “特雷兹,你不该那么做呀。那不是你该做的事情。万一你也死了怎么办?而且现在连莉莉亚都被卷进来了。你为什么要把项链交给她呢?”
  “……”
  特雷兹什么也答不出来,只是垂著双手,避开母亲的视线,表情十分悲伤。
  这时替他解围的是特拉伐斯少校。
  “不过,假使特雷兹殿下什么也不做——那么这里现在已经是一片火海,仆从们只怕也全都烧死了吧。那帮人也会从容的逃到机场,趁我们在机场不知所措时,绑架这个国家的女王夫妇,搭飞机离开。”
  在自己的女儿被绑成人质之际,特拉伐斯少校的口气仍旧冷静无比。
  “说得对。就眼前看来,特雷兹做得很好。莉莉亚也是啊。”
  班奈迪赞同道。菲欧娜的表情却仍像是无法认同似的:“可是,这就把孩子卷进父母亲的战争里了呀。”
  “其实,这已经是他们的战争了。”
  特拉伐斯少校说。
  特雷兹抬起头,直视面前的女王,以坚定的口吻说道:“陛下——我要为自己的国家尽力。”
  “……”
  “至少现在,母后也平安无事。”
  菲欧娜轻叹一声,把放在儿子肩上的手绕到他的背后去,就这样抱住特雷兹。
  她在孩子耳边说了些什么,只有特雷兹听到。只见特雷兹也用双手紧紧抱住菲欧娜。
  “他们真像。”
  特拉伐斯少校对班奈迪说。菲欧娜与特雷兹身高差不多,头发长度也相近,除了服装以外,简直认不出谁是谁。
  “很像双胞胎吧?”  
  班奈迪笑道。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注视著这对母子相拥。
  “对了——等一下对方又打来,我们跟尼希特说她手上的人质不是公主,她会死心吗?”
  面对班奈迪的问题,特拉伐斯少校摇摇头。
  “我想不太可能。”
  “我想也是——不好意思,还把你的家人拖下水。”
  “这种情况下,还是让他们把莉莉亚当成公主比较好。就继续这么办吧。没有人知道梅莉儿殿下的长相,而莉莉亚也许会坚称自己不是公主,但只要我们也把她当成公主,对方就会把她当成人质来利用了。”
  眼见特拉伐斯少校完全和先前一样沉着理智,班奈迪忍不住发出惊叹:
  “你太厉害了。”
  “‘焦急时更要冷静,——这是我学到的。”
  “在埃卡西亚学校?”
  被问的人点了点头。
  “你来我这里吧。以后搞不好还会有这种事。”
  班奈迪说道。
  “我会考虑的。”
  特拉伐斯少校回答。班奈迪抓了抓头,又拉回话题:
  “那帮人叫女王单独过去耶。”
  “是的。对方应该是以‘梅莉儿公主’的安全为条件,想把女王叫到空旷、视野好的拉斯湖,然后把她们两个入都绑走吧。到时候他们还可以威胁我们:‘敢追来的话就杀掉其中一个。”’
  听见他的回答,班奈迪忍不住沉吟起来。就在这时候,放在地上的无线电对讲机又传来克蕾儿的声音:
  ‘女王,心情怎么样?’
  菲欧娜在特雷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便放开了双手、班奈迪拿起对讲机交给她,一面说:
  “莉莉亚就是梅莉儿。”
  菲欧娜闻言颔首,接过对讲机,按下通话钮:
  ‘不太好——你们在什么地方?’
  ‘问这个干嘛?’
  ‘我想去把你们手上的人质接回来。’
  ‘你总算听懂了啊。公主还在我同伴的遗骸旁呼呼大睡呢。真麻烦,她一直不起来。平常就是这样吗?’
  ‘是呀。等她起来,记得给她准备一杯热茶喔。还要多加点蜂蜜,否则她会发起床气的。’
  ‘哈哈哈哈哈!我会记得的——可以谈正事了吗?’
  ‘请呀。’
  ‘要求仍和之前一样。我们用不到公主,只要欺骗全世界的大罪人就好。就是你,菲欧娜。’
  ‘我知道了。那我要怎么做?’
  ‘我们在伙伴的尸首这里等。你一个人来,不准带人。’
  ‘就是刚才那里吗?我一个人就行了吗?’
  ‘对。你有雪橇,应该不用一个钟头吧?天快亮了,限你在日出前赶到。要是四周有别的人影,我们会毫不客气的朝他们开枪,到时你也保不住人质。’
  菲欧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征求·班奈迪和特拉伐斯少校的意见。特拉代斯少校还在眯著眼睛思考之际,菲欧娜却等不及了:
  ‘好。我会在日出之前一个人过去。’
  见她答得那么直接,不只班奈迪慌了,就连特拉伐斯少校也大吃一惊,只有特雷兹不发一语凝视著母亲。
  ‘说到做到啊。我等你,女王。’
  克蕾儿说完这些,就挂断了。
  “菲!你也太——”
  没让班奈迪讲完,菲欧娜便迳自对特拉伐斯少校说:
  “我听到你刚才说的话了。可是我要是不过去,也没有别的办法能救莉莉亚了,不是吗?”
  “或许没有。”
  特拉伐斯少校同意道。
  “所以就由我去向他们解释,说明莉莉亚跟我们毫无关系。”
  “如果我是歹徒,就会当场射杀无关的人,免得消息走露。”
  “到时我会加以阻止。就算我们都成了人质,但至少是个保全人命的办法啊?”
  特拉伐斯少校静了下来。几秒钟后,当他再度开口时,语调甚至比刚才更加镇定:
  “考虑到收拾局面,我们最好减少人质的数目。”
  “拜托你别讲这种话!维尔赫姆·休尔兹!那可是你的女儿呀!”
  菲欧娜气得大叫,瞪著这个戴眼镜的男子。特拉伐斯少校只是凄然一笑:“艾莉森要是在这里,大概会给我一拳吧——幸好她不在。”
  虽然他在开玩笑,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这时候我们应该要设法救出入质——”
  班奈迪硬是把行动前提设在救人上,道出自己的想法。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可以任由对方摆布。既然知道绑匪的所在地,就该派个神枪手过去,把歹徒全部解决。”
  “办得到吗?”
  面对妻子的疑问,班奈迪摇头以对。特拉伐斯少校也表示不
  “湖上太空旷、太平坦了,除非一路上匍匐前进,否则对方在几百公尺外就发现我们,反而会被狙击。”
  “那也没什么好烦的了。既然只有我能接近,就由我——这是目前唯—的手段。”
  菲欧娜断言道。
  两个大男人提不出反对意见,却显然不愿赞同。班奈迪长长的“嗯”了一声,特拉伐斯少校也是一脸阴霾。
  一直默不作声的特雷兹,这时突然大叫起来:
  “有了!只有这个办法!”
  菲欧娜转过头去,班奈迪和特拉伐斯少校也一起望向他。
  “干嘛突然大叫?难道你有什么好点子?”
  班奈迪一问,特雷兹马上答“有”,随即又叫道:
  “我们就照那女人在无线电里说的去做!”
  “嗯?”
  菲欧娜歪了歪头。
  “你在胡说什么啊?”
  班奈迪也不耐烦的反问道。
  唯一听懂的特拉伐斯少校神情肃然,像是确认似的问道:
  “那样很危险哦!你明白吗?殿下。”
  特雷兹点头。他抬起脸,直视这个戴眼镜的男子:
  “这是我的战争。”
  
  “……嗯?呼啊。”莉莉亚睁开眼睛时,最先看见的是微明天光,以及皎月高挂的夜空。
  满眼的淡青苍穹中,没有一丝云彩,也看不到一颗星星。四下无风。
  “嗯……原来我睡著了啊。”睡眼惺忪的她自言自语,脑中仍是一片朦胧。
  “对。你总算醒来了。”左边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
  莉莉亚慢慢地坐起身来。她发现自己身处雪原中央。那是在拉斯湖上,一片苍白的冰冷沙漠。
  莉莉亚把头转向左边,看见一个穿著大衣、面带微笑的年轻女子便问道:“呃……你是谁?”克蕾儿极尽讽刺之能事的回答:
  “被你母亲害得很惨的人。”
  “……”
  俯看著莉莉亚脸上的茫然,克蕾儿像是十分满意。莉莉亚还在迷糊:
  “噢,这样啊……原来如此,我非常能够体会。”
  她喃喃的说著。
  “是吗?你够能体会啊?我很高兴。”
  克蕾儿得意的笑起来!却见莉莉亚带著歉意说:
  “你也被金头发妖怪吓过吧?”
  克蕾儿皱起了眉头。
  “你在说什么?”
  
  又过三分钟之后——
  “清醒点没?你真的明白我们是谁吗?”
  踩实的雪地上铺著一件大衣,莉莉亚坐在衣服上。身旁的积雪几乎高过她的头,她就像是在一个雪洞里。
  克蕾儿坐在她对面,两眼直盯著莉莉亚的脸。
  “呃……袭击离宫的歹徒?”
  “对,正确答案。”
  眼见克蕾儿满面笑容,莉莉亚直率地问:
  “像你这样漂亮的大姐姐?”
  “什么跟什么?是我在问话吧。”
  “噢……咦?咦咦咦?——啊!呀啊啊啊!”
  直到到这一刻,莉莉亚的大脑才找回原本的思考能力:
  “我、我——被被被、被抓了!”
  克蕾儿先是没好气的应了一声“终于懂了”,接著又说:“现在可没有热茶加蜂蜜。忍著点。”
  莉莉亚没听懂她的意思,只是略略站起,探出头来观望四周。
  **插画
  乍看之下,雪原上没有半个人影,但仔细看去,有几名男士在她们数公尺之外围成三角形,并且利用积雪挖掘壕沟充当掩蔽。
  其中一人拿著附狙击镜的来福枪。莉莉亚认出他来。
  “那、那个人!”
  她一边喊著,一边用手指著那个人。艾柏看过来。
  “对。就是他抓到你的。”
  没理会克蕾儿的话,莉莉亚迳自站起来,奋力拨雪走向艾柏。
  “你、你刚才在阳台上打中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
  看著莉莉亚双手叉腰,直挺挺的站在自己身旁,蹲低的艾柏只是抬眼向上看,没作声。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人质呀?”
  在少女后方,克蕾儿颇感意外的说道。可是莉莉亚没管她。
  “喂!我问你怎么样呀!”
  “她好烦,你就跟她讲吧。”
  克蕾儿快快说道。艾柏这才悠然开口:
  “我击中了跟踪伙伴的人。”
  “之后!”
  “然后那个人就摔下雪坡了。我只看到这样,不确定是受伤还是死了。”
  艾柏说。
  “唉唷喂,多好心哪。”
  克蕾儿在莉莉亚背后耸了耸肩,嘀咕一声。
  “就这样。”
  艾柏说完,莉莉亚暂且舒了一口气:
  “哦……谢谢。”
  艾柏回头继续监视南边。夜色越来越淡,天边已十分明亮,看得见平缓林地与南侧的湖岸。
  “还有点时间。你到这里来。”
  莉莉亚依言走回克蕾儿身边。就在这时,她瞥见雪地上躺著人——四个并排的人。
  “咦……?”
  她原以为他们只是睡著了,一时不经意打量他们的脸。
  “哇!”
  不看还好,这一看才发现他们脸上冻著血块,额头开了一个大洞,吓得她当场腿软,一屁股跌坐在雪堆里。
  “啊……啊……他们死了……”
  “对。他们都死了。”
  克蕾儿走到她旁边说道。
  “这些是我们负责押送女王的同伴。走在前面的他们被不明人士攻击,通通牺牲了。”
  “……”
  莉莉亚无言地仰头看著克蕾儿。
  克蕾儿把视线从同伴的尸首移向莉莉亚,接著说:
  “这就是战争啊!小姑娘。”
  “……”
  莉莉亚慢慢爬起来,走了两步来到死者的脚边。她将戴著手套的双手合叠在胸前,静静闭上眼睛,开始她今年第二次的默祷。
  男士们看到她的举动——艾柏、杰克和韦恩转过头,看著这位替他们的伙伴祈祷的少女。
  “你在做什么?”
  克蕾儿带著一丝愤慨,不客气的问道。
  莉莉亚睁开眼睛,放下双手,转头面向克蕾儿,回答她的问题:
  “那还用问——?当然是为死者默哀。”
  “他们是我的部下,不用你多管闲事。”
  克蕾儿勃然大怒,却见莉莉亚轻轻摇头。
  “我妈妈以前说过:‘就算是敌人,也要对阵亡者表达敬意。”’
  “……”
  “况且,死掉的人就不是敌人了。”
  “……”
  克蕾儿不搭腔,直朝莉莉亚瞪了好一会儿,最后命令她:“坐下。”
  莉莉亚便乖乖走回先前的雪洞,重新与克蕾儿面对面坐好。
  “你听好——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们成功把女王叫到这里来了。”
  莉莉亚惊讶得猛眨眼睛。
  “咦?呃——?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为了交换你这个人质,女王马上就要来了。”
  “为、为什么?”
  “起码表示她认为你很重要喽?”
  克蕾儿语带讥讽,但莉莉亚可完全没弄懂。
  “我很重要?女王陛下认为?怎么会呢?”
  “……你自己问她吧。你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怎、怎么会……怎么办?怎么办?”
  莉莉亚慌了。她忽然手足无措、万分紧张。
  “你好夸张。”
  “因为——是女王陛下呀!是伟人耶!我从来没看过她嘛!”
  “……”
  到了这种程度,对话实在进行不下去了,克蕾儿不由得板起一张脸,男士们虽然都望著外围,却竖起了耳朵探听状况。
  “你在胡说什么啊?脑袋撞坏了吗?那是你妈耶?”
  听见克蕾儿如是说道,莉莉亚歪著脑袋狐疑片刻,怔怔地回答:
  “你才在胡说什么呢!我妈妈是不折不扣的平民老百姓。”
  “……”
  对著克蕾儿的一脸愕然,莉莉亚再追击:
  “她是个会在肉店打烊前大特价时,高兴地冲去大肆采购的人。”
  “等等等等,等一下!”
  克蕾儿喊道,接著命令她。
  “你叫什么名字!”
  莉莉亚立刻回答。
  “莉莉亚。”
  “啊?”
  “是不是要讲本名?”
  “啊,对。快讲你正式的名字。”
  “莉莉安·埃卡西亚·寇拉松·威汀顿·休尔兹。”
  “……”
  在雪原上吹过一股寒风。
  天就快亮了。
  虽然太阳还没升起,世界已经充满光明,就连雪地的反射都令人目眩。
  克蕾儿戴起浅色的墨镜,蹲在雪战壕里的男士也都戴上黑褐色的护目镜。
  莉莉亚把大衣连帽的帽沿拉低,但也撑不了多久。一旦太阳出来,高地的日照会使这片银色世界化为无数面反射镜,很快就有造成雪盲的危险。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克蕾儿依然不断质问面前的莉莉亚:
  “你真的不是梅莉儿公主吗?”
  莉莉亚百般厌烦地答:
  “要我说几次呀?我叫莉莉安·埃卡西亚——”
  “够了够了。话说回来,你那是什么怪名字!”
  克蕾儿轻蔑地放言。
  “你很没礼貌耶!不要批评别人的名字!”
  莉莉亚也毫不客气的顶嘴。
  “骗人也不必编这么长的名字!真亏你记得住!”
  “就说我没有骗人嘛!我三岁就会背了!”
  两人已经吵得浑然忘我,但克蕾儿也没有气得拔枪,男士们也没有出面制止。至于艾柏, 当他听见克蕾儿被莉莉亚的反击弄得说不出话来时,偶尔会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
  “话又说回来,你们怎么会以为我是公主?”
  “我们也在怀疑——是项链。”
  “项链?”
  莉莉亚愣了一下,想了几秒钟,这才恍然大悟。她把手探进领口,将特雷兹暂寄的项链拉到衣服外面来,让它垂在大衣襟前。
  “这个?”
  “对。这应该是只有皇室成员才能佩戴的项链。你是在哪里弄来的?”
  克蕾儿恶狠狠的瞪著莉莉亚,但莉莉亚根本不为所动。
  “皇室的证明?怎么可能呀。这是我朋友寄放在我这儿的。”
  “啊?”
  “是一个住在伊库司的朋友怕弄丢,所以暂时交给我保管
  “……是个年纪跟你差不多的女孩子吗?”
  “是个年纪跟我差不多的男孩子!”
  “……”
  克蕾儿没接腔。良久——
  “我头好痛。”
  她嘟嚷道。
  “那么,你知道那个男孩子是从哪儿弄来项链的吗?”
  雪堆外传来艾柏的声音。莉莉亚看过去。
  “不知道。”
  她先干脆地回答之后,又补充:
  “不过,我说我也想要类似的东西时,他答应要送一个给我当礼物。我也不太清楚,但伊库司的金饰不是很有名吗?会不会是在他家附近买的啊?”
  “怎么可能!”
  克蕾儿怒气爆发。艾柏便劝慰道:
  “领队,并不是没有不肖之徒伪造仿冒品的可能。”
  “你是说伊库司托法皇室和警察眼睁睁放过这种事吗?”
  “这也是有可能的。”
  “该死!这国家简直荒唐透顶!”
  “领队,我可以说句话吗?”
  韦恩出声了。克蕾儿便叫他开口。
  “我刚刚才想起来,之前在报纸上曾经看过梅莉儿公主的‘印记’,上面刻的好像是花。记不得是什么花了,但肯定是花。”
  克蕾儿立刻揪起莉莉亚的衣襟。
  “啊!”
  “给我看!”
  她用右手抓起项链,仔细检视正反面,却见小金币上刻的是特雷兹的“印记”——一只展翅的老鹰。克蕾儿不禁惊愕。
  “是鸟!这上面根本没有花……”
  “天啊……这么说,她的话才是对的……”
  艾柏的声音听来格外消沉。克蕾儿放开项链和莉莉亚,骂了一句:“畜生!”
  这不知是她今年第几次骂出声来了。克蕾儿气呼呼的坐在雪堆上。
  “不过,女王那边却还当做一回事,而且也答应要亲自过来。”
  杰克说完,又听得艾柏接口。
  “是的,领队。虽然不知道女王是怎么想,或是她在打什么算盘,但至少我们的计划还可以继续进行。”
  “嗯,你说的对。等女王来了,我要把这口气出在她的右脸上!”
  听见韦恩赞许道“就是这股气势”之后,莉莉亚一改语调,客气地问道:“那个……我可以请问一下吗?”
  “干嘛?平民小姑娘。”
  “既然我不是公主,那我可以回家了吗?”
  “不行。”
  克蕾儿立刻回答。
  “唉……不过,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你这么憎恨伊库司皇室吗?”
  “你懂什么。”
  “干嘛……你自己也是伊库司人,何必这样。”
  莉莉亚直嘀咕。
  克蕾儿惊讶的看著莉莉亚,反过来问她:
  “喂,你怎么会认为我是伊库司托法的人呢?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啊。”
  “因为你每次说这个国家的国名时,总是说‘伊库司托法’,不是吗?在首都,几乎没几个人知道伊库司的正式名称,大家都只说‘伊库司’或‘伊库司王国’的。”
  眼见莉莉亚答得一针见血,克蕾儿发出感佩之声。
  “看来你也不笨嘛。”
  “你是在夸我还是想找我吵架?我爸爸可是个只花两年多就毕业的高材生喔。”
  一听见“爸爸”这个名词,克蕾儿反射地露出了笑脸。她向三名部下询问附近有无人影,三人都回报说“还没有”。
  “离日出还有三十分钟。”
  艾柏加了一句。
  “你叫莉莉亚是吧?我就回答你的问题,但我不能说得太详细:家父是被女王杀死的。”
  “咦——?啊?”
  “他是被女王的任性给害死的,所以我正在为他复仇。你懂了吗?若是你爸爸也被人杀了,你会怎么想?”
  “……………我不知道。因为他已经死了啊。在我还不会背自己的名字之前,他就死了。”
  莉莉亚答道。
  “这样啊……难怪不知道。好吧,这个问题就当我没问过吧。”
  “好。”
  这时,杰克爬到艾柏身旁,悄悄问道“大小姐是怎么回事?”,艾柏只答“不知道”。
  “等女王陛下来,你要怎么样?该不会——”
  “我不会杀她,但要把她绑起来带走。因为我跟她的事还没解决。”
  “那就好……你们两个就不能好好谈一谈,找出解决之道吗?”
  “哎,应该不行吧。”
  “试试嘛!搞不好行得通?”
  “不可能啦!”
  “为什么?”
  
2009-6-5 10:4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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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克蕾儿如此断定,莉莉亚不由得一再追问。便见克蕾儿那张端正的脸上又现出笑意,同时说道:
  “因为我跟她都杀了太多彼此珍惜的人啊。”
  “……”
  “这就是战争啊。除非有一方认输,或是两败俱伤——否则就要一直打下去。而我并不想死,也不打算认输。”
  “话虽如此,但搞不好真的会死喔?”
  眼见少女以忧心的眼神直视自己,克蕾儿一时答不上来。
  “放心。”
  出声的是艾柏。莉莉亚转过头去,只看见他手持来福枪的背影。
  “我不会让大小姐被杀的。”
  “叫我领队——对了,我今天说了几次啊?”
  克蕾儿的声音听起来蛮高兴的。艾柏道了歉之后又继续说:
  “现在我们拿小女孩做人质来绑架女王,这是卑鄙的行为,却也是在战争中求胜的手段。战争就是这么回事。莉莉亚小姐,你要是愿意,不妨记在心里。”
  “要是输了怎么办?”
  莉莉亚对著艾柏的背影,又扭头看著克蕾儿,连声问道:“要是输了、死掉了怎么办呢?”
  “那一切就结束了。”
  克蕾儿答时,仿佛有一丝愉悦。
  “要是死了……就听不到广播剧了。新节目要开播了呀!”
  “啊!对……你一说我才想起来,那部节目好像要播续集了。”
  “就是说呀!听不到岂不是很可惜?”
  “听不到就算了——要是顺利,也许还可以在首都跟女王一起听呢。”
  克蕾儿说完之后就悠然地站起身来,看著已经亮了的东方天空,又翻开大衣的袖子,看看自己的手表。
  “快日出了。女王出现了吗?”
  杰克和韦恩都表示否定,只有艾柏传来不一样的回答。
  “是。刚才看见了。”
  他架著来福枪,动也不动的盯著望远镜。
  “方位正南。只有一个人。现在只看得见头,但正朝我们接近。她是滑雪来的,速度很快。”
  “很好!”
  啪的一声,克蕾儿击掌叫好。
  “来吧!我们要生擒假女王!”
  听见男士们齐声应答,克蕾儿露了个满意的微笑。
  然后她向坐在地上的莉莉亚投以严厉的目光:
  “你叫莉莉亚是吧?起来一下,我有件事要对你说。”
  “什、什么事?”
  莉莉亚不安的起立,却见克蕾儿转为笑脸,墨镜下的那双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妈妈是个好人,你也是——谢谢你替我的部下祈祷。”
  “咦?”
  冷不防地,克蕾儿朝莉莉亚推了一把。
  “啊!”
  莉莉亚仰倒在雪堆中,一时爬不起来。
  “好冷……”
  “抱歉了。等等会很危险,你先在那儿躺著别动。等到事情解决、有空休息的时候,我再送你一杯热茶加蜂蜜!”
  “可是我不太喜欢蜂蜜……”
  没人理睬莉莉亚的咕哝。
  克蕾儿拿起雪地上的无线电对讲机,按下通话钮:‘女王呀!看得到我吗?’
  ‘看见了,现在才看见。还很远,不过看得见。我是在山里长大的,视力很好。’
  克蕾儿手中的对讲机传来菲欧娜的声音。
  “好。”
  克蕾儿意气风发,昂然站在结实的雪地上。
  她斜前方的壕沟里,便是藉雪堆架起来福枪的艾柏。持有短机关枪的杰克和韦恩则分别在艾柏左右方三十公尺处,正蹲低身子拨雪前进。
  “继续让女王靠近我们,直到一百公尺左右时才让她停下。杰克和韦恩过去包抄,我会掩护他们。领队,请你继续指示女王,同时为了保险起见,也请你掩护我们的后方与侧面。”
  艾柏如是说道。
  “好的。”
  克蕾儿立刻赞同,随即又添上一句:
  “你的作战方案一定行的。”
  不多时,亮澄澄的雪原上出现一个黑点,并且逐渐变大。
  ‘女王,继续前进。’
  克蕾儿说完后,几秒钟才听见回话。
  ‘人质平安无事吗?’
  ‘你自己来看啊。’
  又隔了数秒——
  ‘也好。我也想在你的脸上打几个耳光。’
  “哈!”
  克蕾儿大笑。这时仍盯著狙击镜的艾伯报告道:
  “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来者穿著黑大衣、戴帽子,还有护目镜。”
  “让我看看。”
  “请别开枪。”
  “知道啦!”
  克蕾儿取过枪枝,依样朝狙击镜里看去。
  在日出的前一刻,整片雪原就像是一个发光体。
  在她的视野内,有个穿了雪橇、双手持杖不停划动的人,正笔直地朝这个方向滑来——一袭长及膝下的女用藏青色大衣,头戴有耳罩的防寒帽,脸上覆著薄型黑色护目镜。仔细看去,又见那人的嘴边不住地呼出白气,左脸颊也看得出红肿痕迹。克蕾儿轻笑一声。
  把来福枪还给艾柏后,克蕾儿又拿起无线电:
  ‘累了吗?就快到啦。’
  隔了五秒钟左右。
  ‘……现在正忙……别、别跟我说话。’
  菲欧娜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
  杰克和韦恩偶尔抬头确认来者和彼此的位置,一面仍旧在雪中匍匐前进。
  渐渐的,那个小点显出了’人形,连大衣的颜色、手脚的动作都能看清了。
  ‘女王,你看得见我生气的表情吗?’
  克蕾儿问道,却没听见回答。
  ‘算了。到寓我一百公尺的地方就要停下来。若是不知道距离,我会再告诉你。’
  隔了几秒之后,终于有回音了。
  ‘好……不过……我没有、看见人质……?’
  ‘她还躺在雪堆里睡觉,正等著和你见面呢。’
  克蕾儿与来者的距离缩短到两百公尺,杰克与韦恩也已经爬出了五十公尺远。
  “到那里就好,你们先停!”
  艾柏向两人指示,两人随即举手表示收到。
  “请问……”
  依旧躺在雪中的莉莉亚细声问道:“我的背好不舒服,而且越来越冷了,现在还不能起来吗?”
  克蕾儿笑著回应:
  “不行。快了。”
  这时,对方已来到一百五十公尺处。
  ‘够了,女王。你停在那里就好。’
  克蕾儿号令道。对方没有答话,但是停了下来,显然在大口喘气,调整呼吸。
  接著,那个人蹲下去解开脚上的雪橇。花了两分钟左右,好不容易脱下雪橇站到雪地上,双脚当场深陷雪中,整个人矮了一大截。
  “抓住她!”
  艾柏一声令下,杰克和韦恩马上爬起来。来者像铜像般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与他们之间只隔了一百公尺,两人将短机关枪架在胸侧,不慌不忙的走近。
  克蕾儿正注视著前方动静时,听见菲欧娜在无线电中说道:
  ‘我说,克蕾儿……我有件事要问你,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事?’
  ‘你愿不愿意投降?叫你的部下弃械、放了人质,向我们投降。这么一来,我绝对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也会让你们接受公正的审判。到那时候,你要说我是冒牌货也无所谓。’
  克蕾儿只平静地回了一句话:
  ‘我拒绝。’
  之后的二十秒之中,只有静默。
  当菲欧娜的声音再次从克蕾儿手中的对讲机里传出时说:
  ‘真遗憾……“动手吧”。’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
  接著,雪地上的人消失了。
  
  “啊?”、“咦?”、“什么?”
  看在克蕾儿、杰克和韦恩的眼里,那个人是真的不见了。
  就像大型魔术秀上才会出现的表演一般,只不过一眨眼,活生生的人就凭空消失了。
  “可恶!”
  只有艾柏知道是怎么回事。在狙击镜中,他看见那个人将深蓝色长大衣迅速脱去的瞬间。
  只不过,就在大衣落到雪地上之前,那人已经趴在雪中,完全看不出踪影了。
  杰克立刻转向他右方的韦恩,大声问道:
  “怎、怎么了?女王不见了!”
  韦恩也一脸不解的向杰克看去。
  才转头,他的头就给轰去了大半。
  在杰克的护目镜上,映著血肉四散、人体被力道弹得反仰的模样。喷洒著脑浆和鲜血,死尸向后倒去,深深跌进雪中。
  枪声回荡在湖面上,激起一阵长长的回音。
  “解决一个。”
  特雷兹喃喃道。
  他现在全身雪白。
  从头到脚,特雷兹裹在白色的衣物中。这是特拉伐斯少校等人所穿的冬季迷彩战斗服,就连手套和靴子也都是白的。白布在他头上一圈圈缠得像绷带似的,多出来的部分则绕在脸上。
  同时,他身上的S腰带还一左一右挂著两个以白布缠起的无线电对讲机。一个是用来听克蕾儿和菲欧娜对话,另一个则是用来和菲欧娜交谈。
  除此之外,特雷兹还拿著一根长达一·二公尺的白色棍棒。他原先将它背在背上,藏在大衣底下,这会儿才拿在手里。只见上头缠了许多绷带,活像是恐怖电影里的木乃伊。
  那却不是寻常的棍棒,是一把来福枪——枪口的小黑洞,仿佛流露出深不见底的凶恶气息。
  特雷兹伏在雪地里,就在积雪的包围中。他屈膝行了几步,再把头稍微抬出雪面。
  “下一个。”
  一百公尺外,手持短机关枪的男人正为了同伴之死而惊慌,此刻也他也在狙击镜中的准星中。
  来福枪再度发出巨响。
  突如其来的第一声枪响时,克蕾儿看见部下倒在雪中,一时还摸不清状况。
  “怎么了?”
  才问完,便听见第两道枪声响起,又见一名同伴晃了几下,直直向旁倒去。
  “趴下!”
  艾柏一叫,克蕾儿立刻卧倒,同时抛开手中的对讲机,滚进那条好多人踩出来的壕沟。
  “怎、怎么了?怎么回事?”
  “不是女王!那人不是女王!”
  艾柏才说完,低伏在壕沟里的两人便听见头顶上有个尖锐而强劲的声音飞过。
  “那是子弹!我们被狙击了!”
  艾柏大喊。
  紧接著同样声音再度呼啸而过。超越音速的子弹足以产生冲击波,使得枪声即使被雪吸收,但还是可以听得见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
  “这是第四发……”
  艾柏伏在雪堆后喃喃道。在他眼前,装妥五发子弹的来福枪已经解开保险。他用满布皱纹的眼睛再三确认。
  “我要冲过去!艾柏!掩护我!”
  克蕾儿吼著,随即被制止。
  “请别冲动!那家伙跟我用的一样是来福枪!绝不能站起来!一探头就会被击中!”
  “可恶!”
  克蕾儿一拳打在雪地上,狠狠骂道:
  “发发发发发发发发、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躺在雪中的莉莉亚喃喃道,却只能望著蓝天。
  又听得艾柏一喝:
  “领队!”
  “干嘛!”
  “那家伙只剩一颗子弹!你能爬到卡库旁边去吗?”
  “卡库?”
  克蕾儿一时狐疑,但马上就懂了。
  “好!可以!”
  特雷兹已经和雪同化了。
  来福枪的细长枪管离积雪表面只有数公分之隔,缠在上面的绷带勉强触及雪地。
  一身白的特雷兹单膝跪坐在雪中,双手稳稳的端著来福枪。
  准星下,正是克蕾儿刚才出现过的位置。
  狙击镜里的世界放大了四倍,但他只看见雪地上有东西在动。那是个黑黑的东西,正从雪堆中一点一点的突起。
  特雷兹马上挪动准星,看出那是个人头——一个有点岁数的男人头部。
  知道那不是莉莉亚之后,特雷兹便将准星的最中心点对准了那个男人的头。
  扣下扳机。
  积雪优雅的飞扬——宛如一群白鸟同时鼓动翅膀,小小的子弹瞬间飞过一百五十公尺的距离,击中男子的头部。
  头的上半部、连同皮肤、头盖骨和脑髓刹时被剜得干净。不过,早在子弹射中之前,男子早就已经死了。
  “第五发!”
  艾柏抓著来福枪一骨碌爬起。也在同时——
  “对不起……”
  克蕾儿如是说著,放开了卡库的尸体。
  艾柏爬起来,知道子弹射来的角度之后,他立刻在望远镜中找到了狙击手脱下的大衣。
  沿著雪地上的痕迹,他很快发现潜伏在不远处的那个人。约在大衣的三公尺之外,有个白衣人正单膝跪坐在雪中。
  按理,那个人应该正急著装子弹。
  然而,那人却没有那么做。  
  甚至,那个人还拿著来福枪。
  枪上缠了许多白布,令艾柏看不清枪身的形状,只看得出那把枪上的圆管状狙击镜——看上去是个正圆形。
  换句话说,对方的望远镜和枪口,已经正确无误的指向艾柏。
  于是,那个人——特雷兹开枪了。他扣了三次扳机。
  枪口喷出三次火花,三枚弹壳从枪管旁蹦出去。
  第一发连骨带肉的削去了艾柏大半左肩。第两发不只射穿了他的腹部,也令他的五脏六腑为之碎裂。至于第三发子弹打在来福枪上,让它弹出艾柏的手中。
  “呃啊……!”
  艾柏静静地向后倒去。
  
  “艾柏!”
  克蕾儿一路匍匐前进到艾柏倒下的壕沟时——
  “啊——”
  见到的是一个浑身鲜血、隐隐抽搐,而且脸色苍白,牙齿不住地打颤的人。
  看见克蕾儿,艾柏有气无力的说:
  “领、领队……”
  “等一下!我马上止血!”
  克蕾儿蹲在艾柏的左侧,想要先拉开大衣,襟前的扣子却扣得很牢。她想硬将它扯开,却怎么也扯不掉,只好一一解开。
  “那家伙、拿的是连发的……自动来福枪……我太大意了……”
  “……”
  “别说话。”
  克蕾儿拉开大衣,被他染满战斗服的腹部的出血量给吓得说不出话来。
  “啊——”
  她不忍再看,便向他的左肩看去,但见他整条手臂几乎被扯开,红色的液体中看得见白骨。
  “领队……我知道,我已经不行了……”
  “不准你随便死掉!”
  “用、人质……跟他、交换、保命……”
  “别说话!”
  克蕾儿戴著手套,用力往他大量出血的肩头按去。
  “唔!”
  艾柏痛得闷哼,克蕾儿还是继续压著。
  “够了!领队……请住手。别管我,快逃——”
  “少啰嗦!”
  手套已被染成红色,克蕾儿仍一个劲儿的压。她的泪水淌落,滴在墨镜的内侧。
  “可恶!该死!停啊!”
  血没有停。她只稍稍减一分力道,鲜血就趁著心脏的跳动向外喷出。
  艾柏的右手动了。他虚弱的摸到腰际,掏出手枪,解开保险。克蕾儿并没有发觉。
  然后,他慢慢把枪举到自己的头部——
  “哇啊啊!”
  紧接著,他猛然支起右半边身子,令克蕾儿吓得往后跌。艾柏的右手伸向正前方,枪口指著那个出现在十公尺之外的白衣人。
  特雷兹比艾柏更早开枪。
  这是最近距离下的射击。枪声响起,艾柏的手枪霎时被打得支离破碎,持枪的指头和手腕也扭曲成奇异的角度。
  “呃!”
  听见艾柏的惨叫和枪声,克蕾儿转过头去,才发现敌人就在眼前。那人穿著白色战斗服、拿著白色的来福枪,头上脸上都裹了白布。只有护目镜是黑色的,看起来像个窟窿。
  踏平积雪,特雷兹一步一步走近,看到血泊中的男子呼吸已紊乱,他身旁的女性则安然坐著,便将抵在肩上的长枪口转向女子的额角,一面继续前进。
  他使用的是特拉伐斯少校等人带来的最新自动狙击枪,只消轻扣扳机,就能连射十发子弹。枪身细长,用最轻的夹板制成枪托,专用狙击镜里还附有测距尺规。
  “臭小子……”
  来到距他们两公尺的前方,特雷兹在结实的雪地上站定。他将来福枪从肩头移到胸侧,枪口却还是对著克蕾儿,而且离她更近了。在白色的手套下,特雷兹的食指抚在板机上。
  特雷兹压低声音问道:
  “人质呢——?在哪里?”
  “……”
  克蕾儿不答,只是瞪著他。
  “她在哪?”
  听见特雷兹的暴喝,莉莉亚在雪堆里喊道:
  “我在这——!”
  特雷兹的眼睛瞟也没瞟一下,还是跟著枪口紧盯在克蕾儿脸上,只是拉高了音量:
  “莉莉亚,你怎么了?”
  “我没事——!”
  “有受伤吗?”
  “没有——!你、你呢?”
  “我很好!你先待在那儿别动!”
  “为什么——?现在怎么了?”
  特雷兹没搭腔,继续隔著护目镜与克蕾儿怒目相视。
  在他的视野之外,莉莉亚已经坐起,一面甩落身上的雪,一面为刺眼反光而眯起眼睛。
  她转转头,在十公尺前方看见一身白衣的特雷兹,便一脚高一脚低的向他走去。  
  “怎么了?你不杀我?”
  克蕾儿对特雷兹说话时,右手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缓缓挪向腰间。她的大衣口袋里有一道缝,可以摸到里层的衣服。她的转轮手枪就在那里。
  “领、领队……”
  艾柏气若游丝的唤道。克蕾儿的目光停留在特雷兹脸上,一面答道:“干嘛?”
  “领队,请住手……请你投降。我们输了……”
  “……”
  克蕾儿这才转过脸去看艾柏。艾柏的脸上已全无血色,她便把他的护目镜往上推,顺便摘下他的帽子。
  刻满岁月痕迹的那双眼睛里,映著克蕾儿的墨镜。
  “该投降了,领队。然后……请你活下去……”
  艾柏一字一字的说道。
  大步踏雪而来的莉莉亚,这时才来到特雷兹的右后方。循著那口长枪管望去,看见艾柏躺在血泊中,她几乎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
  艾柏看著克蕾儿,继续说道:
  “只要、活著……就有复仇、的机会——”
  “这个——也是你的作战方案吗?”
  克蕾儿以沉着坚定的口吻问道。一道泪水从她的脸颊滑下。
  “是……的,大小姐。”
  “我明白了。”
  见克蕾儿轻轻点头,艾柏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
  “咦?你这次怎么、没说‘叫我领队’呢?我真、想再听——”
  话没说完,他的嘴唇便不再动了。
  艾柏死时没来得及合眼。克蕾儿哀恸地抱起他的头。
  太阳从东方山坡升起。这是世界历三三O六年的元旦日出。
  万丈光芒蓦地涌现,顷刻间吞没了攀在尸体上静静哭泣的这名女子。
  “啊……”
  没有配戴护目镜的莉莉亚看著两个人,顿觉他们仿佛融化在光晕里。
  “莉莉亚,拿去。”
  右手架著来福枪,特雷兹用左手在胸前的口袋里摸索,取出装在布袋里的墨镜,抛给莉莉亚。
  莉莉亚眯著眼睛勉强接住,赶紧将它戴上。
  哭泣的女子和死去的男士还在那里。莉莉亚想对克蕾儿说些什么,便吸了一口气。
  “……”
  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把那口气重重呼出来。白色的气息被朝阳映照得格外清楚。
  特雷兹取下脸上的布条,只留护目镜和头上的白绷带。他对面前地上的女子说:
  “你就是……克蕾儿·尼希特吧?”
  克蕾儿没回答,特雷兹迳自说下去:
  “我是特雷兹。伊库司托法的特雷兹。是个敬爱祖国和皇室的人。我奉女王法兰契斯卡之命前来镇压你们,并已救出人质。”
  莉莉亚看了看特雷兹,又看看一动也不动的克蕾儿。
  “只要你不抵抗,乖乖束手就擒,我就把你交给女王。”
  克蕾儿幽幽地抬起头,继向左看。在那一瞬间,满是憎恶的眼神从墨镜边隙流露出来。
  “告诉你——”
  克蕾儿开口了:“我会卷土重来的……”
  听著她的怒意,特雷兹和身旁的莉莉亚都没有出声。
  “不管多少次,我都要复仇……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只要伊库司托法皇室还存在,我就憎恨它的血脉、仇视它,还要铲除它。我要诅咒皇室,诅咒继承这个恶魔血脉的皇室,还有拥戴这种君王的愚蠢国家。”
  这时,却听得特雷兹冷漠说道: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莉莉亚望向特雷兹——
  “我一定会卷土重来!”
  又望向克蕾儿。
  “莉莉亚,你退后。”
  特雷兹如是说著,慢慢举起手上的来福枪,并且再次将它抵在肩上,枪口正对克蕾儿的脸。
  “喂!你想干什么?”
  面对莉莉亚的质问,特雷兹如实回答:
  “让这个家伙活在世上不会有什么好事的。为了国家的未来,我要在这里收拾她。”
  “你说啥——?住手啦!这样已经够了!把她交给警察就好了! ”
  “……”
  斜眼看见莉莉亚的惊慌,克蕾儿移回视线,瞪著枪口。
  “我是伊库司托法的特雷兹。仇视我祖国者,将以死偿罪。”
  特雷兹在食指施力。
  枪声响起。
  射出的子弹深深嵌进雪地里。
  “咦?”
  特雷兹大为错愕,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手中的来福枪在击发的瞬间偏向左边。原本要射向克蕾儿的子弹,扑空将积雪打得四散。
  他马上就明白原因了。莉莉亚跳出来撞他的枪,用肩膀的力道硬是把枪管撞到左边去。
  “什——?”
  趁著特雷兹一个重心不稳,克蕾儿的右手已拔出手枪。
  “去死吧!”
  她正想将枪口指向面前的特雷兹时——
  “莉莉亚侧踢!”
  一支靴子就这么打在她的头上。莉莉亚的右脚踢中克蕾儿左侧的太阳穴。
  “啊!”
  墨镜飞脱,克蕾儿倒向右侧,晕倒在艾柏的尸体上。转轮手枪滑出掌心,掉落在雪堆。
  “你做什——”
  “你们两个都够了!”
  打断特雷兹的抗议,莉莉亚挡在他面前咆哮起来。
  
  在自己拟订的作战计划下,特雷兹穿上特拉伐斯少校拿来的装备,走出离宫——随后又如事前的约定,由无线电接获菲欧娜的一句“动手”指令之后,大约过了十分钟。
  手里拿著无线电对讲机,菲欧娜怔怔地站在离宫的玄关前。
  “不会有事的啦。”
  班奈迪从后面走近,对她唤了一声,菲欧娜却没有反应。班奈迪望向身旁的特拉伐斯少校,无奈地耸耸肩。
  就在这时,无线电讲话了:
  ‘特雷兹呼叫“总部”听得见吗?’
  菲欧娜闭上眼,仰天呼出一口气,然后才回复:
  ‘听见了……你们两个都没事吧?’
  ‘我们很好。作战成功。只生擒了克蕾儿·尼希特一人。’
  听见这段报告,班奈迪握著拳头递向特拉伐斯少校,少校也以自己的拳头轻轻与之相击。
  ‘做得很好……辛苦你了。我们马上去接你们,你们可以再等一下吗?’
  ‘可以。只是——’
  说到这儿,特雷兹的声音突然中断。
  ‘只是?只是什么?’
  菲欧娜追问道。隔了几秒,才听到儿子回话:
  ‘莉莉亚好生气——好可怕。’
2009-6-5 10:4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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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无价之宝

  世界历三三O六年的第一天、第一个日出。
  太阳在蔚蓝的空中升起,将郡斯特的街道照得明亮。
  积雪从陡峭的屋顶滑下,嗖嗖的声响在城里此起彼落,也令满城的蓝屋顶逐渐露了出来。
  闹了一整晚的人们开始互道新年,并在祝贺与道别声中各自回家或旅舍。
  在这之中,有一群人簇拥著走进郡斯特警署大楼,却不是普通人寻觅失物时报案的正厅,而是押解犯人才走的后门。此外还有皇室警卫的严密监视,好几个戴墨镜、著西装的男人护送。
  一行人往警署地下楼层走,来到一般警员不得进入的区域,走进一间会客室。宽敞的会客室里有好几张沙发,也有多名西装笔挺的男子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四周。
  这一行人之中,有这个国家的女王及其夫婿。
  当他们走进会客室时,依旧坐著的只有莉莉亚和特雷兹。
  莉莉亚坐在沙发上,双手捧著一杯警局送来的热茶。在对坐特雷兹那满怀歉意的眼神注视下,她以满腹不耐的神情瞪回去。”
  “有什么办法?那帮人袭击的理由就像我说的,既然那个‘神秘又惊人的宝物’是真的——”
  仍穿著白色战斗服的特雷兹辩解道。
  “那也不能为了报仇就杀掉无法反抗的人呀!我实在不懂!我觉得你们两边都是白痴!”
  “不,呃……”
  “我是不知道那个‘宝物’有多了不起,不过——”
  “不过什么?”
  “假使我是第一个发现的人,我一定要打烂它!”
  莉莉亚斩钉截铁地说。
  “是呀——我这一路上也在想,说不定这是最好的办法。”
  这时,忽然听得一个女声附议。
  “就是说吧!”
  莉莉亚于是开心地转头看去,是一个穿著白衬衫、脸颊微肿的女性搭腔。
  “呃,请问您是哪位?” 
  莉莉亚坐著问道,一时没发现这位女性身后的男士们个个举止恭敬。
  菲欧娜浅浅一笑,示意坐在她对面的特雷兹代为回答。
  “呃……其实……”
  特雷兹支吾起来。莉莉亚又以尖锐的眼神直盯著他。
  “这个,呃……”
  如今在场的人全都知道特雷兹的身份,就算他把真相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不妥。
  “这个人是——”
  我的母亲——其实他大可以先这么说的,这可是个既可以逼自己不再逃避,又向莉莉亚坦承身份的大好机会。
  “这个人是?”
  但是,面对莉莉亚严厉的表情,特雷兹却这么回答:
  “是法兰契斯卡女王陛下!”
  同一时刻,时差不同的斯福列史拓斯才正要迎接新年。
  “恭喜恭喜!姐姐!祝你新年快乐!”
  “恭喜恭喜!梅莉儿!还有也祝‘窝囊的特雷兹’新年快乐!”
  烟火飞上遥远的天空。 
  “什么?”
  莉莉亚反问时,特雷兹才像是突然惊觉似的眺起来站好。
  “呃——这一位是法兰契斯卡女王陛下!”
  “咦?”
  见特雷兹突然立正,莉莉亚接著望向菲欧娜。
  “请问——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听来有些迟钝。此刻在屋里的人很多,却只有莉莉亚一个人还坐著。
  菲欧娜微笑著点了点头,便向她自我介绍:
  “你好,莉莉安·休尔兹小姐。我是伊库司托法的法兰契斯卡。”
  “呃,女王陛下?”
  “是的。”
  “呃……”
  “怎么了?”
  于是莉莉亚也起立了。她僵了一会儿,接著行最高敬礼——弯腰成九十度。
  “对对对对不起、不对不对,我太失礼了不好意思!”
  “好的,你放轻松。”
  “我我我我是这个平民莉莉安·埃卡西亚·寇拉松·威汀顿·休尔兹,这次真是好险、啊!是您很危险,呃,其实我想说的是呃——”
  “没关系,你抬起头来,好不好?”听她温柔的这么说,莉莉亚这才直起腰来,但还是低著头,不敢再看女王的脸。
  “啊,你们都在啊——!”
  这时,一个从容悠哉又极其耳熟的声音传进会客室。
  “早哇!莉莉亚还有特雷兹。我想回旅舍时,听警察局的人说起你们的事耶。唉呀,事情好像闹得很大呢。”
  一手拿著大衣,脚下跨著大步,艾莉森大方地横过房间,绕过特雷兹,走到莉莉亚身旁。  
  “……”
  莉莉亚仰头看著母亲的脸。见女儿一脸愕然,艾莉森只问了一句:“怎么啦?” 
  “什、还问怎么了……”
  莉莉亚已经惶恐得发抖。无视于女儿的担心,艾莉森迳自转向身旁的黑发女性,随便挥了挥手向她问候。
  “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菲欧娜也笑著回话。
  “笨蛋——!”
  莉莉亚怒气爆发。
  之后,见女儿猛按自己的头猛鞠躬,又以半哭的声音谢罪,艾莉森便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真是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啊,是家母失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对不起!”
  没好气地瞄著不停道歉的女儿,艾莉森又斜眼瞥向特雷兹。
  真的很抱歉我是窝囊废对不起我还没有告诉她。
  特雷兹没出声,只有嘴巴在动。
  就这样,有好一会儿,两个做孩子的都在向对方的母亲赔不是。
  
  好不容易等莉莉亚平静下来,众人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莉莉亚和艾莉森并肩坐一张沙发,菲欧娜和班奈迪一起坐在她们的对面,特雷兹则独自坐在侧旁的单人座上。
  **插画
  班奈迪先向莉莉亚自我介绍,结果又害得莉莉亚紧张地猛然起立,还强拉著自己的母亲跟著致意,费了好一番工夫。
  场面勉强再度平静下来时,班奈迪率先以洛克榭语切入主题。
  “关于今天凌晨发生的一切始末,我们的‘这位特雷兹’已经解释过了。”
  他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由于我们在危机处理上的疏失,致使事态如此严重,我感到非常遗憾。多亏了‘这位特雷兹’与莉莉亚小姐充满勇气的义举,使我们的受害程度减轻到最小,也化解了这场危机。”
  菲欧娜接口道:“我要代表伊库司托法皇室与国民,向两位致上感谢之意。真的谢谢你们。”
  “哪里,我怎么、呃,不敢当。”
  莉莉亚一个劲儿地难为情兼惶恐不安。
  “哎,我的女儿嘛。”
  艾莉森却只是豪迈带过。
  “哇——!你太失礼啦!”
  眼见莉莉亚又要发作,班奈迪赶紧插话:
  “不过!莉莉亚小姐——刚才我妻子法兰契斯卡说过,也是你一开始说的话,还记得吗?”
  “呃?是?对不起,我不记得。”
  “‘若是发现宝物,干脆打烂它。’”
  特雷兹答道。莉莉亚一时误会,又为自己出言不逊而道歉:“啊,对不起,我的确是这么说的。对不起,那是宝贵的东西——
  “不,不要紧的。因为我也是这么说的呀。你抬起头来。”
  “是……”
  接著,班奈迪突然向两人问道:
  “你们两位都不想睡吗?”
  特雷兹摇头答不,莉莉亚也嗫嚅道:
  “没关系。因为我是……昨天晚上才起床的……”
  “好!”
  班奈迪击掌说道:
  “我们就一起去看看那个宝物吧!”
  “是?”
  莉莉亚又迷糊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在警署地下室的拘留所里,被反手铐起的克蕾儿.尼希特仰头反问。她坐在椅子上,仍旧穿著那套战斗服,袖子上的血迹已干,身旁还有重重警力包围。
  正和克蕾儿说话的人,便是班奈迪。
  “我是说,我们等等就要去那座山谷看一看。”
  “哈!怎么去?”
  克蕾儿没好气的问。
  “坐飞机去。先在上空观望,可以的话就找个雪原降落,顺便散散心。不勉强吧?”
  班奈迪答道。克蕾儿问哼一声,没搭腔。
  “你也想看吧?那是你父亲生前没能看见的宝物。”
  菲欧娜说著,一面钻进牢房里,皇室警卫们立刻紧张起来。克蕾儿微微一笑,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菲欧娜。
  “唷,女王大人。我可会卷土重来哦!下次还要加上伙伴的杀身之仇。”
  “这话我听过了。随你便吧。不过——”
  “还有什么‘不过’?”
  “你要不要先看过宝物再做决定?”
  “啊呀,原来你也是飞行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来得巧!太好了!”
  “彼此彼此,能参与一件好玩的活动,我才感到高兴呢。能藉这个机会让我家女儿跟皇室的人攀上交情,也是一桩美事啊。“
  在厢型车里,驾驶座上的班奈迪和副手席上的艾莉森一搭一唱的假装不熟。
  “那个……不好意思,我妈妈是个怪人。”
  “不会呀。她很风趣呢。”
  后座上,莉莉亚和菲欧娜坐在一起,惶恐得无以复加。
  “……”
  最后一排——“窝囊的特雷兹”孤伶伶坐著。脱下原先的白色战斗服,换回平常的穿著。
  在黑色的警用礼车前后护送下,厢型车驶上皇宫侧旁的马路,不一会儿就看到皇宫建筑。车队直接转入下湖的路,只见路面上的积雪已经清除,尽头有一座方形拱顶的大型停机库。机库面对著的湖上,好几辆雪地车来来往往,正在整理起降跑道。
  厢型车开到冻结的湖面上,停在机库的铁闸门前。雪地反光强烈,众人在下车前都戴上墨镜,穿起大衣。
  莉莉亚一溜烟地跑离菲欧娜,钻到艾莉森身边。
  接著,后面的警车走出戴著手铐的克蕾儿,也同样穿戴起墨镜和大衣。皇室警卫目光炯炯,紧盯著她的一举一动。
  “我们要坐的是这两架。”
  班奈迪打开闸门,便听到一阵刺耳的轧轧声。闸门向左右敞开,明亮的晨光照进库房。
  机库里,有两架同型机。
  小巧的机身漆成绿色,固定式的主车轮看来相当坚固,下方的轮胎外还包了一排橇板。机身前方是引擎与螺旋桨,中段是驾驶座和后座,后座后面还有一个状似鸟笼、外覆玻璃罩的座位。
  机翼从机身上缘向外横伸,全长超过十五公尺,看来又窄又细。此外,虽是复翼机,它的下层机翼不是与上层机翼相对,而是装在仅有八公尺的机体后端。
  “形状好怪。”
  莉莉亚咕哝道,艾莉森在她旁边点头。
  “这是很少见的机种。它的机翼一前一后,所以称作纵列双翼机。我也是头一次看见。喂!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呀?”
  艾莉森向站在她左侧的班奈迪问道。
  “说‘请’!‘请’呀!”
  莉莉亚低声连呼。但见班奈迪毫不介意,改以贝佐语答道:“是斯贝伊尔的某个飞机公司试做的,拿既有机体加装机翼改良而成。飞行性能还不错,只是外型太奇怪了没人要买,所以设计就被腰斩了。这两架模型机是透过‘某特殊管道’送给我的。那间公司把机枪座改成鸟笼席,我觉得挺适合用来观光或观测的。”
  “哦!真有意思。”
  艾莉森也以贝佐语回应。班奈迪压低了声音,又补上一句:“晚点再跟你详细解释……那个:某特殊管道’刚才本来跟我们在一起。”
  “啊?怎么会?”
  “这就是那家伙厉害的地方了。他在首都追查武器走私,居然追出这场阴谋,就一路杀到这里来,还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哪。只不过刚刚走掉了。”
  “他有说什么吗?”
  “有啊——他说‘难得来一趟伊库司,可惜不能去找雪男’。”
  “什么鬼话。”
  “哎,晚点再跟你细说。”
  莉莉亚歪著脑袋,听不懂两个大人在说什么。
  克蕾儿被警卫带到班奈迪等人的身旁,菲欧娜走近对她说:“很遗憾,我不能去。”
  “你在讽刺我?”
  隔著墨镜,克蕾儿回瞪她一眼。却见菲欧娜摇摇头:
  “不是。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去看一看。”
  “……”
  “拜托你啦!克蕾儿。”
  “谁会答应你的拜托。”
  克蕾儿马上反驳,但又接著说:
  “不过……既然是家父想看的,我去看看也好。”
  
  引擎声在湖上响起。
  无云的晴空下,两架外型奇特的小飞机在晴朗阳光中转动著螺旋桨。机库已在五十公尺之外,跑道旁仍有铲余的残雪,此刻正被螺旋桨吹得漫天飞舞。
  机身最后端的垂直尾翼上标有大大的数字。写著「一”的飞机是由班奈迪驾驶,后面坐著戴手铐的克蕾儿。最后面的鸟笼席则是一名年仅二十多岁、身强体壮且长相严肃的男性警卫。
  标示“二”的飞机由艾莉森驾驶,后座是莉莉亚,鸟笼座是特雷兹。六人都在衬衫外换穿更能御寒的电热衣,外层再套上飞行用连身裤、皮夹克、飞行帽和防风镜,并事先穿戴好降落伞。
  燃料槽早已注满。为了预防紧急迫降,机上也备妥了口粮、水和帐篷等。
  ‘班奈迪呼叫。一号机呼叫二号机。你们准备好了吗?’
  班奈迪以贝佐语问道。飞机里的六人全听得到,但只有克蕾儿一人听不懂贝佐语。
  艾莉森一面在驾驶座上东摸西摸,一面按下无线电钮,对著喉前的麦克风回复:
  ‘二号机呼叫。准备完毕。之后再边飞边学。’
  ‘有个能干的飞行员真轻松。’
  班奈迪的腿上放著一张复制自克蕾儿那份地图的抄本,一面检视地图,一面以洛克榭语说:
  ‘各位乘客——我现在重复我们的预定航程:起飞之后预计在一小时内抵达目的地上空,进行观察。这一路上大概都会在较窄的山谷之间飞行,所以并不是很安全。目前天侯良好,但只要天气转坏,我们就马上回来——那么,出发了。’
  他的话才说完,便听见一号机的引擎声转高,在清理过的湖面跑道上加速前进。才跑一小段路,小飞机就飘了起来,随即以中速升空。
  ‘好,我们也出发喽。’
  艾莉森用机内电话向莉莉亚和特雷兹说完,也跟著加速。雪尘在他们的后方急急扬起,不一会儿已在脚下。而菲欧娜则是在地面目送两机起飞。
  雪白的群山环绕中,两个小点在盆地内腾空飞起。
  小点利落地转向,飞过皇宫上方,往群山前进。随著飞行高度攀升,两机的机首逐渐定位,朝皇室领地西南方的山谷飞去。
  
  ‘好漂亮哦。真的好漂亮。’
  起飞不久后,莉莉亚看著开阔的山色,忍不住在机内电话里感叹。艾莉森和特雷兹都听得见。
  ‘是呀。 ’
  艾莉森同意道,又说:
  ‘不过,山区飞行毕竟比较危险呢。我们得小心点。’
  ‘我相信你的技术啦,妈妈。’
  ‘好好好。我也相信我们的前导机。’
  艾莉森说著,又朝飞在前方的班奈迪机瞥了一眼。两机直直朝著一座高山飞去,就好像是要撞上那片山坡。
  ‘对了,特雷兹,你已经好久没出声了。你坐上飞机了吗?’
  ‘——啊,有。’
  特雷兹的反应慢了半拍,但他接著问:
  ‘我在想,那宝物会是什么呢?’
  前座的母女俩听完,想了一会儿。
  ‘天晓得,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
  机内传出两个相同的答案之后,接著是特雷兹自问自答的声音:
  ‘前任女王当然知情吧……而她即使在女儿被押做人质时也不肯透露,可见……那样东西真的这么重要,甚至比她的小孩、她的性命还重要?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呢?’
  ‘很难说呢。’
  ‘难说哦。’
  ‘也许我们去了就知道,知道了固然开心,可是……万一在知道后,发现“怎么是为了这种烂东西折腾”……我又觉得不太高兴。’
  特雷兹语带惆怅的说完,便没人再搭腔了。机内只剩下引擎的声响。
  ‘快进山谷了——全机注意。’
  班奈迪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
  
  在稳定的间距下,两架飞机正式飞进山区。
  宽广的山谷之间约有数百公尺宽,谷底略呈升势,但坡度十分平缓,一路小幅蜿蜒前去,仿佛看不到尽头。谷中长著零星树木,点缀出在雪地里的点点绿意。左右有岩山冠雪,顶峰高耸人天。往天上看去,只有极远极高之处飘著几丝云絮。
  离起飞将近一小时。他们飞得不快,所以只飞了百来公里。距离地图上的目的地,还有三十公里左右。
  ‘嗯,我总觉得这里有问题。’
  班奈迪的声音说道。
  ‘是呀,怪怪的。’
  ‘是不太对劲。’
  艾莉森与特雷兹附议。
  莉莉亚不解其意,便问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艾莉森便代表另外两人答道:
  ‘这个嘛,我们已经飞了好一会儿,对不对?’
  ‘嗯。所以呢?’
  ‘照道理,我们已经在中央山脉的正中心地区,这里的山谷却一点也不高。我的意思是,飞机目前大约在海拔三干五百公尺高处,可是你看地上,谷底大约只有三干二百公尺吧——这实在很奇怪呀。中央山脉的谷底应该要更高才是,不可能有这么低缓的深谷。’
  艾莉森这么一解释,莉莉亚就听懂了。
  ‘这一带都是人烟末至之地,就算有什么怪事也不足为奇,只是……这样很不寻常。’
  班奈迪说道。然后他与艾莉森互报燃料存量,确定两机还可以再飞一个多小时,藉此决定返程时间。
  两机继续平稳飞行。下方的山谷仍然维持一样的宽广与坡度,反而是左右山壁越发陡峭;没过多久,这个山谷竟被高达数百公尺以上的垂直断崖给包围。
  ‘这就厉害了。就像那个什么?那个怪名字的断崖绝壁。’
  艾莉森问道。
  ‘斯兰卡兰斯是吧?’
  班奈迪答。
  ‘对对对。这里跟那里不相上下,可以开发做为新的观光景点呢。’
  ‘那也要人来得了才行。’
  ‘这倒是……其实若是有心,登山健行走来也可以。’
  班奈迪同意道。就在这时,他发现前方的山谷大幅向左弯,非但不像之前那样平缓,而且看了一下回转半径,看来似乎颇为麻烦。由于看不见前面的变化,只好提醒艾莉森:
  ‘你应该看到了,山谷往左转。’
  ‘收到。已经确认。’
  ‘从现在起偏飞右侧,以山谷中心点做回旋飞行。万一前方遇到绝壁,马上以右回旋折返。’
  ‘收到。这架飞机在山谷里回转也不成问题。’
  ‘从地图上看来,应该快到藏宝地点了。但这里只标了大范围,所以我也不敢确定——开始回旋。’
  说完,两机的位置转为一前一后, 由班奈迪驾驶的飞机领头。他慢慢使机身接近山谷的右壁,机翼前端和山壁仅距三十公尺左右。从机上向外看,山岩和积雪正快速地向后流去。
  接著左转。过弯之后,山谷的曲度又减缓了。班奈迪一面转弯,一面看著继续延伸的谷底,同时说道:
  ‘看来,前面还有路。我们继续飞吧。’
  ‘收到。’
  ‘接下来就恢复之前——咦?’
  班奈迪的话说到一半,被他自己的惊讶声打断。
  “嗯?”、“什么?”
  艾莉森和莉莉亚不明就里,纷纷定睛往前方看去。她们的视线越过前机,继续蜿蜒的山谷随即映入眼帘。然后她们同时看见,又同时发出惊呼:
  “啊!”、“咦?”
  山谷仍旧像转弯前那样平缓开阔,谷底的土地却变成了褐色。
  眼下景色忽然从几近纯白的雪景转成平原大地一般,外露的土壤铺成长长带状,一直向前延伸有数公里之长。
  ‘不会吧……?你们看见了吗?’
  班奈迪的声音里带点惊愕。在他身后,克蕾儿也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我看见了……真不敢相信。’
  ‘怎么会……?’
  听著艾莉森和莉莉亚不住惊叹,特雷兹知道发生了非比寻常的事,只不过他坐在鸟笼席,只能看见机身后方的景象。
  ‘唉,不知道看见什么了……”
  接连听见“哪有这种事”、“不可能呀”之类的惊叹词,特雷兹越来越好奇。接著,他终于看见那片黄土。
  “哇啊!这什么啊!这什么啊!”
  却只有他一个人在狭窄的鸟笼里惊叫。
  ‘我是特雷兹。这是怎么回事啊!’
  无线电里传来班奈迪的回答:
  ‘不知道……雪地突然消失了……在这个季节的这种地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啊。’
  来到黄土地后,两机开始减速飞低,直到离地不到五十公尺为止。在与特快列车相当的速度下,他们得以更充分浏览四周的景色。
  “真不敢相信……”
  特雷兹喃喃道。从玻璃窗看出去,大地布满了褐色的土壤,左右绝壁虽然都有残雪,地面上却看不见一点白色。到处都有流水,所经之处就像小溪。
  坐在视野最棒的鸟笼席上,特雷兹快乐的东张西望。正当他忙著欣赏奇景之际,却看见一个更奇特的景物。
  “咦? ”
  他呆住了。忘了转头,防风镜下的眼睛也忘了眨。
  
  两机继续超低空飞行了三公里左右,终于听见班奈迪说:
  ‘总算过了。前方再度积雪——现在加速攀升。’
  谷底再度变回积雪皑皑的景象。班奈迪左手送出推进器,右手拉起操纵杆,引擎声随即升高,速度与高度也随之攀升。艾莉森机跟在后头。
  ‘好有趣哦。回去之后可要仔细秉报哦。’
  ‘是啊。’
  艾莉森和班奈迫用贝佐语悠哉聊了起来。这时——
  ‘你们刚才看见没?看到了吗?有人看到吗?’
  特雷兹用洛克榭语大叫起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啊——?”、“什么?”、“嗯?”
  班奈迪、艾莉森和莉莉亚搞不懂他在问什么,都歪著头。
  ‘没有人看见吗?有吧?都没看到吗?’
  
2009-6-5 10:4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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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雷兹说得急切。只有坐在班奈迪身后、还戴著手铐的克蕾儿按下了通话钮:
  ‘年轻人……你也看见了吗?’
  ‘对,我看到了。你也看到了吧?对不对?’
  ‘但我不敢相信……’
  ‘应该不是我疯了吧?不是吧?’
  ‘放心吧。我本来也以为自己的脑袋有问题。’
  听到这里,班奈迪忍不住换成洛克榭语问道: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刚才……我在山谷里看见……但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特雷兹含糊起来,被莉莉亚凶了一句:
  ‘看见什么啦?说清楚一点。’
  ‘是人……那人还把手举起来。’
  这下子,机内全是“啥?”、“不会吧?”、“咦?”之类的问号句。
  ‘不会吧……怎么可能呢?这里是中央山脉的正中央啊。你该不是看见野熊吧?’
  班奈迪说著,摆明了一点也不相信,
  ‘不是!我真的看到了,他好像穿著黑衣服——确实是人。’
  ‘我也有看到。不信就算了。’
  ‘回去确定一下吧。’
  听见两人的辩驳,艾莉森便说道:
  ‘要是土质够结实,这种轻型机应该能够降落。我先下去,没问题的话再跟你联络,失败了你再来救我。’
  班奈迪想了几秒钟:
  ‘好。反正谷底的地势越来越高,再飞下去也快到高度极限了。刚才的泥土地带也满不可思议的,就下去看看吧。’
  他如此回答,打出回旋飞行的信号,两机便在山谷间缓缓转向,掉头往反方向飞去。
  进入黄土地带之后,班奈迪拉高机身,艾莉森则开始减速准备降落。超前的班奈迪在空中探视土质状况,回报说可以著陆。
  艾莉森便向乘员宣布即将降落,随后便将飞机停在山谷的中间带。机身在极低速之下著陆,坚固的轮胎掘起黄土。机身猛烈震动,在滑行数十公尺之后停下。
  艾莉森重新启动引擎,确定机身仍能前进无碍,便用无线电呼叫班奈迪,回报可以起降。
  引擎一停,机内忽地被寂静包围。
  “妈妈,我可以下机吗?”
  “可以,但你要跟著特雷兹。”
  “为什么?”
  “否则碰上危险怎么办?”
  “唔。”
  莉莉亚不太高兴地将挡风罩往后拉开。她站起身,吸了一口山谷中的空气。
  “唉呀,不太冷耶。”
  “大概是因为这里没有风吧?”
  艾莉森从前座下机,特雷兹也爬出他的鸟笼席。就在这时,班奈迪的飞机也轻巧地降落。他将飞机停在斜后方,两机相隔约三十公尺。
  艾莉森与莉莉亚、特雷兹、班奈迪、克蕾儿,以及那名年轻的皇室警卫。
  六人到齐后,先将身上的降落伞脱下并摆放在一起。警卫解下了克蕾儿的手铐,但在她腰上绑了一条绳子,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这地方好奇妙。真的只有这里没有雪。”
  班奈迪环顾四下,一面说道。这是一处无风、无声,也无雪的山谷,平坦的地面虽有数百公尺宽,但因为左右的耸立峭壁都一样高,仍让人感觉到压迫感。
  在他们的可见范围内,没有一样会动的东西。少了雪地眩光,众人都取下护目镜或墨镜。
  “好啦,‘这位特雷兹’和克蕾儿小姐,你们是在哪里看见人影呢?”
  听到班奈迪那个不正经的口气,特雷兹面露愠色地说:“如果这里就是黄土区的正中间,那还要再往前一点。”
  “收到。那么我们姑且去看看吧。”
  一边说著,班奈迪一边迈开步伐。每踏一步,他的靴底都会略微下沉,但还不至于难走。他走在最前头,同时把手枪藏在衣袋里,以防野熊忽然闯出来。艾莉森、莉莉亚、特雷兹、克蕾儿和警卫依序跟在后头。
  众人走成一纵列,踩著泥土往山谷的下坡方向去。这里的地面几乎都是土,一块大石头或山岩也看不到,标准的冰河峭谷特征。
  “简直像犁过的田地一样。搞不好是‘那个谁’耕的地。”
  班奈迪才说完,便兀自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人停得太过突然,害转头看著旁边的艾莉森差点儿没一头撞上去。
  “哇——”
  不过她的紧急刹车却让莉莉亚撞了上来。特雷兹及时停步,克蕾儿和警卫也跟著停下来。
  “怎么了?”
  艾莉森对著班奈迪的背发问。然后她走出队伍,探过班奈迪的右侧往前看去。
  “……”
  蓝色的眼珠睁得老大——艾莉森也僵在那儿了。
  “怎么啦?”
  莉莉亚接著从母亲身旁探出脸去。
  “哇啊!”
  却听得她尖叫一声,急忙躲到母亲背后。
  特雷兹和克蕾儿也慢慢探出班奈迪的左侧,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我就说吧……”、“果然有。”
  至于年轻的皇室警卫,早已惊讶得合不拢嘴。
  前方的下坡处,有一群人正朝著他们走过来。
  那十个人站成一横列,每个人都穿著漆黑的衣服。他们走得很快,刚看到时还在三百公尺之外,可是距离不一会儿就拉近了。
  这群壮汉个个虎背熊腰,身上的黑衣服原来是熊的毛皮,而且全都留著很长的胡子,头发也很长,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黑的。手里没有拿著任何东西。
  “不会吧……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入啊……”
  好一会儿没吭声的班奈迪,这时才总算以贝佐语喃喃道。
  “什、什什什什什么?什么啦、什么啦、什么啦?”
  “你问我也没用……”
  莉莉亚紧紧挨在母亲身边。
  特雷兹默默往前走,来到班奈迪的身旁。班奈迪侧过头去悄声对儿子说:
  “抱歉,刚才怀疑你……那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啊?”
  “我哪知。’
  “他们懂人话吗?”
  “天晓得……”
  克蕾儿也走到他们的旁边,看著那群人走上来,自顾地问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宝物’吗?”
  特雷兹和班奈迪几乎同时答道:
  “不晓得。”、“看看吧。”
  壮汉们继续走近。
  来到相距二十公尺之处,黑胡子们停了下来。仔细打量,可以看出他们至少都在中年以上,也许是四十到六十多岁,有些人脸上有著很深的皱纹。
  在数十秒的紧张对峙之后,壮汉中貌似最年长、也是站在最中间的一个人走出队伍。前进了五公尺左右,壮汉深吸一口气
  “X X X X X X X。 ”
  众人只听出他的腔调平板、口气沉稳,却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他说什么啊?”
  “不知道。莉莉亚你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
  班奈迪、艾莉森和莉莉亚犹如丈二金刚摸不著脑袋,因为那人说的既不是贝佐语,也不是洛克榭语。
  然而,特雷兹却回话了。
  “X X X X X X X、X X X X X X X。”
  除了克蕾儿以外,其他人全都吃惊地看著特雷兹。
  “怎么搞?”、“咦?”、“啊?”
  听了特雷兹的话,对方又说了几句:
  “X X X X X X X、X X X X X X X。”
  接著,特雷兹又把刚才的答复重说了一次。
  看著这一幕,莉莉亚不禁由衷地感到惊讶:
  “咿……特雷兹会讲外星话……”
  特雷兹和那人继续交谈,自然而然地靠近。两人相对数公尺,一个劲儿的用外星语言对话。男子没什么情绪反应,特雷兹却显然十分开心,而且还很兴奋。
  “他们在说什么呀……?”
  “听不懂。”
  莉莉亚忍不住问,班奈迪怔怔地答,克蕾儿也是一脸意外。
  “怎么?原来你不会讲?哎,也难怪啦。”
  “啊?克蕾儿小姐,你听得懂吗?”
  班奈迪讶异地反问她。艾莉森和莉莉亚也同时望向克蕾儿。
  “不是每个字都懂,只是听得出意思。现在他们两个在寒喧。年轻人在跟对方解释,说‘抱歉吓著你们。我们绝不会加害你们的’。”
  “真厉害。克蕾儿小姐,那是什么语言呢?”
  班奈迪又问。克蕾儿有些不耐烦。
  “是这个国家的语言。”
  “啊?”
  “是我们古时候的母语。也就是‘伊库司语’啊。”
  一听得此言,莉莉亚恍然大悟:
  “对了!我记得特雷兹说过,他会讲伊库司语!”
  特雷兹正滔滔不绝地对著那人说话。那人只是站著,动也没动,有时特雷兹好像在问他问题,他也只是草草回答。过了大约三分钟,特雷兹讲了一个段落,便走回班奈迪等人这边来。
  在众人的瞩目下,特雷兹用洛克榭语说:
  “啊,这个,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那我们问、你答就好。那些人是谁?”
  莉莉亚问道。
  “呃……他说他们是‘守谷人’而且一直反覆说‘我们是守护山谷的人’。”
  “那他们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怎么上来的?几时上来的?从哪来的?来做什么?”
  班奈迪连珠炮似的不断发问。
  “等、等一下,慢点啦!”
  特雷兹连忙说道。
  “我都还没问他们呢。”
  “啊?——那你刚才都在讲什么呀?”
  莉莉亚没好气的嫌他。
  “在讲飞机……他问说那个为什么能像鸟一样在天上飞……还有前面在转的那个是什么。伊库司语没有‘浮力’这个名词,所以我一下子解释不出来。”
  “笨蛋!那你根本是去被人家问问题的嘛!应该要反过来问人家才对吧!”
  这会儿莉莉亚生气了。
  “对啊!抱歉……等一下我会去问清楚的,我也会尽量翻译给你们听。”
  特雷兹道歉。
  “……”
  他们两人交谈时的一举一动,壮汉们全都看在眼里。 
  之后,班奈迪等人便主动走向与特雷兹说话的那个男人,用洛克榭语问候,再向他鞠躬。  
  班奈迪解释说,他身边的人都是伙伴,只有克蕾儿例外。她是做了坏事被抓起来的人。
  “哼。”
  没理会克蕾儿的冷哼声,特雷兹开始翻译。对方有了回应。
  “他说‘我知道了’。又说‘这里不能住人’。”
  “请跟他说‘我们不会来住的’。”
  说完这一句,班奈迪才切入正题,表示想要了解这群人的来历。于是特雷兹代问,对方回答,特雷兹又说了几句。结果两人一直讲来讲去。
  “什么?怎么了啊?”
  听见莉莉亚嘀咕,克蕾儿便答:
  “好像不行。对方老是说::这是秘密,我不能说。我们不会加害你们,但你们要马上离开。我会看著你们走。一
  “怎么这样……”
  莉莉亚好失望,忽又想起来:
  “所谓的‘宝物’,该不会就是指这些人?”
  “很难说呢。”
  艾莉森语带保留。班奈迪也说他不能肯定。
  “怎么可以是这种人。”
  只有克蕾儿措辞强硬地否定:
  “这样离群遗世又脏兮兮的臭男人,不可能是让人宁可付出惨痛代价也要守住的宝物。”
  “哎,话是没错……”
  莉莉亚倒也同意:
  “不过,他们很可能知道宝物是否存在咽。”
  “这倒是……”
  克蕾儿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若真是这样,就算严刑拷打也要逼他们讲出来。”
  “别这样啦……”
  这时,特雷兹讲到一个段落,走了回来。
  “不行。他不肯透露……他还要我们马上离开这座山谷。”
  克蕾儿再次冷笑,莉莉亚和班奈迪也大受打击。
  “特雷兹,你来一下……”
  却见艾莉森向特雷兹招了招手。特雷兹讶异的走过去,艾莉森就在他耳边窸窸窣窣不知说了些什么。
  特雷兹大感愕然:
  “咦——确实是……”
  “你就试试嘛。别让人看见呀。”
  说著,艾莉森向他眨一眨眼。便见特雷兹再次走向那群人。
  “你跟他说什么啊?”
  莉莉亚问她。
  “秘密——别问,先看吧。”
  艾莉森答道。
  在走过去的途中,特雷兹把手伸进自己的衣领内。和那名男子面对面之后,特雷兹又压低声音,把脸凑过去悄悄说了几句。
  直到这一刻,那人的表情才显出变化,先是睁大了眼睛表现惊讶,随即向特雷兹伸出双手。特雷兹没说什么,也用双手牢牢与他相握。
  和那人四目相视了一会儿,特雷兹又偷偷把自己的项链塞回衬衫里。
  接著,那人拉著特雷兹走向其他人。他们全都伸出手来,特雷兹也一一和他们回握。
  就这样,那十人将特雷兹围得看不见人影,而且用极小的音量聊了起来。偶尔听见特雷兹的惊呼声。
  至于班奈迪一行人,只能百般无聊的在那里等待。
  这一次,特雷兹聊了大约十分钟才回来。
  “这次他们肯对你说了,是不是?”
  莉莉亚问他。特雷兹默默点头。
  “吓了我一跳呢……”
  “没关系,你就全部说出来吧。”
  “好……”
  于是,特雷兹开始解释从那人间来的事情。
  首先,他们就如同刚才用伊库司语所说的一样,是从前的伊库司托法的原住民。他们都是从伊库司托法盆地沿著山谷一路走上来,到这里定居的。
  “定居?在这样的不毛之地?”
  班奈迪问。
  “这个……他们说,也不是不可能……”
  特雷兹答道。因为这一处山谷不高,每年春夏总会长出满山满谷的绿草,所以会引来野生的羊群到此觅食,这群人就抓那些羊,吃羊肉也喝羊奶,如此一来填饱肚子就不成问题。
  “可是冬天怎么办?这里一定比山下更冷吧?”
  莉莉亚这么一间,特雷兹就顺便说明唯独此地无雪的原因。原来这附近有一处的地热特别高;同时,这群人都住在山壁挖成的岩洞里,那下面的地层还有更深的纵穴,一年到头都有源源不绝的温水涌出。
  “原来如此,是温泉啊。他们就藉此取暖,然后冬天就靠储藏粮食过活,是吗?”
  艾莉森总算听明白了。但她又继而问道:“可是,这里怎么都只有男的?不知道他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但只有男人怎么传宗接代?又为什么只有男的在这儿?”
  “是呀。越想越不懂。”
  莉莉亚也说道。特雷兹这才答:“这个我也问了……有点难以相信,但我觉得他们没有说谎。”
  “你就说说看。”
  “好。他们大概从四百年前就过著这种生活了。”
  “四百年前?”
  莉莉亚高八度喊了起来。艾莉森补上一句:
  “现在的皇室刚成立的时候?”
  “对。这座奇妙的山谷也是在那个时候被人发现的。从那之后,就有人说‘这座山谷必须受到保护’,要他们组成守谷队。然后,他们传宗接代,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嗯,嗯。”
  “他们会在这里住上好几年,再走很长的路偷偷回到故乡,也就是伊库司托法。而且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会特地选在冬季返乡,然后在家乡生小孩。若是生了儿子,就继续负起这份使命……‘守谷人’是由很多户人家组成,用这种方式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懂了。”
  班奈迪说道。
  “啊!那……”
  艾莉森敲了手掌一下。
  “人家常说的‘伊库司王国的神秘雪男’——”
  “对,一定是有人碰巧看到他们了……”
  特雷兹说完,艾莉森哎呀一声。
  “有人还以为是神秘的新种生物、期待得要命呢。这下可失望了。”
  艾莉森如是说著,倒没有具体点名是“谁”。
  “同时,长年在背地里支持这些人的——”
  特雷兹正欲说明,克蕾儿却替他接了下去:
  “是皇室吧。”
  莉莉亚吃惊地看著她,又见特雷兹点头答是。克蕾儿就继续说了:“这么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皇室在这片上地发现宝物,就叫这批人住在这里看守。从湖畔往这里来的土地全被划为皇室所有,外人一概禁止进出,所有的消息也只准一脉单传不可外泄,所以连皇室警卫也不知情。家父找到的地图,一定是守谷人流传下来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班奈迪连连点头。克蕾儿又朝那群壮汉努努嘴:
  “你们看,那些人全都上了年纪,可见自从前女王被杀后,他们就没有后援,也失去在伊库司托法的生活依靠了吧。结果这三十多年来,他们一直住在这里;也或许是回到了伊库司托法,‘法兰契斯卡’却没接见他们。是不是?”
  特雷兹看著克蕾儿:“对。就如同你说的。”
  “好厉害哦。”
  班奈迪称赞起克蕾儿来。
  “啰嗦!那才不重要!”
  克蕾儿骂道,忽然激动起来:“他们还说了什么?这里的宝物是什么?我父亲追求的、害死无数条人命的宝物是什么?”
  但见特雷兹对她摇摇头:“这个……这个……”
  “是什么?”
  “我有问,不过……他们全都说:‘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宝物。 ”’
  “什么话?怎么可能!要不是为了保护宝藏,干嘛这么辛苦守著这种山谷?峭壁很重要吗?冬天里的温泉很重要吗?”
  克蕾儿咄咄逼人地发问,警卫赶紧拉住绳索。特雷兹面露不悦,也凶悍的回吼: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啊!可是他们只说:‘我们是为了保护山谷而存在的!”’
  “该不会是一代传一代,传到现在,那些人也忘记真正的宝物是什么了吧?”  
  莉莉亚问道。
  “虽然有点没礼貌,但我也有问过他们。我问说,这座山谷里是不是埋了什么财宝?结果他们说:‘没那回事。从以前就只是为了守护这座山谷。”’
  “那会是什么呢?”
  “怎么办呢……”
  班奈迪打破了沉默。
  “先把新女王在位的事告诉他们,请他们回国联络一下吧……寻宝的事,改天再来。”
  艾莉森也同意:“是呀。我们也该回去了。来到这里,我觉得就已经是个大发现了。”
  莉莉亚和特雷兹没什么好反对的,便不作声。只有克蕾儿大表不平:
  “开玩笑!一定有宝藏!让我去问那帮人!”
  “他们才不会告诉不会说伊库司语的人喔。”
  虽然班奈迪这么说,但却没有说明理由。克蕾儿仍不甘心,还想朝远远看著这儿的那群人走去,但被警卫扯住绳索,只得踉跄退回来。
  “可恶!”
  “那就这样吧……先回去吧……”
  特雷兹低声说。
  “这座山谷也很有意思,不过……探险就等下次吧。”
  “也对。说不定我等一下就困了。”
  莉莉亚一提,特雷兹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我的确困了。听他们说要是再继续往前飞,好像会抵达斯贝伊尔。那边就等下次再去。”
  “咦?”、“什么?”
  被特雷兹惊得跳起来的,竟是艾莉森和班奈迪。
  “等一下!你说什么?”、“特雷兹,你刚才说什么?”
  两人脸色大变,忽然变得好激动,还异口同声逼问特雷兹。
  “啊?”
  特雷兹一时傻住:“我说我想睡觉了。”
  “不是!下一句!”
  难得看到艾莉森如此激动,莉莉亚显得满脸莫名其妙。又见班奈迪也连声问道:
  “‘会抵达斯贝伊尔’?你是这么说的吧?”
  “你有说吧?”
  特雷兹顺从的点了点头:“有。有时候,他们好像也会带足够的粮食,走更远的路到斯贝伊尔去,也就是伊尔拓亚王国的领土。不过,伊尔拓亚地方的人不像伊库司托法,他们没法在山区过活,不是吗?所以这些人虽然会过去,但却不会下山,而是不被人发现地再折返回来。”
  眼见自己的儿子说得不当一回事,斑奈迪几乎快要昏倒了。
  “天啊……”
  不光是他,就连艾莉森也从没把眼睛瞪得这么大过。
  “怎么会有这种事……真不敢相信……”
  看著两位大人自顾自的惊讶,特雷兹、莉莉亚、克蕾儿和那名二十多岁的年轻警卫都摸不著头绪,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好半晌之后,特雷兹才问出口:
  “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就说给我们——”
  “是宝物!”
  班奈迪的声音好大,莉莉亚和克蕾儿都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这是不得了的宝物啊!”
  “是呀!这座山谷就是秘宝啊!”
  艾莉森兴奋的叫道。莉莉亚扯了扯母亲的衣角。
  “我们不懂啦!讲解一下。”
  “对对对……是呀,你们都是'战后世代’,所以不懂……”
  “完全不懂。”莉莉亚大摇其头。
  “我来说吧,我来说。”
  班奈迪终于冷静下来,却还是说得很快:“你们不要忘记,从这座山谷被人发现的四百年前起,直到距今二十年前为止,洛克榭和贝伊尔都处于长期交战的状态啊。幸亏路妥尼河够大,才能防止一方向另一方大举进攻,也使得战争一直无法如双方预期那般进展。同时——”
  “啊!”、“我懂了!”
  **插画
  说到这时,特雷兹和克蕾儿已经明白宝物之所为何。年轻警
  但见莉莉亚仍歪著脑袋,班奈迪便继续说下去:
  “同时,除了路妥尼河以外,分隔东西两方的障碍就只剩下这道中央山脉。中央山脉全都是超过海拔一万公尺的高山,所以以前的人认为,人类是绝不可能靠双脚爬过去的。”
  “可是,明明就可以呀?”
  莉莉亚说得轻松。
  “那些黑漆漆的入,不就是利用这条山谷走路过去的吗?”
  “对——!所以这条山谷就是宝贝啊!只要走这条路,人类只靠两条腿也能到达斯贝伊尔了。不只这样,还能不被对方发现。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班奈迪说到这儿,特雷兹兴致勃勃的接口道:
  “若是在伊库司托法集结洛克榭的军力……带领整个军团越过这座山谷,一齐攻进伊尔拓亚地方的话……洛克榭一定能够取得上风的……”
  “啊!对喔!”莉莉亚终于理解。
  “怪不得它是‘宝物’!”
  特雷兹点点头。
  “对!所以皇室害怕这条秘道被东西大战争征用,才会不计一切手段把它藏起来。四百年前连邦还没成立,不过是些拿长枪或弓剑的骑士隔著路妥尼河随便打一打罢了。要是当时就被人发现这座山谷……不,就算是联邦成立以后,这里更必须守住,免得战火扩大啊!”
  “意思就是,直到战争结束前,这座山谷都有足以改变历史的重要性,是吗?”
  说到这里,莉莉亚自己又歪头想道:
  “咦?呃,等一下。那这座山谷……现在就——咦?”
  “对。”
  特雷兹只应了一声。在他身旁,已然发现最后答案的克蕾儿脸色更变为十分苍白。特雷兹继续说:
  “的确,这座山谷在战时‘拥有至高无上的价值’,也是‘无论死多少人都要守住’的秘宝。伊库司托法皇室愿意牺牲一切也要守住,又坚持让它成为秘密的决心,我很能体会……”
  “嗯。那现在呢?这座山谷会怎么样?”
  莉莉亚追问道。
  “哎,这个……”
  特雷兹含糊起来。
  “它已经没有称为‘宝物’的价值了。”
  艾莉森直截了当地表示。一旁的班奈迪点点头。艾莉森又接著说:
  “东西全面战争的危机解除后,路妥尼河上盖了那么多座桥,现在东西往来已经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了。再过五年,等到客机配备增压客舱之后,飞机也可以轻松飞越中央山脉。这里也会像斯兰卡兰斯一样,纯粹变成一处特殊的地理景观,往后大概只会有地质学家或观光客来这儿研究或是散心吧。”
  “……”
  莉莉亚默默盯著母亲的蓝眼珠,继而转向数公尺旁的黑发女性。有点不忍心看她。
  “……”
  克蕾儿正无声地哭泣著。泪水从她白皙的脸颊流下。
  “天啊……不要开这种玩笑……”
  克蕾儿以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
  “父亲生前那么渴望的,竟然是这个……?为了洛克榭、为了伊库司托法……他想看的就是这个?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还托付给我……就为了这东西?父亲死的时侯,这东西根本就已经不是宝物了啊……”
  特雷兹、班奈迪、艾莉森和警卫听见她的泣诉,都无话可说。
  “……”
  而莉莉亚也是。
  “艾柏、墨雷斯、杰克、麦可、韦恩、帕玛、卡库、还有巴列斯……我这些重要的部下,竟然是为了这玩意儿而死……?”
  克蕾儿双膝一软,垂头瘫坐在黄土地上。
  “唉……”
  她的泪水滴进土里,随即隐没。
  众人都无言的站在那儿,只有莉莉亚走上前去。
  她站在哭泣的克蕾儿身旁,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然后说道:
  “‘女人,不要哭。人生总归是艰苦的。你要克服困难活下去。’”
  
  蜿蜒的谷道上,两架飞机陆续升空。
  壮双们站成横排,看著形状特异的小飞机从他们头上轰隆飞过。机冀轻快的左右摆动,朝向山谷的下坡飞去,准备回到伊库司王国。
  等到飞机已经远得看不见了,最年长的那位男子才开口说道:“原来他是王子啊!看他眼神正直,真是个善良的王子。”
  他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洛克榭语。其余众人纷纷点头。
  男子从背后的毛皮衣底下抽出一把匕首。刀刃有三十公分长,宽刀身闪著凶光。他朝匕首瞄了一眼。
  “还好他早点说。否则我差点就要杀死皇室的子孙了。”
2009-6-5 10:4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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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三三O六年最初月十四日
  休尔兹家的餐厅里,好几份报纸一起摊在餐桌上。
  “你竟然遇上这种大事……好棒哦。”
  许特劳斯基·梅格蜜卡说道。
  “哎,这应该是干载难逢的经历啦……”
  莉莉安·埃卡西亚·寇拉松·威汀顿·休尔兹正在和她闲聊。
  时间是正午。天气阴。两人结束了开学典礼,刚回到休尔兹家,所以还穿著制服。
  日期印著三日的报纸上,有好几个斗大的标题:“伊库司托法之宝!发现危险的东西走廊”、“历史大发现!中央山脉横越通道!”等,全都是山谷秘道重见天日的报导。
  根据报导所述——昔日由伊库司皇室发现的山谷,在新女王的决定下,已于今年新年正式公开。当年为了不使秘道被东西大战征用,也怕战线扩大,伊库司皇室才一直隐瞒至今。
  不过,由于女王夫婿卡尔·班奈迪的历史性发现,东西之间已不再有战争,这条秘道的军事用途也就不复存在。所以等到壁画发现后的二十年,获悉真相的班奈迪才说服女王公开这件事。在报纸上的结论表示,这是英雄先生再次做出历史性的判断。
  第二天的报纸刊载全世界的反应,大多是善意的。统治斯贝伊尔的贝佐皇室发表声明:“隐瞒秘道拯救世界免于大战。”洛克榭总统也表示:“就结果而言,此举应已减少许多牺牲。”
  “要是有这条秘道,当年就会是洛克榭获胜了!伊库司是叛徒,”——洛克榭方面虽免不了有这种意见,却只是极端的少数,敌不过绝大多数人的肯定。
  “当时一定闹得很大吧?”
  梅格问道。莉莉亚随口应了一句“是呀”,目光不经意的掠过专题之下的另一则小新闻——拍摄伊库司自然风景的首都摄影队遇上雪崩,全体不幸罹难。
  “……”
  莉莉亚盯著那篇报导,半晌没出声。女王以“请求”的方式对艾莉森和莉莉亚下了封口令,所以她不能说出真相,就连对梅格也不行。
  听见莉莉亚轻叹,梅格问道:“怎么了?”
  “嗯?哦,不,没什么。”
  “难道旅行时有什么不顺心?”
  “呃?嗯,我觉得我们遇到的事情太夸张了。”
  莉莉亚笼统应付,不过倒也是实话。
  “噢——”
  梅格心有戚戚焉地回答,又问:
  “对了,你以前提过那个来首都玩的特雷兹,他是伊库司人吧?这次有见面吧?”
  “咦?嗯,有。”
  “那,莉莉亚,他有没有跟你讲什么重要的事吗?”
  梅格打量著莉莉亚的表情,一面如此问道,莉莉亚却这样回答:
  “啊?——没说什么。而且我们有好多事情要忙,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
  “就这样。”
  “也没约下次再见面吗?”
  “啊——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没有约耶——事情闹成那样大,没想到嘛。”
  “好可怜……”
  “嗯?谁?”
  “你们两个。”
  
  “大姐姐,这几天承蒙照顾。伊库司托法的梅莉儿,幸亏有大姐姐,才能渡过美好的假日。”
  “不客气。等你回到伊库司托法,记得替我向法兰契斯卡女王陛下和班奈迪殿下问好喔。”
  “那当然!”
  “其实,我一直衷心盼望能做梅莉儿真正的姐姐。”
  “真正的?”
  “是的。不瞒你说,我已得到法兰契斯卡陛下和班奈迪殿下的准许,正准备向特雷兹提起。”
  “嗯……?究竟是什么事?”
  “对。那就是,等到特雷兹二十岁时——”
  “二十岁时?”
  “我打算邀他成为我们家,也就是贝佐皇室的一员——做我的夫婿。”
  “……什么?”
2009-6-5 10: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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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 梅莉儿与特雷兹

  好几年前,在伊库司托法曾经发生过这样的故事。
  某个冬季,在那座大家都知道的小山谷里,住著特雷兹和梅莉儿。
  他们两个待在一间壁炉烘得暖暖的房间里。这时候的两人还不到四岁。既是双胞胎,本来应该是同样岁数,可是——
  “你敢顶撞长辈,你是笨蛋——”
  小不点梅莉儿骂道。
  “我才比较大,梅莉儿都乱讲——”
  小不点特雷兹也不甘示弱地大叫。
  他们的个子都跟四岁小孩差不多,但仔细一看,梅莉儿似乎稍微高一点点。、
  “比较大的人会比我矮吗——?哪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小不点梅莉儿已经会说成语了。
  “你不要讲我听不懂的话——!”
  小不点特雷兹却因为听不懂而生气。
  “所以我才是姐姐啦!特雷兹你给我闭嘴,以后都要听我的话!”
  “我是弟——哥哥啦:。
  “哈哈——!你刚才说错了——!你承认你是弟弟了——!”
  小不点梅莉儿抓到他的口误,加紧乘胜追击。又快又狠。
  “……”
  小不点特雷兹无法回嘴,小脸儿涨得通红。他的嘴唇抖啊抖的,死命才挤出回嘴的话:
  “什么嘛!梅莉儿是笨蛋——!”
  小不点梅莉儿哼了一声,马上回敬他:
  “哈!说人笨蛋的才是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乘以一百!”
  小不点特雷兹节节败退,愈居下风,语焉不详地吐出一句“姆啊!”之后,终于忍不住对面前的小不点梅莉儿伸出双拳。
  但是小不点梅莉儿马上就看出他笨拙的攻势,一下就躲开并施以反击。也是用拳头。
  “打到了——!”
  “我才打到你了——!”
  碰碰碰。两人你一拳我一拳,终于扭打成一团。
  “笨蛋梅莉儿——!”
  “你还说——!笨蛋笨蛋特雷兹——!”
  碰碰碰。他们边打边骂,骂声中还有拳头声。
  “嗯……刚才那一拳不错。不愧是我的女儿。”
  碰碰碰碰。
  在这使人屏息的激烈战况中,有个大胡子邋遢男——也就是班奈迪——好整以暇的坐在墙边的椅子上。
  磅!
  房门用力打开,这个国家的女王陛下冲了进来。
  “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再打我就把你们通通吃掉!”
  小不点特雷兹的鼻子挂著细细血丝,两眼含著斗大泪珠,哭丧著脸停在那里。
  小不点梅莉儿的右拳抵在特雷兹额头上,左拳蓄势待发,也停在那里。
  “唔。”
  班奈迪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比赛结束——!优胜者!梅莉儿!”
  在这之后,房间变得更热闹了。女王陛下数落著「我真不敢相信!既然你也在场,为什么不阻止他们呢?还有你们两个居然在吵这种事……”等诸如此类;班奈迪则悠然地听著;小不点梅莉儿威风凛凛地高举拳头,发出胜利的咆哮。
  “……”
  但在同时,小不点特雷兹却逃也似的开了门奔出房间,穿上他的小外套和小长靴,冲到积雪皑皑的外头去了。他奋力的跑呀跑,来到村里最高明的老猎户家。
  “爷 ̄爷!”
  “哎唷!殿下,怎么啦?你怎么哭啦?”
  已经老得快要变成妖怪的老爷子如此问道,一面走到客厅。
  “梅莉儿欺负我!”
  “哎呀呀——然后呢?”
  “我要教训梅莉儿!”
  “嗯。所以呢?”
  “你教我开枪!爷爷你开枪最厉害!”
  小不点特雷兹斩钉截铁的说道。老人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说:
  “殿下,只要拿了枪,无论谁都会变得很厉害。你情愿那样赢人家吗?”
  “可是……”
  “可是?”
  “因为……”
  呜哇——!
  小不点特雷兹的泪水终于决堤。这时,老猎户年迈的妻子端著热茶走出来。这个年幼的小孩就在他俩面前哭得震天价响,足足有好几分钟。
  中途哭声停了好几次,那是小不点特雷兹在换完气之后又继续放声大哭。最后他终于哭累了,接过老婆婆递来的抹布,胡乱擦把脸,然后看见老猎户拍了一下大腿。
  “我知道了。既然是殿下的命令,那我就照办吧。我来教你开枪。”
  老人说得干脆。
  “唔咿?”
  红著眼睛的小不点特雷兹抬起头,看著老人从墙上轻松取下一管附有狙击镜的来福枪,送到面前来。
  确定里面没子弹之后,老人说:
  “殿下,请伸出你的左手。”
  唔!小不点特雷兹老实的把手伸出去,老人便将来福枪横搁在他的小手掌上。
  “唔呀!”
  被沉重的来福枪一压,小不点特雷兹往前跌去,翻了个筋斗栽在地上,还撞到肩膀。
  老人就说了:
  “哎唷?要是不能用单手拿起这把枪,我就算想教你开枪也不行啊!殿下。”
  小不点特雷兹死命把左手抽出来,然后问:
  “那、那!我要怎么做?”
  老人马上答道:
  “只有锻炼体魄,让自己有力气拿得起这把枪才行了。”
  “那个、那个力气要怎么练?”
  “我看看,这个应该拿得动吧。”
  老人如是说著,拿来一把小型的除雪铲。
  小不点特雷兹双手接过它。虽说是小型,立起来也有他身高的七成。
  “殿下,请用这个把屋前的雪铲干净。如此就能充分锻炼殿下的肌肉,让你变得更厉害,然后你就有力气拿起这把来福枪了。”
  “嗯!”小不点特雷兹精神奕奕的用力点头,一副“说的有理”的样子。
  “而且,你把雪铲干净,大家都会很高兴。更是一举两得。”
  “我知道了!好!我要去铲雪!我要练力气!”
  之后有好一阵子,山谷中总是可以看到小不点特雷兹忙碌的身影。“练力气!”
  看见他总是认真的四处铲雪,邻近的阿姨婶婶们总是少不得夸上几句。
  “哎呀!女王家的儿子真能干呀。”话说回来,特雷兹却没有因此就马上赢过梅莉儿。
  “笨蛋特雷兹!”
  “……”
  从那以后,每当特雷兹输给梅莉儿时,他就跑到老人家里请教开枪的方法,然而——
  “殿下,你的肌肉还不够强壮。春天来了,搬些花盆土壤倒是挺不错的训练。”
  “殿下,学开枪的视力一定要好。夏天正好可以去山上数数家畜,训练视力。”
  “殿下,要拿枪瞄准,需要持久力。秋天就要每天去山道跑步。从采收果实的森林那里跑来这边的距离刚刚好,请你顺便去采—些果实回来吧。”
  “殿下,用枪的人一定要保持清洁。你可以先到厨房从清洗那些碗盘开始学起。”
  “殿下,手指灵活才能扣扳机。请你帮我按摩一下肩膀吧。”
  在大人的吩咐下,纯真的特雷兹就这样做完一件又一件的差事——
  然后,就长成了今天的特雷兹。
  当然,想在双胞胎吵架时用枪赢过对方的这个念头,早就在不知何时抛诸脑后了。
  到了现在,好比是在世界历三三O五年。
  “换句话说,你的锻炼全都是我的功劳嘛。你要感谢我呀!老弟。”
  “你是妹妹啦!梅莉儿!”
  “你竟敢对这个国家的公主说这什么话!我要告你大不敬!”
  “好哇!我们就法庭上见!我早就想跟你一决胜负了!”
  “那有什么问题,随时侯教。不过,我们要是上了法庭,母后一定很伤心。”
  “呃——那就算了。”
  “那这次就算我赢啦。”
  “为什么!”
  “因为你先认输,撤回申诉了呀。”
  “唔……”
  “——老弟呀。你还差得远哪。哇——哈哈哈哈。”
  “……”
  
  “老爷爷……我想请教您。”
  “怎么了?殿下。殿下的本领已经十分高强,我想我应该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你了。”
  “不,请您告诉我。我若要吵赢梅莉儿,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看著王子诚恳的低头求人,老猎户眯起了眼睛回答:
  “嗯……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深藏在我的心中,不过殿下如果还没发现的话,我就趁这个机会告诉你吧……反正我也活不长久了——
  “……是,我要怎样才能吵赢梅莉儿?”
   面对特雷兹的问题,老人没有任何迟疑:
  “不可能。”
2009-6-5 10:5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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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亚 第三卷 我的王子殿下序章

    世界历三三O四年  年初
    伊库司托法(伊库司王国)  某山谷某户人家
    「就是这么一回事,特雷兹,恭喜你平安度过十五岁生日。就在今天晚上,女王陛下将有诏示,你要恭谨聆听。准备好了吗?」
    「哼?干嘛这么郑重其事——母后有事要告诉我?啊、她在厨房里可能听不到吧?」
    「你表现的紧张一点奸不好?这可是圣旨喔。」
    「父王还敢说我,宣读圣旨的人怎么可以躺在暖炉前啃苹果。」
    「算了。菲——!特雷兹问你那件事!」
    「好——!等我洗完碗就过去——!」
    「麻烦你啦——」
    「是谁不够紧张啊……对了,悔莉儿不在,这样好吗?」
    「没关系。应该是说,这事得趁她不在的时候才能说。」
    「思?」
    「久等了。来,喝茶。我放了很多果酱。」
    「谢谢你,菲。」
    「多谢母后。你要跟我说什么?如果是要增加我的零用钱,那我谨遵圣旨。」
    「那个下次再说。我要告诉你的事,原本是打算等你年满十五岁之后才说——」
    「是。」
    「斯贝伊尔的贝佐皇室有个玛蒂达公主,你知道吧?」
    「只听过名字。我记得她是斯贝伊尔的继承人,比我大三岁左右。」
    「对。国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她是第一王位继承人。」
    「思——」
    「你的回答是『思——』啊……她总有一天会是斯贝伊尔的国家元首,一跃成为统治三亿多人的领导者喔。」
    「父王是在斯贝伊尔长大,感觉当然跟我不一样。」
    「这倒也是。菲,请继续吧。」
    「这位玛蒂达公主,或者是该说贝佐皇室,已经正式来向我打探伊库司托法皇室的意思。」

    「什么意思?」
    「希望找你担任玛蒂达公主的夫婿。」
    「啊?母后,你刚才说什么……?」
    「希望找你担任玛蒂达公主的夫婿。」
    「呃——啊?」
    「你恐怕不知道,贝佐皇室正为了玛蒂达公主的夫婿人选伤透脑筋,这也成了斯贝伊尔的大问
  题。大贵族里没有合适人选,就连伊尔拓亚王国也找不到年纪相当又跟公主合得来的男性。虽说
  国王陛下有很多兄弟,也有很多外甥和侄子,就算公王不结婚皇室血脉也不会断绝,但是这位公
  主从小就很得民心,绝大部分的国民都由哀希望她能继承王位。」
    「所以就找我?为什么是我?这太夸张了——不对,贝佐皇室知道我的事?」
    「出生的时候有正式通知。就像通知洛克榭总统府一样。」
    「喔。」
    「然后大约在半年前,对方热情呼唤『特雷兹殿下乃是洛克榭唯一的王族,又是发现壁画的历史英雄之子,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成为贝佐家的夫婿!』甚至还派来了使者。不过我是在王宫接见他们的。」
    「母后!你该不会就这么答应对方……?」
    「没有。我跟班奈迪也说过,我们不能替孩子决定婚姻大事。无论对方是谁、有什么原因。」
    「呼。」
    「不过我当时也没办法直接拒绝。」
    「…………」
    「对方问我:『特雷兹殿下是否已有许婚的对象?』」
    「…………母后怎么回答?」   
    「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说『我想目前还没有乙,又说『他现在年纪还小,我想他自己也还没有决定』。」
    「太好了……」
    「不过,特雷兹——我身为女王,以及这个国家的元首,假如狠下心不考虑你个人的意愿……我倒认为这门亲事不坏。」
    「这点我懂。」
    「真的?」
    「那当然了,父王。伊库司托法只是个小国,竟然能够和贝佐·伊尔拓亚王国联姻,如果我不是当事人,一定会举双手赞成。站在伊库司托法的立场,这件事一点坏处也没有。」
    「说得好!特雷兹。王子殿下真是太帅厂!不过,你自己心里怎么想?无论菲或是我都不会勉

强你,况且现在也不是以前,拒绝对方也不会引来攻击。」
    「我……现在……没想这些……」
    「我想也是——十五岁通常不会想到结婚的。我十五岁那年也是一样,就算跟漂亮的大姊姊在
  一起——抱歉,你们两个继续说吧。麻烦你了,菲。」
    「谢谢。特雷兹,这件事迟早要做个决定—:就算是拒绝也一样。所以在这里我有个提议,只是提议而已,你要不要听听?」
    「好。什么提议?」
    :一十岁。我们以二十岁为限。在那之前,你要是能找到一个愿意互许终生的对象,我就正式拒绝贝佐皇室;要是找不到——」
    「好的,陛下。到那时候,我就去当贝佐家的女婿。」
2009-6-5 10:5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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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那一天之前

第三早「在那一天之前」
世界历三三O六年年初
伊库司托法(伊库司王国)首都郡斯特郊外皇室离宫
「啊、找到了,原来在这里!特雷兹!你过来一下!」
「啊?哦……梅莉儿,你几时从斯贝伊尔回来的?」
「刚刚才到!」
「我们家这个新年过得很不得了……现在都还没处理完。」
「我听到报告了!先感谢你为祖国奉献!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不要罗嗦,马上过来我的房间!快点滚来!」
「怎么啦……?你生什么气?」
「少罗嗦!」
「好!特雷兹,给我坐在那里!」
「我已经坐下了。你房间又没被弄乱,不是完好无缺吗?哪像我的房间变成蜂窝——」
「『二十岁』的事,是真的吗?」
「啥?」
「回答我的问题!」
「呃,我不懂你的问题。」
「真是受不了!我是问,等你年满二十岁的时候,你是不是要成为贝佐皇室的三贝,娶大姊姊——玛蒂达公主殿下,也就是未来的女王陛下为妻,跟她相亲相爱,生了孩子之后成为下一任的国王或女王,是不是?」
「……你听谁说的?啊、是她本人说的啊。我知道了。」
「真的吗?是真的吗?天啊!居然是真的……」
「你干嘛这么沮丧……?又还没定案。」
「你说什么?」
「又还没定案。」
「为什么?」
「你漏掉关键重点了,不是『年满二十岁一定会娶乙,而是『如果我没能在二十岁之前,找到愿意跟我结婚的人才娶』。」
「什么……怎么这样……」
「这是母后给国家和我的犹豫时间。我考虑过自己的想法,加上国家的前途,所以答应这个条
件。母后是在两年前跟我说的,也就是十五岁的时候。」
「…………」
「说完了吗?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我的人生还有三年就要分胜负,所以我想趁年轻的时候多增加一些历链——」
「快结婚!」
「什么?」
「你去跟大姊姊结婚!快点结婚,特雷兹!」
「咦?」
「你这个呆头鹅一定不知道,我看你想也想不到!大姊姊一直在等你啊!特雷兹,她在等着你
啊!那是望穿秋水的等待!她一心一意等你年满二十岁呢!」
「…………我是不知道你在那里听到——」
「快结婚!快点跟大姊姊结婚,而且要让她幸福!你这个呆瓜听到了没有?懂不懂?」
「听到了啦。而且我也知道梅莉儿有多么喜欢玛蒂达小姐了。」
「少岔开话题!为什么要等到二十岁?谁要嫁给你?根本没有人在知道你的处境之后,还愿意跟你互订终身吧!」
「这么笃定?这种事很难说……我不去说怎么知道……」
「什么?难道你心里已经有对象了?难道……难道是……你心里想的是那个名叫莉莉亚·休尔兹的女孩子吗?」
「果然没错?哎、我看你也不认识别的女孩子啦!」
「谁要你多管闲事。」
「对啦!我就是要管你!你的个性这么消极又懦弱,就算有人要跟你互许终身,你们也不可能顺顺利利的!你自己想想看,这世上有哪个女孩子在听到你说『我为了逃避跟门当户对的女孩结婚而想在二十岁之前跟你订婚,你愿意吗?』之后还会回答『好,我愿意。』的?更何况莉莉亚不知道你是王子,要是她知道了,还会像以前一样把你当成青梅竹马或朋友吗?以前打打闹闹的没有距离,等到她突然害怕,对你讲话毕恭毕敬的时候,你说该怎么办?」
「你还真是想讲就讲,毫不顾忌……不过我知道你的心向着玛蒂达小姐,所以我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的。你说的也许没错,可是既然我还没开口询问对方的意愿,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呢?我还没跟她提过,所以也不知道结果。虽然这一次不行,不过我会想办法在二十岁之前搞定这件

事的。所以::『个川你操心』。」
「唉呀……你也能这样侃侃而谈啦,看来真足越挫越勇啊,老弟。」
「你是妹妹啦!对了,你无所谓吗?」
「什么无所谓?」
「照你的意思,万一我真的娶了玛蒂达小姐,而你义喊她『姊姊』,我个就变成你的『姊夫』了吗?这一点,不知你是否愿意?」
「你这个臭小广得意起来厂,满嘴歪理,我听厂就个爽!』
「哇啊!哪家公土讲话这么粗鲁……」
「个过,如果真是那样,叫你哥哥也无妨。」
「咦?」
「我足说如果你真的娶她……相对的……」
「相对的?」
「你要让大姊姊聿福哦,特雷兹。」
「…………你在哭吗?」
「少罗嗦!你这无脑乇十!你真该去斯幅列史拓所—趟,看看那个纤细的人身上背负多少重担!人家跟我们家的无脑皇室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王八蛋!要是我是男人该有多好!这样我就可以帮她一起扛……」
「…………梅莉儿,这个、我——」
「我要祈祷!」
「啊?祈、祈祷什么?」
「祈祷老天保佑你跟你要告白的女孩子无法顺利发展。」
「那应该是『诅咒』吧?」
「少罗嗦,笨蛋。我话讲完了,滚出我的房间——!」·
「好啦,真受不了你。」
「等一下。」
「又怎么了?」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特雷兹,你是真心喜欢莉莉亚吗?」
***
世界历三三O六年第三月四日
青空中微云半掩,平缓的地上有着成群建筑。
首都远处可见成排的公寓,其中几栋屋顶上面还有曝晒的衣物。
再过一阵子,当西来的风吹起——
这片土地就会正式迎接春天的来临,
背靠着校舍的石墙,有个少女坐在新生草地上。
她有一头栗色长发,浅褐色的眸子,身上穿着冬天的灰色短外套和绿色格子裙。领口的小徽章,说明她是洛克榭首都第四高等学校的四年级学生。
少女以悠然的动作从草地上站起——
开始跳舞。
长发飞扬,少女顺着华尔滋的节奏,一口气跳了三十步。
停下脚步。
「跳得好!不愧是莉莉亚!」
身后有个人对着独舞的少女暍采。
名叫莉莉亚的栗发少女甩着长发回头,清秀的脸庞浮现一抹苦笑:
「可惜我没有舞伴。」

这个星球唯一一块大陆东半部,有个庞大的联邦国家——洛克西昂努联邦。简称洛克榭。
第四高等学校就在这个国家的首都特别区里。
首都特别区是一块直径约三十公里的圆形区域,中央是府院机构集中地带,有总统府、议事堂、各行政部会以及法院等,外围是百货公司或观光饭店等商业区,最外围则是住宅区。
第四高等学校位在圆的边缘。若以时钟比喻,大约是九点半的位置。
三百多年前,校舍所在地只是一个小镇。直到洛克榭成立之后,新首都渐渐扩大,这里才被并入特别区,所以才会位在最外缘。
随着首都的人口不停增加,学校四周也盖了许多新公寓,但是都不算高。首都特别区的高度限制是五楼。
校园占地相当辽阔,四边长约六百公尺。就像在一整片公寓之中,硬生生开了一个大洞。
这里原本是小镇中心,校舍大半沿用教堂和议会等过去的建筑,呈现出古老庄严的气氛。不过其中也搀杂着新建成的建筑,使得校舍配置变得较为复杂,而且还有不少中庭。
广大的校园里立着树叶落尽的高大树木,还有宽广的草地,容得下两场足球比赛同时开始。
灰色的天空下,现在空无一人。
在草地的一角,莉莉亚站在三层楼高的古式校舍旁边苦笑:
「可惜我没有舞伴。」
一名黑发少女从旁边的门后走出。少女的皮肤雪白,有着一双黑眼珠,个子比莉莉亚稍微高了一点,长发绑成两束垂在脸颊旁边·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愧色:
「哎……我想总是会有办法的……」
「算了,无所『甲—梅格不用在意我,你难得找了赛隆同学当舞伴,跟他好好相处吧。」
莉莉亚边说边轻轻在名叫梅格的少女手上拍了一下。然后又问:
「大家还在练习吗?」
梅格点头,向刚走出来的校舍望去。从距离五公尺左右门里可窥见练习跳舞的教室,二十几个女学生把课桌椅搬开,正在认真地练习舞步。在外面也可以感受到她们的热情。
「大家都找到舞伴,显得很积极。」
莉莉亚有些沮丧,梅格连忙安慰她别放弃。
莉莉亚望向鼓励自己的同学,她身后的一大张海报跃入眼帘。醒目的告示贴在教室门外的公布栏上,上头以愉悦的舞动文字写着有关下月十三日举行的校园舞会事宜。
春季舞会是首都和近郊高等学校的传统行事之一,也是课程中的一环。除了培养社交舞的人才,也是让年轻人早点习惯社交礼仪。
四年级以上的学生都可以参加。由于是校方举办的舞会,学生可以在父母亲的同意下大方盛装出席,和同学或男女朋友一同享受美味的餐点、音乐和舞蹈直到深夜,不用担心家长责骂。
只不过在海报的最下端有一行残忍的文字:
『参加者须于舞会十日前登记舞伴。不允许任何例外。』
每年的舞会通知海报下面,都会注记这么一行。
直到今日,栗发的莉莉亚仍然没有找到舞伴,而黑发的梅格却是早早就找到了。
距离登记期限还有一个月。
可是从本月十二日到下个月一日是春假,放假期间当然不用到校。登记期限是下个月的三日,也是新学期开始第二天。换句话说,如果不能在学期结束前找到舞伴,几乎就是底定无法参加舞会。
「唉……」
两个女孩同时叹气。
叹完气,梅格和莉莉亚并肩坐在草地上。
望着灰色的天空,听着同学们拚命练舞的欢笑声,两人开始闲聊。
「我们家在春假期间要到喀思纳海岸去玩。莉莉亚呢?」
「思——目前定为未定。」
来㈠斯;X伊尔的梅格刚洛克榭语发问,莉莉亚为了她改用贝佐语回答。
rP目前定为未定』——今天新的贝佐语。」
梅格笑着说完之后,一面采看莉莉亚的神色,一面问道:
「那伊库司王国呢?不打算再去吗?」
莉莉亚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这次不去了。毕竟去那里又花时间又花钱,所以我们不曾在春假期间去过,况且新年那次也够了。」
「哦……我觉得,要是那个特雷兹来我们学校念书就奸了。」
下定决心的梅格说得很认真,却努力把语气装得稀松平常。
「咦——?特雷兹?也对,这样我就能硬拖他来参加舞会了。」
莉莉亚回答得干脆俐落,接着又说:
「算了,那是不可能的。他是个热爱伊库司王国的人,应该不打算离开吧。」
「是吗…:直t可惜……」
梅格若有所思的回答,莉莉亚一点也没听出她的心思。
「不要在意!」
「是?」

「梅格的缺点就是太过在意别人的心情,往往弄得自己也忧郁起来。初等学校的老师有没有在你的家庭联络簿上写过,要你多多享受自己的幸福?」
莉莉亚板起脸来教训梅格。
「有写过。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是,我发誓!」
一开始显得很惊讶的梅格,回答的语气却渐渐变得开朗。
「很好!春假啊——妈妈的假期还没确定,等确定之后,我们应该会在洛克榭里找个地方玩吧。妈妈也不讨厌旅行,说不定还会假藉军务名义到处乱跑。以前也常常听她临时才说明天要去哪里的。」
「希望你们能顺利成行。要是出去玩,记得带纪念品给我。」
「遵命。你也是。」
就在两人握拳轻敲交换承诺之时,听见身后传来同学的呼唤:
「你们两个——我们练完罗——」
莉莉亚高声回了一句谢谢,依旧坐在草地上。
「妈妈也真是的——」
听见她没来由的一句,梅格再度望向她。只见莉莉亚抬头仰望天空,喃喃说道:
「其实可以跟那个少校再婚啊……」
「……那个大使馆的人?」
「对。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他们聊得好开心。妈妈平常看起来就比实际年龄还年轻,可是一和少校聊天显得特别年轻。」
「莉莉亚——你妈妈要是再婚,你想到爸爸的时候,感觉不会怪怪的吗?」
莉莉亚摇摇头:
「完全不会。我从小就是妈妈独力养大,没有爸爸早已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一点也不觉得感伤。在初等学校时,老师也以为我没有爸爸会觉得寂寞,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这回事,也不认为有什么分别。举个例子来说,梅格有两个弟弟,却没有哥哥或姊姊,要是有人因此问你寂不寂寞,你应该也会回答『不』吧?」
「原来如此……我奸像有点懂,又不是很懂。」
「即便如此,我还不是一样长这么大了?我已经长大了,我觉得妈妈也该去追求她的幸福了。以现在的情形,我去住宿舍也无所谓。宿舍有宿舍的好处,室友们热热闹闹聚在一起,好像也满有意思的。」
看着莉莉亚的笑容,梅格只说了一声「是啊」,马上起身把手伸向莉莉亚。
「我们该走了。」
「好。」

拉着她的手,莉莉亚站直身子,趁势牵着梅格踏着舞步,跌跌撞撞晃进教室。
***
就在莉莉亚和梅格跳舞时,莉莉亚的母亲艾莉森·威汀顿·休尔兹在家里接到一通电话。
『喂?这里是休尔兹家。』
『午安,艾莉森小姐,我是特雷兹。好久不见。』
『唉呀,午安。』
『现在方便讲话吗?我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
『方便啊。下午天气不好,飞行计划全取消了,我也才刚到家。』
『幸好。这个,之前聊过莉莉亚春假时的旅行……不好意思,如果你们来伊库司托法玩,我可能没办法陪你们。』
『唉呀。』
『对不起。「家」里有客人……』
『思——你说的「客人」是大人物吧?昨天我们单位在讨论飞行地点时,上头也通知「访客光临,首都近郊不准飞行」。』
『是,应该就是您所想的那样。』
『那就真的不行了……我正准备订定春假计划。因为寒假遇到那件事,所以伊库司也在我的考虑之中。』
『都怪我太窝囊了、没用、对不起……』
『就是啊。拿出气魄来呀,气魄!』
『是!所以我想跟您商量,不知您对路妥尼河口地区有没有兴趣?北海的虾子·干贝、螃蟹都很好吃。』
『我没去过,不过满想去的。为什么会有这个提议?』
『如果,只是如果而已。如果工作上有需要,我也许会从埃里特沙开车过去,刚好可以在那里停留。详情不能说太多,不过之后——』
『思……接下来的应该不能在这里说吧。我之后用基地的秘密线路打过去再聊。大约是明天的这个时间如何?虽然明天放假,我还是可以进基地。』
『好,我明天一整天都在。』
『思,那就等到时候再聊。』
『收到。这件事就明天再说。不过我有另外一件事想请教……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什么事?你先说吧。』

『是……艾莉森小姐,您和「天国的」维尔先生相隔那么远,虽然也是事出有因,可是说真的——您觉得呢?』
『思——其实就整体来看,我不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我也不觉得难过。』
『这样啊……您不觉得寂寞孤单吗?』
『不会耶。我们在学生时代就把一辈子的亲热用完了。在这里虽然有点不放心,要我说吗?』
『不、不用了,这样就够了。』
『我认为那个人现在正在做他真正想做的事。选择这样的生活,也算是我身为妻子对他的支持,这就够了。』
他想做的事是指?』
『简单的说——差不多是「帮助世界」吧。
『帮助世界吗……』
『对。当年一个决定让世界有这么大的改变,他觉得自己要负点责任,至少得让今后局势往更
好的方向发展。所以他想做点贡献,好好发挥为了这个目的得到的力量。乙
『原来如此……我也常常思考,自己能够为祖国伊库司托法做些什么。从今以后……我是不是该把这件事列为第一考量呢?
这个个问题我可没办法回答,就算问那个人也一样。正确答案可是因人而异的。』
呵说的也是。不好意思。』
『不过,我自己的看法——当我做出重要决定时,要是身旁的人愿意笑着赞同,那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
『不要急,还有三年不是吗?』
『是的。谢谢您。』
『那我们明天再联络罗。讨论我们的「春假旅行」』
『收到。我会等您的电话——对了,到时候您要跟我爸妈聊聊吗?』
『啊、拜托你了,麻烦跟他们说一下。再见罗。』
***
艾莉森在自家挂上电话时,距首都百余公里之外的某个地方枪声大作,不绝于耳。
那里是个特殊的洼地。洛克榭全境几乎都是平原,少有山谷起伏,就在洛克榭惯有的麦田风光中,唯独那里凹了一个大洞。
正方形洼地边长约一公里,深约二十米,底部几乎一片平坦。洼地边缘堆起一整圈四十五度角的沙包,防止遇到大雨坍塌。而且在洼地与麦田之间也有三公尺高的土墙,密密围住洼地,不留空隙地将两边区隔开来。
这个怎么看都不自然的洼地,从前是个蓄水池。四百年前动用许多人力挖出来的池子,引入附近河川的水源,专供农业使用。
但在八十多年前,新运河使得河川改道,池子乾枯之后只留下一个洼地。
后来的洛克榭政府便将这里当做军队的试射场。由于四周围有土墙,不怕子弹飞到外面,而且就算在下面试射新武器,也不用担心会被人看见。
洼地底部分成东西两半,西半部是露天射击场,东半部是战斗训练场——有些地方是搭有遮篷的精密射击场,还有几问室内训练用的组合屋。
四个角落各有一座钢铁哨塔,塔下有小小的房舍。田边并排着几栋农业仓库,其实都是武器弹药库。
灰暗的天空下,露天射击场的南端有三个男人。
「装弹中!」
一个身穿西装、年约二十多岁的男子一面用贝佐语大喊,一面跪在潮湿的泥土上,丝毫不怕弄脏黑色西装裤。他快速更换手中枪械的弹匣。
枪声在他的左右响起。距离五公尺之外,两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正在朝着前方开枪·其中一人身材魁武,另一人个头比较矮小,同样穿着好像上班族的西装。..,人部带着小玎塞。
震耳欲聋的枪响和微微硝烟从长约九十公分的来福枪管冒出。枪械下方有突出的弯曲长弹匣,还有奸像弄弯铁管制成的枪托,以及类似手枪的握把·
这是一把利用开关来切换单发射击或连续发射的枪,为了与机关枪区别,称之为短机关枪。
射击中的两名男子正在单发射击,但是速度极快
发射出去的子弹击中四十公尺外的人型立板,铁板发出尖锐的声响和火花向后倒下。
在正中间的男子蹲下时,前方站着三十面以上的铁板,这时已经二倒下,数量急速减少。
二十几岁的男子俐落地装填弯曲弹匣,左手拉了一下枪栓上的装弹杆,大喊一声:
「装弹完毕!」
说完便以原姿势举枪向前瞄准,却看到前方已经没有立板,愣愣说道:
「咦?打完了吗?」
「打完了。」「打完了。」
左右两人同声回答,双手维持持枪姿态,枪身犹兀自散发白色薄烟。
「啐——射击结束。」
补充了子弹却没法射击,男子只好悻悻然扣上保险,站起身来。
他们身后距离约二十公尺的地方,摆了一张桌子——距离洼地南端约有五十公尺。

木桌两旁备有长椅,桌上有大量弹药箱、备用弹匣,以及两挺枪托前折的同型短机关枪。此外还摆着几个水壶与一只迷你无线电。
桌子后面站着两个男人。
两人年约三十五、六岁,也是同样西装毕挺,甚至打了领带,与场地完全不搭调。其中一人蓄着小平头,目光锐利,流露出职业军人的气质;另一人则戴着眼镜,相较之下像个学者。
「结果看来不错,少校。」
看着手中的马表,目光锐利的男子向身旁的男子如此说道——用的是贝佐语。
被唤作少校的眼镜男子以温和表情点了点头。
这个人就是斯贝伊尔皇家陆军的特拉伐斯少校,目前任职于驻洛克榭大使馆。他看着试射的三人背着卸下弹匣的枪械走回来,这才开口说道:
「看起来满不错的。全自动射击也很方便。」
「不愧是洛克榭,名不虚传啊。他们在枪炮方面确实比我国进步。」
「是啊。」
特拉伐斯少校低声应道。二人正好走过来,一面将长枪和弹匣放在桌上,一面依照顺序述说试射感想。
「这枪不错。」
「派得上用场,战斗力应该会提升不少。但是没有枪栓固定装置,得花点时间习惯。」
「我想让敦我射击的表哥也用用看,只要三把就好。能不能帮我包起来?」
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最后说完,又随口问少校要不要一起试射,语气十分轻松。
「也好。」
特拉伐斯少校将桌上的无线电拿到嘴边,按下通话钮:
『接下来是全体试射。一百座练习靶随机升起。最远距离四百。看我左手挥下开始。完毕。』
他用洛克榭语说完,隔了三秒,一个男声回覆「收到」。少校又对无线电说:
『爱克丝。你听到了吧?两百以外的靶子交给你。完毕。』
一秒钟后,一个年轻的女声以贝佐语回覆:
『收到。这里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完毕。』
「好。准备。」
特拉伐斯少校简洁说完,五人立刻拿起装满子弹的弹匣,各自装进西装和长裤的口袋。
他们每人拿着五个沉甸甸的弹匣,最后才抓起短机关枪,并且展开原先折起的枪托。五人分散站成间隔五公尺的横排往前走,直到暗绿色的空弹壳散落一地的地方才停下。
「装弹。」
随着特拉伐斯少校的命令,男人们向着正前方动手装上弹匣。他们解开保险装置,推动装弹

杆,让第一发子弹进入枪身最后端的膛室,接下来只剩扣扳机了。
最年轻的人开口了:
「这次留一点给我打吧。」
「那你就别劈哩啪啦乱射。」
一旁的伙伴这么回应。
五名男子的眼前只有一大片平坦的潮湿泥土,直到一公里远的地方,中间什么也没有。
「差不多了。准备启动。」
东南方哨塔上有个拿着望远镜的士兵,站在防弹玻璃后观望特拉伐斯少校等人就位。士兵身穿绿色的洛克榭军战斗服,身后还有四个身穿同样服饰的男子。
2009-6-5 10:5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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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阶级最低的年轻人坐在椅子上,两眼紧盯面前的机械:另外两名则是中年军官,同样拿着望远镜在观察洼地内的动态·
一听到启动指示,两名年轻士兵立刻把手栘到面前成排的操纵杆上。
那是一个有如琴键的操作面板,上面有十排可由下往上扳的小操纵杆。一排有十个,每个士兵面前各有一百个,每个操纵杆旁都有小灯号。
当士兵将操纵杆往上推,射击场的靶板就会立刻竖起,灯号会变成绿色,依距离远近不同,绿灯三到五杪之后转为蓝色。常靶板被击倒时会亮起红灯:若是在亮起蓝灯之后击倒,红灯和蓝灯会同时发亮,表示射击者多快击倒敌兵。
要竖起哪一个靶板,也就是敌人会出现在哪个距离,全凭操作者的意思。操纵杆的纵行与距离相应,最近距离二十公尺,最远可达八百公尺。目前依照指示设定在四百公尺。
此外在斜上方还有个转盘,目前已经转到刻度一百,代表面板操纵杆容许一百次操作。
面对洛克榭军方最新的机械式打靶装置,望远镜里的特拉伐斯少校缓缓举起左手
在这时候,还有一个人也正从透镜后方远远注视特拉伐斯少校。
透镜中央有一条横线,中心点画着三个锯齿图案。
那是狙击枪的望远镜,三个锯齿图案分别表示不同射程的准星。左下有一排距离测定刻度,从透镜中望去,大约和一个人差不多高。
这把狙击枪位在特拉伐斯少校等人身后数十公尺。从南面斜坡稍微往上走,有人正拿着这把枪,从楼梯平台观望。
约双人床大小的平台上面铺了一块布,狙击手就伏卧在上面·那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一头黑色短发,同样穿着西装。
曾经在伊库司王国的银白世界大展身手的细长狙击枪,稳稳架在前方的沙包。女子锐利的右眼盯着望远镜,黑色的左眼正视前方,一眨也不眨。
枪身旁摆着装满子弹的备用弹匣,和一个收音机大小的迷你无线电。一条电线从无线电延伸
出来,接到她的耳朵和喉咙。
准星瞄准特拉伐斯少校的背部正中央。她用右手食指解开保险,直接将指尖栘到扳机上。
「忘不了的。」
女子轻轻地喃喃自语。
十九年前——
「爸爸要去执行重要的任务,你要做个乖宝宝喔。还记得爸爸说过什么吗?」
「忠于任务,直到最后一刻!」
「对。所以爱克丝,你的非常、非常重要的任务是什么?」
「跟妈妈一起对爸爸说『你回来了』!」
「很好!我们家的小军人最棒了!」
「嘿嘿嘿。」
「好了,那我走啦。爱克丝,你明早起床时,爸爸已经在飞机上,要飞到东边去了。」
「路上小心。」
「好,我会的——晚安了,爱克丝。」
「晚安,爸爸。从明天起,你也要跟我的照片说晚安哟!不要忘记哟!」
「真是高兴啊——可是爸爸出任务时不能带着你的照片,不过爸爸会随时想起你可爱的小脸,晚上睡前跟你说晚安,奸不好?」
「葛拉兹·安斯贾上尉,日前于作战中途因飞机意外而殉职,特此报告——」
五年前——
『他不是死于意外。』
『什么——?你是谁?再不回答,我就挂电话了。』
『葛拉兹·安斯贾,不是死于意外。』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只是你要知道,葛拉兹·安斯贾是被人杀害,为了隐瞒真相才对外宣称意外死亡。』
『……为什么?』
『你自己去问吧。』

『——问谁?』
『特拉伐斯。下个月起担任你的长宫的人。』
『………………』
『小心一点。还有,好好想想「忠于任务,直到最后一刻!」永远是对的吗?』
『……………………』
「忘不了的。」
在爱克丝低喃之后,只见特拉伐斯少校的左手挥下,然后快动作握住短机关枪。
「开始!」
看着他的动作的人发号施令,两名士兵立刻用右手开始随意拨起操纵杆。
黑色人形钢板从土里升起。
五名散开站立的男子分别瞄准前方的标靶,毫不犹豫地开枪。
空气中只有尖锐的枪声,还有子弹打穿金属的声音。
特拉伐斯少校眼前有两块钢板同时立起,距离分别是四十公尺与八十公尺,他花了0.5秒开了两枪。
不理会两块钢板以些微的时间差倒下,他的视线—已经栘到下一个标靶·就在四百公尺之外,有个小如芝麻的黑点立起——那是短机关枪无法瞄准的距离。
一个划破空气的声音马上划过他的头顶,击中远方的芝麻。
在特拉伐斯少校等人身后数十公尺处,一枚狙击枪弹壳高高跃起,还没有落地,伏卧在地的女子已经发射第二发,命中另一个目标。
体格壮硕的中年男子面前突然竖起一块靶板,距离只有二十公尺。男子立刻切换成自动射击,利用连发的反作用力从目标的左下开始往上射击,成群飞出的子弹立刻把目标打倒在地,甚至连标靶的木制支架都给打坏了。
「装弹!」
男子的枪里还剩一发子弹。他俐落取下弹匣,换上新的弹匣。左右两名同伴则自动将他面前列为自己的守备范围。一站起来的靶马上又被击倒。
看见中年男子迅速装填完毕,回到射击位置,一旁的青年口中念念有词:
「唉,真想让我表哥也试试。」
他一边说着,一边以华尔滋的节奏击倒三个连续立起的靶板。

站在玻璃后方,洛克榭军官听着沉闷的枪声,观察灯号转红的情况。
「这些人厉害到让人讨厌,真是受不了。」
军官自言自语。面前两名士兵拚命拨起操作杆,却没有一个灯号转成蓝色。
「太厉害了,厉害到想请他们敦敦我们。」
枪声终于停了。
另一名军官转头朝控制台瞄了一眼。
操作盘清一色是红灯,无一例外。
「真是一群怪物。」
***
「多谢各位的关照。告辞了。」
跟那名称呼他们为怪物的洛克榭军官打完招呼,特拉伐斯少校走进一辆十二人座的小巴士·个头矮小的中年男子随即启动引擎,驾车离开这个洼地。在阴暗的天色下,厢型车吐着黑烟行驶在田间小路上·
少校和部下随意坐在发出喀啦声响的汽车座椅上,有人拿着水壶喝水,也有人嚼口香糖,或是愣愣看着窗外,都是一副无聊的么样。
「好,差不多该决定了。」
特拉伐斯少校以只有两排之后的爱克丝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着,同时起身抓住扶手,转身面向车尾。
「全体听着——」
以不输给汽车噪音的音量说话。众人注视着他,驾驶也略微放慢速度。
「——我打算趁现在来决定一下各位在这趟任务用的名字。」
特拉伐斯少校说完,坐在最后排的年轻男子应声说道:
「等好久罗。」
每当遇到重要作战,他们都要替自己取新的假名,并在作战过程全程使用假名。
「依旧由我决定,可以吗?」
听到特拉伐斯少校的问题,全体点头同意。
「那么——」
少校清了清喉咙,指着坐在眼前的爱克丝:
「安。」
「收到。」

特拉伐斯少校接着指向最后排的青年,也就是在大使馆报告点心部队战果的人。
「伊兹玛。」
「收到!从今天起我就是伊兹玛,请各位多多指教!」
然后特拉伐斯少校指向自己身旁的短发男子。那个人眼神锐利,已经看表看了奸一会儿。
「『乌诺』。」
「收到。」
接着是年约四十多岁的结实男子。也是在救援「导师」行动中,打扮成钓客的散弹枪手。
「『艾德』。」
「收到,少校。」
最后才是坐在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子。
「奥塞特。」
「收到·大家多多指教。」
「老样子,叫我『领队』就好。完毕。」
特拉伐斯少校说完,只见伊兹玛举手:
「领队老师!我有问题——这些名字是从哪来的?」
浅浅一笑的少校回答:
「是我以前在一本练字的绘本里看过的人物。这些都是母音开头的名字。」
「这样啊?伊兹玛址里面最年轻又最帅的人吗?」
特拉伐斯少校的表情变得很认真:
「不……我记得那是个聒噪的老太婆。」
「真适合。」
奥塞特和艾德异口同声。
***
当巴士在洛克榭田间悠然行驶时——
遥远西方的贝佐·伊尔拓亚联合王国某处正准备迎接黎明。只不过那里一片狂风大雨,微明的天光照不进来,阴暗的四周显得很不平静。
一栋静静的建筑物在风雨中的幽暗下矗立。
它是五排狭窄细长的楼房,中央由一栋较宽的建筑串连在一起,全部都以黑色石材砌成。所有的窗户都嵌有坚固的铁窗,而且屋顶四个角落都有监视塔,上头的探照灯随时在各处游栘,与一群手持来福枪或散弹枪的男子一同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

建筑物四周围了一圈高约二十公尺的黑色围墙,墙外是一望无际的乾草原,只有零星的矮小草丛散布,除此之外就是一条笔直的柏油马路,没有任何人工照明。
这是斯贝伊尔的重刑犯监狱,地点鲜有人知。在这个没有死刑的王国,罪犯的刑责越重,刑期就会变得越长。
刑期超过一百年的犯人,会被送到这里终身监禁。
「四十二号犯人,出来。」
门轴轧轧作响,某一间单人房的房门打开。
早在房门打开之前,铁窗之间已有四把散弹枪的枪管伸进去对着室内。狱警们进门之后,也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枪口对着两公尺前的床上人影,食指更是扣在扳机上。
绑在枪管上的小型强力手电筒,明晃晃照亮那张由石块砌成的床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裹在深褐色的毛毯里。
久未修剪的长发披散在侧脸上,屋里只听得见他平缓的呼吸声。尽管强光照在他身上,那个人仍然睡得极沉。
刺眼的强光照了十数秒后,终于有了反应。
「思……?」
他微微睁开眼睛,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却令狱警们紧张得浑身一颤,铁窗之间的枪管也发小碰撞声响。
「四十二号犯人,起来。」
开门的狱警又重覆了一次。他手里握的不是警棍,而是一把五十多公分长的短剑,而且还维持在随时准备刺出的动作。
四十二号犯人慢慢支起身子,仍然用手遮着脸,像是畏光的样子。
;闹问有什么事?还不到早饭的时间吧?」
他边说边坐起身来,口气显得十分客气,声调也很成熟。身上那件蓝白条纹的囚服右胸前有个数字——四十二号。
「要栘送了。戴上它。」
狱警扔出一副手铐,在石地板敲出清脆的金属声。牢靠的手铐后面还拖着一条铁链,另一端是一副脚镣。
「我没听说过栘送的事。算了,我想你们也不会通知我。」
四十二号犯人一点也不抵抗,在手电筒照射下,依言将脚镶拉开到可以行走的距离扣在两只脚上,接着为左手加上手铐,动作颇为熟练。
举着短剑的狱警继续保持准备攻击的动作,一步步走向坐在床上的四十二号犯人。严肃的面孔因为紧张而浮出汗水。
接着将另一只手铐扣住犯人的右手,再将他的双手挪到前方,把铁链绕到腰后,用一把锁锁住。这时候狱警才将短剑收进鞘里,铁窗格间的散弹枪也收了回去。
由狱警在身后押着的四十二号犯人步出牢房,在散弹枪的包围下走进昏暗长廊。
「又要做精神监定啊?请你们节制一点吧。」
「不要说话。」
「也罢,就当作是打发时间。」
「我叫你别说话。」
「唉呀呀。」
四十二号犯人发出拖动脚镰锁链的声音,穿过奸几道闸门,来到一处室内停车场,接着被人推进一辆小型囚车里。
囚车的四方形车厢中央有一张固定的椅子。坐下之后,有人将他的脚镰锁在椅子上。
狱警退下,换警察接手。他们走进车内,面对犯人在四个角落坐下。
在风雨交加之中,囚车在两辆警车的护卫下驶出黑墙。
「我们要去哪里?」
四十二号犯人向身旁的警官问道,但没人回答。
「我还蛮困的。」
「那就睡吧。」
有人回答了。这句话似乎是他们的暗号,警官们从脚边的袋里取出某样东西戴在自己脸上。
「嗯?」
四十二号犯人偏偏头,看到警官们戴起军用防毒面罩——橡胶面具上有两片大玻璃,嘴巴的位置则装有防毒吸收罐。
众人戴好之后,其中一人拿出大喷雾罐,二话不说就对着四十二号犯人喷去·
「噢……这是……我知道……这股味道是——」
四十二号犯人连这句话也说不完,就闭上眼睛低下头。
几个小时后。
「嗯……啊……」
「你醒了吗?四十二号犯人。」
「醒了……我做了个恶梦,梦见我突然被栘送,还有人用很臭的催眠瓦斯喷我。」
「那是我的指示。」
「思?啊——!原来我还在作梦。」

「不对。你给我清醒一点,我有话对你说。」
「在那之前——手铐和脚镰弄得我有点痛,能不能解下来?」
「先把话说完再说。看向这里。」
「好好好——啊……唉呀?真是吓我一跳,我认识你喔。虽然没见过面,不过我认得。」
「是吗?我对你也是了若指掌,四十二号犯人。」
「我想也是——有何贵干啊?像你这样的大人物特地大费周章叫警察把我带出来,该不会是为了找我共进早餐吧?」·
;田然不是。坦白说,我还满讨厌跟你这种臭虫说话·」
「说话还真过分。请你放心,就算不戴手铐脚镰,我也不会杀你的。老人只要放着不管,过没多久就会死了。」
「有个工作要给你。」
「我拒绝,没兴趣。请马上让我回到舒服的监牢里吧。我这会儿应该是在牢房里悠闲地吃早餐才对,而且我很喜欢在那里和自己爱过的人的回忆一起生活。我可不接什么工作。懂了吗?我才不工作。这一辈子,说什么也不工作了。懂了吗?」
「是个杀人的工作。」
「我就听你说一下吧。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
「我知道,所以才找你,我要你去杀某个身份高贵的人!」
「这可不得了……」
「这那个人的照片…………」
「…………真美……啊……我最受不了这种……」
「不要流口水了。目标在洛克榭。你要以旅客的身分潜入,之后就随你高兴。只要这个人能够在洛克榭境内死亡,用什么手段我都不管。需要的预算也由我支出。事成之后,只要不被洛克榭警察抓到,你可以在河对岸自由生活,爱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只要别渡过路妥尼河、不再回到美丽的祖国,爱干什么都可以。」
「洛克榭?这倒是令我吃惊。话说回来,释放我、又让我越过国境,这等天大的事——」
「我办得到。」
「也对,这倒没错。像你这样的人,的确可以办到很多事——比方说把我带到这里来。你这个人真是不得了的坏人啊。我在跟一个坏人讲话,应该快点报警才对·」
「四十二号犯人,这世上多的是想要杀死你的人。我的身分固然不该这么说,不过祖国没有死刑,有时还真让我懊恼。不过,此刻例外。」
「这么任性啊。」
「对——那么,你要接下这个工作,还是要死在这里?」

「真是无聊的问题。」
「思,说的也是。」
「那么,早餐呢?我的茶要加覆盆子果酱,还要整颗的马钤薯。」
「少得意忘形。」
在护卫的包围下,人称「四十二号犯人」的男子离开豪华的房间。
厚重的大门关上,房里只剩下老人和一名管家。外头依然风大雨大。
对着年纪比自己小的管家,老人吩咐一声:
「电话。」
洛克榭首都斯贝伊尔大使馆深夜
只有一张床的狭小休息室里,特拉伐斯少校穿着制服衬衫正在小睡之时,被爱克丝打来的馆内分机吵醒。
『抱歉打扰您休息——刚才接到「埃卡西亚校长」的联络,「大小姐」即将照预定计划行动。
消息已于今日公布,晨间新闻就会播报。乙
『我知道了。接下来有得忙了。』
『是的。个过我籼人伙儿都对这个任务感到无比光荣。』
『我也是。我们得好好干才行,我马上过去。乙
特拉伐斯少校走下床,伸手拿起挂在墙上的褐色军帽和外套。
***
翌晨。第三月的五日。这一天是个假日。阴天。
洛克榭国内有个头条新闻,不只全境皆知,在首都更是大肆报导。内容如下:
本月十五日至十九日,斯贝伊尔的玛蒂达公主将正式访问洛克榭首都。
从十二年前在北海娜塔丽亚岛进行第一次东西高峰会谈以来,这是该国国王或皇室成员首度访问我国首都。
玛蒂达公主将搭乘专机横越大陆,由洛克榭空军战斗机部队护送前往洛克榭首都,并沿途参观途中风光。翌日预定与总统会晤,总统将于官邸设宴款待。
之后,玛蒂达公主将参观首都的现代化建设与历史建筑,并前往洛克榭美术馆,赴首都大剧—场欣赏艺术表演。其余详细行程并未公开。公主访问期间,首都全区戒严,预计铁路与一般道路交通都会受限,民众应多加注意。一一

玛蒂达公主将于十九日中午离开首都,随即搭乘特别列车前往瓦茨港,参加两国于北海举行的联合救难训练。斯贝伊尔海军的大型战舰「伊尔戴斯塔」以及护卫舰队将提前两日抵达瓦茨港,预定于训练结束后护送公主返回该国首都斯福列史拓斯。
一间平凡公寓的门牌上写着「休尔兹」,门里是一间普通的饭厅。
这家人的母亲从事看天吃饭,假日也得上班的测试飞行员工作,一早就出门了,只留下独生女一个人吃早饭。
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窗外看得见些许蓝天。风从西边吹来,不怎么强。
饭厅正中央的餐桌上摆着用电子三明治机烤过的火腿起司三明治,还有一杯加了牛奶的茶。
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新闻播报,莉莉亚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
「喔——原来是那个找不到老公的公主要来洛克榭啊。」
说着不带好意的话,将手伸向第二个三明治。
一问高级公寓的门牌写着「许特劳斯基」,门里是豪华宽敞的饭厅。
这家人的长女和次子正在家中的黑白电视机前兴奋不已。
放下头发的梅格,激动地趴在放置在光亮气派的电视柜的黑白电视上面大叫:
「我真不敢相信!玛蒂达殿卜竞然要来洛克榭!天啊,竟然有这种事!偏偏我们那个时候不在首都!为什么!为什么!」
身旁还在上初等学校,小她十岁的弟弟也不遑多让:
「好棒啊!是战舰『伊尔戴斯塔』耶!全长二百七十公尺!最大航速三十三节!还有九门四十公分主炮!这可是皇家海军最新最强的高速战舰,而且也是北海舰队的旗舰!竟然要来洛克榭!太棒了!我奸想看!我们去看啦!」
在两人身后,一名黑发高盘、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端坐在沙发上,神情显得有些厌烦:
「你们两个真的是皇室迷跟军事迷啊……可是我们那个时候还在东海岸旅行喔。听说那里的奶油煎比目鱼很好吃哟。」
「取消!」「延期!」
两姊弟同时回头大叫。做母亲的不慌不忙,迳自拿起桌上的茶暍了一口:
「不行,我们还要去吃炸鳍鱼——而且你们两个之前也很期待的。」
「可是妈妈!玛蒂达公主殿下难得来到洛克榭啊!说不定这是在她结婚前唯二次亲眼拜见尊容的机会!怎么能够在这时候一家人出去旅行呢!」
「对啊妈妈!公主就算了,战舰『伊尔戴斯塔』更是难得来到洛克榭啊!」
两个人立刻反驳母亲。姊姊接着对弟弟说:

「你在说什么?战舰谁理它啊!」
「什么叫谁理它啊!」
虽然弟弟大表不满,可是姊姊打从心里尖叫:
「你——等你长大加入海军,爱坐战舰就可以坐战舰!而且你又会说洛克榭语,军方一定会特别优待你!哪像我啊,怎么样也不可能进入王宫跟公主打好关系!」
「也对……」
「我更不可能成为公主的精神支柱,也不能守护她美丽的笑容!」
「…………」
弟弟慢慢离开姊姊身旁。看着姊姊双手合握在胸前,彷佛灵魂出窍的模样,赶紧退到妈妈坐着的沙发旁边。
梅格猛然转向西方,甩着长发说道:
「啊,玛蒂达公主殿下!但愿您在洛克榭停留的时候顺心如意,度过美好的每一天!梅格蜜卡愿在东方之地诚心祈求公主殿下的幸福!」
眼见女儿莫名奇妙开始祈祷,做母亲的有些吃惊:
「你——在学校该不会这样吧?」
伊库可王国。
覆着白雪的山谷中,某户人家的客厅里。
「发布消息了。」
「是啊,但只有『官方计划』。」
「休假中的女王二非欧娜和夫婿班奈迪都坐在地板上,面前是一个小小的火炉·他们说的是贝佐语。
两人穿着碎布缝成的睡衣,大胡子班奈迪还顶着极不相衬的可爱睡帽。火炉上架着一个茶壶,里面装着他们的早茶。
壁架上的破旧收音机正在播报玛蒂达公主访问洛克榭的消息,只是喇叭的音质极差。旁边的另一个柜子上摆着紧急时使用的最新型无线电,可是开关没有打开。
听见新闻改播别的消息,班奈迪伸手关掉收音机。
「对了,特雷兹呢?这几天都没看见他。还是他早就不见了?」
对儿子行踪漠不关心的班奈迪如此问道。
「他在首都的公寓里。他说想要到警察局里多学学射击和格斗技,多多锻练自己,下次再遇到坏人就不会再退缩了。」
菲欧娜双手放在炉边取暖,一面回答。

「这么认真啊。」
班奈迪喃喃说道,慢慢移动身体坐到菲欧娜身旁,跟着她一起暖手。菲欧娜把头轻轻靠在丈夫的肩上,两人依偎在一起。
微暗的屋中映出两个人靠在一起的身影。水还没有煮开,无声的时间静静从两人身边流过。
班奈迪改用洛克榭语,悠然对靠在身旁的妻子说道:
「对了,菲。我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
「你奸像又买了新相机吧?」
倚在肩上的脸突然僵住。菲欧娜睁大眼睛,两秒之后眨了三下,慢慢坐直身体。
「这个……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埃里特沙的百货公司发了一封电报,说『感谢您的惠顾。商品即刻送达。』收件人不是『女王法兰契斯卡陛下』,也不是『伊库司托法皇室』,而是『菲欧娜小姐』。瓦廉的孙子昨天深夜赶着送电报过来,跑得气喘吁吁。」
「……唉,真是多事……」
菲欧娜仰天长叹,班奈迪只瞥了她一眼:
二非?·」
「啊,没事。哎……他真是个认真的好孩子。」
「从实招来,这是第几台了?」
「呃……等等!我一定要告诉你这次买的机种有多好。」
「不用告诉我了。真是的……」
听见班奈迪有点受不了,菲欧娜立刻坐正面向他,直视他的脸,清晰坚定地说道:
「还有!这是买给特雷兹的。对!」
「哦——」
「特雷兹要去旅行,总是需要一台相机吧?所以我才买的。三十五mm的小型相机,最适合旅行携带了!」
「原来如此——那么等到那台相机送到,我们就马上把它交给特雷兹,你说好吗?」
「咦……?咦!」
「等他旅行回来也不用还吧?」
「咦?好……」
「奸吧,那就好。我们这阵子也没买过什么给特雷兹。年初的生日也因为事情太忙,一不小心就过了。那台相机正适合作为十七岁男孩的生日礼物。」
「对、对啊。就是说啊,真合适——不过……我跟特雷兹借用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瞪了一眼。大胡子接着眯细双眼。
「…………」
菲欧娜心中一惊,脸往后退开几公分。
「好吧——不过做父母的可不能跟孩子抢玩具。」
「我知道了。是。」
菲欧娜心虚地点点头,班奈迪藏在胡须下面的嘴巴才露出笑容。
「好了,这件事说完之后还有另外一件。不过这个我常讲。」
「是。」
「我爱你,菲。」
菲欧娜静静闭上眼睛,两人深情相吻。面前的小火炉上,茶壶发出高亢的响声。
就在菲欧娜和班奈迪相亲相爱的时候——
「我啊……苴(实是、王——子……」
特雷兹含糊不清地用贝佐语说梦话。
这里是他在首都租的一间公寓。其实只是一间小到不能再小的房间。
床、书桌和衣柜已经把房间挤得满满的,放不下别的家俱。这里的卫浴设备是公用的,所以也不是套房。
裹在绿色的毛毯里,特雷兹像只猫一样缩成一团。
他扭动身体,宪寒宁串转身翻到另一侧,继续说梦话。
这次是用洛克榭语。
「找可没说谎,真的啦。」
2009-6-5 10:5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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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春假开始了

第三月十五日
    春假开始的第三天,洛克榭首都是一片美丽的晴天。
    电视一早开始就不停转播有关斯贝伊尔公主来访的消息,从公王莅临前的准备情形、莅临时的全城轰动,还有之后的谈话及行程等等,电视台似乎卯足全力。
    「老是播这个奸无聊。也播点别的嘛。」
    没能博得莉莉亚的好评·
    刚过中午,莉莉亚独自坐在客厅里,穿着上下两件式的睡衣——其实是母亲的赭红色旧运动装,胸前有大大的「联邦空军」——对着电视机的黑白画面碎碎念个不停。
    尽管如此,当电视重播公主的记者会实况录影时,闲着没事的她还是看到了。
    记者会上,玛蒂达公主穿着一件剪裁大方的洋装,宽大的帽沿遮在她的眼前,脸上又罩着一层面纱,只看得到一张嘴,根本完全看不清她的长相。公主一在会场中就坐,镁光灯立刻此起彼落,闪个不停。
    公主以温婉流畅的语气回答记者代表的问题,内容不外乎是「但愿从此为东西两国展开一段新的友好历史——」或「受到贵国非常温馨的欢迎,我由衷感谢——」之类,用的当然是纯正无讹的贝佐语,对莉莉亚而言也是再熟悉不过。回答记者的问题之后,公主便从画面中消失。
    电视画面切换到新闻主播,莉莉亚伸手关掉电视机。
    「唉……」
    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将下巴靠在茶几上——电话响起。
    莉莉亚慢吞吞地接起电话,才应了一声,便听到另一头传来母亲兴高采烈的声音:
    『决定罗!』
    『妈妈,两天不见了——决定什么?』
    莉莉亚根本不用问妈妈好不好,因为声音的主人精神饱满地说道:
    『旅行!行程终于安排奸了。反正你春假也没事吧?又不用为舞会练习!』
    听到艾莉森充满精神的声音,莉莉亚的头更低了——她还是没找到舞伴。
    『别提那件事了……不过旅行倒是不错。要去哪里?怎么去?什么时候?』
    『我们准备前进北海!到罗鲁国参加路妥尼河口的三角洲观光团,可以看见海啸喔。而且那里的海鲜很好吃。』
    莉莉亚用脸颊和肩膀夹着听筒,双手从电话桌下抽出地图集,把最大的那张世界地图摊开,

  找到大陆中央的路妥尼河,再看向它注入北海的出海口。
    那一带都属于罗鲁的领土。路妥尼河在那里分出好几条支流,冲积出一片跨越东西两国的巨大三角洲。
    路妥尼河的超大河口是当地的名胜。满潮时分,河海交界会发生海啸,促使河川逆流,引发滔天巨浪。除了广大的水域与森林景致外,还有取之不尽的各式海鲜·
    『思,好像很奸玩。反正我也没去过罗鲁,也没看过河口。不过……很远耶?旅费恐怕不便宜。我们要怎么去?』
    莉莉亚有些担心。若是从首都出发,她们几乎要横越半个大陆,整个路程跟到伊库司王国差不多。
    『没问题!去程的大陆横越之旅完全免费!乙
    『免费?不用钱?为什么?』
    『我先卖个关子。那我就把行程订在二十三日到三十日罗?』
    『八天后出发吗?好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再过四天就回家了,你先把行李箱拿出来透透气好吗?』
    『遵命。』
    莉莉亚说完之后挂上电话,看向月历。旁边的厨房挂着一块小黑板,上头写着二父莉森:关在基地测试飞行。莉莉亚:舂假闲得要死,真是可恶——」
    莉莉亚走到黑板前,写下二一十三日到三十日北海旅行!呀呼!」
    「好——!这几天就把作业写光光!」
    她给自己打打气,然后从客厅走向房间,不知不觉跳起华尔滋的舞步。
    「哼!」
    莉莉亚哼了一声,把脚并拢,大步踏进走廊。
    *    *    *
    第三月十九日
    和母亲通完电话的四天之后,莉莉亚就已经以惊人的气势写完所有的春假作业,如今正在收拾旅行用品。
    同时,艾莉森也从将近十天的测试飞行中解放,正在回家的路上。
    此时,电视台把玛蒂达公主搭乘特别列车离开首都的情形,当成头条新闻大肆播放。
    特拉伐斯少校出现在首都郊外的洛克榭空军基地里。
    天气晴朗宜人,奸得不能再好。微风吹来也很舒服。

    「这真足最适合飞行的天气,大小姐。」
    「定的,好关的蓝天。斯福列史拓斯的秋天,也十是这个感觉。那样美好的天空竟然在春天也
  能看兄,洛克榭首都比我想像中还要美。」
    长长的跑道在眼前延伸,在一片平坦的空间中,特拉伐所少校正和一位女子交谈。
    特拉伐斯少校身穿黑色内装,打吾黑色领带:身旁的「人小姐」则是一名年轻女孩,穿着驼但长裤、白色V领毛衣,外罩驼色外套,是简单的旅行装束。
    女孩有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在脑后盘成高高的发髻。雪白的皮肤配上秀气淑雅的五官,还行一双温柔清澈的碧绿色眼眸。
    雨人上向那条跑道。跑道右侧有一架能够高速飞行的流线造型小客机,旁边还停若一辆电源
  车,左侧站着同样身穿黑色西装的四名男子和一个女子,他们的后方则是机库和管制塔台。
    他们是特拉伐斯少校的部下。每个男人部拎着两只人型行李箱,箱子外面印有某个名牌的缩写字母,底部四个角落各有一个小轮广。那些箱子的大小,简亢可以把人装进去。黑衣女子则提了一个有盖的褐色真皮高尔夫球袋,高约两公尺,底部也有轮子。
    「时候差个乡下,请您登机。还行人在雪地等着我们。」
    特扯伐斯少校对着门不转睛看着天空的女孩如此说道。女孩笑若栘凹视线:
    「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看到特拉伐斯少校领着「大小姐」往前走,部下们也默默拖着行李跟上去。从橡胶滚轮在水泥地上滚动的声音听来,那些箱子似乎不轻。
    他们将行李送进客机,全员在客舱里坐定之后,飞机的引擎便开始起动。螺旋桨不停转动。
    天上没有任何一架空军的飞机·客机栘向跑道,开始加速,高亢的引擎声响起,机身很快就滑进蔚蓝的天空。
    就在同时,后方飞来四架战斗机。印着洛克榭空军徽记的战斗机部队整齐接近,与客机保持一定的距离,展开它们的护航任务。
    五架飞机往西南西的天边飞去,基地随即恢复宁静。
    *    *    *
    又过四天之后的二十三日。
    同一座空军基地,这次是在初舂的强风吹拂之下。
    平坦的大地上,强劲的西风几乎不曾间断,仿佛柳絮的云丝飞快划过天际。
    莉莉亚以有点受不了的模样站在这里。
    她穿着灰色的空军飞行员连身衣,头上戴着飞行头盔和护目镜,背上还扛着一只状似登山包的降落伞,看起来像个不折不扪的年轻飞行员。
    莉莉亚的右方站着六名壮汉,个个人高马大,穿着和她一模一样。在他们七人之后,则是一架大型的轰炸机——四个引擎、四具螺旋桨,双翼总宽三十一公尺,机身全长二十二公尺,是目前最大的陆上机种。
    机身外表没有任何涂装。闪着银色金属光辉的外壳上,只打上一排看似序号的数字。
    「各位弟兄!本机即将执行横越洛克榭的长程测试任务!这是前所未有的长时间飞行,不过凭着大家的训练成果,我相信一定能完成任务!」
    机长在莉莉亚面前精神抖擞地放声说道。这位上尉机长比隔壁的副机长先生还要矮一个头,是名现年三十五岁的女性飞行员,名字叫做艾莉森·威汀顿·休尔兹,也就是莉莉亚的妈妈。
    艾莉森继续向部下们宣布飞行中的测试项目以及细节注意事项,只是莉莉亚任凭一切左耳进、右耳出。
    「原来免费是这么一回事啊……」
    她以不让别人听见的声音念念有词。
    于是莉莉亚就坐在轰炸机的后机枪座上开始飞行。
    轰炸机高速前进,不时飞到空气稀薄,差点就要使用氧气面罩的五千公尺附近,气温将近零下三十度,机舱内没有暖气,众人穿上电热服取暖。
    莉莉亚一路上充分享受同机乘员的关怀,在「你有个很不得了的妈妈呢」之类的惊讶或同情声中度过这段高空旅程。
    遭遇到引擎的加热问题和恶劣天候的折磨,历经多次休息和燃油补给,他们当晚在途中某基地过夜,总共飞了一天半之后才抵达尼亚夏姆共和国的空军基地。
    尼亚夏姆是洛克榭联邦的成员国之一。莉莉亚的父亲维尔赫姆·休尔兹过去所就读的高等学校位在拉普脱亚共和国,就在尼亚夏姆共和国的南方,同为紧邻路妥尼河的国境之地。尼亚夏姆的北边是罗鲁,距离河口地区还有一段路,搭火车需要花上一整天。
    艾莉森卸下军务,带着莉莉亚乘专车离开空军基地,来到一个名叫卡连的城市投宿。
    一走进旅馆的房间,莉莉亚立刻换上睡衣,投向床铺的怀抱。艾莉森一面将军服挂在衣架上,一面对她说:
    「明天起就是普通的火车旅行了。我们要搭早班列车往北走,所以要早点起床哦。」
    「奸——怎样都好啦。累死我……」
    话还没说完,莉莉亚就这么睡着了。
    此时是二十四日的晚上。
    就在莉莉亚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之际——
    数百公里之远的南方,上演一出含泪道别的戏码。地点就在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南端,埃里特沙市的埃里特沙火车站。
    由于伊库司王国没有铁路,这里便成了距离最近的长程列车停靠站。
    雪花从圆顶月台外面飘了进来,在橘色灯光中群起飞舞,只有视觉感到温暖。列车停在月台旁,领头的是一辆漆成黄色的凸形柴油火车头,后头跟着七节绿底白线的客车,以及两辆货车。
    就在月台中间,梅莉儿哭哭啼啼叫道:
    「一定!我一定会去!大姊姊,你要保重!妈妈拍的照片,我会马上洗出来寄过去的!」
    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十七岁少女,这时穿着朴素无纹的绿色防寒工作服,戴着一顶毛帽。
    「好的。只要你想来,随时都欢迎你。我等着你的照片。在伊库司托法受到你们的招待,真的很谢谢你们。梅莉儿,你也要多保重。」
    用贝佐语如此安慰她的是一名金发女孩,穿着看来十分昂贵的深蓝色羊毛大衣。
    两人身旁围着身穿黑西装,披着大衣的五名男女,眼睛不断环视四方。除了他们以外,深夜的火车月台上只剩看着手表的车掌先生。这班列车的车票都被同一人买下,等于是包车。
    尽管如此,五个人的眼神依然片刻不松懈。每当个子最高的两名男子外衣被风吹动时,腋下就会出现不自然的隆起——那是他们以配枪方式携带的折起枪托的短机关枪。

    除了他们之外,月台边缘还有一群人在待命。这些人穿着和梅莉儿一模一样的防寒衣,都是伊库司托法派来的皇室警卫。
    客车的车门打开,仍旧穿着西装的特拉伐斯少校步下阶梯,对金发女孩说道:
    「我们该动身了,大小姐。」
    女孩再次伸手抱住梅莉儿,梅莉儿也紧紧回抱她·
    拥抱之后,梅莉儿瞪着一起走出车厢的特雷兹:
    「你给我争气点!」
    说完之后又加了两句:
    「别再这么窝囊了!听到没?」
    穿着连帽皮夹克的特雷兹神情有点痛苦,只用眼神表示「知道了」,便向金发女孩伸出手。
    「l闲。  」
    「谢谢。」
    女孩用洛克榭语道谢,轻轻伸手,让特雷兹牵着她的纤纤玉手登上阶梯,走进车门。踏上列车之后,向梅莉儿挥挥手,又依依不舍地看着含泪微笑的少女,最后消失在车厢里。
    看着部下二上车,特拉伐斯少校向梅莉儿微微一鞠躬。梅莉儿说道:
    「大姐姐就麻烦您了。『真正的英雄先生』。」
    「我知道。我和部下会以性命担保,誓死保护大小姐的,殿下。」
    特拉伐斯少校边说边确定身穿防寒装的皇室警卫逐步走近。
    「还有一件事——我那个窝囊弟弟的屁股,也请您代替我多踢几下。不要客气!不要手下留情!拜托您了!」
    看着梅莉儿的表情越来越凶狠,少校也眯起双眼:
    「有机会的话。不过做最后决定的:水远都是当事人自己。」
    「说的也是……也对。」
    看到梅莉儿找他握手,特拉伐斯少校握住她伸来的手。
    「英雄先生,我非常尊敬您。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从事像您这样的工作。」
    「谢谢。不过,还有更好、更有责任的工作在等着您。」
    两人笑着放开手,特拉伐斯少校这才走进车厢,关上车门。
    梅莉儿站在警卫之间,看着列车拉响一声汽笛之后缓缓起动。前进的火车头依序带动每一节客车,发出车轮压过铁轨间隔的声音。
    没有一扇窗帘打开。客车化为一个个黑色小方块,接连离开埃里特沙车站。
    月台上寒风飕飕。梅莉儿一路目送列车离去,直到红色尾灯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第三月  二十五日
    早晨拜访卡连市东站。
    挑高的车站大厅有好几扇天窗,穿透薄云的阳光照进站内,为地板上的艺术瓷砖慢慢加温。
    一大清早,络绎不绝的通勤与通学人潮把车站搞得十分热闹。旅行装扮的休尔兹母女也加入他们的行列。
    莉莉亚穿着亮绿色毛衣和红色格子裙,配上褐色裤袜与短靴,长发披在肩上。
    艾莉森则是一件她最常穿、其实也是空军配给的赭红色高领毛衣。下面是一条棉质西装长裤,以及一双好走的宽口皮鞋,金发一如往常盘在颈后。两人都带着可以手提的大型旅行袋,并且把脱下来的外套盖在上面。
    「莉莉亚,消除疲劳了吗?」
    「思,我睡得好熟。妈妈呢?」
    「我奸得很。那么一点飞行累不倒我。」
    「那样还叫『那么一点』啊?奸厉害——」
    「气象预报说天气从今天开始会越来越好,真是搭火车旅行的好日子——我去买票。」
    艾莉森到售票口去买票,那是她之前就订奸的长程车票。位子是头等卧车,从卡连市东站前往罗鲁的罗鲁中央车站。今天清晨出发,往北行驶一整天,预定在明天早上抵达。
    母女两人相约在人多温暖的地方会合,等了一会儿才往月台前进。两人穿上外套,付点小费请推台车的脚夫替她们运送行李,然后离开车站大厅,跟着台车越过铁道。
    接连好几个月台上都挤满了通学的乘客,她们要去最外侧的六号月台。在新造的遮篷下,两人静待列车到来。
    往站外看出去,车站四周都是住宅,站前圆环的对面也是一排又一排的公寓。屋顶上还可以看到残雪。
    「变了好多……我很久以前来过一次,当时这一带都是荒地。」
    艾莉森眯起眼睛说道。莉莉亚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刻意不问她在什么时候来过,也不问是和谁一起来·
  「实在是变得太多了。」
  艾莉森喃喃自语。
  月台上终于响起列车进站前的广播·

    起点站为埃里特沙、终点站为罗鲁的长程卧车即将准点进站。
    「以前误点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倒是满不错的。」
    这也是艾莉森说的。
    月台上还有三名跟两人一样,准备搭乘这班列车的乘客。其中两个是穿西装的中年商务旅客,另一个是怀里抱着一个大布包的中年妇女,看起来像是跑单帮的。
    行人穿越道的警钤响起,远处已经可看见车头灯。列车缓缓驶近。
    车头是一辆黄色的柴油火车头,后头拉着九节车厢。最靠近车头的二即便是最豪华的特等卧车,里面是两个相邻的顶级套房。
    第二节是头等卧车,车厢里隔成五个双人房,每一间都十分宽敞。
    第三节车厢的窗户格外大,而且在左后方有一间迷你厨房——那是餐车。
    第四节和第五节则是二等卧车,每二即车厢是十间四人卧铺,座椅同时也是睡床。只要是卧车,房间都设在行进方向的右侧,左侧一律是通道。
    第六节与第七节便是二等客车,里面只有面对面的双人座椅。这几辆客车外头部漆成绿色,只有在窗台的位置画了一道白线。
    最后两辆是上面有顶的货车,可是不是用来载旅客的行李,而是用来运送定期邮递以及货运
  物品。
    列车蜿蜒通过主线前往月台的轨道,在等车进站的莉莉亚和艾莉森面前,停靠在月台左侧。
    没拉上布帘的车窗里不时可以瞥见乘客的身影,餐车里也有不少人正在享用早餐。
    「奸啦。麻烦你了,莉莉亚。」
    「遵命。」
    莉莉亚先行上车,进入她们的客房,马上打开车窗。
    「妈妈,这里。」
    接着两人合力把行李从窗口搬进房里。洛克榭的火车乘客都是这么做,有些人甚至连小孩子都是用这种方式抱进去。
    顺利搬完行李之后,艾莉森也走进车厢。
    到了预定的发车时间,列车在一声高亢的汽笛声之后开始行驶。渐渐远离月台,列车夹在车站两旁的公寓之间,向北方前进。
    直到这一刻,莉莉亚都没有发现。
    :垣么准时……」
    看着「卡连市东站」的招牌渐渐远离,又看看左腕上的手表,男子自顾自的说道。
    男子一人独坐在热闹的餐车里。   

    车厢再度传来行车的摇晃和声响。男子已经用完餐点,暍光玻璃杯里仅剩的柳橙汁。   
    用餐巾擦了擦嘴,这位在河对岸被称做「四十二号犯人」的男子一脸满足:
    「洛克榭的东西真是好吃啊。」
    他以旁人听不到的音量,用贝佐语如此说道。
    然后又对碰巧走到餐桌旁的服务生开口:
    「麻烦你,可以帮我上茶了。」
    这次是用完美的洛克榭语·
    拉普脱亚共和国的首都拉普脱亚市内,有洛克榭国铁的列车管理处。
    和教室一般大的办公室里摆着桌椅、无线电和电话,还有大约十名职员。
    办公室里有一面长三十公尺、宽十公尺的大墙,墙上画着路妥尼河沿岸的洛克榭西境地图,
  以右边为北方。南北纵贯的地区属于同一个时区,因此没有时差,列车班次的运行全都由这一个
  管理处统辖。
    地图上绘有简单的国境线、干线道路,以及最重要的主要铁路。每条铁路旁都排着密密麻麻
  的小灯泡,复线处则是两列平行的灯泡。
    车站的位置还标示着站名,铁路交岔或分歧也比照真实情况绘制。无论是会车处、班次调度专用线或是车厢停放处,全部钜细糜遗列在上面。
    线路上的绿灯表示正在行驶的列车,列车位在哪里、目标何处,在上面全都一目了然。
    此外在会车点或是主支线接点都有不同颜色的小灯,可以显示线路的切换:如果当地有平交道,还会显示目前的通行灯号。
    原本在「卡连市东站」上亮着的灯熄了,右边的灯接着亮起——这表示列车已经向北开动。
    一名穿着深蓝色国铁制服的管理员指着灯号报告:
  「准点。没有异状。」
  桌面上摆着好几奉画着斜线的列车运行表。
  墙上的地图有十个彼此之间间隔很大,缓缓移动的绿色灯号。这表示本地线路上共有十班列车正在行驶。
    其中有一个发光的灯号正朝卡连市东站驶去。这一班列车与艾莉森母女搭乘的车次相距约四十公里,也以相同的速度往北行驶。
    在后面这一班列车里,特雷兹和金发女孩面对面坐着。
    地点是特等卧车的车厢。相邻的客厅大小与卧室相同,里面摆着可以让四个人舒服坐着的大沙发,以及雕工精致的折叠桌。

    内部装潢显得很气派,无论是打磨光亮的木头家具、缀着蕾丝的丝质窗帘、黄铜照明灯饰等,都有高级饭店的派头。
    金发女孩坐在窗边,面对列车的行进方向,特雷兹坐在她对面。窗外处处看得到残雪,但树木都还没有长出叶子,仍是一片光秃秃的冬林景象。
    金发女孩一身白衬衫和深蓝裙子,特雷兹则是褐色棉裤配上黑色毛衣,常用的腰包放在沙发旁边。
    两人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窗外景色。特雷兹似乎有点不自在,女孩的神情倒是很沉稳。
    房间里只听见车轮规律的「喀喀当、喀喀当」三拍子声响。
    房门外。
    车厢左侧的通道上站着两个黑西装男子——年轻的伊兹玛和四十多岁的矮个子奥塞特。
    他们脱掉西装外套,身穿衬衫打着领带,腰间挂着枪套和子弹包,里面装有九m m自动手枪和备用弹匣。
    「换班。你们两个去吃早点吧。」
    四十出头的壮汉艾德和三十多岁的小平头乌诺出现在通道上——他们来接替伊兹玛和奥塞特守虎房间的班。
    走在空无一人的卧车走廊上,伊兹玛压低声音向前面的同伴说道:
    「王子殿下行不行啊?听梅莉儿殿下说,他们两个在伊库司托法几乎没说上几句话。」
    奥塞特继续往前走,爱理不理应了一句「这个嘛」,接着又说:
    「不过,既然大小姐不会因为独处时的沉默感到尴尬或足不愉快,可见他们在这方面也算合得来。两个人要在一起过日子,合得来才是最重要的。」
    对奥塞特而言,很少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话。
    「这么说来,他会成为未来的夫婿吗……?」
    「这个嘛……也许吧。」
    「你不觉得好奇吗?他们可能是历史性的一对呢。」
    「再过个三十年,我或许会怀念这一天,说不定会觉得很光荣,但也仅限于此。现在我们应该专心在任务上。」
    「收到。所以我们还得努力活个三十年才行。不管如何,先为了眼前的战斗填饱肚子吧。」
    两人走过车厢门,消失在餐车里。
    正当他们在餐车里享用迟来的早餐时——
    四十公里远的北方,休尔兹母女才刚把行李放进柜子,用衣架挂起上衣·

    头等卧车有两张面对面的单人大沙发。晚上只要把沙发推到一旁,就可以从墙上拉出折叠式床铺。车厢里的暖气很强,非常暖和。
    「好啦。莉莉亚,反正是长途旅行,我们悠闲地暍杯茶吧?」
    「赞成。有什么甜点可以吃啊?」
    把贵重物品放进小背包里走出房间。
    摇摇晃晃走进餐车,才发现桌位几乎都坐满了。这些都是昨天就上车的旅客,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吃完早餐,桌上都摆着白瓷茶具,正在喝茶。·
    一个看似商务旅客、年约四十多岁的瘦小男子正在茶里猛加糖。他戴着银色细框眼镜,穿着深蓝色西装,还有一头褐色短发。
    另一张桌子坐着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黑发黑西装男子,正在看拉普脱亚共和国发行的报纸。
    一对旅行装扮的三十多岁夫妻占据另外一桌。丈夫蓄着褐色短发,妻子则是一头黑色短发,
  身旁空位有一个藤篮,里面有个两、三个月大的小婴儿正在睡觉。
    旁边的桌位坐着一个板着脸的白发老先生,看来已经年过七十,可是腰杆挺得笔直,一身昂贵的丝质衬衫和领结。与他同桌的是一名好像是秘书的三十出头女性,穿着深蓝色裙装,有一头红色长发。
    一个大约二十岁上下的洛克榭陆军士兵,制服上别着一等兵的阶级章。体格健壮,剃着金色平头。大概是休假回家探亲。
    看似三十几岁,穿着灰色西装的男子脚边,有一个印着医疗标志的公事包。一头微卷的黑色短发,戴着一副小型远视眼镜,散发出温柔的气息。
    邻桌有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穿着红褐相间的格子休闲夹克,褐色的长发束在脑后,看起来倒有点粗犷不羁。一只手拿着封面用贝佐文写着「洛克榭观光指南」的导游书。
    另一张桌子旁边靠着两根拐杖,位子上坐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年轻人穿着牛仔裤和奶油色毛衣,右脚打上白色石膏,手里拿着一本好像很深奥的物理学书籍。
    莉莉亚和艾莉森一面向先来用餐的乘客致意,一面走在中间的通道上,到唯一空着的角落桌旁坐下。她们向服务生点了两人份的热茶,还有涂有果酱和奶油的烤饼。
    餐点很快送到两人面前,正当两人吃到一半时,其他客人也差不多暍完茶,纷纷起身离席。右脚受伤的大学生也灵活地拄着拐杖,平平安安离开。
    过去人称「四十二号犯人」的男子在走出餐车之际,装做不经心朝艾莉森和莉莉亚瞥了一眼。两人正在津津有味吃着烤饼,丝毫没有察觉他的阴沉视线。
    「派得上用场?派不上用场?」
2009-6-5 10:5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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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男子喃喃说完,消失在门后。
    莉莉亚和艾莉森吃完茶点,在没有其他客人的餐车里大戚满足时——
    特雷兹等人搭乘的列车刚抵达卡连市东站。
    特拉伐斯少校的部下纷纷走出车外,持续保持警戒·他们穿上西装外套,有的确认搬上车的食材,有的跟在检查机器的技工旁边。
    天空的云越来越少。一片春光里,特拉伐斯少校独自站在月台上。
    「…………」
    站在印有「卡连市东站」的招牌前,默默看着一栋又一栋的公寓。微微眯起的眼睛和脸上的眼镜,映着一片蔚蓝天空。
    特雷兹一个人来到车厢连接处透气,还不忘带着他的腰包。
    他打开车厢门,发现特拉伐斯少校站在门外。少校注意到他,转身回望。
    「……啊!」
    这一刻,特雷兹发现了——莉莉亚始终没有察觉的事,只看过一次照片的特雷兹发现了。
    站在车厢连接处的阶梯上,正如同十八年前的母亲拿着相机拍摄时所站的位置,十八年后的今天,特雷兹看着镜头前的那个人。
    从微暗的车厢连接处看去,那个人站在春光之中,格外显眼。
    「哦,你注意到了吗?」
    特拉伐斯少校的声音听来有些高兴。特雷兹点头答是,同时将手伸进腰包。腰包里除了他爱用的手枪,还有一个沉甸甸的铁块。
    他取出那个铁块——一台耀眼的银色小型相机。
    正中央有个突出的小镜头,镜头上有两个数字转盘,转盘上还有类似蜗牛触角的突起。正面右上的小孔便是观景窗,机身上还有一个扇形突出——是旋转式的快门。这台相机的形状十分特殊,与其它相机截然不同。
    同时,它也是迟来的生日礼物——特雷兹的母亲突然说要送给他,其实是硬逼他收下——送礼的人还加上一句警告:
    「等你回来要记得借给我喔。所以千万不可以弄丢,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可以弄丢——这可是女王的命令。」
    这是一台大有来头的相机。
    特雷兹正准备把它举到眼前,手伸到胸口就停了。看着笑容满面的特拉伐斯少校:
    「不好意思,你好像不能照相吧?」

    「是啊,真可惜。」
    特雷兹把相机塞回腰包,走下车厢连接处的阶梯,和特拉伐斯少校一起站在明亮阳光下。
    确定附近没有别人,特雷兹开口说道:
    「我听父亲说过十八年前的事——某一班列车从这里开出之后发生的事。真是件麻烦事。」
    「已经过了那么久啦…:真是光阴似箭。」
    「莉莉亚的外公是个不得了的人。」
    「是啊,如果没有他,列司托奇岛就不只是场气纷争』而已。战争会就此扩大,这个世界不知会落到什么地步——他当时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所以您也是吗?」
    「……算是吧。」
    「即使抛弃个人的幸福?为『知道真相』负责的人,是不是都该那么做?」
    「殿下……」
    「是。」
    「取决权还是在您自己。而且时间还很充裕,不用急。」
    特拉伐斯少校说到这里,汽笛发出尖锐的声响。
    特拉伐斯少校向特雷兹轻轻点头示意,以轻快的步伐从他的面前登上阶梯,在微暗的车厢连接处回头挥手。    ·
    「殿下?」
    特雷兹笑了,特拉伐斯少校也跟着笑了。
    特雷兹三步并做两步冲进客车,跳上三层阶梯。
    车厢门从里面关上。阳光普照的「卡连市东站」月台上无一人。
    列车静静开动,然后逐渐加速离开车站。
    「殿下,您的换洗衣物已经放在床上了。」
    少了特雷兹的特等套房里,只有金发女孩和安两个人。安是随行护卫中唯一的女性,也为她打点列车上的生活起居,
    「谢谢。不过请别叫我『殿下』,这一路上请叫我大小姐。」
    金发女孩用洛克榭语笑着说道,可是安还是一本正经板着脸,看来有点凶:
    「我明白少校的命令,只是……至少在这种情况,请准许我称呼您殿下。」
    「我懂了,就随你的意吧,安小姐。但是在用词上,还是请你不用这么恭敬。这里的人都用洛克榭语亲切地跟我聊天,我真的很高兴·」
    金发女孩满脸笑容如此说道。

    「是——承蒙您这番话,本次的任务更令我感到无上光荣,诚惶诚恐。不负葛拉兹氏的祖先曾向皇室献冰的荣誉。」
    「唉呀!那一定是在曾祖父的时代——」
    「是的。如今时代改变,我代替祖父投身军旅。祖父、家父、家母和我都是军人。」
    「真是了不起。我等皇家有幸,能够拥有这样优秀的军人。我谨代表现任国王,感谢你们为祖国的奉献。」
    「不敢当……这趟任务结束之后,我们都会休假。那时候我打算回国,到英雄墓地向先父报告担任殿下护卫的荣誉。」
    ;这样啊……令尊——」
    「请别在意。当时我的年纪还小。我发现自从家父死后,我便一直追寻他的脚步,现在终于得到这份至高无上的殊荣。『忠于任务到最后一刻』一向是先父的座右铭,我如今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责任重担。」
    金发女孩回了一句:「真是了不起。」
    接着又补了一句:
    「少校有个奸部下呢。」
    莉莉亚和艾莉森搭乘的列车在蓝天底下继续奔跑。
    周遭的景色都是树叶稀少的森林,以及休耕中的田地。绿色的列车经过,反而为这片平坦的大地增添一些新意
    莉莉亚轻松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悠闲看着右侧车窗流逝的风景。
    艾莉森则在阅读一份厚厚的文件,偶尔用钢笔在上头写字。
    就快到中午了
    车内广播随着小小的钟声响起,车掌报告列车即将抵达下一站「侬恩」,而且餐车已经开始供应午餐
    「莉莉亚,你要吃午饭吗?」
    「思——还不饿耶。而且——」
    莉莉亚打了一个呵欠·温暖的环境加上适度的摇晃,是最让人想睡的组合。
    「有点困。我们等过了中午,餐车空一点再去,好不奸?」
    「也好。反正我也不怎么饿。」
    「到时候你再叫我起来。」

    「遵命。」
    莉莉亚说完之后低下头,正打算阖上眼睛——
    列车猛然一震。
    先是有如紧急刹车的突然摇晃,接着是小幅度左右摆动,感觉不太正常。
    「哇啊——!怎么了?地震?」
    莉莉亚急急忙忙抬头。摇晃虽然马上就停了,可是过没几秒——
    「哇!」
    又是一阵同样的晃动。艾莉森也阖上文件,将它摆在边桌上。
    「真奇怪。」
    列车还在行驶,可是第二次、第三次,每隔几秒钟就是一阵摇晃。最后明显呵以感觉到列巾开始减速。
    「唉呀……」
    艾莉森用手压住桌上差点滑下去的文件。莉莉亚睡意全失,牢牢抓住沙发扶手,避免自己的身体往前冲。
    「怎么了?翻车?应该不可能。」
    伴随着低沉的轧轧声响,列车持续紧急减速,不一会儿就停在一片光秃秃的森林里。
    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艾莉森开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信号故障——话说回来,一开始的那阵摇晃有点怪。」
    「该不会在这种地方抛锚吧!」
    莉莉亚开始胡思乱想,自顾自的忿忿不平。
    拉普脱亚市的国铁管理处。
    中年管理员马上发现即将抵达侬恩站的光点停住了,命令部下开始调整信号以及用无线电呼叫列车。
    列车车掌早已向驾驶员问过情况,接起无线电之后,便向管理处报告火车头引擎出了问题,列车发生异常震动,所以才会让车停下来。
    管理员下达命令,要是列车勉强还能开动,就尽早开进有避车线的侬恩站,避免影响下一班车的通行。车掌也回答尽量试试看。
    关掉无线电后,管理员焦急地等了一会儿,看着后班列车逐渐接近。虽然在两车接近到某种程度时,管理处就会以信号要求对方停车,不至于酿成追撞事故,可是看到光点间距越来越小,管理员的嘴角还是忍不住一撇。
    好不容易终于传来列车的无线电联络,回报暂时排除火车头障碍,至少可以进站。就在同时,静止的灯号往旁边移了一格。管理处这才响起放心的叹息声。
    「终于开动了。」
    「不过……我看只能开到下一站吧。」
    莉莉亚和艾莉森在客房内闲聊。列车停驶数分钟之后重新开动,看腻的景色开始流动。
    「那要怎么办?」
    「谁晓得?也许改搭下一班车吧。」
    列车以慢速行驶,窗外慢慢可以看见几户人家和街道。过了不久,列车缓缓驶入一个田园小镇的小车站。
    铁路在这个车站一分为二,让后方列车可以超车。两线之间有月台,列车转进右线后停下,
    月台就在它的左侧。
    现在还不到中午。和预定的到站时间相比,这班车误点了大约十五分钟。
    看着侬恩站的站脾与手表,「四十二号犯人」赞叹不已:
    「完全准时。太棒了!」
2009-6-5 10:5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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