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复: 【原创】《巴黎地下铁》连载 12月29号更新第二章
第二章
我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愿向一般人叙述那段偷渡过来的经历。一是不安全,我走在街上看到警察就起鸡皮疙瘩,我担心哪天和别人吵了架被告发。二是我周围的人每天过着疲惫不堪的生活,做完工发完牢骚用手解决完生理需要就呼呼睡去了,谁会听我的废话。
然而在我心里,那大半年似乎是我的上辈子,现在的我,想起过去就觉得是重新活了一次。
说来也巧,我有偷渡来法国的主意,纯粹是偶然,我起初不顾家里人反对,独自南下去了广州,在一个职业介绍所找到了份厨师的工作,待遇还不错,只是广州花花世界,我和厨房里几个年纪相仿的下了班就会出去溜达,几次一溜达口袋里的工资就没了,下面的日子就苦了,还好我们在厨房打工不怕没吃的,只是口袋里没有零花钱,买盒烟都要东拼西凑。终于有一天工友吴一凡对我兴冲冲地说,我们出国吧。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他,怎么出?
他说,我老家那边有专门送人出去的老板,到了国外才收钱,很安全的,只要到了那边,你小子就等着花洋票子吧。
我听了心里痒痒的。问他,需要多少钱?
十五万。
我一愣,哪来那么多钱?
终于在一次和厨师长吵翻以后,我决定和吴一凡一起出国,他很快联系了老家那边的老板,说月底老板就派车子送我们去南宁。我打电话骗家里说我在广州打算买个二手房,爸妈把家里的积蓄都拿了出来,给我寄了十八万。从邮局取钱的时候,我心想,这些钱我一定要赚回来的,不让父母失望!我留了十五万在银行账户里,把剩下的换成了美元带着身上。
其实做出偷渡出国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没有太犹豫。
出来混哪有那么多顾虑的,我常对自己说。
我们一行七个人,四男三女,另外两个男的,一个叫和尚,福建莆田人,还有一个叫李明德,东北人。女的里面一个已经四十几岁了,个子瘦瘦小小的,脸色不是很好,我们管她叫顾阿姨,另外两个一个漂亮点的叫小兰,打扮土气点的那个叫阿霞。我们第一次碰头的时候我就和吴一凡使眼色了,小兰是明白人,当然看得出我们的心思,好像故意躲着我们。
我们的出行线路是,从广州坐车去南宁,然后到边境爬山到越南,然后坐车去河内,从河内坐飞机到捷克,然后从捷克进德国,最后到巴黎。
到了越南边境,我们开始紧张起来,毕竟真正意义上的偷渡开始了,那天晚上天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到了山下我吓了一跳,除了我们这一队,附近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吴一凡告诉我,这些都是今晚要从这里翻山过境的。
我们沉住气,等到领队的一声令下,跑,我们就背着行李拼命往山上爬,听到前面压着嗓子喝道,趴下,马上,哗哗哗地,这些人头都消失在黑暗里,只听到风吹过来,草和树枝呼呼作响。我心里想,这估计比红军长征还刺激呢。
三四个小时过后,我们已经筋疲力尽,顾阿姨身体不好,受了风寒,已经开始压着嗓子咳嗽了,小兰和阿霞轻轻拍着顾阿姨的背,大家都不敢叹气。
隐隐约约地我们看到灯火了,心里觉得有希望了,又走了半个小时才到一条盘山公路旁,这时候黑暗里窜出一个人来,贼溜溜地对我们说,天冷了哦,今天刮什么风啊?
这是老板交待的接头暗号,我们对上以后,就上车,这是个很破的轿车,天黑看不清很么牌子,他说车子小装不下,让我们再扔掉一些行李,我们就扔掉了一些到草丛里,后面坐了三个女的,地上躺了和尚,李明德个子大坐在前排,我和吴一凡蹲在后备箱,就这样,一个本来坐五个人车子装了八个人,晃晃悠悠地在黑暗里前行。我觉得腿蹲麻了,都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我困顿不堪,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到了胡志明市的时候,我都站不起来了,躺在地上半天都缓不过劲来,小兰拽着阿霞胳膊总算吃吃地笑了,她是笑话我们的狼狈相。我躺在地上,仰头望着青天,不说话。
小兰走过来低着头望着我说,死啦?说罢又开始笑。
我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脚腕,她呀的一声,挣脱了就跑开了。
我和吴一凡大笑起来。我喜欢看到小兰害羞的样子。
第一步总算成功了,我们都很高兴,我们休息一天后会被送到河内,总算这次是个面包车,小兰身边的位置被吴一凡抢了,我耿耿于怀了一下午。到了河内我们被安置在一个公寓楼里,里面三个房间,三个女的一个房间,四个男的一个房间,还有一个房间用来吃饭看电视。晚上我们好好吃了一顿热的饭菜,除了顾阿姨没有胃口,其他的年轻人都狼吞虎咽,我对吴一凡说,要是有点酒就更好了。他埋头吃饭,压根没搭理我。
老板怕这里不安全,要我们把身上的美元都交给他,然后每天给我们生活费,让我们安心等待消息。我们当然不会全部把钱都交给他,只是每个人象征性地给了他几百美元,老板还算讲义气,每天晚上都会送钱过来,还送来DVD机,让我们不要着急,他正在一批一批地安排人出境。
我们就这样呆在河内市里的这间公寓里,白天不敢出门,晚上出去玩。
听说有两批人在机场被查出来了,遣送回国。我问吴一凡,我们会不会也被查出来,他摇摇头,说不知道。这个老板还是可以的,起码讲义气,查出来了也不会收你的钱,大不了重新出来嘛。我想想也是,就不再担心了。
越南的物价低,我们在这里都算有钱人了,这里华人很多,也有很多越南人会讲中文,除了顾阿姨在家看电视外,我们六个年轻人天天晚上出去玩,几乎泡遍了河内的迪厅酒吧,夜夜笙歌,乐不思蜀。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才叫滋润,有钱就是好啊,我都不想走了。
我知道了小兰也是福建人,比我小两岁,听说有亲戚在巴黎,是什么亲戚她也没有说。阿霞的表叔在法国十几年了,经营一个小店,阿霞在广州一个服装厂做了两年,赚的又少又很辛苦,就出来了。只是顾阿姨,不知道为什么要出来。
另外,和尚打算出来闯荡做生意,李明德的背景最特别了,他曾经是少年犯,杀了人,坐了好几年牢,出来了也不好混,家里便让他出来了。
这些都是在酒吧里喝得差不多了大家才吐露的心声。这些人里,除了和尚有些顾自己之外,吴一凡和李明德都是很直爽的,李明德没有读什么书,粗人一个,开口就是脏话,吴一凡显得稳重些,我在这些人里面算是书读的最多的,也会讲些英文,所以他们格外尊重我。
我和吴一凡一有机会就会不自觉地接近小兰,我们彼此嘴上不说,心里都有数。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想到,一呆就是三个月。
这三个月,我,小兰,吴一凡之间的扑朔迷离有一天终于结束。
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小兰突然捂住嘴巴,然后跑到卫生间去吐了。
听到卫生间里不停地冲水的声音,大家惊讶极了。
五秒钟后,我和吴一凡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对视,欲言又止。
我心里在打鼓,吴一凡先下手为强了?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酸酸的感觉。
我一整天没和吴一凡说话。看得出他也是故意躲避我。
我从阿霞那里得到了证实,小兰真的是怀孕了。 |
2006-12-29 22:02: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