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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aviefrance

[时雨泽恵一]艾莉森与莉莉亚[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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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厨师一脸焦虑。艾莉森和维尔大致把车长跟那凶手的事说了一遍,问他们要怎么办,便得到厨师这样的回答。列车这时仍在行驶着。
  “所以这一间没有车长或客房服务员哕?”
  “没有啊。早上本来要开会也还没开,该怎么办才好?”
  这会儿换厨师问了。艾莉森和维尔互看一眼。
  艾莉森想了一下问道:
  “你知道火车现在开到哪吗?”
  只见厨师立刻摇头。
  “我不是说了吗?小姐。我们和火车的行进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我们完全不清楚。我虽然是第二次上这班车,但一向都是威尔契车长和副车长克雷先生跟斯贝伊尔铁路公司……那个,该怎么说呢?就是去谈的吧。事情都是他们在管的,我们只负责做好吃的菜而已。”
  正拼命解释的厨师身后已经站满了刚刚起床的同事们,他们也开始担心今后该如何是好。其中已有一人跑去叫醒其它房间的乘务员了。
  “怎、怎么办?”
  厨师又问。艾莉森只好回答:
  “现在需要一个能管理你们的人。我知道应该找谁,等等就去叫他起床。”
  “好吧,那就有劳您了。那我们这节车厢的人要怎么办?”
  “先把大家叫醒,换好衣服后到餐车集合吧!到第一辆就好。”
  维尔答道,见厨师忙点头称是,他又加了一句:
  “还有,请你们千万不要落单。至少要两个人以上一起行动。可以的话,最好是全体一起。”
  厨师又点点头,然后问道:
  “呃……不用烤面包吗?”
  “没出来。该不会……”
  “怎么可能,一定是在穿衣服啦!”
  十号车一号房。放手大敲班奈迪他们的房门之后,维尔和艾莉森这么说道。两人从二号车走过来,一路上还是没遇到任何人。
  艾莉森又用力敲了几下。
  “来了,请问是哪位啊?”
  门后传来班奈迪刚睡醒的洛克榭语。艾莉森吼道:
  “是我们啦!别问这么多,快开门!”
  “什么嘛……唉唷,现在吃早饭还早吧……”
  班奈迪恨恨地换回贝佐语,这才开了锁,把门拉开,却只开一条缝。
  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的班奈迪,身上披的是客房准备的睡袍。而原本他脸上那看了就教人难过的胡子,已经剃得于干净净。
  “菲还在睡,拜托你们安静点。”
  班奈迪说着,一面朝艾莉森和维尔不住打量。
  “艾莉森……别因为你自己作战失败,就大清早跑来扰人清梦嘛!让我们彼此都像个绅士——”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啦!”
  艾莉森狂吼。
  十号车的走廊上,艾莉森和维尔站在一号房的门前,而班奈迪则像是被半开的门夹住似的站在门口。他们正在等菲欧娜梳妆更衣。已经先换好衣服的班奈迪则警戒着,以备万一。
  维尔从走廊上的窗户看出去,视野中仍只有绿色的山坡,但外面天色已大亮。
  班奈迪穿得跟昨天一样,还多了一件外套。不过胡子刮了,头发也梳整齐了,像是改头换面了似的。
  “实在是想不出车长为什么会被杀。如果是我的话还有可能。”
  班奈迪说道。艾莉森立刻问他:“为什么?”
  “我本来不太想说的。当上英雄之后,我接到过恐吓信。”
  “!”、“咦?——第一次听到耶!是怎样的恐吓信?”
  维尔惊讶的转过头来,艾莉森则进一步问。班奈迪对还在床前更衣的菲欧娜瞄了一眼说:
  “算了,反正我也跟她提过了……就是那样的啊。大多是骂我干嘛把那种无聊的东西向双方发布等等,有的会写‘天杀的!’,或是‘斯贝伊尔之耻’、‘你这样还算军人吗!’这类的文字。当时在斯贝伊尔还闹上新闻,没想到之后就像流行起来似的越接越多,前前后后大概有三个多月之久。不过话说回来,我走在大街上。并没有实际碰到性命威胁,只不过……”
  班奈迪外套下的左腰际微微隆起。那里有一只枪套,装着班奈迪从行李中取出的军用制式转轮手枪,里面已装好了子弹。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菲欧娜一面道歉,来到门前。摘下了银边眼镜和长长的假发,她的模样便和去年冬天相仿了。衣着和昨天差不多,只在班奈迪的建议下,将裙子换成了同色的深蓝色长裤。腰间的皮带挂着装有迷你相机的小皮囊。
  “还可以吧?”
  班奈迪关心地问。菲欧娜也注视着班奈迪的双眼,坚定地点头。
  “好。待会儿就要处理这个问题了,请你不要离开我。”
  “嗯,我不会离开的。”
  看他们两人四目凝视地说话,艾莉森哀怨地翻了翻白眼。转过头去,却见维尔正在欣赏森林景色。
  “妈的——全部啊?”
  班奈迪以贝佐语咒骂一句。
  “做得太绝了。”
  艾莉森语气凝重地说着,维尔则是无言以对。菲欧娜闭上眼睛,悄声祈祷。
  十二号车、十一号车、班奈迪所在的十号车,以及前一节九号车的客房服务员!四人都被人在头部开了一枪,死在休息室里。
  八号车的副车长专用房。他们一样打破玻璃后开门进去,发现克雷副车长倒卧在地,后脑也挨了一枪,褐色的小平头被血染成一片腥黑。尸首旁边还有一个枕头,正中央开了’一个洞,洞口周围焦黑黑的。
  “看来大概是逼他趴下之后开的枪……”
  班奈迪面色凝重地说道。尸体直挺挺地躺在狭长的地板上,房里没有一丝紊乱,除了地板外没有一滴血迹。
  “弹壳呢?”
  艾莉森问道。
  “我刚刚大概找了一下,没见到。可能是转轮式的,所以用枕头来消音。”
  班奈迪摇摇头后,继续说道:
  “车长,我会替你报仇的……”
  接着他将一条绣有列车标志的毛毯盖在尸首上,做了简短的默祷。
  “现在怎么办?”
  对于艾莉森的问题,班奈迪改用洛克榭语回答,好让菲欧娜也听得懂。
  “总之,我们先去餐车跟其他服务人员说吧。”
  “好,那就听你指挥了。”
  “其他的乘客怎么办?”
  维尔问。
  “事情非同小可,千万别叫醒他们。最好让他们继续睡,这样我们也方便。虽然他们也不是不可能被杀,但我不想为了查清楚而惊动他们。”
  说着,班奈迪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不过有个人非得叫醒不可。他能帮得上忙。”
  “谁?”
  艾莉森问,班奈迪便答:
  “这班车上还有一名斯贝伊尔军人。”
  艾莉森很快接口说:“哦,你是说他呀”,仿佛已经知道那人是谁。
  “哎呀,你认识啊?”
  “昨晚我‘一个人’在观景车上时跟他聊过。”
  艾莉森说到“一个人”时略略加重了语气。维尔没有反应。
  “我看他满老实温吞的。他帮得上忙吗?”
  班奈迪思索了一下,答道:
  “有人帮忙总比没人帮忙好吧。”
  班奈迪等四人便一起行动,前往餐车。他们先请已经集合在那里的服务人员们再等一下,接着就往贵宾车厢走去。贵宾车厢的客房服务员休息室依旧锁着没人应门,艾莉森便问:“要不要破门而入?”,但班奈迪已经先敲了贵宾车厢的门。
  “什么事啊?我家老爷还在休息。”等了一会儿,才见一名六十岁左右的男人走出廊。此人的头顶已秃,只剩两侧和脑后还有一些白发,身上的灰色西装一丝不苟,体格对他这个年纪而言算是结实,个子只比班奈迪矮一点点。
  “抱歉,这是紧急情况,我们不得不一早打扰。请问您是?”
  听班奈迪这么问,那人有些不悦,但还是回答:
  “我叫汤玛斯-伊安,是贵宾车厢乘客,也就是我家老爷的秘书兼贴身保镖。至于我家老爷是谁,我是不会说的!你们呢?”
  “我们都是乘客。这班火车出事了,请问你家老爷没事吧?”
  此话一出,伊安的脸色立刻变了。
  “你想说什么?”
  “两位车长和所有的客房服务员都被杀了。你们这节车厢的客房服务员也没来应门,大概也已经死了。”
  “…………”
  伊安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这时——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是怎么了吗?”
  史托克少校从伊安身后开门探出头来。他穿着军服的衬衫,没系领带,刚起床的头发到处乱翘,脸上也带着睡意。
  伊安进屋后就带上房门,过了一会儿才又开门走出来说道:
  “我家老爷没事,他还在睡。”
  在这段空档,史托克少校已经系好了领带,穿上军服的西装外套,也扎好了腰带。他的腰带上持着枪套,里面有一把自动手枪。
  伊安仍旧臭着脸站在房门口说:
  “我家老爷待在房里就够安全了。房间只有这个出入口,窗子和墙壁也都是防弹规格,除非爆炸,否则万无一失。”
  “这样够吗?万一被人冲破这道门,那就危险了,不是吗?”
  班奈迪问完,便见伊安把手伸向房间的墙壁。原来那里有个小小的衣橱,里面挂了好几件西装。
  但当他的手抽回来时,已经多了一把大型自动手枪。枪把下缘还多了一条同定式的长弹匣,并加装了木制枪托,以供人抵在肩头稳定射击。
  看见这把枪,班奈迪不禁退了一步。
  “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准走进这个房间。没有例外。”
  伊安面无表情地说道。
  “还有史托克先生。”
  接着,他竞改以流利的贝佐语说话。
  “你也一样,不准再进屋了。”
  “咦?请等一下!我有命令在身,这是我的工作啊!我也身负警卫——”
  “你的‘工作’不关我的事。我说没有例外,我会开枪的。”
  说完,伊安走进房间,很快地就将史托克少校的行李和大衣拿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往地上一扔。
  “那我要怎么办——?那……我要睡哪里呢?”
  “死人的房间多得是。”
  伊安冷冷地丢出这句话,然后转向班奈迪。
  “那就希望你能尽早解决这件事了——‘英雄先生’。”
  这话是用洛克榭语说的,接着他随即关上房门。
  “那个人大概打从心里恨我吧!不过也不能怪他就是了。”
  “怎么说?”
  在备膳车的通道上,走在前头的史托克少校闷闷地如是说道,引得身后的班奈迪有些好奇。
  “那个伊安先生以前是洛克榭军的少校,听说参加过大战争,好像也做过俘虏。”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讲贝佐语。那把枪也是,是全自动射击的军用手枪。那玩意儿要是在火车上击发,可不是闹着玩的。”
  “哎,以一个贴身保镖而言,他是够优秀了啦……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我町不擅长拳脚功夫啊!”
  菲欧娜、艾莉森和维尔跟在班奈迪后头走着。艾莉森小声的用洛克榭语说:
  “维尔,我问你,那个看来有点没用的少校跟刚才的保镖……如果其中有个是凶手,你会选哪一个?”
  “什么‘选’……?”
  维尔以一脸无力的表情小声地反问。
  “谁叫他们身材很像嘛,而且两个人都有枪。我想一定是其中一个。”
  “话虽如此……但又没有证据。”
  “到时我一定会揪出凶手尾巴的。”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在这班火车上找凶手。”
  “为什么?那不然要怎么办?”
  艾莉森问道。
  “这里是斯贝伊尔,不是我们的斟家。所以跟班奈迪先生……应该让班奈迪先生来处置。”
  维尔答道。
  看到班奈迪走回来,集合在餐车里的乘务员们全都一齐抬起头来。
  南于被挑选来此服务的全是经验老道的专业人士,因此都有一点年纪。他们都穿着各自工作时的衣服。做厨师装扮的有八人、酒保装扮的是两男一女、乐器演奏者两名、着白色立领制服的餐车侍者四名,还有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矮个儿老人——就是列车的随行医师。
  目前看来,二号车上的人全都平安。他们都集中坐在车厢尾端,但因为椅子不够,所以有一半的人靠在拉起窗帘的车窗旁。
  班奈迪等五人走到餐车中间。班奈迪率先开口:
  “让各位久等了。”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问他到底是谁。班奈迪先说自己是旅客之一,接着看了看史托克少校和艾莉森,然后表示:
  “我还是说吧,不然找我来也没意义。”
  听了他这番话,艾莉森只是耸耸肩。班奈迪便转身面对那群狐疑的眼光,宣布自己就是卡尔·班奈迪,并且坦承他就是昨天的那个邋遢客。这下子换来一阵惊叹,那名女酒保更是满脸欣喜。接着,班奈迪提议暂时由他来执掌指挥,便没人再反对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呢?”
  被艾莉森叫醒的那名厨师如此问道。维尔受史托克少校所托,临时做起了同步口译。
  “这是一场杀人案件。我们应该通知警察,可是这里不方便。”
  说着,班奈迪要求他们拉开窗帘。靠在窗边的人们立刻照办,日出前的晨光立刻透进餐车,窗外的那条小溪也比刚才看起来更窄了。
  “再下去都是山路,没有城镇也没有车站。要到有警察的车站……最快也要等到傍晚,就算开回头,路程也差不多。”
  班奈迪说完,只见乘务员们都不发一语。
  “那就先找犯人吧。”
  艾莉森说道。听得出她迫切地想要寻凶手。
  班奈迪却摇头表示:
  “这个——我们不知道凶手是否还在车上,就算在,我也觉得不应该在这班车上做这件事。”
  “为什么?”
  见班奈迪的回答竟和维尔刚才所说的一样,艾莉森不禁反问。于是班奈迪解释道:
  “我们不是侦探,但这不是最主要的理南。最主要的理南是,我不想对车上所有的乘客起疑,因为我们不是侦探。假设我们现在搜过了全车,且发现并没有人躲起来,而那个凶手又没有跳车的话——”
  “就表示这车上的某个人是犯人,对吧?”
  “没错。而你说你看见的是一名中等身材的男人,这在旅客和服务人员里就有好几个条件相符的,那么这些人全都有嫌疑了。我是不愿意这么说,不过到时自称看过犯人的你和维尔也脱不了关系。毕竟我们看见的只有尸体。再说,犯人甚至也有可能是我,因为我的身材像,也有带枪。虽然犯人不是我啦。这么一来,我们得盘问所有人的证词、检查行李……这些事在还没做完之前,我们就会到站。与其如此,我反倒希望先让大家平安到站。”
  艾莉森简短地应了一声“是哦”之后,便不再说话,好像不是很服气。她朝维尔瞄了一眼,才刚把班奈迪所说的话翻译完毕的维尔,神情阴郁地对她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就是这样”。接着班奈迪继续说道:
  “首先,我们等一下就把旅客们全部叫醒,不要解释,直接请他们到餐厅来集合。接着就请他们都待在这一节车厢里,大伙儿一起守着前后出口。这样一来不管犯人是外面的人,还是在我们之中,都比较好应付。”
  “一整天吗?虽然也不是不行啦……”
  一名乘务员如是表示。班奈迪点了点头,表示别无他法。
  “忍耐到过了山,到站就好。最晚应该不会超过晚上。这一点请大家可以放心。”
  就在众人正要一致同意时,史托克少校听完了维尔的翻译,突然开口说道:
  “请等一一等。我赞成不找凶手,不过这附近就有一处可以停火车的地方,我们可以不必等到下山。让大家到那里去,我认为更能确保安全。”
  这话当然是用贝佐语说的,因此听得懂的只有班奈迪、艾莉森和维尔。
  见史托克少校突然开口说话,艾莉森和维尔有些意外。班奈迪却是脸色一沉。
  维尔正烦恼着该不该把这几句话翻成洛克榭语时,班奈迪已经先用贝佐语回话,而且语气十分严厉。
  “请等一下!史托克少校。”
  史托克全然不理会他的话,以同样的口气继续说道:
  “这条路线不是有个中继站吗?”
  “少校!您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拜托您!”
  “别吵架!”
  艾莉森朝他们两人大喝一声,被打断的班奈迪只好一面咕哝着,一面不情愿地摇头,史托克少校则一脸不解地愣在那儿。
  “麻烦帮我解释一下。”
  菲欧娜静静地要求,似乎不容拒绝。班奈迪苦着脸望向维尔,只说了声:“拜托你了”。
  在服务人员的注视下,维尔便用洛克榭语把刚才那段对话简述一遍。
  “然后呢?”
  艾莉森转向班奈迪问道。
  “请你问那边那位少校吧……”
  班奈迪倦倦地说。
  “那我就问哕!——什么‘中继站’?”
  “那是我们军队用的密语,指的是物资集散地。这条铁路横越伊尔拓亚山脉,一路上有好几处中继站,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那里够大,可以让火车直接开进去,目前也还有守备队电驻,我们可以向他们请求保护。虽然在深山里不能使用无线电,但是不要紧,中继站都有装有线电话,町以和最近的基地联络。”
  维尔把这段话翻译完,乘务员们便竞相发问:
  “请等一下。这条路我走好多次了,从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个地方。这往后一路都是上坡,过山之后也只有山谷和湖而已。”
  “因为这条迂回的铁路是新铺的,就是为了不让旅客看见那里。”
  看着史托克少校若无其事地回答,班奈迪靠在窗台上,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们就让列车开到那里去,先暂时停在那里吧。若是开快一点,应该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抵达了,到时候再决定下一步吧。各位觉得如何?”
  听完维尔的翻译,人群中便有赞同之声传回。班奈迪摇摇头,又暗暗叹了一声:“唉……”。
  才刚叹完,他就注意到有些人正冷眼看着自己,却没有人开口说出他们的疑虑。于是他就自己说了: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为什么我明知这一点,却又提议多花时间下山,对吧?——我是很不情愿啦。”
  “因为中继站的存在是军事机密,对吗?”
  维尔替他把话接下。班奈迪望着褐发少年,竖起食指表示“你说得对”。
  “没错。东西大战争时,这片山区是我军防堵敌军越过路妥尼河的最终防卫线,现在仍是。当时怕被列车炮攻击,所以所有的山区基地都被列为重要机密——和各位的安全比起来,我把军规和机密看得更重。非常抱歉。”
  尽管班奈迪已经慎重地道歉,服务人员们看他的眼神依旧非常冷淡,显然他们对这位英雄的评价降低了不少。站在一旁的菲欧娜便轻轻将手放在班奈迪的肩上。
  “你也有枪耶。该不会——”
  乘务员中的一人才开口,便被菲欧娜严厉地打断说:
  “住口。你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吗?”
  那人屈于她的魄力,没再出声。
  “算了啦。还有……”
  班奈迪拉开外套的前襟,松开皮带,把左腰的枪套整个取下来。
  “你保管我的枪吧!里面有六发子弹。”
  说着,他把手枪递给维尔。
  “咦?我吗?”
  “你是洛克榭人,又是我的朋友,我想由你来保管最为合适。我也相信你不会误会它的用途。”维尔还想说话,却见菲欧娜微微点头,便也不再推辞,伸出手接过了枪套。
  班奈迪看着史托克少校,刻意用洛克榭语说:
  “我赞成你的提议。”
  听了维尔的翻译后。史托克少校表示:
  “那就这么办吧!我会去跟守备队说的。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好歹我也是陆军,也是个少校啊。”
  无视于车厢内沉闷的低气压,史托克仍是一派悠哉,说这话时也像刚才那样仿若无事似的。
  接着,他便和乘务员们商量,决定接下来要做的几件事。
  先要联络火车头,问司机能否加快车速,即能否尽早到达中继站。这时有人表示车长的房间里有铁路无线电可用。接着是尽量不要吵醒旅客,最好等到站了再说,就算他们醒了,也请他们拉上窗帘并待在房里别出来。此外就是不找犯人,但全体人员都不能单独行动,至少要两人同行。
  “请问要不要准备餐点……?”
  厨师问道。
  “好啊,肚子还是会饿的,那就拜托各位了。”
  史托克少校回答。
  行驶在山区的列车加快了速度。
  “司机们说没办法像在平地那样快,毕竟这里是山地,不过他们说会尽量赶。讲到中继站的事,他们好像满不高兴的。”
  打破门上的玻璃进到车长室,史托克少校刚结束了和火车头的无线电通话。他用史托克少校的名义下令,没提到班奈迪的名字。
  在这段期间,厨师们仍如往常般准备做菜,其他人则集体行动,开始检查起列车上下。医生逐一检视客房服务员的遗体。
  “死亡时间应该是今天清晨,都是一枪毙命。目前只能从威力判断是手枪造成的,要解剖之后才能知道子弹大小和种类,不过现在当然办不到。”
  医生如是说道。之后又检查他们的东西,发现客房的钥匙都还在。
  之后,艾莉森等人检查了所有客车厢的厕所和房间,确定没有人躲在那里。接着他们分成三四人一组,守在客车的走廊上,以防旅客走出房外。
  班奈迪、菲欧娜和史托克少校一起守着九号车,但三人都没说什么话。
  艾莉森、维尔和两名餐车的侍应生,则一起负责他们住的十二号车。四人在摇晃的车厢内靠着墙,只能静等着列车抵达中继站。手枪的枪套挂在维尔的左腰上。
  “为何会出这种事呢……他们都是好人啊。”
  一名侍应生忍不住说道。昨晚就是他为艾莉森等人上菜的。
  “我想车长先生他们应该不是被仇杀的。”
  维尔表示。于是那人便问:“那你想是为什么呢?”
  “现在还不知道。”
  维尔老实地答道。没有人再追问。
  维尔靠在墙上,好像在思索什么。艾莉森偷偷瞄了他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隔了一会儿,维尔便凑近身旁的艾莉森,悄声问道:
  “为什么我们没事呢?”
  “咦?”
  “为什么凶手当时不杀我们呢?应该很容易啊。”
  “对哦。”
  “当然,他应该没料到我们会那么早跑到观景车去,但为何不干脆连我们一起杀?——杀了我们事情就不会这么早被发现,也不会有目击者看见他了……我一直想不通这一点。”
  “是呀!等抓到凶手之后,我们再好好的问他吧。”
  车轮在弯道上发出凄厉的声响,继续行驶在山道上。这时列车已偏离先前的林间小溪,再次开进一条长长的山洞。山洞还没过完,列车却开始减速。
  缓缓滑出隧道后,列车随即停止。
  维尔等人往外看去。太阳已经升起,外面一片大亮,但眼界所及之处,却只有一片平坦的土地和细小草木,以及数公里之外的高耸岩山而已。维尔走进房间看着另一侧,也只见到一片岩山,北侧斜坡还有不少残雪。
  “原来如此……原来这里是个大盆地啊!果然适合盖秘密基地。”
  维尔刚说完,列车便再度起动。
  这是个纵长数公里的椭圆形盆地,四面环山,中央陷落,而且四周没有任何山谷,完全与周边隔绝。
  盆地的东西侧各有一处隧道出口,其间有铁路穿过。铁道在进入盆地之后分成两条,一条继续直行,切过盆地偏北的地势最低处,而且走在一道深约两公尺的沟里,车内的视野显然狭隘了起来,接着就这么从盆地对侧的隧道穿出去。
  盆地的中央,正是那座“被看见可就麻烦了”的设施——皇家陆军的山地集训场。
  岔出来的第二条铁道,几乎是笔直地通到集训场去。就像车站一样,铁道分成四条平行的线路,全都长达数百公尺。轨道问没有月台,不过地面都用水泥固定住了。
  铁道上几乎是空的,只有几辆箱形货车、小型柴油车头,以及加装了火车车轮的小卡车停在上面。
  铁道的南侧则密集地盖了好几栋建筑物。最多的就是漆成绿色的燃料槽和半地下化的水泥弹药库,各约二十栋左右排成一列。另有几座圆顶长方形的士兵营房,可供数十名士兵生活起居。此外,也有供应蒸汽火车头的水和煤料等设备。又为了防止周围的山发生雪崩,整座集训场都有水泥防护栏层层围起。
  顶着米白色的车盖,长长的豪华列车就这么朝一片迷彩色调的集训场驶去。
  这几年除了训练以外从未响过的警报声,大剌刺地在盆地里响起。
2009-5-28 11:3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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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同行的理由

  在一阵警报声中,大陆横贯特快车缓缓驶进了集训场,沿着四条平行铁路的最北那一条停下。
  身穿深褐色军服的士兵们纷纷冲到外面,见到这原本不该开进来的列车,顿时全都傻了眼,直到瞥见机关士在火车头上猛挥红旗,这才隐约明白是有紧急状况,于是便高呼指挥官c
  看着车外的这副景象,班奈迪问道:
  “接下来就交给您,行吧?”
  在一旁的史托克少校点点头。
  “好的。请你们去叫醒旅客们,让大家到刚才集合的餐车再集合一次,也请他们先别下车。”
  “我知道了。”
  于是班奈迪、菲欧娜、艾莉森和维尔,以及其他的乘务员们便分头去叫醒全车的旅客。所幸没有人在抵达前先离开房间,也没有人在一阵猛烈的敲门之后还不出来应门的。
  旅客们还以为是要吃早餐了。众人只说有紧急情况,便要求他们去餐车集合。
  “到底出了什么事?”
  史托克少校独自先下车,见一名三十多岁的军官出来迎接,是个上尉。双方敬礼并互报姓名之后,史托克少校表示:
  “这是紧急状况。火车上发生了意外,是我做主让他们开进来的——能不能准备几个尸袋?”
  接着他简短说明凶杀案的前后,听得那上尉一阵错愕。少校又问:
  “这里的指挥官呢?”
  “前天下山去开将官会议兼休假,目前是由属下代理。”
  “那就麻烦你了。电话能用吧?”
  史托克少校说时,指着前方一栋跨在三条铁路上的建筑物。那是一栋水泥平房,屋顶盖着绿色网子做为伪装,正是此地的指挥所。
  “不能,恐怕是哪里断线,从昨晚开始就不通了。”
  上尉沉着脸摇头说道。史托克少校回过头说:
  “你说什么?”
  “电话完全不通,这种情况偶尔会发生。铁路旁的电话线有时会被落石打断。”
  “有派联络兵到山下去吗?”
  “没有,派不了。按理是要马上开卡车去检修的……”
  上尉话说到一半,朝这辆长长的列车瞥了一眼。史托克少校立刻明白了。
  “我懂了。线路要净空,以这辆列车为最优先是吗?”
  “是的,今天包括支线在内,全线整天都禁止运行。士兵们也都放假了。”
  “好吧。那么先请你彻底传令。严禁士兵进入列车,要他们以斯贝伊尔的名誉发誓,严守绅士风范。我之后会到指挥所去做指示,让这班列车的机关士们在这里等。”
  上尉立刻遵命,并下令士兵们尽快集合。史托克少校回过身,看着那十四节车厢,口中喃喃说道:
  “果然是长了点。”
  “这是怎么回事……?一早起来就这么匆匆忙忙的。”
  “就算是紧急情况,也要向我们解释一下啊?还有,应该先来致歉的车长先生跑到哪儿去啦?跟你们有什么好讲的。”
  冲着一前一后带路的两名侍应生,那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妇一路骂着进了餐车,这才发现六号车里已经聚齐了其他所有乘客。
  旅客车厢的十六人,加上包含厨师们的十八名乘务员都到齐了。他们挪开餐桌,将隔壁车厢的椅子也搬了来,除了艾莉森、维尔和菲欧娜以外的其他旅客全都坐下。
  “除了贵宾车厢的那两位之外,全都到齐了是吗?”
  班奈迪问道。侍应生点点头。
  接着班奈迪又问乘务员们,是否介意由他说明事由。方才还白眼相向的乘务员们,这时全都同意了。
  于是班奈迪再次自我介绍,并且在旅客们惊异的眼光中说明事情经过。这些达官贵人们这下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虽是一脸不满,但还是安静地把话听完。
  “最后,在这位史托克少校的判断下,我们让列车停在这个集训场。今后情况还不明确,但此地至少能保障各位的安全。最多半天,山脚下的基地就会派人来护送各位了。”
  班奈迪用这番话作结语,令众人顿时露出宽心的神色。
  “遗憾的是,还有一个坏消息——我无法取得联系。”
  此时史托克少校语气沉重地如是表示。几个懂贝佐语的人不禁皱眉。
  “您说没办法与山脚下取得联系?到底是怎么回事?——维尔,麻烦你。”
  班奈迪用洛克榭语说道。于是在维尔的翻译下,史托克少校答复了有关电话的问题,当场气氛又凝重了起来。
  接着不分乘务员或旅客,大家都问起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有人马上说自己不愿意跟可能是凶手的人同处一室,这话博得大多数人的赞同。
  “可是,要跟可能是凶手的人搭同一班车下山,还得在一路都无法对外联络的情况下捱到傍晚,不也是一样吗?相较之下,我反倒觉得待在这里比较好呢。”
  四十多岁的女企业家朗声说完,众人也觉得有道理,于是沉默了下来。
  “说起来,为什么会出这些事,我们完全不知道原因,包括凶手的目标究竟是谁、凶手是只针对车长等人,还是这辆列车上所有的人?”
  维尔继续将史托克少校的这段话翻译成洛克榭语。就在此时!
  “凶手的目标……是我。”
  有人说话了。众人左看右看,想找出说话的那个人。
  “是我。不会错的。”
  声音从班奈迪和史托克少校身后,亦即通往前车厢的门口传来。
  他们两人让开路,众人这才看见门边站着一名年约五十岁,身材微胖的男子。此人略秃的头顶上蓄着褐发,嘴角留着两撇翘胡子,穿着黑色西装。班奈迪等人瞥见伊安站在那人身后,立刻明白他是谁了。
  只见那人眉头深锁,表情沉痛地走进餐车正中央。伊安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右手插在一只挂在肩膀上大布袋里。布袋里装的八成是手枪,而且应该是上了膛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男子来到班奈迪和史托克中间停下。于是班奈迪问道:
  “我想您就是贵宾车厢的旅客吧。您刚才的意思是?”
  “首先,我想已经有人发觉……”
  男子停顿了一下,先向众人自我介绍。
  “我是泰洛尔钢铁集团的总裁——哥迪耶·泰洛尔。在这趟旅程中,我有幸搭乘贵宾车厢。”
  此话一出,艾莉森、维尔和其余不知他长相的人全都大吃一惊。未显惊讶的只有班奈迪与菲欧娜,以及原本就知情的史托克少校三人而已。
  “凶手的目标是我。你们看看这个。”
  说着,泰洛尔从怀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他一时不知要交给谁,随即决定先拿给班奈迪。
  ‘泰洛尔——我不会让你活着回洛克榭的。我要从你身边的人开始一个一个的杀。我已经杀了车长等人,不信的话尽管去查。下一个就是你。’
  班奈迪念出那几行潦草的字迹。
  “这是不折不扣的恐吓信啊!原来如此。”
  “这是刚才在……门边的报箱里找到的。凶手一定是在半夜放的。”
  泰洛尔说道。见众人都默不作声,于是便又半讥讽半认真地说道:
  “到底是谁……?我看是混在这里面吧……还是说,各位都是同谋?”
  这些话更令众人陷入一片沉默。
  沉闷的空气停滞了数十秒后,史托克少校才略带怒意地开口说道:
  “你应该一开始就说的。”
  班奈迪接着用洛克榭语表示:
  “这么说来,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凶手的目标只有你一个。或许其他人有可能是犯人,但至少不是他要杀的对象。车长等人的死是杀鸡儆猴,碰巧被艾莉森他们撞见。这也是一桩进展。”
  史托克少校拍了拍维尔的肩膀,维尔连忙翻译给他听。
  这时,伊安语意强硬地说:
  “我们有个要求。我们不想跟各位在一起。同样的,各位既然不想被当做嫌犯,应该也不会想跟我们同行吧。”
  “我同意。”
  班奈迪说道。听完了维尔的翻译后,史托克少校也跟着表示赞同说:
  “原来如此。合情合理。”
  一直插不进对话的艾莉森,这时百般无聊地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于是遭身旁的人白了一眼。
  “抱歉。”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那么,您希望我们怎么做?”
  “您想怎么办呢?”
  史托克少校用贝佐语、班奈迪用洛克榭语,两人同时说道。泰洛尔没说话,倒是伊安代主人回答:
  “用什么方法都行,请你们设法让我们跟其他人分开。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情况也不会改善的——这样对彼此都好。”
  伊安把同样的话用贝佐语再说一次。接着他面向史托克少校,板着那张冷脸继续说:
  “设法办到这一点,就是您的‘工作’吧。”
  史托克少校耸耸肩,咕哝道:“刚才讲的可不是这么回事”。接着他想了一会儿,无可不可的表示:
  “那我先跟你们走好了。剩下的人就留在这里吧?”
  待维尔翻译完,却见泰洛尔一脸讶异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史托克少校解释:
  “也就是说,把列车切开来,我们先逃到山下去。”
  史托克少校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维尔一个劲儿地忙着翻译。
  既然凶嫌的目标是泰洛尔,那么就不该和有嫌疑的其余旅客和乘务员待在一起。
  因此,为了让泰洛尔先下山避难,他建议从餐车或酒吧沙龙车厢处将列车分成两段。前半段连同贵宾车厢,可以尽全速赶往山下的城镇。
  旅客们的房间都在留下的几节车厢里,所以要请他们回到房间,电力和水可由集训场应,除了无聊之外并不会让他们感到不便。至于住宿处被前半截列车带走的乘务员们则得忍耐一会儿,希望他们当成是职责所在。若是一切顺利,明天早上就会有班车来接他们。
  接下来的情况还不清楚,但这趟对某些人而言或许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旅行,恐怕得在此喊停了。身为斯贝伊尔人,少校表达由衷的遗憾之意。
  “关于这一点,就由我设法弥补吧!查明各位与案件无关后,我愿意负起责任,招待各再做一次旅行。”
  泰洛尔说完,史托克少校便接口问众人:
  “就是这样。各位意下如何?”
  没有人反对。史托克少校便说了一声:“那就这么决定哕”,接着声明几项细节,像是旅客们都要同到房间里,但担心行李的人不妨先把行李,车里的个人物品拿出来。至于乘务员们,外面会准备好货车,帮他们一道将餐饮等必需物资搬下去。
  “最后一件事,卡尔少校。”
  被叫到名字的班奈迪立刻响应,但还是等维尔翻译完才答话。
  “什么事?”
  “如果可以,我希望您也一起来。”
  班奈迪有些吃惊。接着史托克少校用一副学者般的口吻说道:
  “理由有两个。第一,我纯粹需要多一点人手。乘务员全都下车了,万一发生什么事,只有我们三个不好办事。第二,身为英雄的你,若在这种情况带着嫌疑和其他人一起留下,恐怕影响斯贝伊尔的颜面。毕竟我不认为你是犯人。”
  维尔此时刻意不翻译,而班奈迪也以贝佐语回答说:
  “好的,我就陪您到山下。”
  “谢谢,不过您的同伴要怎么办呢?——他们一起来我也不介意。”
  “我待会儿再跟他们商量。”
  待班奈迪和史托克少校说完,维尔才向其他人转述,但只说班奈迪要跟去帮忙。菲欧娜惊讶的看着班奈迪,却见他只是浅浅一笑,对她眨眼。
  “我有问题。那我们呢?”
  艾莉森把手举得好高。史托克少校点点头。
  “我正想说呢!我希望你们两人也一起来。”
  “为什么?”
  维尔问道,史托克少校又是那般回答:
  “理由有三个。”
  艾莉森笑着说:“变多了耶”。
  “第一,你们是第一发现者,我一点也不怀疑你们,也不认为你们会枪杀那么多人。第二,你们见过犯人了,若是把你们留下来,恐怕有点危险。第三,你们是卡尔少校的朋友,我猜你们会比较想跟他在一起吧,再来就看你们怎么想了。你们都会说贝佐语,或许有很多人希望你们留下来帮他们翻译,不过我也一样就是了。啊!理由是四个才对。”
  维尔看了艾莉森一眼。艾莉森也看着他,马上就回答说:
  “也对。那就走吧!维尔要吗?”
  维尔点点头。
  “好啊。我要跟班奈迪先生一起行动。”
  “那么就决定哕!——这样可以吗?算我的‘工作’了吗?”
  史托克少校回过头问道。泰洛尔默默听完伊安的翻译后,便略带豪气地说:
  “好!平安到了山下,我再重重奖赏各位。”

  ※   ※   ※

  太阳已经升高,耀眼的光芒照进盆地的集训场。
  乘务员们正在停驶的列车旁来来回回忙着,将行李从二号车厢搬到两百公尺外的旅客车厢里去。台车上堆满了旅行包,任人在一旁的水泥地上推来推去。厨师们也忙着从备膳车厢中移m部分食材。
  相反的,艾莉森和维尔却是提着自己的行李,从客车厢走向行李车。行李车旁的滑门已经大大敞开,里面有好几个棚架。他们把行李放在空的架子上,再用束带同定住。
  行李室的正中央隔了一道铁栅栏,栏杆上还加了锁。栏后堆放着满满的行李,上头用布盖着。
  “这些全都是泰洛尔的行李吗……”
  维尔不禁喃喃嘀咕道。
  “若真是这样,那我要给他拍拍手了。他该不会是想到斯贝伊尔去开店吧?”
  艾莉森没好气的说。
  正当他们两人正从车里走向门口时!
  “那边的少年,你过来一下。”
  又是那个女企业家在叫他。她就站在行李车旁,而她的丈夫则在一旁指示着乘务员,推着一辆满载的台车往旅客车厢走去。
  艾莉森立刻拉长了脸。维尔仍客气地答道:
  “是的,有什么事吗?”
  “我就剩这个皮包装不上台车了,你能不能替我提到客车厢去?顺便陪我聊聊旅行心得。”
  妇人指着地上的一个小皮包,而且她的手里并没有拿任何东西。
  “喂,他可不是行李员呀!那点小东西你不会自己拿吗?”
  艾莉森吼了起来。
  “没关系啦,艾莉森。人家有需要,我们就帮忙嘛。”
  “真是的,你就是人太好了。”
  “……也没有啦。”
  “那我也跟你去。”
  “不用了,你就在这里等吧。总要有人看着行李。”
  艾莉森不以为然的说:“哦,是吗?”,便看着维尔从行李车上跳了下去,然后拎起妇人的皮包,回头对她挥手。
  “那就走吧。”
  妇人这么说完,维尔便跟着她走开了。艾莉森看着他的背影呢喃着:
  “真是个滥好人——不过这也是他的优点啦。”
  两人大约走了二十公尺之后!
  “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夫人。”
  原本走在妇人身后的维尔,走到妇人身旁这么问道,却见那妇人噗嗤一声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唉呀,饶了我吧!维尔。被你叫做夫人,我都……浑身怪不自在的。”
  维尔也笑着点头。
  “好吧。阿姨。”
  “这样才对。哎,其实我有好多事想问你的,这下子只好等下回见面时再说了。另外,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是。”
  “你怎么不跟那个女孩子一起在这里下车呢?你是知道的,大人的世界里多的是卑鄙肮脏的事,那个泰洛尔的敌人尤其多呀!今天说有人想要他的命,我看大家都觉得不意外,而且或许真有人在我们这些旅客或乘务员里安插了一个杀手呢。泰洛尔表面上是洛克榭最大的钢铁公司总裁,但背地里强取豪夺,干了好多违法的事,还跟军方勾结买卖大炮等等。”
  “果然真是这样……我以前只听过谣言。”
  “说起来,泰洛尔应该没这份闲情来参加这种旅行才对。”
  “为什么?”
  “他都快被通缉了呀!东西大战争还有可能爆发时,他还有点利用价值,所以政府没盯得太紧,但现在托那位英雄先生的福,他恐怕随时都会被起诉吧。之前跟他挂勾的几名政客,这回也不管他死活了。经营了三代的泰洛尔钢铁企业也将近解体。所以维尔,你可没必要跟这种事扯上关系。我劝你还是说服那女孩子,一起留下来吧。”
  妇人说完,维尔并没有马上回话,就这么默默走过一节车厢。
  “我有件事想弄清楚。并不是为了泰洛尔。”
  “对你来说,那件事情很重要吗?”
  “是的。”
  维尔很快地回答。于是妇人点点头表一下:
  “这样啊……好吧,那我不阻止你了。不过,万一被卷入危险,你可别想太多,一定要逃哦!不许随便死呀!我家儿子的功课还要拜托你教呢!”
  “好。”
  “还有……”
  “是。”
  “那位金发姑娘,我看她是真的生气了,你待会儿替我向她道歉吧!她是个好孩子,很为你着想——你也要珍惜人家哦!”
  看着维尔走回行李车,爱普斯坦夫人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这下子尤菲蜜亚要哭死了。”
  爱普斯坦先生听见她这句话,便也跟着说:“是啊!”
  “得给她带个特别一点的大礼物回去才行。”

  ※   ※   ※

  集训场指挥所的一室里,排了几张桌椅。
  “未经许可只让前半截列车下山……您是说真的吗?”
  代理司令官的上尉问道。
  “我现在哪有闲工夫开玩笑。”
  史托克少校倒是答得干脆。
  他们两人都站着,旁边还有两名火车司机,都是四十岁左右,正静静的听他们交谈。
  “我再说一次。从八号车和九号车之间分段。用前半截送我护卫的对象下山,后半截就留在这里等。
  “可是……”
  “这是全体商量后决定的。铁道运行的负责人已经死了,我想也没人能反对。还有,我得把我的任务摆在第一顺位。之后就麻烦你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训!”
  “为了不引发新东西大战的争端。”
  “…………”
  上尉一阵茫然,史托克少校径自把视线转向司机。
  “你们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吧?对。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尽全速开下山。”
  “啊……可是——”
  其中一名司机还想说什么,史托克少校却没让他说完,自顾淡淡说道:
  “这是命令。”
  “…………”
  气氛一片尴尬。这时——
  “报告……属下送茶来了。”
  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士兵端着托盘出现,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史托克少校看见士兵和盘中的茶,莫名地开心说道:
  “喔,谢谢——对了,有没有杏子果酱?”
  “啊……?”
  士兵就近将托盘放在办公桌上,一时显得不知所措。
  “我是说杏子酱,我特别喜欢把它加在早茶里喝。你们这里连一瓶也没有吗?”
  史托克少校又说。这时,上尉和司机们都擅自倒了茶默默喝起来,借机逃过长官的训活,只留那名士兵愕然地同答道:
  “……报告,这里没有杏子酱。一瓶也没有。”
  “哎,真可惜。”
  “啊,不过蓝莓酱倒是有。早餐时会用到,所以冰箱里或许还有。”
  听士兵这么说,史托克少校不满地摇摇头。
  “蓝莓酱应该是中午或晚上才合适嘛,现在不要。”
  “啊?是……”
  “别这么难过了。这样吧,还是请你装进纸袋让我带走好了。”
  士兵接获指示,转身正要走,史托克少校又叫住他问:
  “厕所在哪里?麻烦你带路。”
  在士兵的引导下,史托克少校走进建筑物后方的“士宫用厕所”。
  狭窄的厕所内只有大小便器各三套。确定厕所里没有别人之后,史托克少校打开门,把士兵叫进去。原本不准进去的士兵,一个箭步就跑进去了。
  史托克少校悄声地说道:
  “我简短说明。状况是‘杏子’。”
  士兵表情严肃地点头,悄声反问:
  “收到。需要支援吗?”
  “不用。请你准备两盒五十发的九毫米手枪弹,要刻有东伊尔拓亚工厂印记的。另外还要一把空枪身来掩饰弹道,以防万一。完毕。”
  “收到。我马上准备。”
  “我会把旅客留下。万一这里出了什么事,你自己不要忘了逃。完毕。”
  “好的——祝您好运,上校。”
  “是少校啦。”
  “抱歉。”
  “麻烦你了。”
  士兵点头,退出门外。史托克少校接着高声道谢,说多亏有十兵带来新的厕纸。
  “说真的,我认为你应该留在这里。该不该逼你留下来,我也正在烦恼。”
  待在十号车的房间里,班奈迪已经收好了行李。菲欧娜在床边折衣服,没看他一眼便答:
  “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是要跟。不管是危险还是安全,我们都要一起走。”
  “但我是士兵啊!再怎么危险,我都习惯了。艾莉森也一样。至于维尔,哎,他的枪法还满可靠的,而且他又冷静。”
  “如果你是想说我没有用,那你倒是说对了。”
  菲欧娜说着,一面合上行李箱。她那双黑色的眸子直视班奈迪,右手握拳贴着胸口。
  “但不管有任何理由。我都不会抛弃自己的‘亲人’。”
  “……”
  菲欧娜双手提着沉甸甸的行李走向班奈迪,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说:
  “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   ※   ※

  在士兵们的围观下,列车分成了两截。
  机关士先拆下车厢之间的皮屏蔽,再关闭刹车的空气管栓塞,拔掉管子。接着拆开电视线前端加上套子,同定在车厢上以免乱甩。最后才解开连结器,拉掉钩子。
  从缓冲器底下爬出来后,机关士向史托克少校报告说:
  “分离完毕。”
  “我看到了。辛苦了。”
  “非常抱歉。但不论如何,我还是要说——”
  “我都知道,我会负起一切责任的。你去火车头准备吧!之后我会用无线电下指令。耳朵警醒点啊!”
  于是机关士往车头走去,史托克少校则转身招呼后方的四人上车。班奈迪领头走上如今是列车最后一节车厢的酒吧沙龙。
  在菲欧娜之后,维尔也抓着扶手准备上台阶。他朝旅客车厢的方向看去,见其他人都站在车窗和列车旁,有人显得十分担心,也有人似乎巴不得他们赶快走。维尔朝爱普斯坦夫妇轻轻挥手,便走进了车厢。艾莉森跟在后头,轻轻一跳也上了车。
  史托克少校对身旁的上尉说了声:“那我走了”,语调轻松得仿佛只是去买个东西而已。
  “请您保重。电话断线的事,还麻烦您代为通知。”
  “好的,这边也拜托你了。”
  史托克少校正要上车时,瞥见那名年轻士兵捧着一个二十公分见方的纸袋跑来。
  “这是您要的蓝莓果酱。”
  “噢,谢谢。没想到你真的替我送来了。我会留在中午吃的。”
  史托克少校高兴地接过纸袋后,走进了车厢里。
  汽笛响起,柴油火车头喷出黑烟。
  缩成了八节的大陆横贯特快车慢慢起动。士兵、旅客和乘务员们目送列车驶离,直到看不见它为止。

  ※   ※   ※

  “哈哈哈哈!干得好!”
  看着窗外景色开始流动,泰洛尔放声大笑。豪华至极的贵宾车厢里,躺在大沙发上的钢铁大亨正洋洋得意着。一旁的茶几上摆着顶极红酒和玻璃杯。
  伊安站在他身旁,史托克少校则抓着窗边的扶手。
  “伊安,替我称赞他几句。”
  满脸酒气的泰洛尔用洛克榭语吩咐道,伊安随即照办,但不改那副扑克脸。
  “老爷在夸奖你。”
  他用贝佐语说了这几个字。不过史托克少校仍以那副稳重的笑容说道:
  “您过奖了。劳您担心,不过事情很顺利。我在集训场已经告诉伙伴,要他们一切照计划进行。”
  透过伊安的翻译,龙心大悦的泰洛尔便和史托克少校聊起来了。
  “真是的!你还让我演那场戏。我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呢!”
  “这下子,为了保护生命受威胁的大富翁,不只我们的‘英榷先生’留在火车上,在他身边的竟然还有未来的女王大人,两人死于非命,哎呀!这可是世纪头条啊!”
  史托克少校装腔作势地说道。
  “不过另外两个人,那少年跟少女是多余的。”
  “您这么想吗?我还以为您会中意这项安排呢。”
  “怎么说?”
  泰洛尔十分不解。
  “就是那名金发的少女。她长得很可爱,不是吗?我是打算把她送给您呀!等您办完了事,要杀要剐就随您处置!至于那个少年,就算是附赠的吧!到时自然不会留他活口。如果您有那方面的癖好,那就随您高兴哕。”
  听懂了这番话的意味后——
  “哦唷!原来是这样啊!哇哈哈哈哈!”
  泰洛尔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哎呀,真不错!太棒了!你办事也挺周到的嘛!连售后服务都想到了!”
  眼见泰洛尔对自己赞不绝口,史托克少校又是浅浅一笑。
  “不过在事成之前,您可不能出手哦!您现在是‘性命有虞的可怜大富翁’,请别露出马脚了。”
  “我知道、我知道。对了,男的我不要,杀掉他吧!找个地方丢出去。”
  史托克少校答了一声“是”,接着又说:
  “还有,我最后有个私人的请求。”
  难得见他板着脸说话,泰洛尔也察觉气氛不对,便皱起眉头问:
  “什么事?说来听听。”
  只见史托克少校屈身向前,那样子就像在打量泰洛尔和伊安两人。
  “就是卡尔少校。要杀他的时候,请务必让我动手。这个人没想清楚就公开那捞什子,我恨他。还有,那女的也一样。我要先在他眼前把那女的折磨死,接着再换他。那两个人都由我来动手,一定要。”
  听完伊安的翻译,泰洛尔有些愕然,仅留下三个字:
  “随你便。”
  伊安转述后,史托克少校便高兴地点点头说:“非常感谢”。
  这时,泰洛尔转向自己的贴身保镖,满脸嫌恶地说:
  “私人恩怨也要搞得这么露骨,真下流。”
  “那么,我会随便编个理由跟卡尔少校他们说的。基本上仍和之前一样,万一出事,我们会去应付。此外就没什么事了,两位请尽量不要踏出房门。”
  史托克少校说。听到一句“你就去应付一下吧”之后,他便走出贵宾室,经过保镖专用的房间之后,来到走廊外,他的手里还提着自己的行李,纸袋的一角从包包开口中露出来。
  “呼……”
  他闭上眼,呼了一口气,再平静地睁开,往餐车走去。跨过车厢的连结区,很快就来到厨房的走廊上。
  “已故的奥斯卡·威汀顿啊……难道是你在诅咒我?你一定是咒我事事不顺利。难道你还想报复?”
  穿着皇家陆军制服的他,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
  “好哇!你就来吧。看我加倍奉还给你。”
  说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上。
  ※   ※   ※
2009-5-28 11:3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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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地的集训场。
  前半截大陆横贯特快车驶离后,剩下的半截豪华客车依旧为这座军事基地营造出极其突兀的气氛。士兵们都不敢接近,旅客们也纷纷拉上窗帘,关在自己的房里。
  这时,盆地里响起一阵轻型引擎的嗡嗡声。声音来自上空。一架斯贝伊尔的小型观测机正在飞近,机身上印的并不是空军的识别标志,而是陆军的。只见飞机一面在盆地盘旋,一面缓缓降落,机身前半部围着玻璃,令机舱看来像半个水槽~样,里面纵向坐了三个人。
  士兵们看着观测机飞向铁道旁的长条水泥地,只用了短短的距离便轻盈地着陆。
  驾驶员留在机上,两名年约二十多岁的皇家陆军的将官走出来。脱下防寒用的大衣之后,众人看见他们的衣服上别有中尉的阶级章。
  同时,他们的制服左臂都挂着写有“宪兵”字样的臂章。宪兵相当于“军队内部的警察”,是专门负责调查军队内部犯罪事件并举发违规事情的。想当然尔,绝大多数的军人对他们都没有好感,甚至可说是避之惟恐不及。
  “今天是怎么搞的啊?什么人都跑来……”
  代理指挥官的上尉愕然喃喃道,随即敛起表情,前去迎接他们,再将他们带进指挥所。
  寒喧过后。那两名年青中尉依然板着脸孔,进屋后也婉拒了座椅,一开口便要求上尉解释那辆火车的来由。上尉报出史托克少校的名字之后,却见两人互看了一眼。在听完所有说明之后,两人又再三问明那少校是否真叫做“史托克”。上尉表示肯定地说道:
  “你们要是早点来就好了!对了,两位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事?”
  不料这话得到的回答,却是一句冷冷的“基于任务无可奉告”。然后他们伸手去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大衣,一副事情已经办完,拍拍屁股就要走人的样子。
  “至少帮个忙,跟山下传达说这里的电话不通吧。”
  两人又是一句“任务在身恕难从命”,径向门口走去。这时——
  “啊、请问!”
  手持托盘、年仅二十左右的士兵高声叫住他们。两人看了看他。
  “要用茶吗……”
  只见那年轻士兵怯怯的说道。但宪兵似乎懒得理他,冷冷地说道:
  “不用。”
  便走出屋外。
  指挥所一角的小厨房里,年轻士兵将没人喝的茶倒掉,独自在那儿洗杯子。听见引擎声继传来,他便探头从小窗看去,见观测机轻盈地起飞。
  “宪兵啊……”
  士兵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神情忌讳地看着它飞走。
  “居然选这个节骨眼来……实在没料到……这下惨了……”
  很快地,观测机飞出了窗格外。
  集训场上空。在狭小而嘈杂的观测机上——
  “他到底想干什么?计划里没说会到集训场来啊。”
  宪兵中尉转头问坐在后方的同胞。驾驶员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不知道。”
  只见他也愁眉苦脸地摇摇头。
  “把列车拆开,还想加快车速,搞什么嘛。”
  “这一点我也搞不懂。只好之后再问他本人了……不过现在人数减少了,对我们也算有利啊!镇压起来就省事多了。至少得百分之百确定目标‘死亡’,否则就糟了。”
  “原来如此……这倒也是。”
  “话说回来,得赶快把大伙儿叫起来,否则会来不及的。等他们下山,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观测机拉高机身,向西飞去。
2009-5-28 11:3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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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纵火与爆破

  “这时候。维尔、妈妈跟爸爸一定正在尽情的享受旅行吧。偏偏我得跟我这没用的哥哥作伴,在这里钓这浪费时间的鱼。”
  尤蜜怨怨地吐出一句。
  维尔的朋友和妹妹尤菲蜜亚。爱普斯坦正坐在栈桥上。两人都穿着褐色的绒布长裤,和一模一样的猎装上衣。
  辽阔的蔚蓝晴空下。是一片拉普脱亚共和国特有的平原,中间有个大湖。兄妹俩并肩坐在栈桥尽头,任钓线垂进水里,而平稳的水面则映着他们的鞋底。浮标动也不动。
  “哎。这种日子总是有的。”
  朋友悠哉地说道,身旁的桶子里只见到清水。水桶边有个小寡堪。以及一个装着葡萄干的纸袋。
  尤蜜拉起钓竿,见鱼饵还在上头,又放回水里。
  ‘维尔怎么不快点回来嘛一一”
  朋友朝她瞥了一眼,径自说道:
  “我想起来,有件事好像还没跟你提过。”
  他花了一点时间。东拉西扯地大致解释完,只见妹妹惊讶地抱钓竿一丢,站起身来大叫:
  “跟那个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女人一起去!为什么你不在他出发前告诉我?”
  “要是说了,我看你恐怕会扑上去揍人。”
  “那女人是谁呀!”
  “老实说嘛,我的感觉是——”
  朋友把他的想法老实的说了出来,听得尤蜜一愣一愣的。

  “……什么呀?”
  “那是我的感觉。当然,维尔不可能跟我说这种事.他也不会说得那么坦白一一你想想看嘛!他个性那么严肃,上学从不翘课,连扫除都不偷懒,居然落到一年要写两次悔过书的下场。而且两次都跟她有关系。换句话说,他没办法不顺她的意,搞不好他就是爱听她的。”
  “............”
  “要是对方跟他说‘我们住在一起吧’,我看维尔也会照办吧。”
  “我都不知道……维尔身边竟然有这种女人……”
  尤蜜说着,握拳的双手微微颤抖,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似的站在栈桥边。一旁的朋友依旧悠哉。一面拉起钓竿看看上头的鱼饵,一面说道:
  “哎,反正就是这样。我想你也该知道一下。”
  接着,他又将钓竿往水面挥去。小小的浮标在水里摆荡几回,直到前端露出水面才定住。
  “……哥哥.”
  “嗯?”
  “也就是说,我等于是——被他用了?”
  “............”
  朋友斜着头,抬头往上看,望见妹妹那张哭丧的脸。
  “算是吧,这么想大概是最贴切的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决定坦白回答她,不敷衍、不欺瞒也不胡乱安慰。尤蜜听到这句话后,闭上眼睛,慢慢垂下头说:
  “是哦……”
  朋友又将视线转回水面上的浮标。然后低声对她说:
  “哎,也不必太沮丧啦。你就振作一下吧!能帮你的我会尽量帮一一当然,帮不了的我就没辙了。”
  只听见短短的“谢谢”两个字,他感觉到妹妹的小手放在门已肩上,接着是额头贴在背上的感觉。
  “维尔……维尔他……维尔……”
  尤蜜继续喃喃道:
  “维尔是白痴——!”
  最后是一声狂哮,哥哥的背挨了一脚。
  被踢的那个人就这么朝湖里飞去,头下脚上地跌进水里,扬起高高的水花。水波四散,浮标上上下下起伏着。
  那位落汤鸡浮出水面,露出脸来,“噗”的一声喷出口中的水。.    然后他咕哝道:
  “这时候你该搞定了吧,维尔。这次再不行可是第三次啰!我不管了。”
  *    *    *
  被截成八节的大陆横贯特快车,如今正行驶在山岳地带。
  吃力地爬上沿陡坡建造的铁路,领头的柴油火车头一路排放出铱浓黑烟。铁道左侧是整面被削开的岩壁,右侧则是缓坡,通往下方的山谷。
  维尔四人待在已成倒数第二节车厢的七号车一一原本的第二狮餐车上。靠左的墙边排着一张张餐椅,从前方依序坐着班奈薄、菲欧娜、艾莉森和维尔。维尔还没有把班奈迪的手枪还给他,而班奈迪也没说要取回。
  从山区集训场出发至今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餐桌上还留着卑午餐用过的痕迹。桌上摆着空面包篮、两个果酱和奶油罐、一条绑火腿的绳子.再来就是几个空水瓶。
  “照这样走下去.应该不会有事吧。山下有很多部队跟人。”
  班奈迪开口了。
  “当然,在那之前,我们的餐点也只有手工三明治了。等傍晚到了山下后,我再找间乡土料理请你们大吃一顿。我记得那一带的肉酱派很有名,会放很多西红柿。”
  “好是好,不过我想先踢犯人一脚。谢谢他好大胆子搞砸我这趟美好的旅行。”
  艾莉森看着窗外说道。
  “说来说去,凶手到底是谁呢……?如果真在那群人之中,那我们是安全了。不过想起来却教人难过呢。”
  菲欧娜表情僵硬地说道。
  维尔沉默地面向窗外,眼睛却盯在窗棂上的某一点不动.妇像在沉思什么。
  过了几十秒的沉默后,维尔突然开口:
  “如果——”
  众人听他发问。全都转过头去看着他。
  “如果不是那样呢?如果凶手攻击的目标并不是泰洛尔氏呢?”
  “你在说什么呀?”
  艾莉森愕然地问道,却见维尔耸耸肩继续说道:
  “我是说‘如果’。我在想会不会有其它的可能性.”
  “那,你想到了什么吗?”
  面对艾莉森的质问,维尔摇摇头说:
  “还没想到——所以我还在想。”
  “什么嘛!”
  艾莉森又继续说道:
  “不过,你要是想到什么就说吧!我们会听。”
  众人自然地沉默下来,一任列车顺畅地继续奔驰。大片山谷与峰顶残雪的景致从窗外飞逝。
  “没事做耶。”
  艾莉森说道。
  “是呀。”、“就是说啊。”
  菲欧娜和班奈迪同时回答,但他们都没继续聊下去。
  过了几个隧道,班奈迪喃喃地说快要过隘口了。就在此时——
  “是我。我进去哕。”
  史托克少校静静地打开餐车门,走了进来。
  他在门边放下一个公文包,对着一致望着他的四人说道:
  “把你们卷进这场意外,我实在很过意不去。不过请原谅我的不得已。要是有个万一,只有我一个不被信任的人待在这里,那就难过了。”
  史托克少校说的是贝佐语。所以菲欧娜听不懂,于是班奈迪便充当翻译:
  “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但还是请大家再陪我一下’——意思就是这样。”
  他仅就大意做简短的翻译。
  “您不用待在泰洛尔的房里吗?”
  维尔问史托克。
  “他们好像不希望我在。”
  史托克少校耸耸肩回答。然后继续说道:
  “我刚刚巡了一趟,没什么大问题。刚刚驾驶员告诉我说火车头状况不错。”
  说到这里,他看着左腕的表,接着又望向窗外。
  “景色真和平。照这么走下去,应该不会有事了。”
  这话竟和班奈迪刚才说的一样。


  山脉上空,一架小小的观测机正缓缓飞过。
  小飞机飞得颇高,以免撞到山峰。下方的景色宛如地形图一般,斜坡上是一片土石的褐色,顶峰和北侧山壁则有白色的残雪在发光,谷底看得见点点绿意。
  狭长机舱内是纵向的三人座。隔着大而外突的玻璃窗,坐在最后面的中尉正拿着望远镜往下看。
  “有了!我找到了!”
  他大叫起来,赶忙拍前座的人。
  “库连中尉,右下。几乎在正下方。不出所料,他们果然到这一带来了。”
  “在哪?一一好,我看到了,没错。”’
  前座的库连中尉,便拿起望远镜往同胞所指的方向看去。圆形的视野中出现开阔的山谷,南面的斜坡上有一条米白色的细线在跑。
  库连中尉敲敲前座驾驶的肩膀,接过一组无线电耳机。他把耳机戴好,按下麦克风的开关说:
  “库连呼叫。我们已经确认了列车目前位置。前方大约十公里就是隘口隧道。准备好了吗?来得及吗?”
  几秒钟后,听完回复的库连中尉向同僚比了一个大姆指,随后便称赞无线电另一端的人说:
  “很好,做得很好。大陆横贯特快车已经变短了。最后一节是酒吧车厢。以确保目标为最优先。提高警觉.”
  说到这儿,库连中尉停顿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
  “为防万一联络第二班,叫他们在原定时间之外执行‘备案’。我们要确实夹击。完毕。”
  通话结束,中尉将无线电还给驾驶员,同时下令道:
  “到二班待命地点降落。我也参加行动。”
  驾驶员用力地点头。于是机身右倾,缓缓回旋而去。
  *    *    *
  铺设轨道的这条平路,原是山坡削出来的。
  贴在几乎可说是草木不生的山壁上,铁轨左弯右拐、蜿蜿蜒蜒,但是每隔一小段就有一处分岔。这些路段原是坡面较缓之处。施工时修筑成大平台,让分岔来的两条路线在平台上并行数-百公尺,然后再二合为一,并回原线。这就是列车的会车处,一路上有好几处。
  遇到山壁横阻时,会车处也要过隧道。隧道的长度大约两百公尺。主线与支线各进各的遂道,中间不相通,两车互不能见。
  现在。大陆横贯特快车也来到这样的一处会车隧道。只听见火车头发出一声汽笛响,便进了右侧的主线隧道。
  过了十几秒钟,柴油火车头领着八辆客车穿出隧道,并随着空洞中回荡的嘈杂声,顺利通过了这个会车处。铁路继续向西,进人一片缓降坡。
  大约在列车离开隧道的二十秒后。
  黑漆漆的支线隧道口内。亮起一盏圆形的光。
  引擎的低吼声越来越大,紧接着是一声响亮的汽笛声。
  一辆开了头灯的柴油火车头缓缓驶出。它的体积大约只有大陆横贯特快车的车头一半大,但外观十分相似,也是中间呈凸形。车身全为军绿色,车体编号被一块木板盖住。
  车头前端较宽的走道上,左右各装有一挺机关枪。回转式的弹仓安在上缘,枪身外层覆有较大的壳。
  火车头继续往前开.将后方连结的车厢也拉出隧道外。这些车厢也全为深绿色,一辆是运送士兵的客车厢,其它两辆是有车顶的货车。客车厢上坐着十几名士兵,人人穿着绿色毛料的战斗服,手持冲锋枪,而且全都戴着黑色的头套,只在眼睛处挖了两个洞,看上去极像黑道流氓。其中一名亡兵走出去打开火车头驾驶室的门,来到车头前端的走道外。
  这时,四节火车已完全驶离隧道。火车头熄掉头灯,继续滑行百来公尺后停下。那名士兵从火车头跳下,将支线轨道接回主线,然后打了个手势,回到火车头上。
  列车再度起步,缓缓驶人大陆横贯特快车刚耐走、过的主线,然后随即开始加速。
  “嗯?”
  出声的是艾莉森。
  她正靠在餐车左侧的窗边,有时看看坐在面前的维尔,有时看看窗外飞逝的景色。列车缓缓向左弯过一处山壁,后方的视野剎时开阔,一个绿色的小点出现在远远的轨道尽头,映人她的眼帘。但是火车随即过弯,视野又被山壁给挡住了。
  “怎么了?”
  维尔望着左上方,以洛克榭语问她。艾莉森以洛克榭语回答说:
  “没事,只是以为自己看见了什么。”
  “是什么?在哪?”
  “在我们这班车的后面。应该不会有别的车跟我们走在同一条线路上。我看错了啦。”
  艾莉森耸耸肩,自己做了定论,却见维尔皱起眉头。同时。在维尔身后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史托克少校正看着他们两个,只是维尔没看到。
  “你的眼力那么好,怎么会看错——”
  维尔才刚这么说完,便听得史托克少校大声问道:
  “什么事?”
  用的当然是贝佐语。他的语气之严厉,引得在椅子上打盹儿的班奈迪也抬起头来。倚着班奈迪肩膀坐着的菲欧娜没被惊醒,只是眼皮颤了几下。
  被史托克少校突然这么一吼,艾莉森瞪着他,没好气地用贝佐语答道:
  “没什么啦。”
  “怎么可能没什么!”
  史托克少校难得怒气冲冲。
  眼见艾莉森满脸不悦,维尔便替她用贝佐语回话:
  “她说好像看见后面有什么,不过可能是看错了。”
  只见史托克少校脸色大变,倏地起身,把椅子也弄翻了。撞击声惊醒了菲欧娜,她的身子一抖,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无视于班奈迪的质问,史托克少校大步开跑,经过维尔等人面前,冲进通往酒吧沙龙车厢的门。
  维尔看了艾莉森一眼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说:
  “走吧。有点不对劲。”
  “真是的。”
  在维尔和艾莉森也跟着跑出餐车后,刚醒来的菲欧娜问班奈迪:
  “怎么了……?”
  班奈迪回答:
  “还不知道,不过……看来这趟路不太顺利。”
  来到酒吧沙龙车厢的尾端,史托克少校在登车梯前的走廊停下,蹲下身子观望着车厢连结区。
  “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艾莉森和维尔从车厢内开门走出来,也来到车尾的走廊上。
  “别走到前面去。”
  史托克少校说着,伸出手去拦住他们两人。接着。他蹲在列车行进方向右侧的登车梯前,艾莉森和维尔则反方向蹲在他的对面,三人往中间的连结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连结区外侧的皮制屏蔽不住摇晃,后方没有任何栏杆或扶手,只有车轮发小的噪音和风声,以及快速向后远去的铁轨。
  “你刚才说你看见了什么,是吗?”
  女托克少校问道,艾莉森便在噪音中拉高了嗓门回答:
  “绿色的小点呀!不过,也许是我看错了。”
  “开飞机的眼睛都很好吧?”
  “也是啦。”
  这时班奈迪和菲欧娜出现,问维尔发生了什么事。正当维尔老实答说不知道时,却见原本一直注视车后的史托克少校朝手表瞥了一眼,嘴里还喃喃咒骂:
  “……混帐一一太快了。”
  铁轨弯道的长长尽头.另一辆列车的火车头正在接近。


  “啊!原来如此,我的眼力果然可靠呢。”
  艾莉森若无其事地如此说道。
  “你果然看到了什——”
  维尔才刚开口,班奈迪便说道:
  “哦。看到了。是火车。我看到火车头了。”
  于是菲欧娜和维尔先后探出头去,这才见到另一辆列车正驶过弯道,向他们靠近。
  “那是军用火车吧?说不定是听到情况赶来保护的。”
  班奈迪看着渐渐驶近的列车,一面说道。艾莉森等人在走廊上不时探头,再次确认列车尾随在后;.这时,只见史托克少校的左手搭在走廊的墙上,低头望着地面,好像受到什么打击似的。
  “............”
  后方的列车赶上来,两车之间的距离只剩一百公尺左右时,火车头上出现了士兵。这时又经过一处弯道,视线被山壁挡住;当轨道恢复成直线时,便见那名士兵打出了一枚信号弹。
  绿色的光拖着白烟,往旁边斜飞出去。
  “是信号。什么意思?”
  艾莉森问道。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班奈迪老实回答。
  “那你知道吗?”
  艾莉森向史托克少校问道。四人都望着他,却见他静静转过脸来。
  “应该是叫我们停车。”
  史托克少校以平静的表情回答,一面将手伸到自己的右腰,他打开枪套的声子,然后拔出手枪。那是一把黑得发亮的军用自动手枪,已经装好了子弹,撞针也拉起了,只要拉开保险就能射击。
  “你……你要——”
  “我这也是不得已。”
  史托克少校静静地举起手枪,打断了班奈迪的惊呼,他将枪口朝向上,不过并没对准眼前的四个人,而是慢慢地走向连结区.将枪口转向接近中的火车头,接着姆指拉开了保险。
  “你们都回车厢里去!”
  在这么一喊的同时,史托克少校开枪了。单调的破裂声在火车噪音中响起。空弹壳跳起,撞到皮罩后掉下铁轨。史托克少校左手抓着栏杆,右手持枪,以一秒钟两发的速度继续开枪。
  “搞什么啊!”
  捂着一边的耳朵.艾莉森用另一只手拉起前面的维尔,急忙往后方退。班奈迪也赶紧搂住低声惊叫的菲欧娜。
  数发子弹打在如今只在五十公尺外的火车头前端,进出小小的火花,吓得车头外走道上的士兵们仓皇伏身。大概是驾驶踩了剎车,两车的距离加大了。
  突如其来的手枪射击持续了四秒半,直到滑套敞开不动为止。史托克少校躲了回来,利落地卸下空弹匣,一把拉.出枪套前的备用弹匣.以又快又准的动作将它敲进枪里,同时用指头勾开滑套。吃进子弹的滑套于是归位。
  “到车里去!”
  史托克少校如是说道,挥手示意眼前的班奈迪开门进去。班奈迪便抱着菲欧娜一脚将门踢开,冲进那见陈设豪华的酒吧里。艾莉森和维尔则紧跟在后。
  史托克少校也一口气跳过走廊,跑进车厢。
  他们在酒吧沙龙车厢里继续跑,大约跑到正中央时,班奈迪忍不住大吼:
  “史托克少校,你到底想于什么!”
  却见史托克少校正苦着脸大骂:
  “可恶!看来情报是正确的。”
  “什么情报?”
  班奈迪又问,史托克少校这才勉强敛起神情说道:
  “就是企图暗杀泰洛尔氏的那帮人……其实是我方的人。原先只是个非常不明确的消息,但泰洛尔氏毕竟是洛克榭的大军火商,恨他的同胞太多了。”
  “……史托克少校!你怎么一开始不说——”
  班奈迪这番夹杂怒意的话。被史托克少校以镇静的口吻打断。
  “我能说吗?连我自己都是在离开首都之前才被告知的,长官也只轻描淡写的告诉我说:‘原则上知道一下就好’而已。”
  “既然这样.你至少可以阻止火车运行啊!”
  “卡尔少校,你受到恐吓之后,难道就会完全不外出吗?”
  “你总可以在集训场的时候说吧!”
  “怎么说?你要我告诉大家‘我国同胞可能会干出蠢事,所以尽管杀人犯可能就混在我们这中,但还是全体留下吧’吗?”
  “............ ”
  班奈迪一时无话可答。
  “别吵架啦厂
  艾莉森才刚吼完,便听见车体后方传来一阵劈哩啪啦声,仿佛好几棵树木一齐折断似的。
  “这又是啥?”
  艾莉森问道。
  “是那帮人!他们用机关枪扫射。我们再往前一点。”
  答话的是史托克少校。他伸出手掌推着大家。
  菲欧娜与班奈迪走过钢琴旁。来到吧台前,班奈迪先让菲欧娜蹲下。等后面三个人走过来。接着——
  “你打算怎么做?”、”你想怎么样?”
  班奈迪和艾莉森同时问道。史托克少校一面将手枪收进枪套中,一面回答:
  “那帮人打算上来控制这班列车。”
  “这个我们用看的也知道!”
  艾莉森有些火大。
  “武装兵上了车,我们就只能竖白旗了。”
  班奈迪略带冷静地说道,接着又将脸靠着窗边,看着后方继续说:
  “他们应该马上就会爬过来了。怎么办?”
  史托克少校没搭腔,转身走向吧台。他用肚子抵着桌面,探斗身,把手伸向架子。
  “只怕我的退休金也赔不起这节车厢了。”
2009-5-28 11:3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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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一面笑着说道,一面回头时,手上多了一瓶酒。这瓶酒酒精浓度极高,是寒带地区的人用来暖身子的。酒瓶的标签下甚至还有一行红字,上面写着:“不可在点着蜡烛的餐桌上饮用”。只见皮托克少校扭开瓶盖,随手就往车厢里头洒,空气中立刻弥漫着酒精味。
  “这、这样好吗?”
  班奈迪明白史托克的意图,于是犹豫地问道。
  “为了活命,什么都得做!”
  艾莉森直接付诸行动。她轻巧地跃过吧台,在架子下抓起两瓶同样的酒往外抛,维尔和班奈迪一人拿一瓶,也跟着在沙发和窗边洒了起来。在这段时间,艾莉森自己也开了一瓶酒。拿起一条吧内擦手用的干布塞进瓶口,然后将瓶子倒过来,干布立刻被酒沾湿。    “他们又更近了!有士兵站在车头上!”
  菲欧娜把脸贴在窗上,看着后方叫道。
  “我知道了——走吧!”
  班奈迪说着,在维尔的背上一拍,但最后的“走吧”’是用贝佐语说的。他接着继续说道:
  “还有史托克少校。”
  说完,便带着菲欧娜往餐车里去。
  “知道了。”
  将瓶中的酒全部洒在漆黑的平台钢琴上,史托克少校将空瓶随手一扔。才刚转身,鼻尖前却见一块湿布。
  “喏。”
  是艾莉森送上她刚才做的火焰瓶。史托克少校笑着接下说:
  “唷!你这小姑娘还真是聪明啊。”
  “少在这里卖嘴皮了。快点啦!”
  艾莉森凶巴巴地说完后,转身跑向正在等她的维尔,推着他的背往餐车奔去。
  目送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后,史托克少校独自大笑两声。
  “哈哈!”
  接着,他将右手伸向吧台,在一个看似昂贵的银制小盒里取了一根火柴,又在盒子侧面打擦起火,接着平移到手中的瓶口上。
  湿布静静被点燃。史托克少校把火焰瓶移向钢琴,青蓝色的火焰立刻腾起,在琴台上像波浪似的快速蔓延开来。
  他将瓶子放在眼前的地板上。瓶子喀咚一声翻倒,随即引燃了厚地毯,火苗也迅速窜上沙发和窗帘。
  “...........”
  看着眼前的火势,史托克少校像是满足地微微一笑。他向左一屈身,敏捷地往连结区的出口撤退,左手握着门把,右手同时掏出手枪——
  “赏给你们!”
  忙不迭对着车窗就是一枪。玻璃碎裂,新鲜的空气涌入车内.提供大量酌氧气。
  最后.史托克少校对着在地板上滚动的火焰瓶又是一枪。
  在这名一面过门,一面把枪收进枪套的男子身后,飞溅的酒精顿时助长了火势。当车门关上时,毛玻璃已映满鲜红的火光。
  铁轨上,大陆横贯特快车仍在行驶。拖着末节车厢的灰色浓烟。
  祝融肆虐的车厢内,火势愈发不可收拾。华美的平台钢琴已经成为一团火球。
  紧迫在后的军用火车可被这段直线道给害惨了。浓烟包覆了小小的火车头,呛得在走道上抓着机关枪的那名士兵猛咳不停。
  另一名补充子弹的士兵蹲在他旁边.大声骂道:
  “喂!你刚才到底射哪儿啊?”
  开枪的士兵也跟着蹲下,马上回答:
  “照你说的,我只射击车顶恐吓他们而已啊!”
  “可恶!他们放火烧车!”
  士兵恨恨地叫道,又加了一句:
  “少校还没镇压车内吗?他到底在干什么厂
  史托克少校正在走着。他走出酒吧沙龙车厢,经过连结区和餐车的后侧登车门后,走向餐车门边的四人。幸亏列车仍在行进,烟没有往这里飘来。
  “火势烧得很猛。火车失火还真恐怖呢。不过这么一来,那帮人就没那么容易轻易地跑上来了。”
  史托克少校说着,语气竟有几分悠哉。
  “火势该不会也烧到这节车厢来吧?”
  班奈迪问道。
  “要是继续烧下去的话,恐怕会哦。木制的车厢本来就很易燃”
  “.............”
  见班奈迪瞒脸不悦地闷不作声,史托克少校又说:“
  “不过我忝打算任它继续烧下去。”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们迟早会追上来的。”
  他们跟我们开在同一条铁轨上,我们只要设下障碍物就行了。两个向题可以一次解决。”
  史托克少校回答得很快。维尔便问:
  “要怎么做呢?”
  “这很简单——”
  史托克少校还没说完,艾莉森便径自接口答道:
  “切掉失火的车厢就行了。”
  只见里托克少校高兴地看着她,还竖起了食指称赞说:
  “答得好。”


  “艾莉森,你怎么能说得那么简单——”
  “反正维尔你又不喝酒,反正它又失火了,我们就不要它了嘛。”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对方的车子要是撞上它,下场会很惨……”
  “管他的。难得的一趟旅行都给那帮人给破坏了,脱个轨有什么大不了的。”
  “艾莉森……你还在生气啊?”
  “当然啦!谁教他们净干这些混帐事!”
  “‘艾莉森。不可以说粗话唷!”
  “对不起,婆婆——谁教他们老是妨碍我们!”
  只留菲欧娜一人坐在餐车里,其他四人都到餐车与酒吧沙龙车厢的连结区去了。火灾的烟已经微微飘出。史托克少校提着他





  的公文包,急忙从车里跑来。
  “呃,两位……方便打扰一下吗?”
  史托克少校向维尔和艾莉森问道。
  “可以。请说。”、”不要客气!”
  两人立刻回答。
  “那我就说了。我们要拆开这个连结部分。请你们先帮我撤去这层罩子。”
  史托克少校指着皮屏蔽的扣具,班奈迪随即解开它。
  “打开了。把它拉下来。”
  维尔和班奈迪拉开屏蔽,将它折向餐车那头。一少了屏蔽,呼啸的风声和外头的冷空气立刻吹进来,把薄烟吹散了。连结区只剩脚下两片交迭的铁板。
  “接下来,请把这个拉起来。小心别摔下去,别夹到手。”
  “我来。”
  班奈迪制止了维尔,蹲了下去,用双手抬起沉重的铁板。从对面车厢延伸出来的就往对面翻过去,从餐车延伸出去的则往餐车这边折起。
  两车之间出现数十公分的间隔,连结器下方可见铁轨和枕木一一流过。
  “史托克少校……这个连结器也要解开吗?”
  班奈迪抬起脸问道。艾莉森和维尔轮流往下看,只见连结器上的铁环粗又结实,牢牢地扣在两结车厢的钩子上,而且为了不使钩与环松动.铁环之间还锁着螺丝。
  “行驶中恐怕很难吧。”
  “那要怎么办——?”
  “你右边有根管子,看见了吗?那是剎车的空气管。把我们这节车厢的那个红色栓头转到底就能阻断空气。只要转我们这边的就好。小心别被缓冲器夹到手臂。”
  史托克少校说着,双手伸进自己的公文包中。班奈迪要艾莉森和维尔压着他的腿,目已同丽趴剑连聒器上万,然后小心舆舆的把手往下伸,将红栓转了九十度。
  “呼……谢谢。”
  班奈迪爬了起来,毛衣的袖子和胸口都沾了油污。
  “再来呢?不解开连结器,车厢是不会分离的啊。”
  “已经快烧过来了耶。”
  维尔闻言抬起头。如同艾莉森所说的,通往酒吧沙龙车厢的那扇玻璃门后已是通亮的火光,门角甚至已开始发黑。
  “这时就该我出场了。”
  史托克少校从地上的公文包中慢慢抽出双手。拿出一个高宽三公分、长约十公分左右的灰色厚纸盒,有点像是商店里卖的纸盒装斗油,只不过上面没有文字。他大刺刺地将纸盒放在地毯上。
  “啊?该不会——”
  班奈迪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此时史托克少校取出一个小圆周,只比一支钢笔大不了多少。他打开盖子,从里面谨慎地抽出一根铁制的笔状物,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喀哒喀哒地将笔头转了几圈。
  “那是什么?”
  听到艾莉森的质问,班奈迪答道:
  “最新型的盒装军用炸弹。那支笔是小型定时信管……”
  “咦?”
  “等会儿再说……再我等一下。”
  史托克少校如是说道,继续调整那支铁笔。调整好后,他用右手紧抓着信管,左手伸进公文包中。
  “这次又是什么,”
  艾莉森兴致昂然地问道。
  “就是这个。”
  只见史托克少校喜孜孜地拿出一卷箱用的布胶带,就是杂货店里都有卖的那种。
  “什么嘛。”
  “很好用哦。”
  史托克少校将胶布抛向班奈迪,同时说道:
  “麻烦你把它贴在对面车厢的连结器底部,贴在侧旁上。记得留一个空位让我插信管。”
  说时,他又抓起炸药扔过去。班奈迪一手接住一样东西,接着问:
  “不会有事吧?”
  “还好,应该会摇一下,但不会太严重。应该不致于脱轨一一如果我的记忆跟计算没错的话。”
  班奈迪无奈地摇头,一副快要听不下去的样子,但还是依言将胶布粘在炸药盒上,接着对艾莉森和维尔说:
  “你们都后退。以防万一。”
  “这个好玩,我要看。”、”…………”
  艾莉森兴冲冲地说道,维尔则是惊讶得哑口无言。于是班奈迪就在两人的注视下。将炸药粘在连结器的底部.又在外面多缠了几圈胶布。
  “弄好了,我要先逃哕。”
  说着,班奈迪将艾莉森和维尔推进车门。
  “请逃。我马上就过去。”
  史托克少校蹲了下去,左手抓着扶手,右手和上半身伸向炸药,慎重地将笔头插进纸盒中。
  “但愿你不是不良品。”
  说完后还叩了叩信管尾端。
  “菲——!等等会有危险。你能不能到列车前端去?——不,是你要马上过去!等一下会有爆炸!”
  班奈迪一路大叫,菲欧娜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跟着跑。她回过头问班奈迪说:
  “到底怎么了呀?”
  “我越来越觉得少校是个大骗子!”
  “会吗?他很有趣呀。”
  赶上来的艾莉森说道。
  四人跑到餐车的另一头。回头一看,史托克少校已经提着公文包出现在对面的门口。他从容反手关上门的模样,活像个下了班回到家里的中年军人。确定车门牢牢关上后,史托克少校便走进车内。
  在四人的注视下,史托克少校没来由地伸出右臂,随即弯下拇指。一秒后是食指,接着是中指。
  班奈迪立刻用身体覆住菲欧娜蹲下,自己抓着窗边的扶手。维尔和艾莉森也缩起身子。
  弯下小指的同时,史托克少校一面弯下身子,一屁股坐下。
  砰磅!
  伴随着沉闷的爆破声,一股撞击般的震动袭向餐车。爆炸声只有一声,之后就没有了。车厢里只剩下原先的列车行进声。
  “我说的对吧?不会太严重的一一好。”
  史托克少校一骨碌站起,跑到餐车右侧大大拉下车窗,伸出头往后看。艾莉森也快手快脚地学他打开另一扇窗趴上去,而维班奈迪和菲欧娜也跟着探出头。
  “成功了。”
  这里是一处大弯道。视线前方有一辆熟悉的客车厢正冒出浓浓黑烟,相当快速地离他们远去,看起来就像是朝后方行驶似的。
  “车厢分离之后,剎车的一空气管会松脱,车厢就会自动剎住。”
  史托克少校解释到。只见那节已名副其实成为“火车”的车厢,正朝同一条铁轨上的另一辆列车奔去。    “再见——”
  艾莉森轻轻挥手道别。那辆军用列车已踩下剎车,但却还是像被磁力给吸住了似的朝失火的客车厢撞去。没听到声音。
  客车厢没脱轨,而是被小火车头推着继续跑。军用列车的竦庐已大幅减慢,很快就成了壮阔山景中的一个小点,接着只剩下烟而已。
  餐车窗边五颗向后看的头一一缩回。车窗关上。
  “他们应该会被闲上好一阵子。我们可以逃过一劫了。”
  “很有一套嘛,叔叔。”
  艾莉森开心地称赞道。
  “谢谢你,小姑娘。”
  史托克少校以手抚胸,深深地一鞠躬。


  “王八蛋!先把那节车厢弄走!不然至少推到会车线上去。”
  “不行,紧急剎车解不开。”
  “反正先灭火!之后再炸掉算了!”
  “没准备炸药……”
  “大伙儿一起推倒它!”
  “这是不可能的事……”
  军用列车已经停下,并与燃烧中的客车厢保持距离。蒙面的士兵们站在铁道两旁,看着吞噬了豪华车厢的熊熊烈火与浓烟。这样的火势显然不是他们手里的小型灭火器所能解决的.况且现在根本无法接近那节车厢。
  从刚才就在咆哮的那人又开骂了:
  “可恶!居然搞成这样。现在问题闹大了……真要让他逃到山下,计划就泡汤了!”
  从刚才就一直挨骂的那人怯怯地问道:
  “……我们该怎么办?”
  “负责收垃圾的那几个宪兵呢?库连中尉呢?”
  “最后一次联络时,他们说要着陆与第二班会合。若照计划进行,他们会赶在前头。”
  “只能指望他们了吗……可恶,气死我了!”
  客车厢的火势越烧越旺,不时还传出破裂声。

  *    *    *

  “就是这样。确定是妨碍职务。真可悲,我们的同胞竟然跟犯罪挂勾。刚才我已经将他们击退了。现在后方是安全的。”
  史托克少校坐在餐车外的车长室内的椅子上,头戴耳机,正用桌子上的铁路无线电和机关士说话,而其余四人则站在门边看着。
  “照我之前说的,我们无论如何都要逃下山。你们别让速度來,遇上什么障碍物都只管闯过去,就算是人挡着也一样。”
  这种残酷的话,他竟然说得好像若无其事似的。
  “祝你们好运。”
  史托克少校结束通话,关掉无线电、取下耳机。当他转向房门口时却见班奈迪怒目瞪着他。
  跟在四人身后,史托克少校也回到餐车内。众人分别先找了张椅子坐下。四人并排坐在左侧,另一人则面对着他们。
  皱着眉头的班奈迪率先开口:
  “史托克少校……我有几个问题。”
  “请说。”
  “在你的故乡,一般人旅行时都会在皮包里装炸药吗?”
  史托克少校丝毫未显动摇,仍是一派颜悦色地答到: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来当报表的,炸药只是用来以防万一罢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

  “你要是愿意相信,我会很高兴。”
  “你这不算回答!”
  班奈迪又吼起来。
  “不要吵架!”
  这是艾莉森今天第三次劝架。班奈迪叹了一口气。
  听完维尔的翻译,菲欧娜轻声说道:
  “等下了山再说吧,班奈迪。”
  接着,她将左手搁在班奈迪的肩膀上。
  “好吧。我知道了。”
  班奈迪用右手轻轻敬礼,接着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地毯,不再说话。
  史托克少校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拉开布帘看着行进右侧的山谷,然后看了看手表。
  “照这么走下去,应该不会有事了。”
  “你刚才也这么说过呀。”
  艾莉森笑着说道。维尔没搭腔,只是打量着那个人看表的模样。
  “有吗?”
  史托克少校露出了靦靦的笑容后,弯着身子望着窗外。山谷对面有一排尖耸的岩山,斜坡上有几处残雪,看起来像是几何图案一般。
  “美丽的景色。这是我斯贝伊尔的国宝之一。”
  艾莉森也从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维尔的手说:
  “我们来看风景吧。”
  维尔笑着站起来,跟着她一起绕过餐桌走到窗边。
  “..............”
  史托克少校的眼光一直盯着他们。
  艾莉森将窗帘扣在墙上,跟维尔站在同一扇窗前看风景。
  “怎么样?”
  艾莉森用洛克榭语问他。
  “恩,好漂亮。能来真好。”
  “就算发生了那些意外?”
  “恩。”
  “能来真是太好了。”
  看着他们俩并肩站在窗前的背影,菲欧娜不禁悄悄地笑了。接着她瞥向一旁一一
  “...........”
  却见史托克少校正侧目注视着艾莉森他们。那副眼镜下的表情竟隐约有些悲伤一一他的嘴角向下,眼神低垂,仿佛有掩不住的落寞.虽然与这对要好的少年少女在同一节车厢中,但中间却好象隔了一道无形的铁壁。菲欧娜看得出神,竟一时忘了窗外明亮的景色.
  怔怔打量了好一会儿,菲欧娜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举起右手摸着腰间的小皮包。
  “...........”
  她并没有取出里面的相机,只是探了探便放下手。
  “冷不冷?可以开窗吗?”
  艾莉森问维尔。维尔立刻主动开了窗,把它往下拉。
  风吹了近来,艾莉森的长发立刻飘起。发丝往维尔的脸上扑去,差点儿包住他的头。
  “哇——”
  “啊!抱歉,抱歉。换个位子。”
  艾莉森拉过维尔的身体,自己绕过他的后面,两人左右交换。
  “你们两个——”
  史托克少校想窗边的两人开口,于是艾莉森跟维尔一起转头看着他。
  “…呃,你们俩感情真好。”
  听到他这句话,艾莉森半笑半厌地回道:
  “什么意思啊?”
  “不,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这么觉得而已——别管我,你们潦吧。”
  史托克少校指着约三百公尺外的山谷对面,只见那里的斜坡依然陡峭,却因为标高降低而处处可见草木。下方的谷底一览无遗,潺潺溪流中有大大小小的石头。
  “恩。好漂亮哦。”
  艾莉森说道。
  “之后的铁路会一直沿着这条溪走。等一下还会经过一座细长形的湖。那是很久以前大山崩时自然形成的堰塞湖,非常难得。它的碧绿色湖面平静又美丽,所以也很有名。”
  史托克少校靠在窗棂上,开始做起观光导游。
  “大约距今三百多年前,这一带据说可以采到沙金,所以有好多人跑来,可惜金矿不久就干涸了,人们的黄金梦也碎了。不过直到现在仍有人相信,那座湖底还有大量沙金层沉在那儿。”
  “哦——”
  艾莉森随口应道,看着外面又问:
  “导游先生,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请问吧。”
  “山谷对面那边也有铁轨吗?”
  “咦?——哦,有啊,这一带铺了很多条铁路。不过对面那準比较陡,所以大部分都是隧道,以防止落石或雪崩。”
  “原来如此,怪不得。”
  “你怎么会问这个?”
  “因为——”
  艾莉森继续答道:
  “对面的斜坡每隔一段路就有几个孔嘛!”
  “哦,那是隧道的气孔,是蒸汽火车时代留下来的。你的眼力真好。”
  “可以再问一件事吗?”
  “请说。”
  “那边没有路吧?”
  “没有啊。”
  史托克少校笑着看着艾莉森说。艾莉森也转过脸看着史托克少校。
  “那么,刚刚跑出隧道的那个是什么?——看起来很像战车。”
2009-5-28 11:3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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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对岸

  “——看起来很像战车。”
  听到这个名词,史托克少校二话不说突然蹲下,在他的公文包里翻找起来。艾莉森、维尔,还有被他这个举动引得抬起头来的班奈迪与菲欧娜,就这么看着他取出一副小型的双眼望远镜,又见他双膝一跪。把眼镜往额头上一推,拿起望远镜往窗外看去。
  三秒后——
  “............”
  史托克少校苦着脸转过头来。班奈迪冷冰冰地瞪着他问道:
  “好了, 这次又是怎么啦?”


  “库连中尉,找到他们了。是大陆横贯特快车。在山谷对面的主线上。”
  “我看到了。一班还是没跟上来吗?发生了什么事啊……?——照这样走下去,能赶到他们前头吗?”
  “没问题。我们比较快,而且他们在过铁桥前会经过一个弯度会大幅减低。”
  “要是让他们过了桥。事情就麻烦了。尽量让他们在过桥前停车。准备信号弹跟无线电。”
  “收到,不过,万一对方不停车呢?”
  “到时候就只能判断少校任务失败,计划也只好中止。”
  “也就是说?”
  “放弃保障‘目标’的人身安全,让车上乘客全数死亡。我们超前到铁桥上并设下脱轨装置使列车翻覆,再将负伤者推下山谷,是目标幸运存活的话,就把他带回去。这样就够了,我们不必淌这浑水。”
  “……是。”
  “那样一来。就变成原本该去‘发现’的我们成了下手的人了。真是讽刺。”


  圆形的迷你望远镜头中,一辆军用车行驶在对面山谷的北侧斜坡上。
  外观像是一辆战车。车体呈V字形,长约六公尺、高和宽约三公尺左右,外层有钢板包覆,并施以绿色与褐色的迷彩。车体最上面有一个圆筒状的炮塔,可以看到机关枪的枪身伸出于外。车体下缘则有两条履带,一左一右。
  虽然有履带,但履带却没在转动,不过车身却在前进。
  原来车辆下方不是马路,而是铁轨,而履带的内侧装有轨道行驶专用的车轮,使得它能够像一部火车头那样行进于铁轨上。战车前后都有连结器,各有一根突出如角般的缓冲器。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放下望远镜,维尔向史托克少校问道.
  “我不是说了是战车吗?”
  在一旁的艾莉森遥自回答。
  “可是它开在铁轨上……”
  “所以就是铁轨战车呀。”
  从餐车右侧的窗边看进去,从车厢尾部依序是维尔、艾莉森、菲欧娜和班奈迪。以及史托克少校,他们五人跪在窗户下,正从拉起的窗帘下缘偷偷探出头。维尔看完后将望远镜还给艾莉森。而艾莉森再一个个往史托克少校传去。在班奈迪将望远镜传给史托克少校时,他郑重地说了一句:
  “麻烦您回答。”
  “好的……正如小姑娘所说的,那是一种战车,严格说来是装甲轨道车。”
  史托克少校不情不愿地回答。
  “装甲轨道车?”
  艾莉森其实只听懂名词,听不懂意思。
  “是的。它除了能用履带行驶于一般地面,也能走轨道一一也就是内侧装有活动式车轮,能够行驶于铁路上的特殊装甲车,是最近才研发成功的。可以用来在铁道或任何地区侦察警戒,高性能又方便。”
  史托克少校答道。
  “自豪就不必了。为什么那种车会出现在这里?”
  “目前还不清楚。”
  史托克少校才刚回答完艾莉森的质问。便见装甲轨道车的炮塔门开启,一枚信号弹冲向山谷上空。发出和先前一样的绿光白烟。
  众人随即感受到一阵沉钝的冲击,纷纷抓住扶手,免得自己向前仆去。列车踩了刹车,正大幅减速。
  “我明明交待过了!”
  史托克少校跳起来,抓了公文包便往车长室去。
  “我实在没法相信他。”
  班奈迪用洛克榭语咕哝了一句后,四人便跟在史托克少校的身后。史托克进到车长室,一坐下就扭开无线电机说道:
  “我应该说过不准减速。”
  班奈迪从旁伸出手,摸到无线电机座的一个开关,将它往上扳。众人立刻从扩音机听见机关士以慌强的语调说道:
  “可、可是装甲轨道车用无线电传来了减速指令一一请您切换频道直接和他们说吧。”
  史托克少校回了一句:“我知道了”,随即动手调整无线电的频率。不一会儿就有另一个声音从扩音机里跳出来:
  “并行中的装甲轨道车呼叫。大陆横贯特快车负责人请回答。重复一次——”
  在四人的注视之下,史托克少校呼了一口气,按着麦克风的开关拿到嘴前:
  “我是大陆横贯特快车上的皇家陆军少校史托克。你们的身分是?”
  数秒后,扩音器里出现一个男声。
  “我是宪兵队的库连中尉。”
  “‘宪兵’?为什么?”
  班奈迪低声喃喃道,眉头也皱了起来。菲欧娜听了维尔的翻译后也反问:
  “那是军人的警察?负责取缔士兵的吗”
  维尔点点头。
  “库连宪兵中尉.我方由于情势所逼,目前只载了少数乘客,也截短了车厢数,正全速开往山下。现有贵宾车厢的乘客两名,此外在我的身后有四名,都在听我们的无线电对话。”
  史托克少校说完,等了数秒钟听到了回复。
  “——收到。我方察觉我军有少数叛乱分子计划暗杀贵宾车厢的乘客,因此正试图阻止他们的行动。乘客们都平安无事吧?”
  听到了这句话,史托克少校便朝班奈迪等人看了一眼,好像在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还竖起大姆指。
  “人员平安。那么,我想请你们护送我们。”
  “收到。前方约三十公里处,在湖的边缘有一座铁桥,我俩将在那里会合。请你们在过桥之前停车,我们会开过去接应。”
  “收到。我们在到达前都会慢速行驶,麻烦你们监视列车前韋常。若有紧急情况请发红色信号弹。”
  “收到。我会派人监视。”
  “麻烦你们了。等工作结束后,我们到山下去喝杯茶吧。我请客。”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有眉目了。史托克少校已大致照计划进行了。这下子我更搞不懂一班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那……会不会是火车故障?”
  “也许是吧。算了,我们照计划走就好了。待会儿要跟列车同时开到铁桥。派人去前后站哨替他们护航一一当然,装个样子就好,反正没人会来。”
  “了解。”


  与装甲轨道车通完无线电后,史托克少校立刻交待机关士以低速开到铁桥前。确定对方收到后,他关掉无线电站了起来。
  “我们回餐车去吧?”
  一反先前的高速晃动,列车现在开得缓慢而平稳,噪音也变得比较小声。    五人回到餐车,各自坐在先前的椅子上。史托克少校将窗帘略略掀开,看着山谷对面的那辆战车。
  “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菲欧娜问道。
  ”是啊。连宪兵都出动了,可见我们这位可疑兮兮的少校大人说的或许是真话。”
  班奈迪以洛克榭语回答。
  史托克少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们两人说话,接着也开口说道:
  “再来一一有一件工作,我得麻烦各位。”
  他边说边站起身,语气极为沉稳,好像只是要找人帮忙搬搬家具摆设似的。四人朝他看去,班奈迪径自开问:
  “麻烦我们?”
  “是的。我需要大家一致团结合作。”
  “……做什么?”
  史托克少校回答:
  “击退那辆装甲轨道车。”
  经过五秒的沉静之后——
  “你刚才说什么?”
  班奈迪反问道。
  “史托克少校要我们帮忙他击退那辆装甲车……”
  维尔在一旁翻译给菲欧娜听。
  “史托克少校,你疯了吗?宪兵队要来保护我们。你居然劈攻击它?”
  “我没疯,也没有醉。”
  史托克少校拔出腰际的手枪,然后慢慢地伸出右手,对着眼前的班奈迪说:
  “我非常清醒。”
  他的手只伸到一半便停下,接着将枪口斜斜朝上对着天花板,不过那是只要微微放低手臂,随时都能射中班奈迪的位置。
  “真教我意外。”
  班奈迪说着,一面将菲欧娜推开,然后瞪着史托克少校。艾莉森和维尔现在只能从旁注视他们两人。史托克少校朝维尔等人看了一眼.眼神十分严峻。
  “卡尔少校、法兰契斯卡准女王陛下,还有你们两位年轻人——接下来若是不想死,就请你们相信我,照我的指示行动。”
  “这是‘恐吓’吗?”
  班奈迪问道。
  “不。不是。应该说是‘还不到警告程度的注意’吧一一我不希望你们死。”
  “坦白说,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班奈迪嘴上说着,双手却慢慢移向腰部,只是当他摸到腰侧的那一刻,掌心却扑了个空。
  “你的枪刚刚已经交给那位少年了。”
  “对哦……我都忘光了。”
  维尔顿成视线焦点。
  “对呀。维尔你现在身上有家伙了,快点开个几枪呀!”
  艾莉森这话说得有些缺乏紧张感。
  “不能没事就拿枪口对着人。”
  维尔如是说完,便见史托克少校点头表示:
  “就是说啊。他说的对。”  “你没资格说这句话。”    ;
  班奈迪立刻回嘴。
  ‘‘今天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如果你们不想死在这班列车上的话一一还有,我需要你们全体的协助。”
  史托克少校的枪口依然朝着天花板。
  “你要我们做什么?”
  维尔问道。这时,班奈迪在一旁用洛克榭语说:
  “维尔,我认为这人肚子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维尔立刻回答:
  “对。关于这一点,我们从那天之后也是这么认为。”
  “川山.川.,”
  “先听他说吧。菲小姐,请等一下,我待会儿再跟你说明。”
  说完,维尔换成贝佐语:
  “那么史托克少校,我们该怎么做?”
  史托克少校轻轻点头:
  “好,我说。我要让那辆装甲轨道车完全无法活动,而且要在过桥前。过了铁桥,这条铁路就会跟对面的会合,若是让他们超到前头就完了,后果会难以收拾的。”
  “理由是什么?”
  “我现在不能说。不过若不这么做,我们会有生命危险。”
  班奈迪显得一脸厌烦:
  “你叫我们信你?我倒想在自己变成共犯之前将你扭送宪兵队呢。”
  “请在下山时再把我扭送吧。”
  听他说得大大方方,班奈迪脸上一愠。维尔又问:
  “也就是说,你不能说出理由,却要我们相信你?”
  “没错,而且没时间了。”
  “.............”
  维尔的眼神仿佛像是在钥匙孔里窥探什么似的,盯着史托克少校眼镜后面的那双蓝眼珠看。而史托克少校也没有避开他的目光,直视维尔的褐色眼睛。
  “好,我相信你。请你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吧。”
  最后,维尔如是说道。班奈迪叹了一口气猛挥手,一副实在受不了的反应,史托克少校则眯长了眼睛说:
  “谢谢。那么,我们就先破坏山谷对面的装甲轨道车,至少要让它不能动。”    .
  “说得简单,要怎么做?”
  艾莉森森问。
  “我们要向它开火。”
  “用那把手枪?”
  史托克少校摇摇头,立刻把手枪收进枪套:
  “不——要用的武器,我们现在去拿。”
  “哦——要去拿啊。”
  艾莉森自言自语着,接着又问:
  “去哪拿?”
2009-5-28 11:3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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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走在厨房外的走廊上,正朝列车前头走去。
  带队的史托克少校刚才把公文包留在车长室里,所以这会儿没带着。艾莉森、维尔、菲欧娜与班奈迪跟在他的身后。
  五人一路走过贵宾车厢,进到行李车去。行李车厢的左端有个走廊,中间有两道通往行李室的门,后面的是乘客专用行李室,前面的则仅供贵宾车厢的乘客使用。铁制的门扉又厚又重,还挂着一只大锁,并用链子锁起。
  “在里面。”
  “有钥匙吧?”
  艾莉森问道。
  “我有警卫的身分,钥匙在我身上。”
  说着,史托克少校从怀里拿出一支钥匙开了锁,接着把锁头一扔:
  “好重哦。请帮我推一下一一啊,谢谢。”
  班奈迪无言地帮他推了一把。滑门发出沉重的声响。门推开后立刻锁住.免得因列车的摇晃而使它关上。就像早上看见的那样。行李室中有一座行李山,上面盖着一块布。
  那块布很厚。史托克少校一把将它扯下,露出底下堆积如山的木箱。大大小小的箱子层层堆叠,并用绳子绑牢。箱子上什么标示也没有.只有角落上印着一个小小的编号。
  “小心那可能一摇就掉的箱子。”
  史托克少校说完后便从小山的一角开始解起绳子,班奈迪也帮他。听到史托克说了一声“台车”,艾莉森和维尔便走到行李室旁,将原本固定住的台车取下来。台车并不大,下面有两个轮子,是让人推着走的那种。
  “卡尔少校,请帮我把这个抬起来。你抬那边。很重哦。”
  史托克少校所说的那个木箱很大,长度至少两公尺,宽和高都有五十公分左右。帮忙抬的班奈迪表情挤成了一团。
  “这是哪个高个子的棺材啊?起码有八十公斤。”
  “不是的,别摔下去了一一台车来。”
  两人将那口箱子从小山搬下来,竖着摆在台车上。班奈迪位于下方,费的劲儿更大。
  史托克少校灵巧地将木箱绑在台车上,然后命令苦力班奈迪将它推到餐车去,接着交给菲欧娜一把撬开箱子用的扳手,请她走在前面以便开门。
  “请你们两个合抬这个箱子。”
  维尔他们被分派到的是一口较小的木箱,长不到一公尺。宽和高大约三十公分,不过却很重。
  他们一人抬一边,跟在菲欧娜他们后面。
  见身后的史托克少校什么也没拿,艾莉森边走边挖苦他说:
  “你自己倒是很轻松啊,光会支使人。”
  “我得去警告那两个有钱人别出来露脸啊!——你们请先走,等会儿先开小箱子”
  于是史托克少校在贵宾车厢停下,目送艾莉森等人。等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他才粗暴而猛烈的敲着警卫室的门。
  “是我。请开门。”
  持枪的伊安开了门,但却被他进门时一把推开。史托克少校进屋后立刻将门上锁,神情凝重地看着伊安的臭脸:
  “老板呢?”
  “在里面。”
  “我有要紧的事,让我进去。”
  “..........”
  伊安不情不愿地打开贵宾室的房门,跟史托克一起走了进去。只见泰洛尔身边的空酒瓶增加了,整个人仰躺在沙发上。他望着史托克他们咕哝地问了一声:“干嘛?”
  史托克少校沉着一张脸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有宪兵队的来抓人了。他们的装甲车现在正在‘山谷对面’跑——伊安,快点翻译啊!”    彷佛被这股强势的口吻所迫,伊安立刻用洛克榭语转达。泰洛尔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
  没等这句话的翻译,史托克少校便厉声大喝道:
  “我刚刚用无线电暂时敷衍了对方,不过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全都会被抓的。可恶!一定是哪里走漏了消息!”
  说到这儿,史托克少校瞪了伊安一眼,显然是在怀疑他。
  “............”
  但伊安没说什么,依旧将这段话翻译出来。
  “那、那怎么办?”
  泰洛尔显然惊慌起来。
  “还能怎么办?只有击退他们了啊!就算要杀光他们也一样。”
  “击退?可是……他们是宪兵啊?”
  “管他是不是宪兵。反正等事情解决。我所属的组织会把这据收拾干净的。”
  “……这样啊,那真是太可靠了。不过你要怎么击退他们?”
  “我要借几样您的行李来用用。不瞒您说.我们已经采取行动了。我刚才骗了卡尔少校他们,现在他们正在帮忙.所以我也快回去指挥。”
  “你说的‘行李’……难道是那个?你疯啦?”
  “我没疯。您想在这儿被抓,再受洛克榭和斯贝伊尔两国的审判吗?那样一来,你跟我可是一辈子都会活在耻辱之中。”
  “好吧……”
  听到泰洛尔的话,史托克少校摆出一个可亲的笑脸,像是个精明的店员要取悦顾客似的。
  “请您放心。已经走到这儿了,只差一步而已。我会全力排除所有障碍,死多少人都不会罢手的。”
  “对方若是狙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请你们千万不要离开这里。窗帘也拉上。除了我以外谁来都别开门一一我这就去杀人。”
  史托克少校留下这番话后,便走出了房间。
  “那家伙疯了。”
  在史托克走后,泰洛尔怔怔吐了这么一句。
  “.............”
  伊安不发一语,只是绷着脸望着房门。


  “久等了。”
  “真是的。本来是来旅行的耶。”
  史托克少校出现在最末节的餐车厢时,班奈迪正用扳手利落地撬开小木箱。嘴里一面发着牢骚。餐车里的桌椅都已经搬开,空出一块地方给大小两只木箱摆。
  “辛苦你们了。”
  史托克少校开口慰劳,班奈迪正眼也没瞧他一眼。只说了声“哪里”。
  走到窗边,史托克少校从窗帘缝中窥看山谷对面。装甲轨道车仍保持与列车同样的慢速行进。
  木箱盖上的钉子终于全部撬开。班奈迪拔起盖子,往旁边随便一摆。
  箱子里塞满了揉成团的报纸。班奈迪和维尔将纸团一一抽出来,看见一挺机枪。
  “啊唷喂!”
  班奈迪吃惊的拿起。那是一吧长约一公尺的散弹枪,枪身下挂着筒状弹仓,属于压动式枪机,只要将前握把来回推一次即可退壳兼上膛。散弹枪特有的粗枪管上还嵌多孔散热板。
  “喀锵!”一声,班奈迪拉一下前握把,确定里面没子弹后说道:
  “看来这不是玩具呢。”
  “子弹都在这里。待会儿请把它装进去。”
  史托克少校从木箱边提起一个状似携带式保险箱的盒子。班奈迪接过它,放在地上打开。发现里面满满都是圆筒状的散弹。
  史托克少校转向另一只长木箱,熟练地撬开钉子,又扯又拉欧开分成三片钉上的封箱盖。
  “起床、起床。该你们发威了。”
  史托克少校兴致勃勃地说着,一面将箱中的报纸和夹板挖出来。过了一会儿,维尔和班奈迪也去帮忙。将杂物全部掏出来后,两人被箱子里躺着的东西吓得目瞪口呆。
  长箱子里也是一挺机枪。艾莉森从维尔身旁探过来,指着它问道:
  “这是啥?”
  “如同你看到的,是枪啊!来福枪。”
  史托克少校答道。然后他指示班奈迪去搬另一头,两人便一前一后地抓着它抬起来。
  “该死!好重。”
  “有五十公斤嘛,别扭到腰了。”
  两个大男人合力从木箱里拖出来的,是一把长达两公尺的枪。
  它形状很像枪,有枪身,也有四方形的机关盒,里面是射出子弹用的机件,枪身下面也有握把和扳机,一口稍大的瞄准镜扣在侧面,还有一个瞄准时可让肩胛抵住的后托。
  不过这把武器实在太大了,简直像是给巨人用的,枪管粗得像是工厂的排水管,而且单单枪管的部分恐怕就比普通枪支还长。枪口前端是口琴式,侧面有许多排气小孔。
  机关盒下有两支大脚架,铁棍底端各有一片大得能容人脚的橇片.让枪身移动起来比较容易。脚架前方另有一对射击时固定用的支架。
  一个沉重的声响.超长机关枪被放上地毯,以橇片和握把三点站稳。
  “呼……这是什么啊?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枪。”
  班奈迪惊讶地说道,而史托克少校又从木箱里拿出一个铁盒子,长宽约三十公分左右,像个数人份的超大型便当。
  “顺便告诉你.这是它的弹匣。从枪身上方压进去。”
  “那无所谓啦,这把枪到底是什么?”
  面对班奈迪的问题.史托克少校回答:
  “这是洛克榭军最新式的对战车来福枪。”
  “对战车来福枪?这可以攻击战车?”
  “对。最新的大型战车当然不行,但轻战车或装甲车绝不是问题。埋伏射击的战果应该会更惊人吧”
  “听起来简直像是在唬人……口径呢?”
  “二十毫米。”
  史托克少校边说边打开木箱里的弹药盒,把它的专用子弹拿起来给他看。子弹的直径果真有二十毫米,形状、大小都像个酒瓶塞,只是外层是黄铜色的。子弹的底缘大出一圈。
  “这东西让人来射击不会有事吗?”
  班奈迪怔怔地问道。口径二十毫米,简直是战斗机机首上机关“炮”的尺寸。
  “原则上是设计成让人使用的。我没有实际射过,所以也不确定。”
  史托克少校说得干脆,然后继续说道:
  “不过为了改变现况,我们需要这玩意儿。要是能用这东西狙击对方,让他们无法行动,我们就赢了。”
  “嗯,二十毫米应该是打得中啦,不过……谁来射击?你吗?史托克少校。”
  听班奈迪这么问,史托克少校摇头说道:
  “我得用望远镜观测着弹情形,所以就是你哕,卡尔少校。”
  “说来丢脸,属下的步枪射击技术没那么高明。”
  “不然怎么办?难道还有谁会射击、技术又比你好的吗?”
  史托克少校原本只是半开玩笑的逼他,没想到班奈迪竟望着艾莉森身旁的少年。无独有偶,艾莉森也将视线投向自己身旁的少年。
  “干嘛看着我啊?”
  维尔才刚出言抗议,便听得两人异口同声说:
  “就是你。”
  “嗯,就是你啦。”


  在餐车尾部,桌椅撤开的空间。
  “就是那些贴住的地方。尽管下手。”
  窗下的墙面贴了好几块小小的胶布,框成一个四方形。    “不过也太粗鲁了——大家后退。”
  班奈迪这么说道,一面手持装填好的散弹枪走过去。
  艾莉森和菲欧娜退到餐车中段,而史托克少校站在她们前面。维尔在一旁死命地读着对战车来福枪的简易使用说明书.
  再次确定附近没人之后,班奈迪抓着前握把来回一推。随着一个机械的喀锵声,第一发子弹上膛了。
  “这会儿居然要打墙壁一一我也赔不起唷。”
  班奈迪扛起散弹枪,扣下扳机。九发铅弹一齐射出,牢牢打进木墙里。木屑四散,墙面当场开了今大洞。
  前握把拉回、退壳,前推、上膛,随即击发。班奈迪站在那里专心地用散弹枪破坏车厢。开丫五枪之后,他蹲下从脚边的盒里补充子弹。
  “对了,那是‘战壕枪’。洛克榭陆军的。”
  史托克少校如此说道.正忙着装子弹的班奈迪剎时停了手,但很快又继续装填,一面说道:“选这么忙的节骨眼讲这个,真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属下并不放在心上。”
  “是吗?那就好。”
  装填完毕,班奈迪再次对着墙壁开枪。射完了墙面,他继续对着上面的窗棂补一枪,玻璃应声粉碎,然后举起脚来对着千疮百孔的墙壁连踢好几下。
  “喝!”
  整扇窗往外掉下去不见踪影。下方的木墙碎片也跟着崩落。
  现在墙面上开了一个大洞.人稍稍缩起身子就能通过。冷风灌了进来,明媚的湖光山色到是一览无遗。
  “辛苦了。请继续装上新的子弹,等会儿用它来保护其他人吧!维尔,你戴上这个。”
  史托克少校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维尔。那是一个布做的头具,有点像橄榄球选手穿戴的头护具,只是颜色是绿与褐的迷彩色。头具的扣带在喉间,那里有一只麦克风,耳边则有耳机。还有一条长长的电线,经过电池盒与另一只耳机相连。
  “这把枪的威力很强,你最好戴上它。除了塞耳朵,也能用有线电话和我这个观测手通话。”
  维尔一面戴上,一面看着脚边那把超过两公尺的巨型机枪。
  “..............”
  太大了,他甚至无法一眼看完。
  班奈迪一直站在维尔身旁,见史托克少校也戴起耳机,便趁机用洛克榭语悄声对维尔说道:
  “最后决定。若是不相信他,我也有办法把宪兵找来。”
  维尔看着班奈迪,简单的说了一句:
  “要帮他。”
  班奈迪便说了声‘‘是哦”,然后拍拍维尔的肩膀。
  “‘凭你的技术是轻而易举,放轻松点。’、  ‘你的责任重大,千万别射偏哕!’——你自己选个喜欢的吧。”
  班奈迪以贝佐语这么说道。见维尔笑了起来,班奈迪也笑着摆摆手,然后拖着散弹枪走远了。
  史托克少校塞好耳机,看了手表一眼。
  “那就开始吧。那边麻烦你抬。”
  史托克少校和维尔两人将对战车来福枪拖向那个洞,让枪管前端伸出去。再将枪身往前推出数十公分,否则趴在地上射击的维尔就没地方放脚了。
  摆好了位置,史托克少校用脚踩下稳窄翠声尽绝裹苎。支架牢牢地咬住地毯.像是撑起了半截枪身,两个撬片被抬得离地数公分高。
  维尔趴在地上,右手持握把,把脸颊和肩膀抵在枪托上,摆出射击姿势。那副模样与其说是持枪,倒不如说是趴在一部大型机械上要来得更贴切。
  “基本要领跟小型来福枪一样,都是瞄准后扣扳机射击。后座力应该会很强,但只要把肩膀抵紧一点就不怕了。”
  史托克少校说完,接着打开电话开关问他是否听得见。
  “听得很清楚。”
  耳机里传来维尔的回答。
  班奈迪在后方对着满意点头的史托克少校问:
  “呃……难道要在列车行进的状态下射击?”
  史托克少校摇摇头说:
  “怎么可能。要是能在这种状态下命中,这个人就是一流的射击大师了一一失陪一下,我现在要去撒个大谎。”
  在车长室里,史托克少校用无线电联络装甲轨道车里的宪兵队中尉,向对方表示火车头有点问题,发现传动部有怪声音和异常抖动,所以即将改为低速运转;若是状况没有改善。还要停车检查。对方仍要继续从对岸监视。
  接着,史托克少校严格命令列车机关士:
  从现在起缓慢行进约三公里,等会儿开到能清楚看见对岸、最好是直线的地方时,鸣一声汽笛并停车。只管停车就是。除非有后续命令,否则绝不准起动。
  看着列车速度渐渐减慢——
  “好,再来该维尔大展身手了。”
  史托克少校窃喜地说道,一面走回餐车。跟着艾莉森一起来的班奈迪,这时朝无线电看了一眼。
  “............”
  班奈迪摇着头否定自己的想法,跟着回到餐车里。
2009-5-28 11:3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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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名为阴谋的列车

  这道宽约三百公尺的山谷中间,是一片碧蓝清澈的湖面。
  山谷中没有风。蓝得比天空还要蓝的水面因此平静无波,甚至像颗被剖开一半的蓝宝石,就这么镶进这座山谷似的。
  湖畔两侧,离水面约一公尺高的山坡上,各铺了一条铁路。
  北面铁路上是一辆迷彩涂装的装甲轨道车,南面则是大陆横贯豪华快车。两辆都开得及慢,几乎跟人步行差不多。
  “好漂亮哦——”
  从餐车的窗帘缝里看到湖上风景,艾莉森不禁赞叹。
  戴着头具的维尔仍托着对战车来福枪,从大洞中看见同样的景色,不禁也喃喃称赞:
  “真漂亮。”
  话才说完,便听得一声抱歉,史托克少校走过来挡住了视野。他扛着装有十发“炮弹”的弹匣,抬到维尔头部的前方,嵌进机关盒上方敞开的凹洞里。
  “中尉。”
  “嗯?干嘛?”
  “属下每次经过这里时都觉得这座湖真的好美哦。”
  “哦,是啊,这是斯贝伊尔之宝。”
  “老是叫我们别破坏这里的,是不是史托克少校啊?”
  “是啊……他有些地方还满古板的,不过我也赞成就是了。”
  “可是一看见这么美丽的景色——”
  “嗯?”
  “属下就有点讨厌自己的工作了。”
  “没办法。那是我们的使命。”


  维尔拉动右侧的子弹装填杆。把杆重得不象话,于是他用力拉到底,再放开。
  “准备好了吧?”
  电话里传来史托克少校的声音。维尔慢慢看着瞄准镜。
  苍翠水面上,一辆装甲车正缓缓行驶。装甲车的影子倒影在水面上,十分清楚。维尔将瞄准镜中的准星对准装甲车的车体尾部,也就是史托克指示的引擎部位,但因为车体还在摇晃,无法完全瞄准。
  维尔用抵在后托上的左手按下电话开关说道:
  “准备好了。不过还在摇晃,很难瞄准。”
  史托克少校回了一句:“知道了”,接着命令班奈迪等人:
  “麻烦你们到车长室旁边去,尽量采取低姿势。”
  这下子艾莉森抗议了。
  “可是我想在这里看。”
  “这里危险。万一对方反击怎么办?”
  “那维尔跟你怎么办呢?”
  艾莉森马上回敬一句,不过史托克少校没有回答。
  “……看什么看?”
  见对方一语不发地看着自己,艾莉森惊讶地问道。
  史托克少校静静地摇头说:
  “战争是男人的工作啊,小姑娘。”
  “什么嘛!你那算哪门子回答呀!难道你对身为空军的我有什么成见——”
  艾莉森连珠炮似的吼道.但被班奈迪和菲欧娜拖出了餐车。
  见三人消失在门后,史托克少校坐上椅子,趴在窗口用望远镜观测对岸。维尔距他约三公尺远,仍然伏在地上呈射击姿势,并以机枪瞄准镜瞄准。
  “差不多两边都要停了一一可以的话,麻烦你一发命中。对方要是发现自己被攻击,八成会马上还击。”
  “我懂了。”
  维尔答完,两人便没再说话。列车继续慢速行驶。过了一会儿,史托克少校才又以轻松的语调开口:
  “看来还要一会儿呢!放轻松吧。”
  “好。”
  “原来你在有名的射击大会上得过名次啊!真是人不可貌十哦,我是在夸奖你哦!”,谢谢您。还有,感谢您把艾莉森赶出去。”
  “哦……哪里——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呃,我这种问法好像有点不妥。”
  “不会。我们只是青梅竹马,八岁起就在同一个地方长大。辨是偶尔会见面。”
  “就是那间有名的穆特女士的‘未来之家’是吧?”
  “——是啊,是艾莉森说的吧?”
  “对。我看她贝佐语说得那么好,好奇之下就问了一下,她就告诉我了。我才明白原来是那么回事。”
  “………艾莉森的父亲在她八岁那年在绿岛阵亡,所以她才被送来。刚来的时候也跟其他小孩一样每天哭哭啼啼,过了好一阵子才适应,很可怜。”
  “我想大家应该都是……像我这种前敌国军人,你和她心里应该多少会怨恨吧?别否认哦。”
  “我到还好,而艾莉森一点也不会。
  “……为什么呢?”    “因为她的父亲奥斯卡.威汀顿少校是被自己人杀死的。”
  “…………那是怎么——”
  “他跟部下一起在绿岛的战场走失,而那个部下为了自保而反叛了己军。阵亡报告里说他们很可能是阵前逃亡,部下射杀少校后叛逃到西侧去。威汀顿少校的尸体在几个月之后才被人找回来,但因为是被散弹枪从近距离射中头部,听说连头盖骨都找不到了。”
  “……好惨。”
  “是很惨——最后再请教您一件事。您真正的任务是什么?史托克少校。”
  维尔面不改色的就射击位置如是问道。
  “……你想知道吗?”
  史托克少校仍拿着望远镜在看,也面不改色的回应。
  “对.很想知道。我想,我至少该知道自己待会儿要做的事有什么意义。”
  “……那我就告诉你吧,算是报答你愿意相信我一一就是逮捕泰洛尔氏。”
  “逮捕?您刚才是说‘逮捕’吗?”
  “是啊。我是这么说的。为了逮捕他,又要避免他在列车内逃亡,我才假扮成联络人来监视。这才是我真正的任务。”
  “罪名是?”
  “有两项。一项是走私这玩意儿。唉,不过也不是多大的罪名就是了。”
  “走私最新型武器还不算什么的话,那第二项呢?”
  “应该说是‘对不起全人类,有煽动战争的嫌疑’吧。他不只想保住性命.还想凭他的力量挑起好不容易结束的战争。这是天理难容的大罪。”
  “…………泰洛尔氏是不是打算出卖国家?我听说他在洛克榭都快要坐牢了。他想用自己手中所有的军事情报来换取流亡,不,是‘逃亡’斯贝伊尔的机会?这么一来可能就对斯贝伊尔有利,少数人也能藉此煽动开战了?”
  望远镜下,史托克少校的嘴做了个满意的笑容。
  “完全正确,你的头脑真灵活。没错,这种伴手礼实在太可爱了。泰洛尔氏正是打算把整个家卖给我们,但说来丢脸,上钩的却是我的同胞军人们。姑且把他们叫做‘那帮人’好了——为了消灭宿敌洛克榭,我国过去不知死了几百万人,就这么放过敌国岂不是全没意义了?那帮人可不觉得和平是一件好事,再加上裁军后生活没有保障,也让他们受不了。军队是为了保护国民而存在的,如今国民得到了稳定生活的契机,但那帮人却看不下去。一群可怜的走狗,连主人的幸福一一或者说甚至连‘谁是主人’都忘了。”
  “……他们只是不肯任人摆布吧。”
  “‘是的。那帮人相信,只要有了泰洛尔氏带来的东侧军事情报,他们就能对洛克榭成功发动大攻势,也坚信到了那时其他的军人也会赞同。这种想法虽然愚不可及,但万一事情真走到那一步,不管结果如何,都只是无谓的增加死难者罢了——战争好不容易才结束,怎么能让走狗们在自私的动机下挑起战争。要找出并逮捕那帮人还得花不少时间,所以至少不能让泰洛尔氏落到对方手里。我们要连他的保镖一起抓起来,顺便叫他招出那帮人的底细。这事非成功不可。”
  “可是,那帮人要怎么让泰洛尔氏逃进斯贝伊尔呢?要是他没水到列车上来,逃亡的事马上就会被发觉,到时候军警一定会介入调查吧?”
  “没错。所以为了克服这一点,那帮人搞出二桩恐怖计划——维尔,我考考你。‘要完全抹消一个人的存在,让别人不会再去想找他,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让他死。”
  维尔立刻答道。史托克少校静静点头。
  “对。所以那帮人要制造泰洛尔氏死亡的意外。但是‘被杀身亡’之后的麻烦事太多,如果是‘意外身亡’的话,就只要弄一场意外就行一一比方像是火车车祸。”
  “啊!……难道是整辆列车?”
  维尔以左眼瞥向史托克少校,而史托克少校依旧观望着望远镜里面。
  “对,就是那样。根据我的伙伴调查,发现那帮人的计划是这样的一一武装兵会在我们现在所在的山区镇压这班列车,将走私品和‘泰洛尔氏’掉包之后,把我们连人带车推下谷底。这场不幸的脱轨意外没有生还者。就算少了一两具遗体也不会有人怀疑。死亡名单中会有大富翁的名字。”
  “………。…就为了一个人,他们竞想剥夺四十多条人命?”
  “是啊!所以我不仅要逮捕泰洛尔氏,也要阻止这项计划。”
  “于是您就杀了车长等人吗?史托克少校。”
  维尔此话一出,引来几秒钟的沉默。
  “汽笛好像还没响呢……没想到会聊得这么久。”
  史托克的声音传进维尔的耳中。维尔的左眼仅能勉强瞥见他,但史托克少校一动也没动,姿势和刚才一样,仍然趴在窗边以望远镜看着山谷对面。
  “对……是我杀了他们,所以凶手并不是洛克榭那边的人……要想确实逃过那帮人的袭击,只有让列车比原定计划加快前进,才能在他们准备好之前设法让列车穿过山区。可是列车负员人在铁路上握有莫大的决定权。就算我跪着求他,只怕他也不会听我的。”
  “说的也是。又不能把真相说出来。”
  “所以我捏造了一个企图暗杀泰洛尔氏的凶手,好让所有乘客和服务员都在‘不愿被怀疑’的心态下同意我分离车厢。早在上车之前,我就是这么计划的!你大可觉得我这个人冷酷无情,反正我也是国家养的一条狗。”
  “……关于这一点,我现在也不想指责什么。我们只想保护自己的安全而已。”
  “我只有一点没料到,就是那帮人竟然提前行动。幸好有你
  当史托克少校说到这里时,汽笛声响起,火车头剎车了。长长车厢的行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差不多哕。”
  “我准备好了一一最后再请教您一件事。泰洛尔氏……以前是不是就跟斯贝伊尔有秘密往来?是不是西侧以前就有他的同谋,原本就一直从事走私之类的勾当,难道他也长年暗地里背叛洛克榭……?”
  “不是。是我们车上这位英雄先生免除了大战争的危机,泰洛尔氏才担心自己会身家不保,之前可能也在洛克榭极力奔走吧。只不过洛克榭那边抛弃了他,于是他打算换个地方待。他透过某种方式搭上那帮人,于是那帮人就为他搞出这么一场逃亡计
  “原来如此……真是个可怕的人啊。”
  “所以我们更不能让他挨上一颗子弹,因为要他从实招来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史托克少校玩笑似的如是说完,便将视线从望远镜上移开,面向维尔。维尔也从枪托旁略抬起头,看着史托克校的那双蓝眼睛。
  “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结果招致了这样的后果,心理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我们要让这场炮击成功。你的射击关系着大家的性命——我绝不想害死你们。”
  “...........”
  维尔没搭腔,只是稍微点了下头,之后脸颊又贴回枪托,右眼直直地往瞄准镜中看去。镜头的十字线前方,摇晃的视野正随着速度渐渐平息。
  “听我的号令射击。装填。”
  维尔握紧了扶在握把上的手,然后将大一号的枪栓往前推.便听得一个剧烈的金属声。超大型的子弹上膛了。对战车来福枪已经进入可击发状态。
  维尔吸了一口气,然后悄声喃喃道:
  “一发。”
  “差不多要停车了。”
  班奈迪说道。他正低头靠墙坐在车长室外面走廊上,两条腿直直地仲在前面。身旁的菲欧娜和艾莉森也是一样。
  “唉,真不知该说什么。这趟旅行变成这样,我觉得我该负点责任。”
  听班奈迪这么说,艾莉森回答道:
  “算啦,别在意。只要今晚还能跟维尔睡在一起,我就没话说啦。”
  “中尉,列车停下来了,我们也该停车了。”
  “好,麻烦你了。那列车映在湖上,看起来还满漂亮的呢。”
  “是啊。要是再长一点的话,映出来会更壮观吧一一啊?”
  “怎么了?”
  “……中尉,你不是说他们在集训场切掉后五节,剩下八节开出来吗?”
  “对。怎么了?”
  “怪了……”    “哪里怪?”
  “怎么看都只有七节车厢啊……”
  “……什么?”
  “没错啊……”
  “五、六、七……的确少了一节一一啊!开车!”
  “咦?”
  “马上开车,一班不是故障,是被他们挡住了!”
  “咦?”
  “马上开车!把头低下去!快快快!”
  就在列车完全静止之后——
  “发射。”
  史托克少校沉稳的号令。维尔射击。
  这管巨枪发出吼声。
  从枪口喷出的气体令整节车厢的玻璃都在摇晃,墙洞上残余的木屑也被喷得漫天飞舞。枪身猛然一震。支架底端的爪子因而勾破地毯而挖进地面。维尔的身体被后座力撞得向后退,脸上的表情也扭曲了一下。空弹壳弹出来,在地板上弹起。
  直径两公分、重达一百五十二公克的子弹从枪口射出,在猛烈的动力与旋转之下划过湖面,在零点四秒中飞越三百公尺的距离——
  “什么?”
  几乎差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子弹穿过装甲轨道车前一刻还在的空间,击中了对面的山壁。一块大石头被打得粉碎,扬起一阵沙尘。
  史托克少校不禁大喊。在望远镜的视野中,只看见从山壁跳出来的小石块打中了装甲轨道车。    “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什么小东西打到了我们……我们该不是被攻击了吧?”
  “可恶!所以他们才故意停车吗?我们被算计了!——加速前进!一定要超在他们前头!”
  “没射中!对方发动车子了。”
  史托克少校喊道。维尔马上回答:
  “我看见了。我们也起动吧!否则我不能瞄准。”
  “可是——”
  “快点!”
  匆匆拔掉电话线插头,史托克少校奔出餐车,差点儿踢中坐在走廊上的班奈迪。只见他纵身一跳,顺势冲进了车长室,一抓起无线电就向机关士大吼:
  “马上开车!否则就没命了!”
  大陆横贯豪华列车再次缓缓起动,缓缓加速。缓慢得令人心
  “发生了什么事?”
  班奈迪问道。
  “只差一步先被对方发觉而把车开走了。我们也得赶快跑。”
  “边跑边射击吗?太乱来了啦。”
  “还有别的法子吗?你们给我待在这里,艾莉森!”
  史托克少校厉声一吼,被他直呼其名的艾莉森回敬一个白
  “干嘛啦?”
  “你在这里别乱跑。不准伸出头去——接下来只有相信维尔
  了。”
  见史托克少校义正词严地直视自己,艾莉森轻蔑地耸耸肩,“哈”地冷笑了一声。
  “不必你鸡婆啦——我什么时候不相信他了。”
  史托克少校走进餐车之后,班奈迪也抓紧了散弹枪站起身来。
  “你去哪?”
  菲欧娜问道。
  “我去骗骗敌人,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就是了。”
  “怎么骗?”
  班奈迪拿起那把散弹枪,亮给她看。
  “用这个。角度抓对应该就能打中吧!况且这又是散弹。”
  艾莉森快嘴接道:
  “就算打中,也不过是敲敲装甲车的钢板罢了吧?”
  “对。不过这么一来,对方就不会注意维尔了。”
  “原来如此……”
  班奈迪看着菲欧娜说:
  “所以我得去出出风头。请你在这里等我。”
  “好,早点回来哦。”
  看着菲欧娜的笑脸,班奈迪缓缓弯下腰,将自己的脸靠过去。
  见两人闭上眼睛轻轻一吻,艾莉森的嘴动了几下,但没出声。
  (真不合理)
  “能瞄准吗?”
  “还没。”
  史托克少校冲回来接起电话线,一面向维尔问道.维尔也立刻回答。
  维尔已将对战车来福枪极力往左拉,枪身几乎要抵到墙洞的左缘了。
  列车越开越快,晃动和噪音越来越明显。维尔在瞄准镜里看见的景色正大幅跳动着。
  片刻后,维尔终于开口了。
  “快好了。”
  “现在我们只好边跑边射击了。你有在移动中射击的经验吗?”
  面对史托克少校的问题,维尔静静答道:
  “只有一次。”


  “列车启动了。”
  “我看到了。机枪装填彻甲弹,十发就好。全体人员准备开炮。”
  “真的要想列车开火?”
  “只要朝对方的狙击处开十枪就行。叫炮手尽量别射中车厢底座!喂,这又是什么声音?——又来了!”
  “他们又向我们开火了,不会错的。应该是来福枪之类的吧?子弹被装甲弹开了。这点攻击动不了我们的。”
  “一样。既然被攻击了就要还击。从哪里打来的?”

  第一辆餐车的第一扇窗前。
  唯独那里的窗帘和窗户都被拉开。
  “喝啊!”
  班奈迪半跪半蹲地发射散弹。列车速度虽然加快,但见山谷对面的装甲轨道车已经开到列车的斜前方了。
  “差不多这样吧。”
  班奈迪继续保持枪口略微朝上的角度,再次扣动扳机。接着,他利落地滑推前握把,再次上膛。    “要击中啊。”
  第二发。
  “枪声?”
  听到维尔的疑问,史托克少校快速往窗外一探,然后回头进来答道:
  “哦,英雄先生替我们引开对方的注意力。”
  接着他继续观测对岸,瞪着已经超前不少的装甲轨道车.
  “瞄准好了吗?”
  “再一下下。”
  “又来了!可恶!——他们到底在哪里……?”
  “中尉,找到了,在倒数第二节,靠近车厢前头。”
  “我看……有了。有枪身从窗边伸出来。”
  “果然是来福枪之类的。”
  “白痴。想逞英雄?机枪呢?”
  “准备好了。”
  “好,我们换位子。我来射击,把他连人带窗打成蜂窝。叫他们放慢速度,让我们并行。”
  行驶中的装甲轨道车顶上,炮塔正慢慢向左转动。突出于炮塔之外的细长枪管也被拉高成水平位置。接着喷出火光。
  哒哒哒哒哒哒。枪口进出连番火光.之后扬起一缕轻烟。
  击出的十发子弹接连命中窗棂附近约两公尺见方的区域,包括散弹枪的枪身、枪托及窗体本身。玻璃被打得粉碎。将太阳光折射得五彩晶莹,被打成了两截的散弹枪便在这阵光中往车厢的另一侧弹去,狠狠撞上墙壁,又弹回来。
  空无一人的餐车中,只有坏掉的散弹枪闷闷地落在那张高级绒毯上。
  “好!射穿它了。”
  “收到。这样走下去就没问题了。稍微放慢速度。”


  “我回来了。”
  班奈迪坐回菲欧娜身旁,一面说道。
  “你回来啦。刚才好大声啊!是怎么回事?”
  菲欧娜问他。却见班奈迪没事似的答道:
  “大概我是绑在窗帘上的枪被他们打中了吧。好可怜。”
  “机会来了。发射。”
  维尔开了第二枪。
  装甲轨道车的炮塔侧面,一个巨大的火光亮起。



  “哇啊!——这又是什么?”
  “有东西击中我们.而且是大口径的枪!对方还活着!”
  “加速!马上寻找攻击来源!”


  “命中——是炮塔侧面。还没停车。”
  “收到。”
  维尔闭上左眼.右眼则目不转睛地望着瞄准镜中的装甲轨道车。眼前的地板上滚着两枚大弹壳。
  “摇得很厉害……”
  “冷静下来。还有机会。车轮开过铁轨接缝后的那一刻会稳住。”
  “可是对方的车速加加减减,一直瞄不准……”
  相对于维尔焦急的声调,史托克少校的回答听起来格外沉着。
  “就算是好可,你应该在卡亚西庆典上做过目标后方的射击才是,现在就跟第三竞技的‘打兔子’要领一样。你回想一下那个轨道上滑动的兔子靶。现在的目标更大呢。”
  “…………了解。兔子就没问题了。”


  “在哪里……他是从哪里开枪的……”
  “中尉!发现了!在列车最尾端!”
  “…………有了!他们居然还给车厢开了个枪眼……?混帐,耶根本是大炮嘛!机枪装填。有多少子弹就装多少。”
  “——准备完毕!”
  “好,看我的!去死吧!”
  装甲轨道车的机枪再次喷火,只比维尔的射击早一点。五发作一发连射的曳光弹勾出细细的光线,映在澄蓝的湖面上。
  那阵风从列车的白色车顶上呼啸而过,打在山坡上,激起一排土尘。
  “什么?——该死!刚才的冲击把瞄准器弄偏了!”
  维尔扣下了扳机。
  第三发。枪身附近的窗玻璃被震得出现一道道裂痕。
  子弹飞翔在湖上。比音速还快的弹身形成重重震波,在平静如镜的水面上留下一道白而浅、细如绢丝的水痕。
  子弹并不是朝着兔子靶飞去,而是装甲轨道车的车体后部。
  钻过履带,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地贯透车体外层钢板,直穿内侧燃料槽的薄铁片,在上面开了一个小花冠似的洞。子弹继续在车体内乱弹,打出来的火花蹦进从燃料槽里涌出来的汽油河。
  车体后部爆炸。通红的火焰将车体向前高高掀起。
  爆炸声将湖面激出一片扇形涟漪,传到列车时,装甲车的起火处正好跌落轨道之外。轨道车轮脱轨了。
  浓浓黑烟冲天之际,装甲轨道车开始脱轨斜行。
  “别掉进湖里哦!拜托别弄脏湖。”
  不知是不是史托克少校的呢喃上达天听,只见车体先是大幅右倾,履带摩擦到右侧地面;紧接着那根突出如角的缓冲器戳进了枕木。反作用力竟使车身向左翻去。火花四进中,车体继续向前滑行,最后终于停止。
  横倒在铁轨上,装甲轨道车的黑烟不再向后拖长,而是在无风的山谷里直直地往上升。
  山谷对面,大陆横贯特快车的白色车顶悠然驶离。


  “怎、怎么了……?有爆炸啊。”
  “恐怕是他们用对战车来福枪击退宪兵了吧。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趴在在贵宾室的窗前,泰洛尔脸上的油都沾到玻璃上了。伊安的回答则是一贯冷静。
  “哦!我的来福枪真不是盖的!只要数量够,步兵的战斗能里就是不同凡响!吃屎去吧!宪兵!别来烦我们!”
  泰洛尔激动地挥拳大喝。
  “..........”
  看着他的背影,伊安无言地拿起搁在椅子上的手枪。
  “老爷……”
  泰洛尔回身,见伊安把枪拿在手里,十分惊讶。
  “怎么了?”
  伊安垂下枪口,不住地摇头道:
  “不对劲……绝对有问题。”
  “怎么不对劲?你说说看。”
  “照计划,我们应该是在湖边停车后交货。”
  “可是既然事迹败露,宪兵也追来了——”
  “我们知道买主是‘斯贝伊尔军方的组织’。万一这批宪兵也是那组织的成员……”
  “照你这样说,那男的说词又怎么解释?”
  “所以我才怀疑,万一他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个人……一切就说得通了。”
  听见这番推论,泰洛尔气得满脸通红。
  “你说我们被算计了?”
  “还不能断定,但我认为可能性很高。我现在就去查个清楚,老爷请待在这里。我会从外面上锁,不管谁来千万别开门。车长死了,现在只剩我有钥匙。”
  听伊安的语气如此冷静,泰洛尔便也点头同意。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不过!”
  “是。”
  “无论如何,你绝不能死。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卷土重来啊。”
  “……遵命。”
  伊安深深鞠躬后,便挟着装上枪托的手枪走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锁声在门外响起,沉沉地传进屋里。
2009-5-28 11: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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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了对战车来福枪,维尔仰倒在地毯上。
  “干得好。太精彩了。”
  史托克少校如是说道,走过去对他伸出手。
  “肩膀还好吧?没脱臼吧?”
  “还好……只是后座力震动时,肚子跟皮带扣摩擦得有点痛。”
  “哈哈。不过你表现得太棒了。可以拿掉了。”
  两人都站起身来,拿掉耳机与头具,此时班奈迪三人开门走了进来。
  “大家都没事吧?——来来来,多夸维尔几句。还有英雄苎生也立了大功。”
  艾莉森二话不说地走向维尔,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汗水。
  “都是汗。不擦掉会长痱子啦!”
  只见维尔苦笑地说道:
  “不会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拿给艾莉森。
  “拿去擦手。”
  艾莉森朝手帕看了一会儿——
  “嘿!”
  “ 哇啊!”
  她接过手帕后,便在维尔脸上用力擦了起来。
  “——乱动小心受伤哦!真是,也让我做点事情嘛!”
  “那帮人会怎么样?”
  班奈迪在沉默地望着他们两人的史托克少校身后问道。史托克少校回头答道:
  “以后再说——我现在得去联络机关士们,还得对大富翁讲几句好听的。各位请在这里等一等。”
  史托克少校说完后便走出餐车。

  *    *    *

  “阻止泰洛尔氏的逃亡并逮捕他…那才是史托克少校真正的目的吗。……”
  “他是这么说的。”
  “那就说得通了!他说他是从首都斯福列史拓斯来的,或许是军方秘密情报部之类的人吧。总之我敢肯定他不是普通的军人。”
  艾莉森等人正坐在餐车人口两旁的椅子上。交谈的是班奈迪和维尔。    “也许他们打算把泰洛尔抓起来逼供,再靠他的证词将‘那帮人’一网打尽吧。我看我军也有不少人牵连,恐怕会动摇整个军事体系、发展成天大的丑闻吧!——这也没办法,反正怎么都避免不了裁军了。唉,连我都想退役算了。”
  “可是就为了这个目的……无辜的车长他们都被……”
  菲欧娜神情哀痛,说不下去。
  “他的行动是不值得嘉许,不过……要是不那么做,连我们在内的四十多人都会跟着牺牲!”
  说到这里,班奈迪突然打住,随即改口:
  “不,算了。拿人命数量放在天秤上比较,真是军人的坏习惯一一史托克少校之前不说,也许是怕我们不愿意帮助他吧。”
  维尔从身旁的艾莉森手中接过水瓶,正在喝水,听到这里停了下来。
  “不过……我还是不懂。”
  “不懂什么?”
  艾莉森问,维尔随即答道:
  “当时他为什么不杀我们?我们看见他杀害车长的那一幕,害他的杀人行动提前曝光。否则他也不必让泰洛尔氏演那出戏,大可找个适当的时机自己发现杀人现场.再逼列车开到集训场就好了啊。”
  “这么说也对……”
  艾莉森嗫嚅道,马上又说:
  “我知道了。”
  “嗯?”
  其他三人闻声抬起头来,一起看着她。
  “一定是那个少校爱上我了。”
  艾莉森说道。
  众人顿时一阵沉默。车轮规律的声音,听起来突然变大了。
  “……”
  维尔愣愣地看着艾莉森好一会儿。
  “什、什么嘛!人家只是开个玩笑嘛!”
  艾莉森赶紧辩解。话才刚说完,便听到敲门声。
  敲门声来自走廊通往餐车的门。艾莉森坐得最近,但却看不见玻璃外有人影。
  “?”
  她没多想就开了门,却见蹲低了身子的伊安正朝她撞来。
  “哇——”
  “艾莉森!”
  维尔从后方把艾莉森往旁边一拖——
  “哇啊!”
  伊安的左肩撞上了维尔的腹部。这一撞力道之大,维尔整个人都往后飞了出去,甚至在两脚着地后仍止不住跌势,就这么狠狠地摔在地毯上。他蜷缩着身子往后滑了出去。
  “维尔!”
  艾莉森大喊,身体却同时缩起。伊安踢了个空。艾莉森屈着身子奔向痛得在地上扭成一团的维尔。
  “可恶!”
  伊安啐了一口。正准备架起右手上的手枪时,却见一把椅子朝自己的胸口横劈而来。原来是站在一旁的班奈迪双手抡起椅冷不防地挥了出去。
  随着椅子碎裂,伊安弓着身子踉跄连连,手里的枪也摔了出去。在半空中走火的手枪把子弹射到了空外,弹壳没有顺利退出,正把枪掉在地毯上。
  “退后。”
  班奈迪揪着菲欧娜的衣服,使劲将她掼倒在墙边。
  “混帐!”
  转眼伊安竟已经重新站直,双手握拳。班奈迪挥出右拳打中了他的左脸,却见他倾着头反瞪着班奈迪,眼神极其凶恶。
  “啊?”
  “喝啊!”
  伊安暴暍一声,左手掌已朝班奈迪推出。挟带着全身重量的这一记推掌式,结结实实击中了班奈迪的右胸。
  喀!一个令人不舒服的声音响起。
  “呃!”
  班奈迪的身体往后跌去。简直像表演特技似的一一菲欧娜看着他从眼前飞过,朝足足三公尺之外的窗户撞去。扯着情急之下抓到的窗帘,班奈迪挨着墙颓然倒地。
  班奈迪痛苦地呻吟着,拾起头怒目瞪视伊安。但见伊安的嘴角也淌着血,回瞪他说道:
  “英雄先生。你这样怎么在战场上生存呢。”
  “要是在天空,我有信心不会输给你……你倒是老当益壮啊.”
  “这里是陆地。这个还你。”
  伊安单手抓起椅子,忙不迭地朝班奈迪掷去。班奈迪连忙以双臂护住自己的脸,椅子应声碎裂。
  “唔!”
  班奈迪晃了一下,终于抚着右胸昏倒在地。
  伊安快速地浏览车内。见维尔仆倒在车厢中央的地上——
  “维尔!维尔!”
  艾莉森在身旁慌张地想摇醒他。右前方的班奈迪也倒地小起;至于近在左手边的墙角处——
  “.............”
  菲欧娜正惊恐地仰头看着伊安。
  “嗨。下任女王。”
  伊安的表情异常冷静,几乎令人战栗。菲欧娜双手摸索着向后退,没几步就碰到墙壁了。
  “杀女人不是我的兴趣,不过我想你已经渡过人生中最精彩的时刻了吧。以后就让人民向你献花好了。留你一个活口会有麻烦的。”
  伊安说着,一步一步逼近菲欧娜。
  “菲……逃啊……”
  是班奈迪的声音。
  “.............”
  菲欧娜坐在地上,看着伊安来到自己面前。
  “再见了,下任女王。”
  伊安弯下腰,双手伸向她纤细的颈子!这一刻,菲欧娜却笑了。
  “?”
  伊安停下了动作。
  “不过比起当女王,我或许更适合——”
  她笑着说道,右手已经从腰际的小皮匣钻过了伊安的左臂之下,旋即仲到他的面前。乎里握着一管银色的细长机器。
  “笑一个。”
  菲欧娜按下快门。
  “啪”的一声,闪光灯发出强烈的光芒。伊安反射性的闭上眼睛,整张脸也被一片白光所覆盖,五官顿时失去了起伏,而他的影子映在对侧的墙上,一闪即逝。
  “啊!”
  菲欧娜紧接着用照相机猛力往他的前额一敲。打得他往后仰,随即把握机会从他身旁钻过,往班奈迪身边爬去。
  这时的艾莉森还在猛摇维尔。
  “维尔,维尔!”
  只见维尔俯卧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转醒过来。
  “别再让我更痛了……”
  维尔气若游丝地说道,接着他继续说:
  “左边的腰……快……”
  “嗯?”
  艾莉森马上翻开维尔的外套。
  “可恶!”
  伊安大声咆哮,一面扶着墙壁站起来。他的呼吸紊乱,连连用头眨眼。
  “好样的你……”
  他看见菲欧娜正扶起班奈迪。班奈迪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仍然挣扎着起身靠在墙上。
  “我要宰了你们!”
  盛怒中的伊安吼道。就在这时——
  “举起手来!”
  是艾莉森的声音。
  “!”
  伊安转向车厢中央,只见艾莉森半跪在倒地的维尔前面,右膝及地。
  “否则我开枪哕!”
  班奈迪交给维尔的那把转轮式手枪就在她的手上。她用双手牢牢地握住,向前伸出。距离约有七公尺。
  靠着墙的班奈迪和扶着他的菲殴娜闻声望着艾莉森,接着又望向伊安。
  “别开玩笑了……”
  听见伊安的威吓——
  “那我开枪哕!反正我也想试试。”
  艾莉森当下就扣了扳机。弹筒转动,同时弹起的击锤砰地倒下。
  磅!
  在一个单调的破裂声同时,枪身也因后座力而弹起。
  之后,只见伊安茫然地站在那儿。
  “………”
  他低下头,大致检视自己的身体,却没发现任何异常。接着他转过头去,看到餐车门的玻璃窗上多了一个蜘蛛网。
  “小姑娘……你的技术真差。”
  伊安老实不客气地道出感想。
  “少罗嗦啦!我只是不习惯这把枪!要是用我自己的早就打中你了!”
  艾莉森恼羞成怒地说道,又在扳机上施力。
  磅!
  第二发被浪费的子弹,在艾莉森和伊安之间的地板上开丁个小洞。开枪的人自己也吓了一跳。
  “反正你赶快给我投降!”
  她再次将枪口指向伊安,高声暍道。
  “你是在开玩笑吗?我可以笑吗?”
  伊安马上反唇相讥。
  班奈迪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终于忍着痛说:
  “别对着头……肚子……瞄准肚子。”
  “可恶!”
  艾莉森再次开枪。
  磅磅!
  连着两发。伊安赶紧甩手臂护住脸。第一发打破了装饰在后方墙上的盘子,第二发打中了伊安的右胸。
  “唔!”
  伊安低吟了一声,一度被往后推的身体随即向前倾。眼看着他跌步踉跄——
  “万岁!——咦?”
  只踏了两步却又站定了。
  “什么?”
  班奈迪睁大了眼睛。
  “好痛……”
  伊安发出呻吟声,却见他抚着被击中的胸口不住的揉,手上竟没看到一滴血。
  “算你狠。这倒是满痛的。”
  “为什么?”
  艾莉森举着手枪尖声问道,伊安继续轻轻敲着自己的胸口。
  “不过这还真是个好东西。以后都该讣十兵们穿上它。”
  “该死!是防弹背心……”
  班奈迪咒骂道。脸色随即一沉——
  “还是对准头部吧……”
  “看我的!”
  磅!
  第五发。伊安又举起双臂捎住脸部,想不到子弹从他的侧腹外大约四十公分处的空间射过。
  “小姑娘,我看你绝对没有射击的天分。別人也常这么说吧?”
  “你闭嘴啦,”
  “只剩一发哕。”
  “我是想最后再打中啦!”
  “哦,是吗?你再射偏看看,我会把你们所有人的尸体扔进湖里去。”
  “你这……”
  艾莉森瞪着伊安,乎上的枪一直晃动,迟迟没能瞄准。准星从伊安手臂下的头部晃过,然后又回来,再晃过。列车偶尔的震动,更令摇晃增幅。
  “怎么了?”
  伊安向前踏出一步,企图恐吓她。
  “你这……可恶……”
  一道汗水从艾莉森的额角流下。
  “冷静。”
  这时有个声音响起,有人从艾莉森的后方抱住她。一头褐色短发贴着她金色长发的左侧。
  “维尔!”
  艾莉森转向左。视线中只有维尔的侧脸,近得比什么东西都来得大。维尔的额头右边有一道细细的血在流。
  “我来帮你!——手再伸直一点。右手像是往前推.而左手相反的往后拉。”
  维尔一步一步将自己的手叠上艾莉森的双手,把她连手带枪的握在手心里。右乎食指也和艾莉森的交叠。
  “放心,只要一发就够……”
  看着那两人依偎在一起瞄准自己,伊安稍稍张开了双臂,轻蔑地说道:   “少给我开玩笑……那是干什么?玩小孩子游戏吗?”
  在一旁的班奈迪看着伊安的眼睛,对他说道:
  “最后再告诉你,他是卡亚西的第六名。”
  “.........”
  伊安的视线这才转回两人身上。
  “对……往左一点。扳机用收紧的,就像拉风筝线那样……别那么用力……车轮一通过就开枪。准备好了吗?”
  “恩!”
  被维尔脸贴着脸,艾莉森乖乖的回答。
  随即!
  “喝啊——!”
  伊安咆哮着冲向前。维尔最后叮咛道:
  “往右一点。对一丁开枪。”
  磅!
  第六发枪声响起。男子的吼声和冲锋都停住了。寂静的剎那过去后,男子原地一跪——
  “啊、啊……?”
  接着扭着身体向后仰倒。他的额头上多了一个小洞,鲜血经头顶往后流到地上。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映着白色的天花板。
  “可恶……被、打中了……”
  伊安的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
  “我死、了、以后——老爷、会怎——么、样?”
  “会以走私武器未遂的罪名被逮捕。斯贝伊尔没有死刑,保证是在舒适的监牢里过日子。”
  抚胸站起的班奈迪回答宁男子的问题,并在菲欧娜的搀扶下走过去。
  “……是、吗……哈哈!”     看着男子的嘴唇不再动,班奈迪使用手指按着他的颈侧,接着对着那双未瞑的眼睛说道:“你是个了不起的保镖。”
  菲欧娜静静地伸出手去,合上了男子的眼。
  “愿你的灵魂在天同得到救赎。”
  她对这名含笑死去的男子悄声说道。


  “维尔,艾莉森,你们没事吧?”
  班奈迪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几乎完全软瘫的维尔,和拼命撑住他的艾莉森。
  “没事。只是有点重……”
  “抱歉。我没力气了……”
  过一会儿,维尔总算才慢慢撑起自己的身体,坐在艾莉森旁边长长呼出一口气。
  “维尔的身体没事吧?”
  “还好,没什么事。只是刚才没办法呼吸——倒是班奈迪先生你……”
  “啊——我吗?肋骨是一定裂了啦!痛得很。哎,反正死不了的。”
  班奈迪如此说道,见菲欧娜担心地盯着自己,便笑着对她说:
  “还有,你也很厉害。谢谢你救了我。”


  艾莉森用瓶里的水沾湿手帕,一面按着维尔的伤口。一面打量他的脸,不厌其烦地一再问他不是真的没事了。
  “只是擦伤,没事的。”
  维尔答道。
  “可能是刚才的话被他听到了。太大意了。”
  班奈迪此话一出!
  “!”
  维尔突然抬起头。艾莉森的手摸了个空,手帕也掉下去。他的伤口已不再流血。
  “那……”
  维尔兀地站起来,走过去拾起伊安掉的手枪。
  “怎么了?”
  “史托克少校在哪里?该不会被伊安给——”
  维尔拉动手枪的滑套,将卡住的弹壳给退出来,装填下一发
  “我也去看看。”
  “我也——”
  “你留在这儿。”
  维尔丢下这句话后。消失在门后。


  厨房外的长廊上。史托克少校正走过通往前方连结区的门,发现维尔从车厢尾部小跑步过来。
  “咦?——维尔。”
  史托克少校惊讶地说道。
  维尔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发现是史托克少校,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到长廊,史托克少校这才发现维尔的额角渗血,又见他后手握着那把有枪托的手枪,不由得大吃一惊。
  “发生了什么事?”
  “泰洛尔氏的保镖听到我们讲话……差点杀了我们。”
  “然后呢?”
  相对于激动得几近大叫的史托克少校,维尔却是十分镇静。
  “我没事。”
  “这个我用看的也知道!我是问其他人怎么样了?”
  “艾莉森她……”
  说到这里,维尔停顿了一会儿。史托克少校则闭上眼睛。
  “她开枪杀了那个人,救了我们大家。其他人也受了伤,但都还好——不过,这下子是永远不可能要他自白了。”
  “那也……唉,大家都没事就好。无所谓啦,有泰洛尔氏的自白就够了。”
  “史托克少校您去哪儿?”
  “车长室的无线电不通,我只好走到火车头去交待事情。现在都讲清楚了,我们会直接下山。”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跟保镖起冲突可。”
  “哦,谢谢你替我担心。现在只差直接跟泰洛尔氏讲了。其实要逮捕他也可以,不过还是先看着他直到山下吧!那间贵宾室虽是防弹的,但也让他无处可逃。”
  史托克少校迈开步伐,穿过连结区走到贵宾车厢的门前。维尔跟着他走。
  保镖房的门没有上锁,两人径自走进去。史托克少校敲了敲贵宾室的门,没有反应。
  “泰洛尔先生!是我!请开门!”
  防弹规格的门扉特别厚重,史托克少校便又重重敲了几下。却还是不见回应。
  “该不会……”
  他推推门把,却推不动。门上锁了。
  “伊安身上应该有钥匙。能麻烦你去拿吗?”
  史托克少校问道。维尔点点头。
  “好。您小心点。”
  维尔即刻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史托克少校喃喃说道:
  “这么老实真不错!长大后别变成像我这样的坏人哦!”


  “过一会儿,维尔从餐车走回来。
  “找到了。”
  并把钥匙交给史托克少校。在维尔身后,艾莉森及任菲欧娜架着的班奈迪也出现了。史托克少校笑着说道:
  “看来大家都还好。”
  “托你的福。”
  神情最为疲惫的班奈迪说道。
  艾莉森抬起头看着史托克少校。她的金发吸进不少维尔的血。
  “碰上这么多倒霉事,我以后再也不要跟你一起旅行了,史托克少校。”
  “真是抱歉。”
  史托克少校苦笑地说完后,再次敲贵宾室的门。随即秉告说他要进去了。
  他插进钥匙,打开门锁,接着推开门扉。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史托克少校的声音响起。
  五人走进了贵宾室,见到的却是一具坐在沙发上的尸体!头部流血,右手无力地垂下。地上有一把小型手枪。
  “是畏罪自杀吗……”
  班奈迪喃喃道。接着又说:
  “伊安,你家老爷死了。请你自己去问他原因吧。”
  史托克少校拾起手枪,将弹匣和子弹取出放在桌上。桌上还有一把这个房间的钥匙,雕铸得极为华丽精致。
  打从走进房里起,维尔就没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泰洛尔的尸体。
  这时,却听见史托克少校仰头哈哈一笑。
  “斯贝伊尔是没有死刑的,就算受审,至少也能保住性命.偏偏——费了这么大的工夫,到头来我的工作还是失败了。”
  史托克少校说着,话里有一丝自嘲。
  “讽刺啊,讽刺!我一心以为骗过了泰洛尔氏,没想到最后却被他摆了一道。要是这世上真有命运女神,那……”
  “那会怎样?”
  面对艾莉森的质问,史托克少校答道:
  “那她一定是个坏到骨子里的恶婆娘。”
2009-5-28 11:4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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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答案是艾莉森

  载著两具死尸,弹痕累累的大陆横贯列车穿过伊尔拓亚山脉。列车在山脚下的丘陵地带停车时,维尔等四人已经睡着了。
  他们在乘务员专用的卧车拉出床垫,加上备用床单和毛毯,铺在第一辆餐车受损较轻微的后方地毯上,就这么整齐地排排睡起来。一旁摆着空了的面包篮和果酱瓶,空水瓶在地毯上滚着。
  “到咯。”
  史托克少校唤醒了三人。只有艾莉森是维尔叫醒的。
  他们在一处宽广的车库中。这间库房盖得十分狭长,恰恰好包住列车。火车头正在检修,折得七零八落地停靠在隔壁轨道上。窗外一片漆黑,但看得见天花板的钢架外露,挂在上头的灯光昏暗。
  “抱歉,这里油臭味很重,我想我们总不好停在引入注目的车站月台上,所以就开莱军方的火车工厂了。我的伙伴会负责善后,现在就请各位搭车到旅舍休息。我们目前正在伊尔拓巫山脉西麓一个小镇,颇有历史和古趣,风景也很漂亮哦。”
  史托克少校说完了这些,又加了一句:
  “这个小镇叫做‘莉莉安’。”


  史托克少校必须留在工厂里,于是四人便与他道别,然后跟着一名负责担任向导的身穿黑西装的男子,由那人驾卑开进了夜色中的小镇。载着四人行李尾随在后。
  黑衣人带他们搭电梯来到最顶楼的客房,并分别将班奈迪和维尔、艾莉森和菲欧娜分在同一个房间——令艾莉森大为光火劈头就是一阵埋怨。
  领教到艾莉森连珠炮似的猛烈的攻势,那人不由得矮了半截,只好推说自己也是遵照史托克少校的命令办事。
  “算了,班奈迪先生也受了伤,今天先早点休息吧。”
  维尔出言安抚,却见艾莉森恶狠狠地朝自己一瞪,然后不甘心地跟菲欧娜一起走进房里。
  班奈迪和维尔也进到他们的豪华客房,不久就有医生赶来。那医生什么也没说,也不多问,自动地为班奈迪和维尔诊察起来,随后开了几颗止痛药给疑似肋骨裂开的班奈迪,又在维尔的伤口上抹了一点消炎药膏就离开了。
  于是,房里只剩班奈迪和维尔两人。
  “艾莉森不同房,正好。”
  维尔开口这么说道。仰卧在另一张床上的班奈迪听得一脸狐疑,于是维尔便对班奈迪说道:
  “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
  “维尔……这个……一时之间很难相信一一只是我们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能推翻它……”
  “我不希望事情就这样结束。有没有什么好方法?这里是斯贝伊尔,只有拜托班奈迪先生你帮我想一想了。”
  “............”
  “拜托你。”
  “……好吧,其实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只要明天能找到个像样合适的场所……不过你的计划挺危险的哦!”
  “只有我会危险,而且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要是不解决,我们会永远被蒙在鼓里。”
  “............”
  “拜托。”
  “好吧……就照你的计划吧。”



  “那个老少校在想什么呀!还有维尔也是!”
  “算啦算啦。”
  “真不敢相信!太过分了!白痴!”
  “算了算了,来日方长嘛。”
  “要是事情就这样结束,我的作战岂不是大失败!”
  “那我们就努力别让事情这么结束呀。”
  “没错!——不过今天就先睡吧!这房间好像满贵的。”

  *    *    *

  翌日早晨。
  “咦——上面写什么啊?——‘莉莉安镇始自中世纪,原为建于湖畔的独栋别墅,供伊尔拓亚皇室疗养所用,并以当时国王之侄、后以圣君闻名于世的莉莉安女王之名命名之’。恩——‘产业革命后,工业化的脚步急遽,炼瓦建筑成为最早被列入历史建筑保护法的的对象,也因此闻名遐迩。本镇有流自伊尔拓巫山脉的清泉滋润,镇郊更盛行花卉栽培以供香水原料所用。初夏时节则满城花开,素有西麓花都之名’。”
  “好美的小镇呀……说起来真讽刺,要不是发生这些事,我们绝对不会到这里来——啊,’’
  “怎么了?”
  “我把相机忘在房间里了……两个都没带。我真笨。”
  街道两旁的房舍全是褐色炼瓦建筑,加长型的高级轿车行驶其间,还有一名身着黑色西装、戴墨镜的男子担任司机。斯贝伊尔是左侧通行,因此汽车的驾驶座在右侧。
  车内有玻璃隔开前后座,后座空间非常宽敞,四个座位两两相对。捧着从旅舍拿来的观光手册,艾莉森边看边翻成洛克榭语,隔壁坐的是忘了带相机出门的菲欧娜。她们两人对面则坐着维尔和班奈迪。
  艾莉森穿得和昨天差不多,简单的棉质长裤配上皮夹克,膝盖上摆着她宝贝的帆布小包。菲欧娜在长裙上搭了一件白色女用衬衫,外头罩着开襟毛衣外套。维尔和前天一样穿着学校制服,只是衬衫换过。他带着一只类似公文袋的手提旅行包。
  而班奈迪!
  “话说回来,你干嘛穿成那样?班奈迪。”
  他穿着一身军服。
  全套笔挺、一丝不苟的黑色空军制服。领襟的阶级章和胸前的勋章闪闪发亮,腰上系着皮带和手枪套,外加腿上的一顶大军帽。全车只有他一人穿得很不休闲。
  “这算是我的正式服装……”
  班奈迪的回答引得菲欧娜满脸不解。
  “所以我们待会儿是要去哪里吗?”
  艾莉森问道。
  “要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
  “怎么个漂亮法?”
  “待会儿再说……”
  班奈迪含糊以对。艾莉森和菲欧娜一副纳闷的表情。
  维尔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炼瓦屋一间间的经过。
  穿过小镇,在一片红壤土的丘陵地带开上好一会儿之后,研车停在一处小小的湖边。湖畔长满绿树,像是将湖面包覆起来似的。这一带被划为公园,处处听得到鸟叫声,还有春天微暖的轻风吹来。
  不远处有一栋石造建筑。高大的拱门敞开,望进去可见走道左右排放整齐的长椅,走道尽头则是一座祭坛。祭坛上刻着女神和天使的模样,前方则有一排金色和银色的烛台。
  “这里好漂亮哦,”
  菲欧娜下车看见这幅景色,不禁赞叹起来。班奈迪也戴上军帽走出车外,维尔和艾莉森跟在后面。
  “你喜欢就好了。这一带有很多像这样兼作公园的礼拜堂,有时也会在这里办庆典或音乐会等等活动。夏天时到处都开满野花,漂亮呢。”
  “现在就够漂亮了。这是山上没有的风景呢!”
  “现在这里没人,不过假日时人很多。其实我家的宗教信仰不太虔诚,顶多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过来……”
  班奈迪说到这里,菲欧娜立刻问道:
  “什么时候?”
  “啊,没有……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班奈迪将帽沿拉低,掩饰脸上的表情。
  然后他走回车子旁边,请司机在车子里稍等一会儿。
  这时,又一辆高级车抵达,前座也坐着戴墨镜的司机。后座走出来的是一名戴眼镜的中年军人,正是史托克少校。他的装扮这几天来完全没变,仍是一身深褐色的皇家陆军制服,不过手上没拿着公文包。
  “大家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托你的福!”
  “艾莉森故意大声地讽刺道,接着问他:
  “——你怎么跑来了?”
  “我吗?是卡尔少校叫我来的啊。”
  “哦……”
  见艾莉森没好气的回应,史托克少校只是轻轻耸肩说:
  “我先跟各位报告几件事吧,可以吗?卡尔少校。”
  然后再客气地征求同意。班奈迪点头。
  史托克少校带来了几项消息。首先,官方即将宣布泰洛尔氏和伊安策划逃亡,并走私到斯贝伊尔,甚至引发杀人事件企图使列车加快抵达,但是他们的幕后赞助者发现军方介入调查,两处在得知对方中途放弃行动后认为大势已去,因此畏罪自杀。遗体将由洛克榭领回一一不久后就会登上新闻版面。
  留在集训场的乘员和旅客们全都平安无事,但旅行被迫中止,而山脉东侧在接获联络后已派出火车,正将他们送返洛克榭。至于和泰洛尔氏同行的英雄先生及翻译人员等一概平安的消息,也已经通知他们。
  “——至于杀害车长及其他服务员的人,则认定是伊安一人所为。”
  报告到这里时,史托克少校改以公事化的口吻,维尔也以同样公式化的语气翻译。菲欧娜则朝史托克少校望去,与他的眼神相对了短短一剎那。
  “......”
  但她没说什么。史托克少校便继续报告:
  “斯贝伊尔军方已经针对此次涉案的部队、将官展开内部调查。关于这一点,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之后的相关处分应该会在台面下进行——附带一提的是。我并不存在。”
  “我们不会计较这一点的。”
  班奈迪以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
  “‘皇家陆军少校史托克’之类的人物,在这块大陆上恐怕根本不存在吧。就像‘赫尔曼先生’一样,真相永远不为人知。”
  史托克少校略略颔首,回答说:“是啊”。
  “好,最后就是你们丁。皇家空军少校卡尔·班奈迪是斯贝伊尔国民,没有问题——不过另外三名洛克榭国民,烦请于即日起两天内回国。飞往绿岛的飞机我已经准备好了,预定明天出发。”
  “那就不能去首都哕?”
  “好遗憾,不过也没办法。”
  艾莉森和维尔纷纷说出感想。
  “我个人也觉得非常抱歉。我想,以后我会找个方法请各位都到斯福列史拓斯来一趟。虽然不能保证‘何时’,但我一定会做到——最后,请让我再次向各位致谢。我由衷地感谢你们四位的勇气与充满智慧的行动。我的报告就到此结束。”


  “好了,我们到里面去吧?”
  听班奈迪一说,菲欧娜便问是不是要进去参观。
  “当然,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嘛!——史托克少校也一起来。”
  能在场见证,是我的荣幸。”
  史托克少校说道。
  “见证什么,”
  艾莉森问道。
  “ 咦?你没听说——”
  “请进请进!大家都进来!麻烦一下!”
  班奈迪赶紧拉开嗓门,打断了史托克少校的话。
  “干嘛呀?”
  菲欧娜一脸不解,被班奈迪推着走过礼拜堂的拱门。
  “维尔和艾莉森也跟着走进去。史托克少校吩咐司机在原地等待,接着也进入礼拜堂。
  结婚宣誓典礼。
  这是两人互许婚约的仪式。决定结婚的情侣要到礼拜堂或教会去,在那里交换誓言之吻。斯贝伊尔的情侣几乎都是这样办的。可以不需要见证人,但也可以邀请亲朋好友来观礼。
  “我希望能得到你的许可执行这个仪式。”
  班奈迪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来解释这回事,害得菲欧娜听了半天还:是不太懂。
  “也就是说,我想让我们的婚姻变成正式的——不对,是我想正式向你求婚,所以我才想借用这个地方。不知道你是不是都了解了?菲。”
  菲欧娜总算明白情况,于是抬起头看着班奈迪的脸。只见身旁这位男性的脸上有些难为情,汗珠似乎也冒出来了。
  “其实我本来一直在计划,想说等列车开到斯福列史拓斯,到啼再正式开口向你求婚。不过后来却变成这样,真是对不起一还有,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你的回答?”
  “那我该怎么做?”
  对于菲欧娜所提出的问题,班奈迪回答:
  “‘愿意’的话就吻我。‘不愿意’的话就踢我。”
  菲欧娜闭上眼睛。将脸微微抬起。
  班奈迪慢慢弯下腰,俯身靠近菲欧娜的脸庞说:
  “愿恒久的爱神庇佑我们!”
  接着又用洛克榭语重复了一次:
  “若爱情之神愿意永远守护我们那就太美好了,所以希望她能这么做——”


  祭坛前,两人相吻。
  维尔跟艾莉森并肩站在右后方的长椅前。维尔将旅行包挟在左臂,静静地望着他们两人。艾莉森站在他的右侧,一面紧紧揪着维尔的外套肩口,一面小声地说道:
  “好棒哦。”
  为这一幕感动不已。
  史托克少校则独自站在左后方。他的神情平和,右手执军帽放在胸前,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
  亲吻之后,两人睁开眼睛,不小心同时开口说话。
  “那个——”、  “那个——”
  “你先请。”
  班奈迪礼让道。菲欧娜噗嗤一笑,没发现到泪水正从自己的眼角流出。
  “要让村子里的大伙儿接受,恐怕得费一番工夫呢。”
  班奈迪回答:
  “我会努力的。”
  “谢谢你——该你了。”
  我想说的是,往后或许会发生许多辛苦的事,不过就让我们一起合力克服。这是陈腔滥调啦,还有——”
  “还有什么?”
  “我会更加努力地学习洛克榭语。”
  “咦?无所谓呀。”
  “为什么?”
  班奈迪反问她,却见这名含泪的女子笑了起来。
  “我很喜欢听你‘用那口破洛克榭语哕哩叭嗦’嘛!”


  “恭喜恭喜。能为两位见证,我非常高兴。”
  史托克少校向他们祝贺,班奈迪随即向他道谢。
  这时,艾莉森总算放开她那只越抓越紧的左手,对着身旁板着脸孔的维尔问:
  怎么样?”
  啊?……什么?”
  感想呀,觉得很感动,还是可喜可贺?”
  “哦……说的也是。嗯。”
  “什么啊?”
  面对艾莉森一脸的悻悻然,维尔故意装作没看到,而往史托克少校看去。
  只见史托克少校走向班奈迪和菲欧娜——
  “两位能邀请我,我真的非常感谢。这个喜讯或许暂时不会公开,但我衷心期盼两位能成为东西双方的新桥梁。我告辞了。”
  史托克少校深深一鞠躬后,菲欧娜对他表示:
  “谢谢你,也希望你的工作能少一点。”
  班奈迪没有翻译。史托克少校抬起脸来,接着面向维尔和艾莉森,眯起眼镜下的那双蓝眼睛。
  “你们两位也是……恐怕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这两天或许过得辛苦,不过我却很开心,真的。”
  维尔没搭腔,而艾莉森轻轻摇手说:
  “多保重呀!莽撞的少校先生.”
  “谢谢你——再见。”
  史托克少校笑着转身,从中央的走道步向大门。
  看着他的背影,维尔低声喃喃道:
  “这是不是‘骑士的背影’呢……”
  艾莉森听见这句自言自语,不由得讶异地看着他。维尔注意到,便对艾莉森说:
  “艾莉森,你在旁边看着,不要动。”    “?看什么?”
  维尔没回答,径自开步走到祭坛前。
  “到这边来。”
  班奈迪拉过菲欧娜,带她退到祭坛的左侧。
  只剩维尔一人站在祭坛前,直视史托克少校远去的背影。
  维尔从容地将右手伸向左臂下的旅行包。再伸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枪。
  那是一把大型手枪,有细致的木质枪柄,前置式的弹仓,还有厚重的机关部与细长枪身。
  他提起击锤,解开保险,不慌不忙地用左手托起来。旅行包掉在石板地上。
  “究竟是哪个、到底是不是‘正确答案’,马上见分晓。我要再借用一次了——拉蒂亚太太。”
  维尔喃喃自语。
  准星定在男子的背部,稳稳地动也不动。维尔的食指摸到扳机——
  “来吧。”
  他扣了下去。


  砰!
  礼拜堂中响起一个轻捷的射击声。
  手枪的枪身并没有弹起,弹壳也没有跳出来。
  至于射出的子弹——
  “哎呀!”
  射中了走在通道上的史托克少校右后肩。反弹开来。一颗硬橡胶制成的练习弹掉在地上,跳了几下后滚到长椅底下去。
  史托克少校转过身来。镇静地看着持枪相向的维尔。
  “很痛耶!”
  “应该吧。”
  两人对话着。
  艾莉森不解地斜着头,菲欧娜则惊愕得张着嘴,而班奈迪则是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两人在走道上对峙。
  入口拱门的门扉轰地弹开,原来是那两名司机冲了进来。他们手里握着的军用自动手枪和史托克少校所使用的一模一样,只是加装了灭音器。
  “那两个家伙果然不是安分的士兵。”
  班奈迪低声说道。
  “上校!”
  其中一人看见维尔的姿势,立刻举枪相对。
  “你这家伙!”
  “不准开枪。”
  史托克少校只说了这么一句。
  两名戴墨镜的男子当场静止。而正要把手伸进腰包的艾莉森,也停了下来。
  “可是——”
  “这里没事,你们回车上等。也别让任何人来。这是命令。”
  “……”
  那两人把枪收进怀里,斜眼朝仍旧平举手枪的维尔一瞪,接着听话的走向大门。
  门再次关上,那两人从视线中消失之后——
  “‘上校’吗?原来你的阶级这么高啊,‘史托克少校’。”
  维尔开口了,语气极其稀松平常。这时,他才把枪放下。
  但史托克少校仍是一派气定神闲。
  “那把枪是我国制造的,非常高级呢!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晚点再告诉你。”
  “多谢——我说维尔,如果我记得没错,‘不可以没事就拿枪口对着人’这句话应该是你说的吧?”
  “是啊。不好意思。很痛吗?”
  “痛死了。要求你解释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是。我也有很多事想问您。”
  “你就问吧。”
  “谢谢。”


  “我的脑子里有几个疑问……”
  维尔放下持枪的右手,和史托克少校在走道上正面相对。维尔的左方,也就是长椅区的最前排站着艾莉森,而站在她正对面的则是班奈迪与菲欧娜。他们三人站在原地听着维尔的推理,而班奈迪则尽最大努力做起了同步翻译。
  “首先,我对泰洛尔氏的自杀存疑。虽然伊安偷听到我们的谈话.发现您不是他们所认定的人物,但一直都关在贵宾室里的泰洛尔氏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要觉得‘大势已去,无法挽回’也未免太早了一点。当然。我不能就此断言,或许真的是泰洛尔氏自己太过悲观也说不定。”
  “这样啊。没了吗?”
  史托克少校一面问,一面用手搓揉自己被击中的右肩。
  “还没。第二个疑点在您身上。您对所谓‘那帮人’的袭击方式非常清楚,包括他们会在人烟稀少的下山路段从列车后方追击,还有预定将整件事伪装成山谷的列车意外。此外,那些装着走私品的木箱上只有编号,其它什么也没写,但您却清楚地知道箱子的内容物。单听您说逮捕‘那帮人’得花不少时间——您不觉得对整件事实在知道得太多了吗?”   维尔停顿了一会儿。史托克少校看着他,却没做解释,仍乒是问:“那再来呢?。”于是维尔便继续说道:
  “之后,您说临时决定杀死车长等人,迫使列车开进集训甥后,截短车厢以加快速度,我觉得这个方法实在太危险也太聋强。万一在杀人的过程中被看见,岂不是提前引发骚动?确实载们就看见了,虽然是在杀人过程的最后一一不管怎样,我不认为这是事前构思后执行的计划。假使您的目的只是阻止泰洛尔氏鐺入‘那帮人’手里、同时确实逮捕到他的话,那么只要在缓行灿带到山区之间的任一个地方命令列车停下,把军警送上车后悄悄地拘禁泰洛尔氏就可以丁。这么一来,那帮人来袭击列车时只会扑空,虽然他们仍会为了消灭证据而制造车祸,不过您只要以‘察觉泰洛尔氏企图在不法之徒的接应下私逃出境’为名发布消息就行了。这个方法不是比较确实吗?”
  “那么一来,整辆车就要死上四十多个人哕。”
  经史托克少校这么一提醒,维尔倒也认同他的说法。
  “这么说也对。那么,我换个方向来想。”
  “恩?”
  接下来都是假定的。是我做的假设——史托克少校,假使您上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逮捕泰洛尔氏呢?”
  “……那我上车做什么呢?”
  “为了确保杀死他。”



  “我继续假设。先想想泰洛尔氏的死吧。假使您在那辆列车上杀了他,那么对您和斯贝伊尔而言会有什么好处跟坏处?先从坏处看。最大的坏处,就是得不到泰洛尔氏的供词,因而无从抓到与他牵连的‘那帮人’了。”
  “所以我现在很头痛,不知怎么跟上头交待。”
  “再来是好处——‘那帮人’便不会因泰洛尔氏的供词而遭到逮捕。”
  “......”
  “泰洛尔氏一死,军方就不用抓这次的执行部队或那些幕后勾结者了。最后就会如同班奈迪先生所说的,事情可免于发展成‘动摇整个军事体系的大丑闻’。‘那帮人’虽然介入这次的行动,但比起惩罚他们,军方更不愿意在稳定的时代里爆发丑闻。倘若是这样,那泰洛尔氏死亡就是一大好处了——还有哦!”
  说到这里。维尔停下来让班奈迪翻译完。班奈迪翻译完后——
  “要换我来吗?”
  艾莉森对着班奈迪问道。
  “不用,我希望你能专心听维尔说话。”
  听到班奈迪的回答。艾莉森有些不解地“哦”了一声。维尔看着艾莉森,接着将视线转回史托克少校,继续说下去:
  “另一个好处,就是泰洛尔氏至今与斯贝伊尔军方之间的走私行为都会形同‘没发生过’。泰洛尔氏老早就和斯贝伊尔军方有往来,多半是出卖武器和军事情报。恐怕斯贝伊尔军中有很多人和这件事有关,也就是曾经利用过泰洛尔氏——所以,这次掌握到泰洛尔氏动向的‘那帮人’便以此要挟,或许就强逼上级让他们参加洛克榭攻击。泰洛尔氏死了,这一切证据就自动消灭了。而斯贝伊尔既然没有死刑,要是让泰洛尔氏活着,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为了自保而全盘招出。”
  “请等一下。你是说泰洛尔氏早在终战前就和我军挂勾?”
  史托克少校问,维尔立刻回答:
  “正是。”
  “这……我们在发射对战车来福枪之前就谈过了,这次是泰洛尔氏第一次决定出卖洛克榭。”
  维尔摇摇头。
  “您的回答是谎言。的确是谎言。我当时会那么问您,是因为想知道您会怎么回答,也就是为了套您的话。”
  “……你敢这么断言,应该是有证据吧?”
  “现阶段虽然没有,但有事证在我们的脑中。”
  “哦?”
  听到维尔的话。史托克少校表现得有些好奇。维尔装腔作势地以“我所谓的事证呢……”提起话头,接着一口气讲完整段始末:
  “就是我在拉普脱亚共和国东西国境处亲眼目睹泰洛尔氏的私人秘密机场.并且在那里乘坐泰洛尔氏的私人飞机,趁半夜飞越路妥尼河,轻轻松松地入侵斯贝伊尔国界。”
  “你说什么……?”
  史托克少校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就在他眉头皱起来之际——
  “啊,原来就是那一次啊!——顺便告诉你,那架飞机是我开的。”
  艾莉森补上自己的在场证明,于是史托克少校立刻回头看着她。
  “难怪,那就完全合理了。”
  班奈迪的附议又引去了史托克少校的视线。班奈迪继续说道:
  “不管是洛克榭或斯贝伊尔,那一带都没什么人住,若是在夜间起飞,想怎么走私都行吧。我那时要送你们回去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是啊。那时真是辛苦你了。我也没想到竟然那么简单就能飞过路妥尼河。”
  听着班奈迪和艾莉森的对话,史托克少校打岔问道: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    维尔代替他们回答。
  “就是泰洛尔氏走私的方式。就如同我刚才说的,其实我们曾经给泰洛尔氏添过麻烦——关于他的走私,您一定知情吧?史托克少校。而您用假话来回答我,是因为‘不希望有人知情’。”
  “......”
  史托克少校再度陷入沉默,看起来像是默认了。
  “再回到假设。既然泰洛尔氏死了比较好,而您的目的又是为了杀他,那该用什么方法呢?要免去谋杀案的善后麻烦,但又要让他死,一场车祸意外就能解决。比方说列车出轨之类的。”
  维尔直接引用了史托克少校的说法。
  “关于您的疑点还有几个——您和泰洛尔氏及那名保镖之间一点也不生疏,这一点很令我在意。要逃亡的泰洛尔氏被人指派一名军方的将官来做护卫,按常理应该会不喜欢才是,可是当您提议‘截短列车加速下山’时,他却二话不说的接纳了。假使他和准备协助他逃亡的‘那帮人’之间是有接触的,那么您以‘我来帮助你逃离那帮人’为由,让他同意了您的做法,这一点怎么想都很奇怪。但假使您也是同伙之一,这事情想起来就合理些了。您是‘那帮人’的同伙,也就是支持泰洛尔氏逃亡的人马——至少,您让泰洛尔氏这么认为。于是他们相信您是逃亡计划的执行者之一,再骗他们说截短列车也是计划变更所致,泰洛尔氏既无从查证,自然也不会反对。”
  “...........”
  “同时,那或许有一半是真话吧。您并不是因为察觉‘那帮人’的情报而上车来阻止他们,而是原本就和‘那帮人’有接触、佯装赞同后参与计划。在这个情况下.联络人‘史托克少校’产生了,他的任务是在袭击行动开始前镇压列车内部,好让‘那帮人’的工作更轻松。若是这样样,您对走私品项或袭击方式了如指掌一事,就有合理的解释了。”
  “但是,您真正的目的并不是那样。您真正的任务,其实是确保泰洛尔氏死亡,让逃亡行动彻底失败一一藉此让‘那帮人’失望,免得他们再做更离谱的梦。同时灭了泰洛尔氏的口、避免军事丑闻发生、防止国民对军人的信赖和军队士气受到打击,更可以消灭西侧与泰洛尔氏勾结的事实。”
  “……”
2009-5-28 11:5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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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再假定。那么,你打算如何达成这项任务呢?我是这样想的:一开始您并不计划杀害车长等人,也不是为了制造杀人事件、迫使列车在集训场截短等等。因为那根本投必要,也太危险了。您只要让列车平顺地行驶一阵子,找个适当的时机到贵宾室里杀害泰洛尔氏,之后再杀害司机,或用您带去的炸药使列车脱轨后坠毁在山谷底就行了。当然,这件事仍然要在袭击前完成。少一具尸体不会是什么大问题,但那具尸体不是泰洛尔氏,却是您。史托克少校这号人物将会丧生于火车事故,这就避过‘那帮人’的耳目了。”
  “你的意思是我为了任务,打算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乘客哕?”
  “是的。”
  维尔答得毫不迟疑。
  “那你也把事情想得太残忍了。”
  “是啊。但这就是‘那帮人’心目中最不麻烦的方法。整件事只要以‘发生了不幸的意外’做结尾,一切就结束了。”
  “原来如此。”
  “然而,您却没那么做。您改变了主意,把列车截短以便趁早逃脱,又强行排除了预料之外的袭击——最后,您杀死泰洛尔氏,并将他伪装成自杀。我想您一定也打算之后再找个方法杀了伊安吧。”
  “请问我又是怎么杀死泰洛尔氏的?”
  “贵宾室的门那么厚,又上了锁,能进去的只有您。”
  “你根本胡说八道嘛!钥匙分别在伊安和泰洛尔氏身上啊。”
  “对。伊安的钥匙好端端的挂在他的腰上,泰洛尔氏的钥匙则在房里的桌上,但您就是用这种方式制造出‘无法杀害泰洛尔氏’的假相吧?钥匙的部分很容易,您根本就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就是车长身上的那一把。”
  “........”
  “这就是为什么您只把车长的尸体丢出车外的理由一一为了掩饰钥匙串的遗失。由于其他死者的随身物品全都在,大家便认定那不是‘杀人取财’了。”
  维尔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会儿,观察史托克少校的反应。但史托克少校却没说话,等着维尔继续说下去。于是维尔开口了:
  “我说的这些完全只是我的想像。可是我想过,若是这些想像属实,您又是为何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呢?我认为一定是某个突发性的理由,逼得您不得不这么做一一所以.那个理由是什么呢?”
  维尔将头左转,看着站在那里的金发少女。
  “嗯?——什么?”
  艾莉森兴冲冲地问道,维尔却没有回答。接着又转头面对史托克少校.
  “哼。”
  艾莉森有点扫兴。史托克少校看见她闷闷的表情,眼睛眯了起来,维尔这才大胆直言:
  “我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艾莉森’。”
史托克少校将视线移回维尔身上,不发一语的瞪着他。
  听到自己的名字,艾莉森先是一惊。
  “咦?我怎么了?”
  这一次,维尔确实地回答道:
  史托克少校临时改变计划的理由,我怀疑是出在‘艾莉森’身上。”
  “我?什么意思啊?为什么?”
  “等一下我会解释,你听下去。”
  “好,我听。”
  艾莉森爽快地说道。维尔看着班奈迪和菲欧娜,见班奈迪默默点头,维尔便重新正视前方。
  “史托克少校也是。”
  史托克少校的神情自若,简短地说道:
  “请继续。”
  “我一直觉得有件事令人想不透,中途也问过艾莉森和班奈迪先生,但一直都没有答案——那就是凶手没杀艾莉森。”
  “……”
  “您当时没杀她。昨天早上,当我们发现车长先生被杀时,您明明有机会杀我们灭口的,但您却没下手。毕竟凶手留目击者活口,不太寻常,而当时并没有别人在场,那里又是观景车,艾莉森甚至还爬上车顶。您大可将她推下火车,之后再回来杀死我,事后不过是‘两个年轻人从观景车上摔下去’罢了。”
  维尔又停顿了一下,史托克少校仍然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杀我们呢?因为您不希望我们死。那么,为何您不希望我们死?”
  “该不是爱上了我?”
  莉森说的玩笑话竟跟昨天一样。
  “抱歉,你先别开口。”
  维尔马上回她这么一句。这下子可令她老大不高兴,瞪着维尔的眼神也更凶了。不过她马上摇摇手说道:
  “好吧,你继续说。我也希望你告诉我。”
  “其实我想了很多,史托克少校。您敢为了执行任务而夺取无辜的人命,但是从头到尾竟然没有加害过艾莉森,我只能想到一个理由——您认识她。你们以前见过面。”
  从班奈迪那儿听到这番话的意思之后,菲欧娜像是想起了什么。
  “啊——!”
  于是便这么张着嘴怔住了。班奈迪看着她,一时摸不着头绪。
  看着没搭腔的史托克少校,艾莉森问:
  “啊?维尔,你说我跟这位少校先生以前见过面?”
  维尔没理她,只是更专注地盯着史托克少校回答:
  “对。没错。”
  艾莉森望着半空想了一下。
  “呃一一抱歉,可是我一点也不记得耶。是去年年底的共同演习吗?他不是带我们进营区的那个眼镜上尉吧?嗯——还是再之前路妥尼河的那次?”
  “艾莉森,是更早以前哦。”
  “更早以前没有共同演习啦。”
  “我知道——所以是更早以前。”
  “更早以前,我根本连半个斯贝伊尔的人都不认识呀!除了婆婆以外。”
  眼见艾莉森实在百思不解,维尔只好对她招招手。
  “干嘛?”
  艾莉森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陪他一起站在走道上。
  “干嘛?”
  “艾莉森,你仔细看着他。说不定你会想起来。”
  维尔说着,朝史托克少校指了指。
  艾莉森猛摇头:
  “不,前天起是见过好几次,可是……我之前应该不认识他。”
  “这样啊……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你以前写信也说过,连张照片也没有……这就没办法了。”
  维尔说时,像是在喃喃自语似的,艾莉森好像听也没听进去,只顾着摇手说道:
  “唉唷!我投降了!到底是谁呀?在‘未来之家’见过的人?以前学校的导师?——搞什么,他们怎么可能会是斯贝伊尔人呀!”
  站在班奈迪的身旁,菲欧娜脸色一阵苍白,牢牢地抓着班奈迪的手臂。
  “放心,交给维尔处理吧。”
  班奈迪悄声说道,菲欧娜抬头看着他问:
  “真的吗……?”
  “对,真的。”
  班奈迪显得十分平静。


  “好啦,答案呢?维尔,我投降了,告诉我吧。”
  “好吧。”
  维尔点点头,继续说道: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残酷,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大概跟你千辛万苦赶回来,却来不及见婆婆最后一面那时差不多。”
  听到这儿,艾莉森直视着维尔的双眼。又见她皱起眉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
  结果她只说了这个字。
  “那我就说咯,艾莉森。这位史托克少校!”
  维尔望着史托克少校,而史托克少校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仍是昂首挺胸地站着,静待下文。
  “就是在绿岛杀死你父亲,叛逃到斯贝伊尔的那名部下。”
  “什么?”
  艾莉森一愣。
  “还有别的可能吗?”
  维尔答道。便见艾莉森一脸恍惚,活像刚睡醒似的,几秒后才若有所悟地喃喃说道:
  “喔——原来……”
  她一面将手伸进腰上的帆布包,随即掏出一把转轮式手枪,并以双手握住它。
  “是这么回事啊……”
  那把枪不偏不倚地对准史托克少校,沉稳得令人战栗。
  “这倒是个很棒的消息。”
  就在她的指头缓缓移向扳机之际——
  “嗯?——咦?”
  维尔的左手已经牢牢按住了她的弹筒。转轮式手枪的弹筒一旦不动,扳机就扣不下去了。
  “还早呢,艾莉森。”
  维尔的话引得艾莉森反问。
  “是吗?”
  她此刻的表情极其平静,而直视着枪口的史托克少校也一样。
  史托克少校向维尔问道:
  “那把枪是?”
  维尔还没说,班奈迪倒先替他回答了。
  “是属下的。”
  接着艾莉森表示:
  “是维尔在离开旅舍之前交给我的。他说:‘要是发生什么危险情况就拿来用’。”
  说完,只见史托克少校瞪着维尔。低声喃喃道:
  “坏蛋……”


  “不可以开枪!”
  菲欧娜叫了起来。
  不要杀他!艾莉森小姐,你的心情我很了解!可是你就让维尔去揍晕他一拳,那样就好了,不是吗?”
  “.......”
  艾莉森扭头看着菲欧娜,眼神中藏着冷静与决心。菲欧娜也
  以同样的眼神回望她,继续说道:
  “也要让我打一拳哦。”
  听到这句话,艾莉森不禁莞尔。接着,她回头看着史托克少校。
  “维尔叫我开枪的时候,我就会开枪。”
  菲欧娜连忙对身旁的班奈迪叫道:
  “……班奈迪,快阻止他们哪!”
  却见班奈迪摇头说:
  “不,不行。”
  “为什么!”
  “因为维尔的魔法还没有施展完。”


  艾莉森按着坚定不移的枪口,维尔又对史托克少校开口说道:
  “你很很了解洛克榭。”
  “啊……!”
  菲欧娜惊讶地抬起头,因为维尔说的竟是洛克榭语。
  “您还记得吗?要用那把怪物枪开第三发之前,我抱怨摇晃太厉害,怕瞄不准。”
  史托克少校没有搭腔,只是静静听着维尔的洛克榭语。
  “于是您就拿卡亚西射击比赛第三竞技的‘打兔子’为例,好让我能定下心来。这个建议非常实在,谢谢您——先前艾莉藉看见后方的追击列车时,我跟她都是用洛克榭语交谈,您却突然作出反应,语气强硬的问我们,想必是听得懂我们的谈话内容。您发现追兵的火车已经开上来,情急之下只好硬是打岔。”
  “......”
  “您之所以得到这个联络人的职务,正是因为通晓洛克榭语。泰洛尔氏和伊安好像并不知道这一点。但您却听得懂他们私底下说的话,这倒是个便宜。”
  “......”
  “不知是在列司托奇岛还是在火车上,您看到了艾莉森,当场非常惊讶,便马上思考如何能顺刹的暗杀泰洛尔氏、摆脱追击部队,同时又不会危害到艾莉森。而您也成功的做到了。”
  “......”
  “我非常感谢您。真的非常非常感谢。若是没有您,现在的我早就死于一场无聊的阴谋了。包括班奈迪先生、菲欧娜小姐,当然还有艾莉森。”
  “除此之外,我还要为别的事向您道谢。是您让我跟艾莉森相逢的。要是没有您,我和艾莉森就不会在‘未来之家’、在穆特婆婆的照顾下一起长大。我从小到大,都对艾莉森那勇气十足的行动力非常佩服,现在还是深受感动。去年夏天和年底,我都因为有艾莉森而经历许多精彩又美好的事。”
  “......”
  “谢谢您。今天能见到您,我打从心底高兴。”
  史托克少校原本一直看着艾莉森的眼睛,直到听见维尔的道谢,他才不再缄默。
  “这玩笑不好笑。”
  只是短短几个字,艾莉森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因为他说的是洛克榭语。
  “维尔,我可以开枪了吧?”
  “再等一下。”
  维尔答道,掌中仍然抓着那把手枪的弹筒。
  “恩,好。”
  艾莉森倒也乖乖点头。
  维尔对史托克少校说: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啊。而且我现在对您更敬佩了。您实在是了不起,我真感动。”
  听出他话里掩不住的兴奋,不只是史托克少校,连艾莉森和菲欧娜都不禁皱眉。
  “您果然是厉害。基于您的立场和责任,我想您绝对不肯亲口说出真相吧。好强韧的意志力。”
  见维尔说得激昂,艾莉森一脸担心。
  “你没事吧?”
  维尔答说没事,再次对史托克少校赞扬道:
  你们都太了不起了。您和艾莉森总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见维尔左手捏着枪弹筒,向史托克少校跨出一小步。
  维尔直视着史托克少校的蓝眼睛,轻轻一鞠躬——
  “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奥斯卡.威汀顿少校!”


  “咦?”
  艾莉森一时茫然,手中的那把枪同时被维尔的左手给抽了去。
  “咦?”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艾莉森板起脸向维尔叫道:
  “喂!你干嘛拿走?”
  “我怕你真的开枪嘛!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这个人是你父亲,就是奥斯卡.威汀顿少校啊!”
  “什么?你在胡说什么?他不是那个部下——”
  “不是啦!艾莉森。刚才我是骗你的。抱歉——我本来以为他会在情急之下亲口说出真相的,可是我猜错了。想不到他真能坚持不从自己口中透露实情,实在是太厉害了。”
  “啊?”
  艾莉森又是一愣,然后看着史托克少校,却见他右手抚着额头,大大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脸来,闷闷地吐这么一句:
  “理由。”
  那当然是洛克榭语。于是维尔开心地答道:
  “理由有二,分别是大的跟小的——小的理由就是‘未来之家’。在发射怪物枪之前,您向我打听过艾莉森的事。我只说我们是青梅竹马,您却接着说出了‘未来之家’,还说是艾莉森告诉您的。我一听就知道那不是真话。艾莉森绝不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是在‘未来之家’长大的,只有最近的一次例外。假使您是那名部下,绝不可能知道艾莉森后来在那里长大.而且艾莉森原本住在首都,那儿有好几个政府兴建的大型孤儿院,没有必要特地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寄养。”
  “......”
  “所以我知道是您送她过去的。您得知自己即将‘阵亡’,于是便事前安排好——接着是第二个理由。从去年夏天起,我就一直怀疑艾莉森的父亲是西边的人。”
  “语言吗?”
  史托克少校问道。艾莉森一会儿看看维尔,一会儿又看着史托克少校,忙得很。
  “不是。想起来确实不可思议,但若是基于军队工作需要而学会,倒也说得过去。况且我早就知道艾莉森会说贝佐语,不可能到去年夏天才起疑。”
  史托克少校无言地点点头,等维尔继续说。
  “去年夏天曾经发生这样的事——您知道童话故事《葛瑞儿公主》?因为某个奇妙的遭遇,我跟艾莉森说起了那个童话。艾莉森到‘未来之家’时,我们都已经过了听童话的年纪,所以那是我们第一次聊起有关童话的事情。她当时说,这个故事是父亲讲非她听的,也把故事的大纲讲了一遍。您还记得故事结局吗?”
  “天空不见了。”
  “对,艾莉森也是这么说的。若她的父亲是洛克榭人,这就有问题了。”
  “怎么说?”
  “我想您也知道,洛克榭也流传这个故事,但我想您恐怕没有读过。在洛克榭的版本中,故事的结局完全不同,我自己也是在学校图书室的藏书里读到原始版本才知道这一点的。傲慢的公主最后到了天空之神面前.而天空之神却对公主说:‘既然你想要天空,我就给你,不过得用你的家人来换’。”
  “......”
  “公主苦思了一会儿,最后这么回答:‘因为有家人陪我一起看,所以我才想要天空的。我不能跟你换’——于是天空之神就把公主送回地面了。  ‘就这样,变乖的葛瑞儿公主和她最喜爱的家人一起看着蓝蓝的天空——完’。”
  维尔的话说到这里——
  “......”    接着是一段长达五秒左右的空白。史托克少校摇着头,以洛克榭语问维尔:
  “那——到底是哪位大爷把这个结局语焉不详又超现实主义,却很精彩的故事,改成这么无聊的家庭伦理大团圆啊?”
  维尔斜着头答: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我不是说过吗?相信魔法师就会有好事情发生。”
  听着班奈迪的话。菲欧娜看着那三个人说道:
  “是呀……”
  笑脸上滑落大颗的泪珠。


  “呃、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唯独艾莉森搞不清楚来龙去脉。脑中一片混乱。她朝他们看来看去.视线最后停在维尔的笑容上——
  “给我解释清楚!”
  她吼了起来。
  “好啦。我说得简短些。这位是你的父亲,在洛克榭称为奧斯卡.威汀顿少校,其实他是斯贝伊尔人。”
  “为什么?而且他不是死了吗?”
  “我是可以推论出来,不过……现在问他本人应该比较快。”
  维尔看着史托克少校,示意他说明,但史托克少校却回了这么一句:
  “我倒想听听你的推论,麻烦你了。”
  于是维尔右手握着大型手枪,左手抓着转轮手枪,依言照办。
  “我明白了……我是这么想的——您可能是斯贝伊尔的间谍。”
  班奈迪当下倒抽一了口气。史托克少校却说:
  “请继续。”
  “好。大战争之后,台面下的东西对决越演越烈,双方常常互派间谍潜人,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不知您用了什么方法成为洛克榭的市民,开始在洛克榭生活。接着从军、晋升之后,也因为通晓贝佐语而受到重用,在首都的军司令部上班,甚至还担任情报工作,负责收集您原本熟知的斯贝伊尔情报,同时管理洛克榭军的情报。”
  “很不错嘛,请继续。”
  “艾莉森的母亲如何,这我就不清楚了——直到列司托奇岛发生战事,您被指派某项重大任务。我想,任务一定指示要您带着某种情报回到斯贝伊尔,也许是记在脑中。只有这个可能性,否则您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越过路妥尼河。您委托穆特婆婆,将艾莉森寄养到‘未来之家’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就以视察战场为名前往列司托奇岛。为了回归斯贝伊尔,您采取了‘完全抹消一个人的存在、使别人不会再想去找他的最佳方法’……也就是让自己阵亡。您将自己的识别证挂在部下身上,又用散弹枪射他的头,好让发现尸体的人一时认不出死者的长相……”
  一阵轻轻的鼓掌声,是史托克少校在拍手。班奈迪则对着两人喃喃赞叹,直说实在太厉害。史托克少校把手放下,说道:
  现在的情况好像没那么糟了,不过以前的洛克榭军情报部相当松散。像我这种地鼠要混进去,实在容易之至。”
  “‘地鼠’’”
  菲欧娜问道.
  “就是指专门送到敌国情报部的情报员,也是最有效果的间谍。”
  班奈迪回答。
  “我想,是那件任务带来了这十年的安定,也造成泰洛尔氏的思想偏差……”
  说到这里,史托克少校静了下来。于是维尔便径自推理下去:
  “您带回去的情报……要是少了它,大战争就有可能再爆发?而情报内容和泰洛尔氏有关?”
  “对。我带回去的资料全是关于当时所刚开发的新型列车炮。从炮本身的性能、配置图、布署计划,还有特殊炮弹的设计图——那种炮弹可以延长射程,是划时代的发明。要是任由这种武器被动用,东边将在火力上占有绝对优势,不只有可能发动总体攻势,绿岛也极可能被夺走,斯贝伊尔会陷入压倒性的不利情势。我一定要阻止它……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史托克少校继续说道:
  “同时.那些武器多半是泰洛尔钢铁制造的。泰洛尔氏知道情报外泄后,恐怕是气得跺脚吧!因为当时的他坚信自己的企业有能力让洛克榭打胜仗——虽然那的确有几分可能性就是了。泰洛尔氏内心对洛克榭军方的信任大打折扣,后来甚至是只要谁看中他的本事,投靠谁都好。就这样,他开始和我军勾结,斯贝伊尔的情报部当然也介入其中,就像维尔刚才说的。而我之所以志愿参与这个任务。则是为了亲手解决这笔陈年旧债。”
  “原来如此……”
  维尔喃喃说道,不住点头。
  “结果你们说呢?我居然见到一个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小会相见的人……那天在绿岛月台上看见长大了的女儿,而且还是即将被我亲手杀死的列车旅客之一,我真想当场死了算了。”


  “……上校.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跟着菲欧娜一起走向通道的班奈迪,用洛克榭语开口问。
  “请说,英雄先生。”
  “您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哎……史托克.富连是,说起来奥斯卡。威汀顿也算是。不过我现在用的是埃卡西亚.罗斯。”
  “埃卡西亚上校……那么,维尔所说的泰洛尔逃亡和‘那帮人’的真相是……”
  “对哦,我还没证实。不过那都无所谓,况且我说谎又扮老实太多次了,最好别太相信我一一我补充一下,就差不多算是‘全部猜中’的程度了。”
  “……”
  听到他的回答,班奈迪一时说不出话来。在一旁的菲欧娜默默扯着他袖子,用眼神示意,要他看看那茫然呆立在维尔面前的艾莉森。
  班奈迪随即意会,便不再说话。


  “等一下啦!”
  艾莉森拉高嗓门大喊:
  “你说史托克少校是我父亲?”
  “他本人都亲自承认了呀。”
  菲欧娜在她身后说道。艾莉森转身,语凋和神情都十分激动。
  “可是……不太对啊,我还依稀记得我父亲是……我想想该怎么说——对!丑得多了!而且很肥,肥得圆嘟嘟,脚步声又重又吵,还留着不搭调的胡子……”
  “拜托你别形容得那么坦白!我可是拼了命减肥,好符合我部下的体型啊。”
  在提到部下的那短短一瞬间。史托克少校的脸上有一丝悲凄。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
  艾莉森尖叫起来。     维尔便建议她:
  “你不妨考考他,问一件只有你父亲才会知道的事。”
  “对哦!好,那我问你,史托克少校先生!我在家里都是怎么叫你的?”
  “洛克榭语叫父亲,贝佐语是叫爸爸吧?可是你为什么出这种问题……”
  被对方三两下答了出来,艾莉森愣住。
  “他答对了耶。是不是问得太简单了?”
  “……不。那根本不算问题。我们刚才就一直用‘父亲’一词,而且贝佐语也只有‘爸爸’这种称法。你还记得别的吗?具体一点的。”
  “也对哦……”
  艾莉森还在想,却见史托克少校举起右手慢慢摘下眼镜,折起来放进军服的上衣内袋里,然后开口说道:
  “你七岁生日那天!”
  “嗯?”
  “你叫我带你去首都旧市区的贝马提公园玩。上午我就把公事办完,然后到幼年学校去接你,直接走到公园去。”
  “......”
  “你说你学会一招很厉害的,叫我看你表演,又要我把你举起来,让你吊在一个高得吓死人的单杠上。结果你往前一翻,抓着单杠倒立起来……我吓得冲过去,你却往后转了几圈,然后一口气往前跳下。我才知道原来那就是你想表演的。”
  “然后呢……?”
  “为了庆祝。晚餐还特地到大饭店去买千层面和蛋糕回家吃。我送你新帽子当生曰礼物。”
  “等一下!”
  艾莉森随即叫起了来。
  “我跳出去的时候刚好踢中你的大肚子,你痛到讲不出话来,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这一段漏了没讲!”


  听见自己喊出来的话,艾莉森当场屏息。
  “ ……真的是爸爸?”
  艾莉森问道,却像是在问自己似的。她说的是贝佐语。
  “维尔是个可靠的人哦。”
  史托克少校短短答了这么一句。
  艾莉森望向维尔,只见维尔默默地点头。
  不过艾莉森仍然歪着脖子频频摇头,不时眯起那双蓝眼睛投以怀疑的眼神,最后用双手用力地拉扯维尔的双颊。
  “哎哟!”



  可“是维尔。你原本有自信一定猜得对吗?”
  听到史托克少校的问话,艾莉森这才放开双手。双颊已经有点红的维尔摇摇头说:
  “在听到您亲口说之前,其实都是在赌。”
  “哈哈!”
  维尔的回答引得史托克少校开心地大笑:
  “可是万一赌错了,我有可能早就被她一击毙命。”
  维尔也看着史托克少校,将头一点。
  “为什么你要如此冒险?”
  “因为我想让艾莉森再见到她的父亲……不,或许是希望您来看看艾莉森。我知道您绝不可能主动表明身份,就连刚才差点儿被她射杀,您还是没说出来。尽管自己的女儿就在眼前,如今也没有战争了,您仍然打定主意守住秘密,甚至也做了永远不再相见的心理准备吧?”
  “我是一个抛弃了父亲身份的人……原本就没有脸见她啊。”
  “是啊,您真残忍一一这‘也’是我想说的。”
  “……是吗?谢谢了。我真感谢你,维尔。”
  “不客气。”
2009-5-28 11:5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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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还是搞不太清楚,不过——”
  艾莉森开口了。
  “这个人真的是我父亲,没错吧?”
  她的眼光草草掠过全场,见众人都在点头。
  “哦……”
  艾莉森轻轻应道,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也没有特别激昂或感动,表情极其平静。她就带着那样的表情转向史托克少校:
  “呃……”
  她沉吟兰会儿,竟举起手轻轻一挥——
  “好久不见!”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五人无言地在那里杵了好一会儿,最后是菲欧娜开口推她一把。
  “哎,你没别的话可说啦?难得重逢。”
  艾莉森回头对她说道:
  “嗯……这个……总是怪怪的嘛。刚才我还把他当成史托克少校,只不过认识了两天、聊过几次话,现在突然说是我父亲……”
  “或许是吧。可是重逢多美妙呀!你就随便跟他聊呀,讲什么都行。”
  “话是没错啦……可是……”
  艾莉森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我很意外,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跑去当飞行员。”
  结果却是史托克少校先说话了。原本看着地板的艾莉森,闻言抬起头来。
  “你从小运动神经就很发达,但没想到你竟然有本事去驾驶那种最先进的机器。真是了不起。”
  艾莉森一时语结。
  “……呃,谢谢……”
  她只能这么回答。
  “还有你竟然从军……我也期望东西局势稳定,但要是有个万一,说不定我们就得在战场上相见了——卡尔少校。”
  史托克少校转向班奈迪,继续说道:
  “我真感谢你。要不是你公开的发表——”
  “先说到这里就好。”
  班奈迪打断了史托克少校的话。
  “关于这件事。有些内情我一定要告诉您,或许您听了会更惊讶。总之等会儿再说吧!请您先跟女儿多聊聊。”
  “……是吗?不过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艾莉森!”
  “……呃、干嘛?”
  “……我想知道你现在的住址,晚点再告诉我也行。我想写信给你……也寄个什么东西给你,像是下次的生日礼物之类的。”
  “……哦——嗯。谢谢……对了,我的生日没变。”
  “嗯……应该不会变吧。住址别忘哕。”
  双方客客气气的,一点也不像父女在聊天。
  “好,不过……我现在没有固定的住址耶!信件可以寄到部队,但是东西不行。”
  “是吗……”
  史托克少校显得十分遗憾,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
  “…………”
  经过几秒的沉默,艾莉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叫一声。
  “可是!等维尔明年毕业考上联邦大学之后,我打算跟他一起在首都租房子住哦!你寄到那里去吧!”
  艾莉森说得很肯定。
  “啊!”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嘴,史托克少校也大吃一惊。
  “……这个。呃……那维尔的意思呢?”
  只见艾莉森紧张地猛摇头,简直像在发抖似的。
  “没有.我根本还没说……”
  “人家维尔都还没想好。你怎么可以自己做结论呢?这样不好……”
  “联邦大学的事也还没决定。我只是在想,要是维尔的决定也是那样就好了……”
  “嗯,好啊。”
  听到这里,维尔突然搭腔,语气十分干脆。
  “好?”、“什么——?”
  眼见少女惊讶地回头,而她的父亲也一脸惊愕地瞪着自己。
  “我决定好了。”
  “……决定好什么?”
  艾莉森问道。
  “高等学校喜业后,我要考联邦大学,因此我要在首都租房子住,所以艾莉森也一起来住吧。”
  右手握着大型手枪、左手抓着转轮式军用手枪的维尔就这么宣告。
  “啊……”、”…………”
  四只蓝眼睛都睁得好大,惊愕交加地看着他。有金发的那个人大步走向维尔,对着维尔的前襟就是一抓。
  “哇!”
  “真的吗?”
  “咦?”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不是骗人或开玩笑或演戏吧?”
  艾莉森高分贝咆哮,维尔却是语气平静地回答:
  “当然是真的……我已经决定了。”
  “........”
  艾莉森半晌不语,低下头沉吟着,发出像是呢喃的声音,最后便往维尔的胸前一撞——咚。
  “唔呃!”
  维尔几乎停止呼吸。她就这么抓着维尔的领子。将前额按在
  维尔的胸前,动也不动。
  “我们好像电灯泡耶。”
  “是啊。”
  班奈迪和菲欧娜说着,便从中间走道走向出口。经过维尔和艾莉森的身旁时,班奈迪顺手拿走了维尔手里的那把军用手枪,防回自己的枪套内。
  接着!
  “呃?咦?不——”
  他们一左一右,半架起愣住了的史托克少校。
  “我们到外面去聊聊吧?”
  “这主意不错。”
  班奈迪和菲欧娜笑盈盈地一搭一唱,一面将史托克少校往大门口拖去。史托克少校被他们反向拖着,仍然试图反驳:
  “不是,可是他们两个——”
  “没关系啦,上校。”
  “可是我女儿就这样——”
  “就让他们两个独处嘛!”
  “现在还不到决定将来的时——”
  “无所谓啦!来来来,上校。有关壁画的发现,有一段很有趣的故事哦。”
  “可是才那个年纪就住在一起!”
  “无所谓啦!来啦!准女王的命令你敢不听?”
  于是——
  “......”
  维尔便呆呆地看着三人走远,消失在大门后面。

“就这么决定哕!没问题吧?维尔,你毕业之后我们要一起住,对吧?可以吧?”
  艾莉森紧抓着维尔制服外套的领口,猛力一拉。维尔看着眼前只有数公分之遥的她,静静地点头。
  “其实……我也想了很久……”
  “嗯!”
  艾莉森目不转睛地回望着他,眼中有些湿润。
  “但我看见史托克少校能为一件事下那么坚定的决心,好像也给了我勇气,所以我才做了决定。”
  “嗯!”
  “其实我应该要考联邦大学才对.我一直都很清楚,但我却害怕失败。是他给了我勇气,让我明白不能为了胆怯而放弃。”
  “嗯!……什么?”
  蓝眼睛上方的那双眉毛用力一皱。
  “艾莉森,我会去考联邦大学的!所以我会在首都租房子。你尽管把地址写到那里去吧!这么一来,你就能收到你父亲寄来西了。”
  “嗯……只有那样?”
  “不是。”
  “对嘛!”
  见维尔摇头,艾莉森的声音又高亢起来。维尔继续说道:
  “房租和打扫之类的,也是有人一起住才方便嘛!一举两得。”
  “啊?——真的只有那样?”
  “咦?——什么?”
  “......”
  艾莉森的反应不是回话。而是——
  “喝!”
  她把维尔往旁边一撂。用双手抓着维尔的衣领,右脚则往维尔的右脚外侧一勾。
  “哇啊!”
  于是维尔的腰和背摔在地上。仰倒在地的维尔,衣领还被艾莉森抓在手里。艾莉森则蹲下来把脸凑近。她长长的金发披散下来,垂在维尔的两侧脸旁。视野几乎被如瀑的发丝给遮住,维尔只看得见艾莉森的脸。
  “我说的不是那个啦!”
  “好痛!别摇我。好痛啦。”
  艾莉森猛烈地摇晃维尔的上半身。维尔的后脑勺不停地敲到地,痛得他唉唉叫。
  “平常男女要是住在一起.你难道不会想成是别的、更深的或其他的意思吗?维尔你到底在想什么嘛?”
  被那个蓝眼珠近距离的瞪着,维尔只能勉强开口。
  “呃、什么?——好痛、好痛。”
  “就是你到底觉得我怎样啦!”
  “咦?那当然是喜欢你啦!就像你从以前就给我勇气——痛!”
  “不是那个!”
  气急败坏地叫着的艾莉森,接着俯看着维尔问道:
  “——维尔,我可以吻你吗?”
  “咦?——呃,在这里吗?”
  维尔睁大了眼睛,脑中有点混乱。
  “你在胡说什么呀!你忘了刚才的话了吗?就是要在这里才行嘛!”
  艾莉森回答,还附上一阵剧烈摇晃。
  “好痛、好痛……好啦!好痛哦!我知道了啦——”
  礼拜堂的祭坛前,只有他们两人。维尔仰倒在石地上,艾莉森的脸则慢慢地俯向他,然后停住。
  长长金发笼罩他们的脸。
2009-5-28 11:5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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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终于偷空吧 艾莉森和莉莉亚  的前半部分, 艾莉森贴完了

希望大家喜欢

稍好(谁知道什么时候)我会贴上 莉莉亚和特雷泽
2009-5-28 11:5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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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之前

  平平凡凡地,又到了下课时间。离暑假没剩几天了。
  “再见啦,莉莉亚。”
  “嗯,我先走了。”
  我忙着跟正在社团练习的同学匆匆道别,拎着书包往校门跑去。
  等会儿要搭巴士到电车站,再坐一路摇晃的地面电车,下车后还要走路。
  这所高等学校虽然是我自己选的,我也很喜欢这儿,不过每天上下学都这么麻烦,说起来也挺累人的。我有时会想:  “今天会不会有人开车来接我?”只是一想起妈妈曾经开过一辆太帅、太拉风的跑车来学校引入注目,还有她那些偶尔会来家里玩的同胞们,竟然把装有机关枪的绿色四轮传动车开来接我放学,还是算了吧。
  “哎,无所谓。”
  反正我习惯了。
  反正我原本就打算照老样子看书打发通学时间,于是走过校门,这时瞥见旁边接送学生用的停车场上正围着十几个女学生。
  说嘛!你是从哪里来的?听见一个女生问道。
  看不到那些高年级的女生们围的是什么人,跟我应该没关系吧。正当我想就这么走过去时——
  “啊!终于出来了。”
  人群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个男生。
  右后方四十五度立刻射来十对以上的视线,感觉起来有点儿刺刺的。
  “莉莉亚!”
  别叫得这么随便!
  “莉莉安。埃卡西亚.寇拉松。威汀顿。休尔兹小姐!”
  别叫我全名!
  我大概是摆了个凶神恶煞脸转头过去,只见学姐们吓得像是见到逃出动物园的猛兽似的往后退,随即自动分成两列,好让我跟那个声音的主人面对面。真多事。
  “好久不见,莉莉亚。你好吗?”
  她们围住的是一辆款式新颖,侧车很大的边车。还有边车的主人——简单形容。就是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少年。就是这样。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想到那家伙竟然毫不客气地说道:
  “咦?你忘了我啦?我们以前常常一起玩、一起睡呀!”
  学姐们一阵惊声尖叫。我想我应该给他两三拳才对。正当我几乎真要这么做地走过去时,又听到一个富豪千金兼大美人学姐问他:
  “她就是你的青梅竹马?”
  “对。所以各位美丽的姐姐们,小弟要在此跟各位道别了。很遗憾。”
  “瞧你这张嘴。”
  说着,那位美女学姐望着我——
  “哦——”
  她把我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好几回之后,只对其他人说声“我们走吧”,便和她们拖着脚步往另一辆来接她的高级轿车走了过去。有话就说嘛!什么态度。
  那小子还在笑着挥手。我走了过去先给了他两拳之后才问:
  “你来干嘛呀,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家伙的确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也记得小时候常和他玩在一起。话虽如此,那也只是因为妈妈(跟我)每一季休假时总要去的那个国家——洛克榭最西边、地处中央山脉的伊库司王国——的那间她所偏爱的旅舍所在的山谷里。那里跟我年纪相仿的小孩太少了,所以我才会每次去都跟他一起玩。他好象是旅社隔壁的小孩还是什么。       说到伊库司王国,那里是洛克榭最有名的观光胜地,甚至在“洛克榭市民一生必去一次的场所”排行榜独占榜首十年之久。在美丽、聪明的法兰契斯卡女王领导下,伊库司王国依然保有其固有的历史与文化,并能成功地接纳观光客。他们和斯贝伊尔王室的关系也颇深。附带一提,女王育有一名姓名不详的公主,已决定日后将接任女王。
  这事就说到这儿。那小于的名字还是要交待一下,他叫特雷兹。
  他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自从他大言不惭地说:“就叫我‘伊库司托法的特雷兹’”之后,我也觉得多加个敬称听来好蠢,所以就一直只叫他“特雷兹”。这几年我们顶多一年见个一两次面,从没在首都见过。
  不知怎么搞的,特雷兹穿的那条长裤看来又脏又丑。脚上的靴子也未免长了一点,看不出是骑马还是骑机车穿的,而那件黑色皮夹克到处都有补丁,一看就知道年代久远。他还带着一个腰包。
  我对这小子并不是多么讨厌或仇视,但就是看他有些不顺眼。
  “是你妈妈——艾莉森小姐拜托我来的。”
  特雷兹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妈妈?”
  “对。我到首都之后就先打电话到她的空军联络处,结果她说‘时间刚好,你顺便到学校去接她回家吧!用骗用拐的都行’——就叫我来了。”
  “.........”
  “她还说‘莉莉亚老嫌通学麻烦,有你去接她下课,她一定很开心’。”
  “……是吗?”
  特雷兹指了指边车,要我坐上去。车上都是尘土,以一辆来接人的车子而言,实在称不上干净,而且座位后和侧车后半部塞满了大包小包的旅行用品,像是旅行袋、睡袋、帐篷和锅子之类的。
  “你……该不是从你家骑边车来的吧?”
  听我这么问,特雷兹居然只是点点头说:  “当然”。
  我楞住了。他知道伊库司王国离这里有几千公里吗?
  “我没那么多钱住旅馆,反正中途又都是草原可以露营。我以为我走得算满快了,没想到花了二十天。”
  “你神经病呀?搭火车转飞机也不用三天。”
  现在都是航空旅行的年代了。被我这样一讲,特雷兹答道:
  “不能自己驾驶多无聊。你应该懂吧?”
  “呃……”
  我没话说了。那种心情我很明白。
  之所以对特雷兹看不顺眼——就是因为我会的两项特殊技能他也会。那两件事可不是一般高等学校学生随随便便就会的,我本来还为此略觉高人一等。
  第一件事,就是开飞机。
  小时候,妈妈都把我放在空军基地的托儿所里,当天候不佳不能飞行时,她会带我去停机坪看飞机,等我长大一点会自己坐了,她也会载我简单的飞一飞。幼年学校离空军基地还算近,我们都一起搭车往返,所以我放学后也会去基地玩.若是时间允许再坐坐飞机。一直到我差不多十岁时——
  “莉莉亚,你也来握一握操纵杆。反正投入看到。”
  “嗯,好!”
  说来教人不敢相信,我十岁那年就这样学会了开飞机。
  完全无视于法定的空军飞行员教育学程,妈妈亲自将她的一身绝活儿传授给我,就像别人家里教女儿烤饼干那样。
  当我能随心所欲驾驶飞机、也开始觉得好玩时。妈妈接着教我如何起降、如何施展花式、如何看仪表板、判断天候。以及辨识所有飞机的机种。或许是妈妈教得好。也或许像她说的,我颇有天分,现在的我开飞机比开车还顺手。
  而特雷兹竟然也会开飞机。
  听说法契斯卡女王本身也喜欢飞机,所以伊库司王国境内有不少观光飞机。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个怪理由,总之他就是会开。有一次我跟他说不相信,他第二天就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台小型飞机,大大方方地开上天飞给我看。坦白说,当时他开得比我还好。在庄严的中央山脉衬托下,他的花式飞行既沛畅又精彩。
  第二件事,就是贝佐语。
  我会说斯贝伊尔的官方语言贝佐语。这也是从妈妈那里学来的。我从小就在家里使用两种语言,甚至直到进托儿所之前,我都以为别人家也是这样的。
  现在跟以前不同了。洛克榭和斯贝伊尔之间的文化、经济交流频繁,优秀的学生甚至可以拿公费到“河对岸”去留学,一般人也能搭火车、轮船和飞机往来观光,可是能流利操持两种语言的人仍是极少数。
  我就读的高等学校有贝佐语课程可供选修,只不过当我去找指导老师商量时,他当场就把那一门课的学分批给我了。老师说:  “你的程度在高等学校里学不到东西。等到上大学写论文时再去学吧”。
  而特雷兹也一样.他的贝佐语好得天经地义似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说是伊库司王国常有来自西边的观光客,总之又是个怪理由。
  “那么,难道你要住我家?”
  “艾莉森小姐说可以呀。另一个人准不准就不知道了一怀刚才啧了一声……?”
  耳朵真尖。
  “没有——无所谓啦。反正你要载我回家,对吧?”
  “当然。来,小姐,请上车吧!那边那顶帽子是给你的。”
  我捡起掉落在侧车前那顶状似飞行帽的皮帽,牢牢扣上之后。再戴上深色的防眩挡风镜,免得别人认出我来。


  首都的马路要不是超级大塞车,要不就是超级大通车。
  照着我的指示,特雷兹顺畅地驾着边车穿梭其间。技术还不坏。比动辄紧急剎车的地面电车舒服些。
  盘算着时间还早,不急着回家,我就叫他换一条路,先载我去别的地方。
  我们来到首都正中央的一座公园,那里有一整片的森林和绿地,与别处截然不同,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空间。
  “‘贝马提公园’?怪名字。”
  “我叫特雷兹在公园旁的路边停车。自己则跑到草地上躺着蓝蓝天。
  “啊——真舒服。”
  “高等学校的学生放学后不都要直接回家吗?”
  “你是老师啊?”
  “不是。”
  “那就别管——坐远一点啦!不然陌生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很好呢。”
  “好好好。”
  “‘好’一次就够了。”
  “好的,小姐。”
  “干嘛装上流。”
  然后我就不再理他,自顾枕着这片绿草地,欣赏眼界中满满的绿叶和晴空。我很少来这个公园,只是以前过生日时要妈妈带我来过,之后就喜欢上这儿了。
  我用右手做飞机——
  “轰!”
  急速攀升。空中翻转,垂直降落。这样来来回回玩了几遍。说起来最近功课好忙,好久没坐飞机了,等放暑假来拜托妈妈带我去好了。
  暑假?忽然想到这个,我看着天空问特雷兹说:
  “喂,特雷兹。”
  “干嘛?”
  “你说你这二十天都在旅行……你不用上学啊?”
  “不用啊。我没跟你说过?”
  我转过头去,只见特雷兹伸直了双腿坐在地上,也在看我。
  “那,上班呢?你不是要开观光飞机还是什么的吗?”
  “嗯?不是啦……”
  看他含糊支吾,我还是继续问:“那你每天都在干嘛?”
  “秘密。”
  搞什么?但见他难得有这样严肃的表情,我忍不住又问:
  “你家人都没意见啊?”
  “反正……是秘密嘛。”
  “什么嘛,我家的事你就知道这么多。透露一点嘛!”
  我讲得稍微强势一点,便见他抬头往天空看去。看了一会儿,还以为他想就这么蒙混过去,而他却低下头来,右手握拳抵在胸口。以前所未有的正经表情对我说:
  “这是秘密。以后我若要说出来,一定是在我向你求婚的那一天。”
  你这家伙!你以为你谁呀?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秘密的王子吧?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从草地上爬起来,朝他背后轻踢了一脚。
  “好啦,回家了!司机!”
  “是是是……”
  “一次就好!”
  “是是是……”


  在奴仆的接送下回到家.看见妈妈的跑车已经停在老地方了。公寓中间的小巷里开丁一家汽车公司,使得路边永远有人要停车,听说最后只好迫于现实默许大家来疟。并且把这条巷子改成了单行道。只要找到够大的空位,驾驶入都会挤呀挤地把车塞进来。
  就这样找了个地方停好边车.我让特雷兹自己去扛他那一车行李,跟他一起搭电梯上楼。
  “我回来了。”
  把挑夫留在玄关,我先走进屋内。而出来迎接的却是——
  “你回来啦——好久不见了。”
  “.........”
  不是妈妈,而是“英雄先生”。他从妈妈的房间开门走出来。
  “身穿深褐色军服、黑发且戴着眼镜的“英雄先生”比出安静的手势,慢慢地关上房门,但没有完全合上,而是留了一条缝。
  “您好……”
  招呼还是要打的。于是“英雄先生”压低了声音响应道:
  “你好,莉莉安。我的名字,你还记得吧?”
  “记得。特拉伐斯少校。”
  我半公事化地回答。这个人姓特拉伐斯,是斯贝伊尔皇家陆军的少校。他当然也会说洛克榭语,不过我们现在说的是贝佐语。
  “听说您今天跟我妈妈约会。您还特地送她回来吗?那真是
  “谢谢您了。”
  “对。你妈妈刚刚累了在发脾气,现在睡着了。”
  “这样啊。不好意思。”
  “还有。她有提到要请我吃晚饭。我可以在你们家等一下吗?”
  “请便。”
  我只这么说。便没再开口。
  特拉伐斯少校道过谢,便往走廊尽头的客厅走去。他来过好几次了,应该很熟。
  我走到妈妈房门前、从门缝里往里面偷看。夕阳余晖中,大床上的妈妈穿着家居服——军队用的运动衣和体育长裤,邋遢地熟睡着。
  “………”
  而且她的睡脸看来好幸福。她那样的表情,我以前看过几次呢?
  这次,我把房门关上了。    正要走向客厅,我才想起自己忘了另一个人。一转过头,脑中又回到洛克榭语。其实说贝佐语也无所谓,只是心情上想换。
  “你也上来吧!旁边那间储藏室是空的,请自便。”
  “哦!那个人是?”
  “我妈妈的男朋友啦。河对岸的人。”
  “——他常来吗?”
  “一阵子没来了。管他的。”
  “不用管吗?”
  “……她自己都说不用管,那就不用啦。”
  “哦……”
  特雷兹显得有些没趣,接着便想将手里满满的行李全放到储藏室里去。我不往客厅去,而是走回玄关。
  “来,我帮你拿,那个包包给我。”
  “谢谢。”
  特雷兹莫名老实地道了声谢。这时的他表情看来好像小孩,以前几乎没见过他这样子。
  “……干嘛?我家可没什么东西招待哦。”
  我故意这么说,想掩饰心里小小的动摇。
  “咦——泡个茶什么的总不会少块肉吧?”
  这回答也挺厚脸皮的。
  没办法。
  那就给他们“两个”泡点茶吧。


  “我去把制服换掉,你们随便看个电视等一下——免得偷看。”
  莉莉安·休尔兹说完便走出了客厅,只留下身着军服的男子、少年和餐桌上热腾腾的两杯茶。
  特雷兹看着客厅的玻璃门关上,莉莉亚经过走廊转进房间。
  “............”
  接着他转了回去,和正静静看着自己的少校对上眼。
  “……嗯?”
  特雷兹发出小小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特拉伐斯少校用洛克榭语问道。但特雷兹摇头说没什么,接着拿起茶杯高兴地喝了起来。
  “嗯……”
  喝了几口,却发现特拉伐斯少校没动另一杯茶。
  “你是不是怕莉莉亚泡的茶里有毒啊?”
  特雷兹半挖苦地这么一问,特拉伐斯少校摇摇头说:
  “不是,我天生怕烫。就这个毛病改不了。”
  特雷兹说了声“是哦”,又自顾自地继续喝。大约喝到一半时——
  “好久不见。能再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这位陆军军官再开口时,竟对少年如是说道。
  特雷兹放下茶杯.讶异地问他:
  “我们见过面吗?”
  “对。不过我上次见到您已是十年前了。您长得好大了——殿下。”
  “…………”
  被特雷兹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子慢慢低下头去。特雷兹朝走廊很快瞄了一眼,确定莉莉亚还没回来,然后才说:
  “……请抬起头。还有,您到底是谁?”
  只见特拉伐斯少校缓缓抬起脸说道:
  “就是殿下想到的那个人啊。”
  “真的啊……原来您就是他……就是我父王和母后常提起的那个人,是吧?”
  “是的。殿下。”
  “是‘发现壁画的真英雄’,也是‘救了母后的魔法师’,还有艾莉森小姐的值得信赖的部下……’”
  “他们连这个都跟您说?”
  “‘莉莉亚的爸爸’——维尔赫姆.休尔兹……我果然没看,您和莉莉亚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哦,所以你刚刚才那样。”
  “对。”
  “我真高兴。”
  维尔拿起杯子又吹了几口,才开始喝起茶来。
  “好喝——莉莉亚泡的茶,我还是头一次喝到。”
  “…………”
  特雷兹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杯里剩下的一点茶喝干。他放下杯子时,又听见特拉伐斯少校低低说道:
  “听说您驾到,所以我今天前来晋见。原则上还是希望您知道这件事。”
  “……这样啊。您的秘密,我死也会守住的。”
  “谢谢您。不过这是小事,殿下更应该守住自己的性命。请先保护好您自己,再——”
  “再什么?”
  “再保护您喜爱的人。”
  “我会谨记在心。”


  一面喝茶,特雷兹和特拉伐斯少校就这么压低声音聊了起来,也不忘偶尔探一探走廊。
  特拉伐斯少校问起特雷兹家里的近况,特雷兹据实以告。
  实为法兰契斯卡女王的母亲菲欧娜,和辞去了斯贝伊尔军职、全心辅佐妻子的父亲班奈迪都很健康。感情也依然融洽。他们俩时常往返于首都郡斯特的皇宫和“那座山谷”之间,生活其实十分悠闲。眼见父母亲过得这样闲适,惹得唯一的女儿老是这么说道:
  “这下于我可得更努力才行。”
  “梅莉儿总觉得她是姐姐,但我觉得她才是妹妹。我们每次见面都会为这件事情斗嘴。哎,双胞胎就是这点麻烦——不过母后选择梅莉儿继承,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因为那样,我才能如此自由行动。我觉得很高兴。”
  “这样啊。”
  特拉伐斯少校笑眯了眼。
  接着,特雷兹反问维尔是如何拿到西侧市民权的。接着又补上一句,说他不用回答也没关系。不过维尔还是回答了。花三年读完了洛克榭的联邦大学后,维尔成为某个可信的斯贝伊尔贵族的养子,之后他就在斯福列史拓斯住了两年多,同时在大学里接受杰出人士的教育,随后照计划进入大使馆,从事解决东西问题的工作。
  “要杀掉‘维尔赫姆.休尔兹’,我的心里也很难过,只是……我不愿意把无辜的人给卷进来。”
  特拉伐斯少校说时,眯长了眼睛。
  “您是指莉亚吗?”
  特雷兹确认似的问道,特拉伐斯少校便点点头,又补充说自己最近较少接到高危险性的工作,所以又能以“男朋友”的身分待在艾莉森身边了,心里很高兴。
  “您觉得……将来有机会让莉莉亚知道真相吗?”
  “不知道。我也不确定该不该让她知道。您呢?”
  “不知道……”
  听少校这么问道,特雷兹也做了个同样的回答。就在此时,他看见莉莉亚换好了衣服走出房间。特拉伐斯少校也注意到了。
  于是两人最后一次以真正的身分交淡。
  “请跟莉莉亚好好相处。”
  “好。”
  特雷兹以手抚胸,坚定而沉静的点头,接着又补上一句:
  “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想……”
2009-5-29 10:5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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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亚 第一卷 于是两人踏上旅途序章

    哐当!
    「天亮了!该上班了。起床啦——」
    反正先随便叫一叫。要是妈妈就这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今天铁定要出事,最好待在家里别出门。
    但她一如往常毫无反应。于是我走到床边,绕到她的肩膀附近。她今天朝左侧睡。
    我在床边蹲下伸出白虎爪抓住她乱发下的双肩大喊:「起床啦——」
    当然要边吼边摇。我打算把她摇到肩关节脱臼。我一股脑儿地摇、使劲地摇、死命地狂摇,大床也发出难听的嘎嘎声。
    「天!亮!啦!还不快醒醒!我叫你起床,给我起来!」
    我不断地又摇又叫。不停地摇。
    大约猛摇了十九秒左右:「唔?」
    有反应了。看来我妈妈今早是活着的,于是我就不摇了。
    「唔……」
    妈妈呻吟着,一面慢慢地抬起头,披着一头乱发,看着抓她肩膀的我好一会儿。她的蓝眼珠好清澈,虽然上半部都被双眼皮遮着。
    「你是谁。」
    妈妈间道。她还是一样怪。
    而我都有问有答。今于则是这样回答:「我是来逮捕你的联邦宪兵。你涉嫌公器私用,擅自动用联邦空军的飞机为女儿做驾驶训练,并且未经许可浪费约两百公升的汽油,还捏造进行引擎地面测试的藉口。你有什么话要说?」
    「那么一点点有什么关系啊!我要培育下一代的名飞行员呀!」
    妈妈睡眼惺忪地说完,接着又说:「没人发现就好了嘛!对不对?」
    她居然还半闭着眼微笑问我「对不对?」如果我真的是宪兵,这么讲应该是行不通的。况且要不是被人发现,宪兵也不会来了。
    「拜拜。」
    她都已经说了拜拜,所以我便放手了。接着妈妈一头栽回床铺,继续用刚才的姿势打起呼来。她的身体已经往外挪了几寸,所以现在等于是趴在床沿,快掉下来了。
    这样就够了。开关已经按下去了。
    我站起来,等引擎在妈妈的脑袋里暖机。这十秒的空档没事可做,我只好环顾房内。
    昨天才打扫过,地上没灰尘、盆栽也没掉叶子。房里有个大衣柜。她前几天就说要搬到北面的墙边去,但还没搬。衣柜旁的架子上吊着一套洛克榭昂努联邦空军怎么看都只有朴素二字可以形容的赭红色制服,是前一晚整理好拿出来挂的。制服的下身有裙子和西裤两种款式,但今天挂的是裙子。
    制服上衣的领口有一枚三线的上尉阶级章在发亮。左胸有一块上面有很多颜色的四方形刺绣,右胸缝了一块绣有姓氏的布片。当然,上头绣的是「休尔兹」。
    一张橡木做的桌子,桌上摆着一盏小台灯,还有一对同样是橡木制的书架。书架之问竖着好几本深奥的航空理论专业书籍,还有一水很厚,但没见她读过的西侧的童话故事集。
    还有一个相框。
    精巧的纯银制相框里放了一张彩色照片。照片有些褪色,看得出年代久远。
    照片里有两个人,镜头只拍到他们的膝部以上,但取角有些奇怪,像是从上面往下照似的身穿浅黄色连身裙的少女,模样像个千金小姐,对着镜头大方地笑得好灿烂。她的一头金发又长又直,眼睛是蓝色的。那是年轻时的妈妈。
    在她身旁的是一名少年,穿着学生式的大衣与制服,顶着一头浅栗色的短发。不过他的脸有些模糊,可能在快门按下的那一刹那晃动了,以致於几乎看不出他的表情,甚至也看不出是否紧张。拍摄地点在某个月台上。两人身后只看得到一片灰蒙蒙的天空、隐隐约约的绿色森林,还有只看出一个写着洛克榭字的站名看板。看起来应该是个「卡」字,不过我完全猜不出那是哪里。
    少年就是年轻时的爸爸——维尔赫姆?休尔兹。
    这是他们两人的合照,而且也是爸爸唯一的一张照片。
    「唔?嗯……」
    听到呻吟声,我才把视线从照片拉回床土。
    「咦?」
    妈妈发出疑问声,同时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却一个不稳往旁边滑了下去。她的背撞到地板,发出好大的响声。
    「哇啊?怎么了?」
    跌在大床的另一侧,我看不到她,只听得到声音。
    「天亮了!快起床!迟到啦!」
    我没好气的说。
    便见一张气鼓鼓的脸从大床对而跳起来,恨恨地瞪着我说:「你这孩子实在是……你爸爸以前每天早上都是温柔地把我亲醒耶!而且他还会坐在我身边轻抚我的头发,耐心等我起床呢。」
    一定是鬼扯。
    「你怎么知道?」
    「我没说话啊!你快点洗脸梳头,过来吃早饭吧!上班要迟到喔。这次再迟到就会被减薪,不是吗?就算再被叫去司令部,若是为了这么丢脸的原因,我可不去了。」
    「好啦……」
    到底谁才是妈妈啊?尽管不太情愿,不过该提醒她的还是得说-声:「况且,你今天不是要跟『英雄』先生吃午饭吗?」
    「咦?有吗?」
    真是的。是谁昨晚回家时讲得那样高兴啊?
    「啊!对哦!我得准备一下」
    妈妈好像突然清醒了。然后一脸开心地跳过大床说:「早安,莉莉亚,你今天还是这么漂亮。」
    接着,在我脸上轻轻啄了一下,随即啪嗒啪嗒地冲向浴室。
    我回到厨房,倒好两人份的茶,自己就先开动了。今天早餐弄得不错。一会才见到妈妈出现。
    「久等了。」
    虽然她这庆说,其实我根本没在等她。她已经穿好了全套军服,从头到脚完美无瑕,和刚才那张迷糊睡脸、蓬松乱发和邋遢睡衣的模样,简直无法联想。妈妈已化身为艾莉森。威汀顿。休尔兹空军上尉,洛克榭昂努联邦一等一的测试驾驶兼女飞官。就这样样骗倒了广大的纳税人。
    妈妈说了一声「开动了!」开始吃起她的早餐。我则一面喝茶,一面打量她。
    她的眼睛蓝得好像冬季的晴空,清澈得仿佛透明,发丝又像精巧的金匠打造出来的金缕线。
    「嗯?怎么啦?」
    妈妈叼着三明治的一角,察觉到我的视线。
    「嗯。只是又想到我以前好想要那样。」
    「哪样?」
    「眼睛跟头发的颜色。」
    妈妈点头随口应这:「哦,嗯嗯。」一面拿起马克杯咕噜咕噜地喝乾了茶。然后说:「不过,莉莉亚的也很好呀!那是维尔的颜色,证明你身上流着的是维尔的血。」
    她每次都这样回答我。不过也没有更好的答案了。我拿起茶壶问她:「还要吗?」
    「要。」
    「那么,门窗就麻烦你关啰!上学别迟到了。」
丢下这句话。妈妈兴沖沖地走出玄关。
    『不飞的日子实在非常无趣。坦白说,我真想随便找个理由翘班。』一个敢对基地司令如此放言、引得长官苦笑的人,也有如此欢欣的出勤光景。
    甚至连『唉——怎么不来个车祸或大塞车呢?那我就有好藉口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的人,今天却神采奕奕地发动了爱车的引擎。她大概会藉塞车的首都暖车,待会儿就杀上无限速高速道路的左线道去吧。
    说来说去全都是拜她的午餐约会——那位「英雄先生」所赐。
    英雄先生。
    他是妈妈现在的男友。「英雄先生」当然不是他的本名,但是妈妈不肯告诉我这个绰号的由来,所似我也不知那是怎么来的。
    不久前洛克榭和斯贝伊尔曾经为了哪一方在历史上是老大而争得你死我活。对出生在战徒的我而言,这个理由真是愚蠢透顶。妈妈的男朋友就是斯贝伊尔人,在位於洛克榭首都的大使馆工作,身份好像是「驻地武官」,所以他也是个军人。他的年纪和妈妈差不多,不过阶级比她高一阶,是个少校。据妈妈的说法,他是个非常非常傑出的精英人士。
    小时候常见他到家里来。依稀记得他最后一次来访时妈妈坐在椅子上喝茶,一面支使着他在屋里搬柜子,就像流氓老大在使唤小弟一样。
    我当时还当着他本人面前问妈妈说:「那个人是不是『没出息』啊?」
    「哎呀!莉莉亚,你从那里学来那句话的,」
    妈妈当时惊叹道。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真是失礼。不过我倒记得很清楚,那人聪了只是苦笑,而妈妈则是这么回答我的:「这个人为妈妈神魂颠倒,而且又欠妈妈很多人情,所以妈妈随时随地都可以使唤他哦!找到这么一个方便好用的人,妈妈打算一辈子叫他替我跑腿」
    回想起来,这话也很劲爆。要是爸爸还活着,不知会说什么?
    是的,我的父亲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就在我出生前不久,他就死了。
    听说是到西侧去办事时意外身亡的。他从搭乘的豪华列车失足跌了出去,摔死在山谷里。
    好像也没找到尸体。
    ×            ×              ×
    平平凡凡地又到了下课时问。离暑假没剩几天了。
    「再见啦,莉莉亚。」
「嗯,我先走了。」
我忙着跟正在社团练习的同学匆匆道别,拎着书包往校门跑去。
等会儿要搭巴士到电车站,再坐一路摇晃的地面电车,下车后还要走路。
这所高等学校虽然是我自己选的,我也很喜欢这儿,不过每天上下学都这磨麻烦,说起来也挺累人的。我有时会想「今天会不会有人开车来接我?」只是一想起妈妈曾经开一辆太帅、太拉风的跑车来学校引人注目,还有她那些偶尔会来家里玩的同胞们,竟然把装有机关枪的绿色四轮传动车开来接我放学,还是算了吧。
「哎,无所谓」
反正我习惯了。
反正我原本就打算照老样子看书打发通学时间,於是走过校门,这时瞥见旁边接送学生用的停车场上正围着十盛个女学生。
说嘛!你是从哪里来的?听见一个女生问道。
看不到那些高年级女生们围的是什么人,跟我应该没关系吧。正当我想就这么走过去时——
「啊!终於出来了。」
    人群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个男生。
    右后方四十五度立刻射来十对以上的视线,感觉有点儿刺刺的。
    「莉莉亚!」
别叫得这么随便!
「莉莉安?埃卡西亚寇拉松?威汀顿?休尔兹小姐!」
别叫我全名!
    我大概是摆了个凶神恶煞脸转头过去,只见学姐们吓得像是见到逃出动物园的猛兽似的往后退,随即自动许成两列,好让我跟那个声音的主人面对面。真多事。
「好久不见,莉莉亚。你好吗?」
她们围住的是一辆款式新颖、侧车很大的边车。还有边车的主人——简单形容,就是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少年。就是这样。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想到那傢伙竟然毫不客气地说道:「咦?你忘了我啦?我们以前常常一起玩、一起睡呀!」
学姐们一阵惊声尖叫。我想我应谈给他两、三拳才对。正当我几乎真要这么做地走过去时,又听到一个富豪千金兼大美人学姐问他:「她就是你的青梅竹马?」
「对。所以各位美丽的姐姐们,小弟要在此跟各位道别了。很遣憾。」
「瞧你这张嘴。」
说着,那位美女学姐望着我——
「哦——」
她把我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好几回之后之,只对其他人说了声:「我们走吧。」便和她们拖着脚步往另一辆来接她的高级轿车走了过去。有话就说嘛!什么态度。
那小子还在笑着挥手。我走了过去先给了他两拳之后才问:「你来干嘛呀!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傢伙的确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也记得小时候常和他玩在一起。话虽如此,那也只是因为妈妈(跟我)每一季休假时总要去的那个国家——洛克榭最西边、地处中央山脉的伊库司王国——那间她所偏爱的旅舍所在的山谷里,那里跟我年纪相彷的小孩太少了,所以我才会每次去都跟他一起玩。他好像是旅舍隔壁的小孩还是什么。
说到伊库司王国,那里是洛克榭最有名的观光胜地,甚至在「洛克榭市民一生必去一次的场所」排行榜独佔徬首十年之久。在美丽、听明的法兰契斯卡女王领导下,伊库司王国依然保留其固有的历史与文化,并能成功地接纳观光客。他们和斯贝伊尔王室的关系也颇深。附带一提,女王育有一名姓名不详的公主,已决定日后将接任女王。
这事就说到这儿。那小子的名子还是要交待一下,他叫特雷兹。
他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自从他大言不惭地说:「就叫我『伊库司托法的特雷兹』」之后我开始觉得叫他名字时还多加个敬称感览好蠢,所以就一直只叫他「特雷兹」。这几年我们顶多一年见个一、两次面,从没在首都见过。
不知怎际搞的特雷兹穿的那条长裤看来又髒又丑,脚上的靴子也未免长了-点,看不出是骑马还是骑机车穿的,而那件黑色皮夹克到处都有补丁,一看就知道年代久远。此外他还带着一个腰包。
我对这小子并不是多么讨厌或仇视,但就是看他有些不顺眼。
「是你妈妈——艾莉森小姐拜託我来的。」
特雷兹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妈妈?」
「对。我到首都之后就先打电话到她的空军联络处,结果她说:『时间刚好,你顺便到学校去接她回家吧,用骗用拐的都行——』就叫我来了。」
    「……」
「她还说『莉莉亚老嫌通学麻烦,有你去接她下课,她一定很开心』」
「……是吗。」
特雷兹指了指边车,要我坐上去。车上都是尘土,以一辆来接人的车子而言,实在称不上乾净,而且座位后和侧车后半部塞满了大包小包的旅行用品,像是旅行袋、睡袋、帐篷和锅子之类的。
「你……该不是从你家骑边车来的吧?」
听我这么问,特雷兹居然只是点点头说:「当然。」
我楞住了。他知道伊库司王国离这里有几千公里吗?
「我没那么多钱住旅馆,反正中途都是草原可以露营。我以为我走得算满快了,没想到花了二十天。」
「你神经病呀?搭火车转飞机也不用三天。」
现在都是航空旅行的年代了。被我这样一讲,特雷兹答道:「不能自己驾驶多无聊你应该懂吧?」
「呃……」
我没话说了,那种心情我很明白。
之所以看特雷兹不顺眼——就是因为我会的两项特殊技能他也会。那两件事可不是一般高等学校学生随随便便就会的,我本来还为此略觉高人一等。
第一件事就是开飞机?小时候妈妈都把我放在空军基地的托儿所里,当天候不佳不能飞行时,她会带我去停机坪看飞机,等我长大一点会自己坐了,她也会载我简单的飞一飞。幼年学校离空军基地还算近,我们都一起搭车往返,所以我放学后也会去基地玩。若是时问允许再坐飞矶。一直到找差不多十岁时——「莉莉亚,你也来握一握换纵桿吧。反正没人看到。」
「嗯,好!」
说来教人不敢相信,我十岁那年就这样学会了开飞机。
完全无视於法定的空军飞行员教育学程,妈妈亲自将她的一身绝活儿传授给我,就像别人家里教女儿烤饼乾那样。
当我能随心所欲驾驶飞机、也开始觉得好玩时,妈妈接着教我如何起降、如何施展花式、如何看仪表板、判断天候,以及辨识所有飞机的机种。或许是妈妈教得好,也或许像她说的,我颇具天份,现在的我开飞杨比开车还顺手。
而特雷兹竟然也会开飞机。
听说法兰契斯卡女王本身也喜欢飞机,所以伊库司主国境内有不少观光飞机。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个怪理由,总之他就是会开。有一次我跟他说不相信,他第二天就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台小型亲机,大大方方地开上天飞给我看。坦白说,当时他开得比我还好。在庄严的中央山脉衬托下,他的花式飞行既流畅又精彩。
第二件事,就是贝佐语。
我会说斯贝伊尔的官方语言贝佐语。这也是从妈妈那里学来的。我从小就在家里使用两种语言,甚至直到进托儿所之前我都以为别人家也是这样的。
现在跟以前不同了。洛克榭和斯贝伊尔之间的文化、经济交流频繁,优秀的学生甚至可以拿公费到「河对岸」去留学。一般人也能搭火车、轮船和飞机往来观光,可是能流利操持两种语言的人仍是极少数。
我就读的高等学校有贝佐语课程可供选修,只不过当我去找指导老师商量时,他当场就把那一门课的学分批给我了。老师说:「你的程度在高等学校里学不到东西,等到上大学写论文时再去学吧。」
而特雷兹也一样,他的贝佐语好得天经地义似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说是伊庐司王国常有来自西边的观光客,总之又是个怪理由。
「那么,难道你要住我家?」
「艾莉森小姐说可以呀。另一个人准不准就不知道了——你刚才啧了一声……?」
耳朵真尖。
「没有——无所谓啦。反正你要载我回家,对吧?」
「当然。来小姐,请上车吧!那边那顶帽子是给你的。」
我捡起掉落在侧裹前那顶状似飞行帽的皮帽,牢牢扣上之后再戴上深色的防眩挡风镜,免得别人认出我来。
首都的马路要不是超级大塞车,要不就是超级大通车。
照着我的指示,特雷兹顺畅地驾着边车穿梭其间。技术还不坏。比动辄紧急刹车的地面电车舒服些。
盘算着时间还早,不急着回家,我就叫他换一条路,先载我去别的地方。
我们来到首都正中央的一座公园,那里有一整片的森林和绿地,与别处截然不同,是个令人心旷神恰的空间。
「『贝马提公园』?怪名字。」
我叫特雷兹在公园旁的路篷停车。自己则跑到草地上躺着看蓝天。
「啊——真舒服。」
「高等学校的学生放学后不都要直接回家吗?」
「你是老师啊?」
「不是。」
「那就别管啦!坐远一点啦!不然陌生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感情很好呢。」
「好好好。」
「『好』一次就够了。」
「好的,小姐。」
「干嘛装上流。」
然后我就不再理他,自顾枕着这片绿草地,欣赏眼界中满满的绿叶和晴空。我很少来这个公园,只在以前过生日时要妈妈带我来过,之后就喜欢上这儿了。
我用右手做飞机——「轰——」
急速攀升、空中翻转、垂直降落,这样来来回回玩了几遍。说起来最近功课好忙,好久没坐飞机了,等放暑假来拜託妈妈帝我去好了。
暑假?忽然想到这个,我看着天空问特雷兹说:「喂,特雷兹。」
「干嘛?」
「你说你这二十天都在旅行……你不用上学啊?」
「不用啊。我没跟你说过?」
我转过头去,只见特雷兹伸直了只腿坐在地上,也在看我。
「那,上班呢?你不是要开观光飞机还是什么的吗?」
「嗯?不是啦……」
看他含糊支吾,我还是继续问:「那你每天都在干嘛?」
「秘密。」
搞什么?但见他难得有这楼严肃的表情,我忍不住又问:「你家人都没意见啊?」
「反正……是秘密嘛。」
「什么嘛,我家的事你就知道这么多。透露一点嘛!」
我讲得稍微强势一点,便见他拾头往天空看去看了一会兄,还以为他想就这么蒙混过去,而他却低下头来,右手握拳抵在胸口,以前所未有的正经表情对我说:「这是秘密。以后我若要说出来,一定是在我向你求婚的那一天。」
你这家伙!你以为你谁呀?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秘密的王子吧?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从草地上爬起来,朝他背后轻踢了一脚。
「好啦,回家了!司机!」
「是是是……」
「一次就好!」
「是是是……」
在奴仆的接送下回到家,看见妈妈的跑车已经停在老地方了。公寓中间的小巷里开了一家汽车公司,使得路边永远有人要停车,听说最后只好迫于现实默许大家来停,并且把信篠巷子改成了单行道。只要找到够大的空位,驾驶人都会挤呀挤地把车塞进来。
就这样找了个地方停好边车,我让特雷兹自己去扛他那一车行李,跟他一起搭电梯上楼。
「我回来了。」
把挑夫留在玄关,我先走推屋内。而出来迎接的却是——「你回来啦——好久不见了。」
「…………」
不是妈妈,而是「英雄先生」。他从妈妈的房间开门走出来。
身穿深褐色军服、黑发且戴着触镜的「英雄先生」比出安静的手势,慢慢地关房门,但没有完全关上,而是留了一条缝。
「您好……」
招呼还是要打的。於是「英雄先生」压低了声音回应道:「你好,莉莉安。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吧?」
「记得,特拉伐斯少校。」
我半公事化地回答。这个人姓特拉伐斯,是斯贝伊尔皇家陆军的少校。他当然也会说洛克树语,不过我们现在说的是贝佐语。
「听说您今天跟我妈妈约会。您还特地送她回来吗?那真是谢谢您了。」
「对。你妈妈刚刚累了在发脾气,现在睡着了。」
「这样啊,不好意思。」
「还有,她有提到要请我吃晚饭。我可以在你们家等-下吗?」
「请便。」
我只这么说,便没再开口。
特拉伐斯少校道过谢,便往走廊尽头的客厅走去。他来过好几次了,应该很熟。
我走到妈妈房门前,从门缝里往里面偷看。夕阳余辉中,大床上的妈妈穿着家居服——军队用的运动衣和体育长裤,邋遢地熟睡着。
「…………」
而且她的睡脸看来好幸福。她那样的表情我以前看过几次呢?
这一次我把房门关了。
正要走向客厅,我才想起自己忘了另一个人。一转过头,脑中又回到洛克榭语。其实说贝佐语也无所谓,只是心情上想换。
「你也上来吧!旁边那间储藏室是空的,请自便。」
「哦——那个人是?」
「我妈妈的男朋友啦。河对岸的人。」
「——他常来吗?」
「一阵子没来了,管他的。」
「不用管吗?」
「——她自己都说不用管,那就不用啦。」
「哦——」
特雷兹显得有些没趣,接着便想将手里满满的行李全放到储藏室里去。我不往客厅去,而是走回玄关。
「来,我帮你拿,那个包包给我。」
「谢谢。」
特雷兹莫名老实地道了声谢。这时的他表情看来好像小孩,以前几乎没见过他这样子。
「……干嘛?我家可没什么东西招待哦。」
我故意这么说,想掩饰心里小小的动摇。
「咦——泡个茶什么的总不会少块肉吧?」
这回答也挺厚脸皮的。
没办法。
那就给他们「两个」泡点茶吧。
「我去把制服换掉,你们随便看个电视等一下——免得偷看。」
莉莉安·休尔兹说完就走出客厅,只留下身着军服的男子、少年和餐桌上热腾腾的两杯茶。
特雷兹看着客厅的玻璃门关上,莉莉亚经过走廊转进房间。
「…………」
接着他转了回去,和正静静看着自己的少校对上眼。
「……嗯?」
特雷兹发出小小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特拉伐斯少校用洛克榭语问道。但特雷兹摇头说没什么,接着拿起茶杯高兴地喝了起来。
「嗯……」
喝了几口,却发现特拉伐斯少校没动另一杯茶。
「您是不是怕莉莉亚泡的茶里有毒啊?」
特雷兹半挖苦地这么一问,特拉伐斯少校摇摇头说:「不是,我天生怕烫。就这个毛病改不了。」
特雷兹说了声「是哦」,又自顾自地继续喝。大约喝到一半时——「好久不见。能再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这位陆军军官再开口时,竟对少年如是说道。
特雷兹放下茶杯,讶异地看着他问道:「我们见过面吗?」
「对。不过我上次见到您已是十年前了。您长得好大了——殿下。」
「…………」
被特雷兹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子慢慢低下头去。特雷兹朝走廊很快瞄了一眼,确定莉莉亚还没回来,然后才说。
「……请抬起头。还有,您到底是谁?」
只见特拉伐斯少校缓缓抬起脸说道:「就是殿下想到的那个人啊。」
「真的啊……原来您就是他……就是我父王和母后常提起的那个人是吧?」
「是的。殿下。」
「是『发现壁画的真英雄』,也是『救了母后的魔法师』,还有艾莉森小姐的『值得信赖的部下』……」
「他们连这个都跟您说?」
「『莉莉亚的爸爸』——维尔赫姆·休尔兹……我果然没看错,您和莉莉亚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哦,所以你刚刚才那样。」
「对。」
「我真高兴。」
维尔拿起杯子又吹了几口才开始喝起茶来。
「好喝——莉莉亚泡的茶,我还是头一次喝到。」
「…………」
特雷兹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杯里剩下的一点茶喝乾。他放下杯子时,又听得特拉伐斯少校低低说道。
「听说您驾到,所以我今天前来晋见。原则上还是希望您知道这件事。」
「……这样啊。您的秘密我死也会守住的。」
「谢谢您。不过这是小事,殿下更应该守住自已的性命.请先保护好您自己,再——」
「再什么?」
「再保护您喜爱的人。」
「我会谨记在心。」
一面喝茶,特雷兹和特拉伐斯少校就这么压低声音聊了起来,也不忘偶尔探一探走廊。
特拉伐斯少校问起特雷兹家里的近况,特雷兹据实以告。
实为法兰契斯卡女王的母亲菲欧娜,和辞去了斯贝伊尔军职、全心辅佐妻子的父亲班奈迪都很健康。感情也依然融洽,他们俩时常往返于首都郡斯特的皇宫和「那座山谷」之间,生活其实十分悠闲。眼见父母亲过得这样闲适,惹得唯一的女儿老是这么说道:
「这下子我可得更努力才行。」
「梅莉儿总觉得她是姐姐,但我觉得她才是妹妹。我们每次见面都会为这件事情斗嘴。哎,只胞胎就是这点麻烦——不过母后选择梅莉儿继承,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因为那样我才能如此自由行动。我觉得很高兴。」
「这样啊。」
特拉伐斯少校笑眯了眼。
接着,特雷兹反问维尔是如何拿到西侧市民权的,接着又补上一句,说他不用回答也没关系,不过维尔还是回答了。花三年读完了洛克榭的联邦大学后,维尔成为某个可信的斯贝伊儿贵族的养子,之后他就在斯福列史拓斯住了两年多,同时在大学里接受傑出人士的教育,随复照计划进入大使馆,从事解决东西问题的工作。
「要杀掉『维尔赫姆·休尔兹』,我的心里也很难过,只是……我不愿意把无辜的人给卷进来。」
特拉伐斯少校说时,瞇长了眼睛。
「您是指莉莉亚吗?」
特雷兹确认似的问道,特拉伐斯少校便点点头,又补充说自己最近较少接到高危险性的工作,所以又能以「男朋友」的身份待在艾莉森身边了,心里很高兴。
「您觉得……将来有机会让莉莉亚知道真相吗?」
「不知道。我也不确定该不该让她知道。您呢?」
「不知道……」
听少校这么问道,特雷兹也做了个同样的回答。就在这时,他看见莉莉亚换好了衣服走出房问。特拉伐斯少校也注意到了。
於是两人最后一次以真正的身份交谈:
「请跟莉莉亚好好相处。」
「好。」
特雷兹以手抚胸,坚定而沉静地点头,接着又补上一句:
「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想……」
2009-5-29 10:5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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