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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原创】《巴黎地下铁》1月10号更新第8章
第八章
春节到了,国内正当热闹的时候,监狱里光景格外惨淡。放风的时候大家都说想家。我们让狱警拿了不少钱,买了很多好吃的,有香肠,捷克的香肠最好吃了,还买了两扎啤酒,买了肯德基套餐,还有水果,大年三十晚上,我们不想让自己太惨,可惜只有我和吴一凡两个人喝酒。我们给了巴里斯坦人和越南人一人一个鸡腿,一人一根香肠,他们感激涕零似的笑了起来。
我和吴一凡算是比较投缘的,酒喝着喝着话就多起来了。
他先说,没想到啊,我们跑了这么远,在这里栽下来了。
我说是啊,我也觉得没那么顺。
没怪我吧,当初拉你下水。
靠,看不起我么?出来混嘛!其实这也没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我啤酒已经下去三瓶了,脑袋飘飘的,感觉好极了。
他嘿嘿地笑,说还记得在广州马路边上一起找鸡么?
我也笑了起来,说当然记得,那晚上你喝多了,是你小子发神经跑出去,还拉着我,结果遇到的全是白天摆地摊擦皮鞋的大妈,乐死我了。
靠,你好,那你怎么还上去问人家价钱?
我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后来不知怎么说到小兰了,我说,刚开始还以为你小子抢先一步呢,没想到是人家播下的种子,哎。。。
他拿起酒瓶子一饮而尽,说,是啊,白费心思啦。
他一语双关,既说了自己又说了我。我也不否认。
其实,知道了小兰肚子是第三者搞大的我们俩肯定都偷着乐了,起码对方没占到便宜。
我拿出一包刚买来的万宝路,给他一个。我说,小兰真可怜,那个晚上水太凉了,又深,孩子没保住。
吴一凡拿起烟点了起来,长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吐出来说,是啊,小兰没事就已经很幸运了。
我们就着聊着聊着,越喝越晕糊,到后来说话都糊在嘴里了一样,终于推到了一地的酒瓶子,呼呼睡去。半夜里我听到吴一凡对着厕所呕吐的声音,听他吐完了上床睡觉我就没起来,我觉得头好晕,不停地转,好像长了好几个头,不知道哪个是我的。
我们是喝醉了。
过了一个星期,听狱警说这栋楼装不下这么多人了,需要调一些人去女犯那栋楼,当然,他特别强调,是要调一些表现好的人,我们明白他的意思,四个人凑了100美元趁他送饭的时候塞在了那个络腮胡子狱警手里,他顿时眉开眼笑,对我说,ok,ok。
第二天我们两个就被带了出去,李明德和和尚比我们先出来,我们四个被送到女犯楼底层的一个房间,这边房间果然要舒服点,不光能照到太阳,每次吃饭还能多分到一个橘子。
就在我们无聊的时候掰手指头算着日子的时候,吴一凡突然说,她们就在楼上,我们大声喊一下,看她们能不能听到。
我们都觉得自己怎么脑子转不过弯,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让吴一凡先想到了。
于是,我们四个人,轮流仰着头用四种不同口音的普通话对着窗口喊道,
小兰!
阿霞!
顾阿姨!
老顾!出来咯!
小兰,出来咯,纪国庆想你咯!
阿霞出来咯,和尚想你咯!
哈哈哈哈,我们四个人喊着喊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没多久就听到楼上有人趴在窗口了说话了,哎,是他们是他们!我们挤在窗口往上看,是小兰和阿霞,两个多月不见,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了,我们都很激动,他们就在三楼,而且就在头顶上,我们越来越觉得这一百美元花得值了。
你们都好吧?楼上小兰问。
都好,你们呢?吴一凡回道。
我们还好,可是出事情了!
什么事情?我们四个异口同声道。
顾阿姨她。。。。然后楼上传来哭声。
我心里顿时一沉 !
怎么啦,你说啊,哭有啥用啊 !李明德着急了。
顾阿姨她进来以后,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吃饭都吃不进去,我们两个怎么劝她都没用,眼看着她一天天瘦下来,上个礼拜她晕过去了,警察把她送到医院,可是当天晚上警察就回来告诉我们,顾阿姨她走了。长期的厌食症加上心理抑郁,我们每天看到她那样受折磨,作孽啊。。。
阿霞这回先哭起来,小兰叶说不下去了,也开始哭起来。
我们听到楼上警察在敲她们的门,叽里呱啦地冲她们叫了几句,估计她们哭声太大吵到别人了。
我们四个人回到了各自的床上,我拿出一包烟,一人散了一根,大家开始闷头抽烟,一句话都不说。
我情绪怀到了极点。因为顾阿姨那次救了我的命,我欠她一个人情,这下子没机会还了,我接连抽了半包烟,躺在了床上不说话。
半夜里我终于躺不住了,翻下床来,从垫子地下抽出几张报纸来,用打火机点着了,在角落里烧了起来,烧给顾阿姨。
他们都醒着其实,见我这样,都翻过身看着我。
就这样,大半夜的牢房里,火光照亮了我们四个人的脸,火苗乱窜,像一个半夜舞蹈的妖魔。
楼里很安静,值夜班的狱警估计又跑出去喝酒了。听说这个楼的几个警察不光好喝酒,还干些调戏女犯的勾当。
第二天放风的时候,隔着铁丝网,我总算看到了小兰和阿霞。她们脸色还好,就是头发长了。我看到小兰把头发扎了起来,格外精神,只是眼睛都些肿。
我说,你们头发好长了。
阿霞笑着说,你们四个不也是啊。
我们互相看了对方,发现头发真的长了,就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都停了下来,大家都想到了顾阿姨。
顾阿姨这么大年纪为什么要出国,年轻人想闯荡我还可以理解,然而她这么大年纪了,抛家离子地出来为什么呢。
这是一直我思考的问题。我问过他们,他们也说不出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伤感越来越少,我们聊天的内容似乎再也没有提到过顾阿姨。我在想,人为什么越活越麻木呢。
除了放风,其他一天漫长的时间现在打发起来没那么难了,上帝创造了男人和女人,就是怕这个届世界寂寞。
无聊的时候我们会对着楼上发痴,唱歌,说些恶心的调情的话。私下里会谈论小兰和阿霞的身体,从头发比较到脚指头,各项数据指标似乎比她们两个都清楚,然后第二天,我们会直截了当地问其中一个,阿霞,和尚昨晚说了,你的臀围比小兰多了起码5公分,对吗?
然后楼上会骂道,流氓,不理你们了。
他们通常会假装一天不搭我们的话。但是在我们四个人轮流每个人唱两首歌之后,楼上又开始笑起来了。
我们经常对着楼上喊这喊那,时间长了警察就不管了,这层楼的狱警没架子,我们都喜欢和他开玩笑,他也经常过来给我们吹嘘楼上的女人多好,把我们说的心里痒痒的。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晚上,监狱里格外安静。我们都准备睡觉了,那个狱警满身酒气地过来敲我们的门,我们凑过去,他给我们比划,说今晚,要去找个女人,然后,指指楼上。我们笑了起来,鼓动他过去找。
他吹着口哨就走了,然后我们就听到二楼有动静了。哐啷哐啷了一阵,然后就听到杀猪似的嗥叫,久久被压抑的身体欲望被激发了,我们恨不得能飞到楼上去,亲眼看着那个王八蛋强奸女犯。
我们找来杆子敲天花板,然后敲脸盆,唱歌,吹口哨,跟着亢奋。
那天晚上我们连畜牲都不如。
这是几天之后我对他们说的唯一一句话。 |
2007-1-10 07: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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