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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集序》1月4日更新正文75节!见第三页43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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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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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7-23 23:24:36

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原创长篇历史悬念小说】《兰亭集序》 !!今天开始的新故事,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2

“少爷,老爷已经睡了。您也。。。。。。”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巨大的落地窗边,光线忽明忽暗。很快,竟全都退去了。现在,就连垂下的白色雕花窗纱,也能起到良好的遮阳效果。房间刹那漆黑一片,沈若诚孤独的坐在书房里。他没有想过要开灯,虽然书桌上的开关伸手可及。他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对面的建筑,就着微弱的需要能适应黑暗的眼睛才能发现的街灯,渐渐有些忘神。

除了那些八十年代修建的居民楼外,香港的高级住宅区中,几乎都被剥离和钢筋水泥构成的怪物所覆盖。每当夜幕降临,它们总是能从内部放出光芒,如同一只透明的魔盒。可到了白天,它又拒绝所有外来的光线。沈若诚不愿意成为透明房子里被人肆意窥探的那个人。所以,当初选中这套公寓时,他也顺便买下了书房窗外对面的那套,但却任凭它空置着。

黑色,迅速蔓延到他视线所及的每个角落。对面的几块玻璃,似乎丧失了反射的能力,转而贪婪的,吸收可能的一切。就连他身着的白色真丝上衣,也泛出了皂色。沈若诚记起了早年求学时,自己曾经写过一篇关于黑洞的论文。若不是最近阶段新闻媒体的炒作,恐怕没有多少人会想到,这个年纪轻轻就投身商海的贵公子,他的兴趣爱好,却是在天文和物理。

现在,又一次该作出选择了。是进。是退。从小,因为父亲的缘故,沈若诚很少自己做决定。逐渐的,他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反正有父亲在。即使是自己的饮食习惯,其实也是从父亲那边照搬来的而已。

他习惯性的抚摸着翘起的右小腿,同年唯一一次违背父亲的意愿,是从街上带回了一条流浪的狗。父亲不同意他收养,其实事后他自己也有些懊悔。可当时他却少有的坚持了自己的意见。但最后,却被这条狗在小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虽然没有大碍,不过还是留下了四个可怕的疤痕。

父亲没有如往常那样责骂他,只是剥夺了他只后的各种权利,包括他就读的那所寄宿制中学---之前他从没听说过这所学校,也从没在报到前参观过它。父亲总是对的,他经常这样告诉自己。这应该归功于父亲在商业上的成功。父亲不是香港人,好像是从内地过来的。可是对于自己的过去,他从不启齿。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商业上的成功和儿子对他的依赖。

可就在他高中毕业的那时,父亲竟然让他自己选择大学专业。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最后选择去了香港大学物理系,而把另一所私立商校的入学通知放在了书桌的抽屉里。他能从父亲的眼中看到失望,很显然,别人也对他抱以了同样的希望。不过他没有后悔,他喜欢物理,喜欢大学校园按部就班,但却不失自由的生活。

转变发生在几年前。那天他还是在能容纳几百人的讲厅里,兴致勃勃地聆听着自己导师的一节课。虽然那是为本科生开设的,而他已经在为自己的硕士论文做准备,可只要有时间,沈若诚还是会准时出现在自己导师的任何一堂课上。他是个幽默却不乏风度的学者,也是沈若诚真正的朋友。

电话是管家打来的。他说父亲病了,很突然,在会议中忽然昏倒。私人医生认为是旧病复发。管家希望沈若诚能尽快赶回去。记忆中,这是父亲第一次得重病,也是自己第一次中途离开了导师的课。

下身瘫痪,是医生认为最好的结果。沈若诚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后者同样看着他。他躲过了父亲的眼神,也许是害怕,也许是伤心。几天前,父亲还是原来那样。可现在,突然就老去了许多。灰发蓬松的或是竖着,或是倒着。双眼深深陷了下去,目光多少有些呆滞。由于中风对面部的影响,嘴角不自然的向着一边歪斜。眼前的父亲,让他几乎不敢认了。床头柜上,不知是谁放着一本杂志。封面上是上周给父亲专访时拍的半身像。和如今病榻前的老人,已经是判若两人。沈若诚刹那间感到一股莫名的愤怒。让一个迟暮的老人看着自己辉煌时的照片,该是多么的残酷。可随即,他不禁热泪盈眶。

晚上,他给导师打了个电话。两人长谈了一个多小时。沈若诚决定了暂时停止自己的硕士论文,去帮父亲打理业务上的事宜。

“还在为爸爸的事担心?”房间的灯突然打开了。长时间处在黑暗中,沈若诚的眼睛一下子无法适应强灯的刺激。他迅速闭起双眼,没来得及看门口站着的人。不过只要凭声音,就能知道是谁---他的未婚妻,茜妮。

沈若诚的眼睛舒服了许多。他慢慢睁开眼,视线尚有几分模糊。门口已经没人了,茜妮悄悄走到椅子边,一只手搭在沈若诚的肩上,另一只手温柔的握住他的手。

“快去睡吧,很晚了。”沈若诚抬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茜妮婉约地笑着,伸手抚摸着他略带卷曲的头发。

“和我一起吧,你已经几天没睡好了。”

“其实。。。。。。”沈若诚犹豫了,他不擅长于人沟通,很多时候甚至选择沉默。母亲过早的离开了他和这个家庭;父亲忙于工作,又武断专制;管家和佣人,显然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在茜妮闯入他的生活前,只有他的导师,偶尔和他探讨一下生活的琐碎。

他紧紧握着茜妮的手,那双红润的手被他握的渐渐变得白皙。他搜索着茜妮的眼神,但又不敢正视。突然,桌上的电话急促的响了起来。沈若诚抱歉的冲着茜妮笑了笑,就在他拿起听筒时,他还是决定不开口了。

“喂?。。。。。。嗯。不能再拖了,没时间了。”

“尽快解决吧。”

挂上电话,茜妮已经给他端上了杯茶。沈若诚疲惫的双手搓揉着脸,随后接过了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端在手里。

“听说你明天要去中文大学的图书馆?”

“嗯,查点资料吧。”他一把抓过了桌上的日程表,假装看了看,又放了回去。他希望自己的动作不至于太不自然。

茜妮只是说了一句“早点睡吧”,便慢慢走回了门口。背影中,带着无限的失落和伤感。以前,沈若诚不是这样的。自从父亲的病日益加重后,沈若诚仿佛变了个人。他减少了和她一起出门的次数,就连共进晚餐,都要看他的心情。她没有责怪他,自从认识的那天起,茜妮就知道沈若诚是什么样的人。虽然他现在做了董事长,事业也继续的一帆风顺。可在他的心里,已经把对父亲的依赖,变成了一种本能。他迫切的渴望父亲能从病痛中走出来,但很难说,这究竟是出于儿子对父亲的亲情,还是盼望着父亲能够重新卸下他肩上的重担。

沈若诚看着茜妮一步步往外走,他本以为她还会说什么,呆呆的望着她。“你还是相信爸爸说的话?”茜妮终于开口了。可沈若诚所没料到的是,一张口便直击要害。他紧握着拳头,看着关节慢慢变白。

“他是我爸爸,我。。。。。。我没理由不相信他。”

“可那都是传说,你我都是学科学的,我们要相信它。”茜妮没有转身,人微微有些颤抖。

“什么方法。。。。。。我们都应该尝试一下,不是吗?”

关于科学和迷信的话题,茜妮不想和他再争论下去。不多久以前,沈若诚是一个比她更坚定的科学论者。可现在呢?她明显听出了沈若诚口吻中的疑惑和缺乏自信。那次谈话,改变了一切。茜妮也听到了谈话,就在病榻前。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相信一个从内地只身前来香港,本身就带有迷信思想的老人。更何况又是在身患重病的时候。后来,茜妮不得不因为一个电话而离开父亲的卧室。五分钟后,沈若诚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凭借女人天生的敏感,茜妮忽然觉得他变了,变得再也不是以前的他了。父亲五分钟前的话还是那样的荒诞离奇,她相信若诚肯定和她一样不会相信。难道,就这短短的五分钟,父亲就成功的改变了他?这五分钟里,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茜妮终于走到门口,她一只手扶在门框上,站住了。“我有个朋友在中文大学历史系。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明天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声音越来越轻,她暗示他这是个回答的好机会。

“噢,不用了。我只是随便看看。。。。。。。”

没等沈若诚把话说完,她已经消失在拐角尽头。

第二天,茜妮起得很早。可是沈若诚已经不在了。管家说他很早便一个人出了门,也没说去哪儿。茜妮不自然的微笑着,心里却像被烫伤一样,疼得难以启齿。她不确定沈若诚昨晚有没有上床睡觉,事实上,他已经好几天独自坐在书房里,思考着等待黎明的到来。

书房的桌上,多了几本书。茜妮记得昨晚她过来时,这些书还不在那儿。也许是若诚等她睡了,从书架上去了下来。茜妮无聊的坐在椅子上,好奇的翻动着几本书:《尚书》、《左传》、《吕氏春秋》、《公羊传》、《谷梁传》、《庄子》。

先秦,这是茜妮的第一反应。他真的相信了父亲说的话。茜妮失望的放下了手中的书。对面的房子里,根本没有人。她傻乎乎的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和她现在所呆的这处,没太大区别。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拿起电话听筒,熟练的拨了一长串号码。她想起了,她在北京的一个朋友。

3

周日,人民广场总会吸引众多外来的游客。在这里,你能看到操着各种语言,长相也各异的人。看着近似拥挤的人群,我们欣喜地看到了脚下这个古老帝国的又一次复兴。只不过,百年沉沦前,人们更有理由将目光集中在诸如北京、南京、洛阳等城市,而现在,则是脚下的一方沃土---上海。
广场南侧,一座巨型圆鼎耸立着。它不似传统商鼎那样散发着青色的迷离光芒,却由于褐黄色的石块,而显得更为的庄重。上海历史博物馆,给这个商业气息颇重的时代老人,频添了几分文化气息。
方遒本就不喜欢人多的环境,再加上身边揣着一幅奇怪的字画,他故意的避开了人更多的正门,慢慢绕了个大圈子,来到了后门。在那儿,还有他所喜欢的东西:八尊大型石雕。龙生九子,这八尊异兽,并不多见于经传。可就是那传神的雕琢,深深吸引了方遒的主意。当人们兴致勃勃地围集在博物馆正门的喷水池前拍照休息时,方遒总爱独自来到后面,一点一点欣赏着这些杰作。身后的人们匆匆走过,或是坐车,或是步行到各个地方。只有他,会驻足良久。不过今天,他径直地走入博物馆大厅。
“先生,您好。”前面的一对外国夫妇兴奋得拿着翻译及走了之后,服务台小姐微笑的和方遒打招呼。
“小姐,馆长今天在吗?我想见见馆长。”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由于就业训练得当,这些服务员小姐总能从容的应对客人们种种奇怪的问题。那位小姐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这个。。。。。。”方遒突然觉得,为了鉴赏一件古董就要惊动博物馆馆长,似乎不是怎么现实。“我这里有一件古董,想请馆长帮忙鉴定一下。”他尴尬的冲着小姐笑了笑,希望对方不至于因为他的奇怪的请求而取笑他。
出乎方遒的意料,服务台小姐似乎老于此道。现在生活条件提高了,很多人总会通过各种途径捏着几件古董。上门要求鉴定估价的,那就更多了。小姐无需多想,说:“先生,很抱歉馆长今天不在。不过如果您有古董想要鉴赏的话,我可以给您找一位专家。希望他能帮您。”说完,小姐麻利的翻阅了桌上的一本册子。手指停在了某个电话,随即,她提起电话听筒,眼睛一边瞟着册子,一边引导着手迅速的拨通了一串号码。
方遒抱歉的对着排在自己身后的人笑了笑,接着又四下打量着博物馆大厅。很快,他听到了电话那端好像有个声音传出。服务台小姐简单的介绍了方遒的意图,马上又“嗯”了几声,便挂上了电话。
“先生,马上会有人接待您。请您在旁边等一会儿吧。”
一支旅游团在导游的带领下,涌进了正门。导游带顶鸭舌帽,手里举着一面小旗子。人们好奇的张望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导游高高举起旗子,高声叫道:“各位,注意了,注意了。”人们渐渐聚拢过来,导游看看手表,抓紧时间开始介绍博物馆的历史。人群中,几个顽皮的孩子嘻嘻哈哈的打闹着。身边的几个母亲,着急的小声管教着他们。只有方遒,好像意犹未尽的站在旅游团边,听着导游的口若悬河。
“这位先生,这位先生?”
方遒本能的朝着服务台望去,发现刚才的那位小姐也正看着自己,向他挥手示意。
没想到人来得那么快。方遒匆忙走上去,多少显得有些紧张。就在回到服务台前的几步路中,方遒不是打量着周围的人们,却并没有发现有哪个会是他要找的,或能给予他帮助的人。刚才的紧张,顿时烟消云散。他失望的吐了口气,希望小姐能在打发他走之前,给他一个合理的建议。也许别家还有什么比较权威的鉴定机构。
“先生,很抱歉——”果然不出所料。方遒尽量保持住脸部的笑容。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政府立项的考古鉴定工作,正等着全国的历史工作者去完成。对于民间私人藏宝的无暇顾及,也自在情理之中。“鉴定部蒋主任正好有事——”方遒还是微笑着,不过心里已经决定了改投别家。“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亲自上楼找她。”
方遒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你是说。。。。。。?”
“蒋主任现在正忙。不过如果您愿意自己上楼去找她的话,您可以坐那边的电梯上三楼。她的办公室是302。她说您只需要在她的办公室里登上一会儿就行了。她非常愿意帮助您。”
电梯门徐徐合上。方遒很高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喜欢一个人乘坐电梯,更确切地说是不喜欢电梯里有不认识的人。空间的狭小会使人感到拘谨、不自在。他捏了捏手中用报纸包裹的字画,想方设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放松自己。毕竟,字画的真伪尚难定断。方遒的心里,自然少了几分底气。“叮”的一声,电梯不知不觉地停在了三楼。
大理石地面光亮无比,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像是覆了层白雪。电梯门还没完全打开,一股寒气便迫不及待的钻了进来。方遒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长廊两侧,每扇门都做的一模一样。深褐色,无情的拒绝着人们。若不是门上挂着塑料数字牌,你根本分不清它们及它们背后的区别。假若这些是命运之门呢?开错一扇,就要铸成大错。方遒胡思乱想着。很快,他又想起了欧洲随处可见的地窖。这种中世纪教堂和城堡里人们屡试不爽的设计,虽然他没有亲自见过。可是,那坚硬岩石砌成的无底深渊和被地窖风吹得不停晃动的烛火,还是能透过想象和眼前的大理石走廊,感染着方遒。
302室门前,方遒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轻轻叩了门。他猜测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几种情况。
“请进。”最普通的结果,没有人为他开门。不过还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声音来自一个女人,而且显得十分年轻。主任工作繁忙,身边配备一个秘书也是常理。
方遒打开门,看见正对门的写字桌后,有人正在低头办公。房间里没有别的人,方遒猜想刚才的声音应该就是她了。
“您好,我找蒋主任。”
“旁边有座位,您先坐一会儿。”那女子依然醉心于工作,没顾得上抬头看他。只是凭记忆伸手向椅子的方向指去,示意方遒坐。现在,方遒有了足够的时间观察房间。这是间单人办公室,硕大的电脑写字桌横放在房间的中央。与门相对的那堵墙,被和墙同样大小的书橱占据着。方遒粗略的看了看,书橱里已经放满了书。即便如此,那个女子的书桌上,还是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各种书籍。
面前的女子,的确和方遒估计得那样年轻,大概比自己小几岁,二十五、六的样子。不过,也许是为了工作方便,她把长长的秀发——方遒觉得应该很长——盘在脑后,徒然成熟了许多。她的眉毛很细,但几乎和整条眼线一样长,绝没有一点添画的成分。一双坚毅的眼睛紧盯着桌上的稿子,一动不动。方遒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由于头低着,方遒看不到她眼球的颜色。
一件黑色的中袖衬衣贴身的包裹着她的上身,完美的体形尽显无余。方遒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可是却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她没有抬头,可光凭眼前的这些,方遒就能断定她是个美女。可惜——他自嘲的扬了下眉——女孩左手中指上的一枚钻戒,打消了他所有的幻想。绝代佳人,国士无双。可自己呢?
又过了一会儿,方遒已经变换了好几次坐姿。那女子终于抬起头,热情洋溢的冲着方遒微笑:“让您久等了。请问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我想找蒋主任。我这里有幅字画,希望能请他帮忙鉴定一下。”
“我就是。楼下服务台。。。。。。”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很快放松了下来,紧接着,脸上有挂上了灿烂的笑容。方遒觉得她做这一行太可惜了,她应该去拍电影,所有的男人都会被她的笑容所融化。“您好,我叫蒋颖。是这里的鉴定部主任。”
方遒又一次傻眼了。
2006-7-23 23:2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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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在他的记忆中,他对于女孩子,始终没有对于古物的那种热情。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也许甚至没有那份勇气。从小到大,男生都认为他是班里最不受女生欢迎的人,因为几乎没怎么见他和女生单独说话。别人都叫他“和尚”,因为和尚不近女色。方遒不觉得自己头发短得像和尚,但女生,依然不敢接近。
方遒迫切的在桌上找着能够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对方如此近距离的注视着他,多少让他有些不习惯,何况还是个女孩子。他感到自己脸红了,火辣辣的刺痛。他想伸手去摸,又觉得这应该是像蒋颖这样的女孩子才有的行为。
“楼下说让我找蒋主任。我还以为。。。。。。”糟糕的开场白。刚一开后,他就后悔了。
“这没什么。”蒋颖自信的撩开了掉在面前的一簇头发。“看来你一定有很珍贵的古董。否则,也不会星期天就跑到这里。”
方遒愣住了。原来今天是星期天。在老刘这里发现了这幅字画,他便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完全没有考虑到时间。“那你。。。。。。”
“赶一份报告。”她迅速的整理了面前的文件,流出了一小块空地。双手交叉架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你呢,因为它?”她冲着他抬了抬下颚。
“噢,是。。。。。。是的”虽然只认识短短的时间,可方遒几乎被她的每一个动作所吸引。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和她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自信,他觉得这是他见过得最有美丽的女人。他慌忙将卷轴放在桌上。
蒋颖打开抽屉,拿出一副一次性橡皮手套。“鉴定年代还是价值?”
“真伪。”
“就这么简单?”蒋颖不被察觉的动了一下眉头。摊开报纸,画纸自然的松散开。蒋颖小心翼翼的按住右边,左手握着卷轴,慢慢地打了开来。这幅《兰亭集序》,方遒已经研究过多次,他端详着蒋颖的脸,正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玄机。
画卷只展开两行字,蒋颖的手就停了下来。她双眉紧锁,眼睛几乎定格在原处。应该就是那儿了,方遒不安地咬着手指,她肯定看到了那处明显的错误。不过,蒋颖并没有开口,左手继续展开着画卷。
房间里显得出奇的安静,方遒只能听到右手边墙上挂中的“嘀哒”声。那是一款时尚的正方形电子钟,中心的四方格里,写着“平安无事”四个字。外面一圈黄色圈带,按四个方位写着东南西北。多看几眼挂钟,方遒越发觉得有些怪怪的。黄色圆圈内的样式,让他想起陕西的剪纸风格。可是黄色以外的蓝色圆环,以及正方形四角的金色浮云图纹,又让他觉得像是在西藏。奇怪的组合。
《兰亭集序》完整的展开在蒋颖的面前。这绝对是一副巧夺天工的作品,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明显的错误,方遒绝对会因为得到它而兴奋得不行。显然,从蒋颖的动作和神情,方遒看到了和他当时一样的犹豫。她的手指点着纸面,逐字逐行的检查着每一个细节。随后,她又转身,在书架上翻找了好一会儿,才从书架的右下角,扛出了一本大开面。隔着桌子,方遒好奇的探身过去看了看,那好像是一本介绍书法作品的书。
“奇怪的错误。”长时间的沉默后,蒋颖开口了。她双手交叉,心事重重的靠在椅背上。她平静的隔空重新审视眼前的作品。很显然,除了那处明显的错误,整幅《兰亭集序》可谓是一气呵成,无可挑剔。其间的笔触,甚至比最为乱真的神龙本还要自然流畅,章显大家风范。
“会不会临摹是写错了?”
“应该排除这种可能。”蒋颖心不在焉的玩弄着手指。“繁体字的阴阳完全是两种写法。而且临摹者,最是在意是否能乱真、传神。你看。”她搬起那本书,送到方遒的面前。
她没有说下去。方遒顺着她的指点,耐心的看着。之前,方遒还没来得及做对比。最初在老刘的店里,他完全凭着自己对于《兰亭集序》的印象和一点鉴定的基本常识在做鉴实。一想到自己的不够专业,方遒又隐隐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更何况,”她不等方遒反应,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兰亭作为一处名胜,已经有千年历史了。理论上,任何一个临摹者,都不应该犯这样明显的错误。在古代,能有如此书法造诣的人,受教育程度绝对不低。”
方遒咬着嘴唇,更长时间的沉默。
“你似乎已经断定它不是赝品了。”
“可以肯定的是,它不是现代的赝品。我还得采集样本做个年代测定。”
“会有什么结果?”方遒试探性的问道。
“难说。”蒋颖努力的回忆着大学的历史知识。“《兰亭集序》最初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广为流传,而只是由王羲之的后人保管。它真正能威名远播,倒是在它成为了唐太宗的私人藏品后,在他的追捧下,各种临摹本相继问世。而最早的临本,特别是冯承素的神龙本,几乎是像复印出来的。临摹程度,细致到了每一笔画。后世多以此为最佳。”
方遒突然有冲动想称赞她几句。
“所以,这样的行为没有太大意义。”
“什么没意义?”
“故意写错。”
“你认为这是故意的?”
蒋颖似乎白了他一眼,说:“刚才我们已经讨论过,失误的可能性几乎被排除了。”
一阵悦耳的铃声,蒋颖说了声“抱歉”,迅速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她看了看来电显示,脸上微微泛出一丝喜悦。随后便带着手机,三步并两步地走了出去,背手轻轻虚掩上了门。
房间里,剩下方遒独自一人在胡思乱想。是她的未婚夫?叫她晚上一起吃饭吧。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啊。虽然他没有见过那个男的长什么样,但一定是个才貌出众的家伙。蔡仁是一个多小时,方遒竟然发现自己在为这个女孩吃醋,而且竞争对手,却是个素未谋面的假想敌。爱上她了?方遒更希望自己是在做梦,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很抱歉,我晚上还有点事。”方遒正在出神,没想到蒋颖已经回到了他的面前。
临别时,蒋颖取了些样片留做鉴定,方遒也给她留了个联系方式。把方遒送到门口时,她大方的伸出手。
“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
“嗯。那真漂亮。”
蒋颖觉得他比带来的《兰亭序》更奇怪。
“我。。。。。。我是说你的戒指。”方遒从没感到自己说话像今天那样糟糕。
“谢谢。”
离开博物馆,方遒盘算着是不是该回家了。今天能有这样的收获,应该早点回家继续研究。虽然平时在工作上不怎么积极,可是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方遒还是能鼓起百分之百的积极性。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他的心情又激动又惆怅。现在,蒋颖会透过窗看他吗?后来他才想起,她的办公室,似乎没有窗户。
急促的手机铃声,老刘的来电。
“喂?”
“我到处在找你。”
“怎么了?”
“你现在能来一次吗?”
“嗯,出什么事了?”
“你快来吧,电话里说不清。”
“好。去你店里?”
“不,医院。”

5

清晨,沈若诚没有叫醒茜妮,独自一人悄悄的离开了家。他已经和中文大学约好,今天会来借用图书馆。虽然是星期天的公共假日,但由于沈若诚曾经多次资助过中大,为他通融一次,也合情合理。
从红堪北上,清晨的香港,依然能投出一丝自然的气息。学校,教书育人,自然该选在一个环境优美的地方。沈若诚打开车窗,匀速的在公路上行驶。早晨的风微微有些冷,不过他还是能够忍受的。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出去游玩是什么时候了。自从父亲的身体一天天垮下来,沈若诚不得不全力的肩负起事业和家庭的重担。郊游渐渐退出了他的生活,曾经多么热爱旅游的他,现在却少许有些抵触。驾车出行,也算是他难得的旅行了。他希望永远不要到达目的地,这样就能一直沉浸在自然的怀抱中。
远处的校园,依稀有些模糊。沈若诚失望的看了看时间,没有迟到,很准时。他拨通了校长给他的一个号码,告诉对方他就快到了。蓝牙耳机里,涌出了一阵粗糙的声音,沈若诚皱了皱眉头,努力的分辨着对方的性别。是个女的接待员,声音男性化十足的女接待员,沈若诚的心凉了半截。
进入校门,沈若诚慢慢的驾车在崇基路上闲逛,右手边的崇基学院行政楼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只是视线向前,仔细的寻找着两边的路牌。
池旁路,他毅然的向右打动着方向盘。这条路并不是通向目的地的,他知道该怎么走,可他却偏要往那里去。走上池旁路,他最想看的就是那里的一座人工湖---未圆湖。每次来中大,他必定要去未圆湖转转。东边吐露港外就是大海,远比这人工湖来的壮观雄伟。可他却偏偏爱上了它,以及湖上的尖角亭。也许是因为父亲是江南人的关系吧,虽然他没有去过那儿,可冥冥中,沈若诚对于水乡,有一种说不出的依恋情结。他的热爱,就如同血管里的鲜血,融入了他的肌理。
池旁路并不长,走到丁字路口,沈若诚极不情愿的左转,上了真正通向目的地的大学道,可是,这已经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原本能准时到达,现在,硬生生的晚了许多。沈若诚不喜欢迟到,但现在,他却在暗暗的给自己找着借口,偶尔迟到,无伤大雅。
走上大学道,未圆湖就看不到了。沈若诚看着前方,脑子里却不断的回放着刚才的情景。他慢慢做着深呼吸,好像鼻腔里所有的未圆湖的气味都不能放过。甘甜、芬芳,一味宽解人心良药。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心情还从没这样好过。
驶过两栋工程学大楼,中央校园在他的右手边,逐渐展现出来。
中国文化研究所的门阶前,一个丰满的略微有些臃肿的女人焦急地掂着脚向远处大学道的拐角张望着。五分钟内,她已经看了四次手表了。几天前,校长亲自打电话找她,希望她能在星期天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对方想要借用中国文化研究所的图书馆。挂断电话前,她终于耐不住好奇,问了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校长犹豫了片刻,她能从电话里听到校长轻微的咳嗽声。
沈若诚,她没有想到自己将要接待的人竟然会是他。香港的经济巨子,需要在她的帮助下参观学校藏书。对于她来说,这无疑是进入学校以来最大的荣誉。一大清早,她特地早起多时,坐在梳妆镜前打扮着自己。很多自结婚后就没怎么用过的化妆品,俨然摆在了面前。随后,她花了二十多分钟在考虑过会儿的着装,不能张扬,也不能失面子。
奔驰车缓缓停在研究院门前。她匆忙抹了一下两鬓的头发,快步走下了台阶。由于站的太过靠前,沈若诚弯腰钻出车门时,几乎撞入了她的怀中。
“沈先生,您好。”她一个踉跄让到了旁边。“我是负责接待你的图书管理员,我姓金。”
“你好。”沈若诚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他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建筑,刚从大学道上转进来时,还没觉得研究院如此高大。注视着灰白的墙垣,沈若诚的心却突然凉了半截。巨大的图书馆里,究竟有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呢?父亲曾经给他留下了一些自己研究的手稿,他倒是能够按图索骥的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可是,就连父亲穷毕生精力尚无进展,又何况是自己呢?现在,他又有些后悔没有让茜妮陪自己过来。他是学理科的,文科的那一套资料整理的方法他并不会。沈若诚心里盘算着,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请跟我来,我将带您参观一下我们的中国文化研究中心。”
“不用了,我想马上开始工作。”沈若诚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的好意。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找她帮忙,只是校长极力说服他应该有一个向导陪同。校长向他保证,这位图书管理员不论从经验还是资历都是研究中心最优秀的。更重要的是,她几乎能凭记忆找到馆藏的所有书籍。沈若诚当初觉得这样也不错,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眼前的金小姐,决不是一个可以任由你做事情而自己在一边决不干扰的那种人。沈若诚看到她眼中充满了好奇,她一定认为自己只是一个闲得无聊的有钱人,偶尔想出了些新奇的点子---如果把无聊的一天打发在参观图书馆也算是新奇点子的话---作为消遣。
“如果方便的话,请带我去一个单独的房间,在那里能找到更多关于先秦的资料。”
沈若诚不确定金小姐走了之后会不会在背地里说他的坏话,不过她毕竟还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理想的单间阅览室。这是一个专供教授或者研究员使用的小包间,房间的中央有一张电脑桌,电脑显示器关闭着,不过机箱里隐隐还传出了运转声。四周的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种大大小小的书籍。沈若诚粗略的看了看靠近身边的几本书,满意的点了点头。进门时,他注意到门上写着“先秦文化研究室”,校长的确很好的满足了他的要求。
“沈先生,如果您还需要。。。。。。”
他没有理会金小姐的好意,径直走向电脑桌。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没有察觉到金小姐临走时依依不舍的表情,只是痛苦的,被这方丈大的房间吸引着。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已经看了许多相关的著作。可真到了需要静下心来将资料整理完全,依然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一只小飞虫漫无目的的在空中晃动着,随后又停在了桌面上。房间的四周,存放着许多不对外借阅的书籍。很多都因为年代久远而泛黄变脆。这里,在无人问津的时候,就成了飞虫的家园。沈若诚握着笔,轻轻的想去碰一下它。可还没够着,小飞虫就已经蹿了起来,在他面前打了几个转。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过最后,沈若诚还是决定再仔细的看一边父亲的笔记。
“长生不老,几乎出现在世界各地古代文明的神话与传说中。除了被创造出来并用以被崇拜的神以外,许多传说中的人也能拥有超乎常人的年龄。其中,最著名的则有《圣经》中的神圣家族,以及中国的彭祖。”
“然而,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和进步,众多的考古发现证实,古代人的平均寿命要远远低于现代人。至于上古社会的原始人群,平均年龄则更低。在许多部落中,只有少数几个长老、酋长或祭司才是长寿的。应该反过来说,只有村落中为数不多的年长者,才有资格成为首领。因为他们除了在知识和经验上超过常人,更被人们认为长寿是神对于他们的眷顾。
可见,长生不老应该只是古代人类对于生活现状的不满和对于理想中人性向着神性靠近的向往。
不过,在进入宗教时代后,中国的本土宗教---道教,却走上了一条与欧亚其它宗教截然不同的道路。后者没有回避生命的局限,而巧妙地让人们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死亡以后的事情上。
道教则不然。它认为但凡依照教义修身养性的人,都能超越生命的极限。而不像其他一些所讲的,认为肉身并不似精神一样能长生不老。直至汉唐,都还有一些著名的例子,故事中的主人公全都成功的超越了年龄的极限。最近的例子应该是明朝的张三丰。
值得注意的是,被中国道教奉为始祖的老子,生活在一个充满着传说的年代。在它之前,则是以鬼神文化著称的商朝。它对于周朝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那么是否浓重的鬼神气和殷人独特的生死观,也影响了这位来自陇西的哲学大师呢?描述先秦的史料相对少了许多,而且仅有的一些,也多以春秋战国时期各诸侯国之间的政治、军事为主。因此,我们对于老子的生活状态和思想变化,无法作出详细地了解。唯一能反映老子思想的著作《道德经》,也因现行本和马王堆出土的竹简内容出入甚多而被打上了一个问号。
中国历史上最以长寿著称的,应该就是彭祖。他最早出现在庄子的著作中,而后者是如何知晓彭祖的事迹,我们不得而知。唯一可以了解到的是,彭祖的寿命在八百岁以上。这个数字,几乎和周朝存在的年份等长。是西东汉总和的两倍,只比从开唐到满清入关少了两百年。
没有任何史料证实以上的种种传说,也不知道彭祖是否确有其人。传说彭祖之所以获得长生不老,只因为根据其老师所写的《九都》来进行修炼。后来有个叫黄山君的人,精修了彭祖的养生之道,几百岁了依然面色红润,童颜鹤发。他把彭祖的言论整理并加以阐发,编成一本《彭祖经》。可惜,这两本著作都未有流传。。。。。。”
沈若诚用力的合上了笔记本。父亲竟然对这些莫须有的神话传说如此的痴迷。他乏力的按摩着太阳穴。
信封的一角,他视而不见。沈若诚很早就知道笔记里有这样一封信,而且他还反复看过多次。家庭医生告诉他这是他父亲第一次昏迷之后醒来时写的,当时医生建议他不要操劳过度,但他却执意坚持这样做。他告诉沈若诚信就放在自己的笔记里,里面讲述的是自己进行研究的起因和他认为可能是整件事情关键的某些东西。他怕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如此清晰的意识来亲口告诉他这个故事。
沈若诚看了信里的内容,也符合逻辑的做了一些后续的工作。可他依然质疑信里所说的一切,甚至不敢让茜妮也看看。这是父亲在第一次昏迷之后写的,会不会,是他的混乱的思维,编造出的混乱的故事呢?
寂静无声的阅览室内,突然铃声大作。沈若诚被吓得微微弹了起来,他手忙脚乱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糟糕,进图书馆时,竟然忘了把手机调静音了。他一边看了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一边偷偷侧过头,瞄了一眼玻璃门外远处的金小姐。后者好像也被突然的铃声吓着了,正在往这边张望着。不过看到沈若诚好像也在看着自己时,她很快的低下头,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2006-7-23 23:2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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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找到老刘的时候,他的老婆已经陪他坐在了急诊室门外。除了手臂上简单的贴着几块纱布外,老刘的气色看来还算可以。看到方遒来了,老刘正待起身,他的老婆就先冲了起来,抓住方遒就开始大哭大叫:“小方啊,你可得给你嫂子那个主意啊!”
老刘慌里慌张的在她身后不停的拽她,神情紧张地说:“小声点,小声点,这里是医院。”
方遒已经感觉到四周投来的好奇的眼光打在他的脸上热辣辣的。他扶着刘嫂慢慢坐下来,说:“嫂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
老刘使劲拽着他妻子的手臂,边对方遒使眼色:“别听你嫂子的,我这不好好的。”
“你还说没事儿?这都伤成什么样了。小方啊,嫂子可全指望了你,你得帮我报警啊。”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着,眼睛不停的盯着这边。也有几个小护士,忍不住好奇凑上来听听。不过他们很快就以公共场合不得喧哗为理由,阻止了这场谈话。
“嫂子,医生有没有给我哥开什么药了?刚才我看楼下拿药的地方排着好多人,你要不去看看,这里有我就行了。”
“是啊,你快看看去。”老刘赶忙插嘴。
虽然刘嫂有一百个不情愿,但拿药毕竟也是个大事。于是,她只得慢吞吞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向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出什么事了?”
“嗯,先说你的。我给你的那幅《兰亭序》还在吗?”老刘一脸严肃。
方遒拍拍身边的一包东西,不明就里。
“你把它还给我吧。”老刘有些迟疑,“我知道我已经答应送给你了。不过,就当你再送给我吧。行吗?大不了我这儿有什么你喜欢的,随便挑一样。”
老刘重重的拍了下大腿,斩钉截铁的说:“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本来我以为这幅画是假的,所以就扔在一边。谁想到现在竟然有人想问我买这幅字画,他们只知道这幅字画在我这儿,所以一定要问我买。我和你都是老朋友了,自然不会亏待你。你把这幅字画还给我,我让你在我店里随便挑一样。你看怎么样?”
方遒低着头一声不吭,一只手不停的在脸上摸着。早过了张青春痘的年龄了,方遒也不指望能摸到个什么小脓包。
“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开门做生意,什么人都会遇到。不过我猜他们可能是广东人,满口粤语。”
“这和你受伤也有关系?”
“你别管那么多了,反正就等你一句话。”
刘嫂很快回了上来,老刘也恢复了一贯的沉默。三个人默契的对望了一眼,鱼贯走出了医院。
那该是一个怎样的太阳。方遒迷迷糊糊的用手遮着眼睛,太阳光太过强烈,以至于他竟然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他仿佛看到了蒋颖,但显然,这只是自己的幻觉。方遒感慨地撩了簇刘海,太阳的灼热,已经影响了他的大脑。
方遒知道刘嫂是个急性子,他亲眼看着她穿过了马路。那是一条双向四线的马路,医院门口的交通,总是不尽如人意。不过现在,路上却没有一辆车。两边都是红灯,方遒突然觉得有些虚弱,他不确定的左右要转着头。刘嫂显然也发现了路上没有来往的车辆,她拽紧了手里的塑料袋,坚定地走了过去。
老刘常说自己的老婆过马路太危险,每次都让人提心吊胆。所以这次,老刘本能的叫了一声,快步得跟了上去。一边还回头瞅了瞅方遒。他知道老刘在看什么,他现在关心的绝对不会是方遒,而只是他手里的那幅《兰亭序》。究竟是什么人想要买这样一幅赝品呢?而且给出的价格绝对是老刘意想不到的,否则他觉得没有可能那么着急的叫他来。
一片云朵飘过,新的一缕阳光刺痛了方遒的眼睛,他急忙用手遮住。就在他的双眼失去视觉的刹那,他还依稀的看见老刘快步的走过马路,头却别扭的转会来,似乎正在看着自己。一片漆黑,方遒的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两个重物撞在了一起。方遒下意识的觉得是车祸,可明显没有听到刹车声。接着,又是一声惨叫,方遒听出了是刘嫂的声音。同时,他迅速的睁开了双眼。老刘倒在马路中央,地上洒满了鲜血。血迹被刻成车胎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好远。
四十不惑,石铁男用力的踩灭了烟头。他习惯性的从口袋里又掏出烟盒,顿了顿,又粗鲁的塞了回去。干警察这行二十年,没立过功,没犯过错。没有受过嘉奖,也没有挨过处分。一直以来,始终待在刑警队,干着普通探员的活儿。现在,又是一起无头公案等着他。
死者刘福贵,四十八岁,死于交通意外。其实,这本来应该交通部负责。可由于肇事车辆逃逸,而且根据当时公路摄像监控器给出的肇事车辆车牌的画面,证实该车辆前不久已经报失。于是,这起案子就从交通部,转到了刑警队,希望他们能协助调查犯罪嫌疑人。
石铁男想接一两担大案子,不一定要惊天动地,但至少能让他觉得现实中的刑警生活和从前理想中的,没有太大区别。最后,队长还是给了他这么一件案子,而且仅仅是给死者家属和目击证人做个问询。
他无奈的关上车门,朝着停尸房的方向走去。由于案发现场正好在医院的门口,所以交通警察赶来时,马上把死者送进了抢救室。可是当时死者伤势太重,最终不治身亡。
停尸房里,石铁男不安的缩了缩脖子。阴冷的房间里,死者的几个家属正围在尸体前痛哭流涕。一个中年女人瘫软在尸体上,久久不让医生把尸体推进冷冻箱。他走到一旁,在一个双手抱着头的男人身边坐了下来。
“人的生命有时候真得很脆弱。”
方遒犹豫的抬起头,红润的双眼看去,一个四十岁开外的男人正坐在他的身边。这人看起来听精炼,但从没见过,估计是老刘的某个亲戚。
“你是他亲戚?”
“不,朋友。。。。。。算是好朋友吧。”
“他平时在外面有仇人吗?”
方遒疑惑的拨弄着手指,突然注视着石铁男,“你是。。。。。。?”
“警察。我们怀疑这不是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老刘的妻子几乎晕厥了过去,在周围亲戚的搀扶下,终于坐到了椅子上。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随便说说吧。比如他有没有仇人;或者案发前,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石铁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本记事本,翻到了空白的一页。
方遒努力的回忆着,作为朋友,这是他唯一能做的。看着老刘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到现在还有些恶心。“今天上午,我照习惯去他的店里转转。中午从店里离开时他还好好的。差不多二三个小时前,我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说他进了医院。。。。。。”
“他是怎么进的医院?”
“我不知道,当时他只是要我尽快赶去找他。到了医院,他已经就诊完毕了。之后。。。。。。”
“你是说他急着找你去医院?”石铁男复习着之前做的笔记。
“嗯。。。。。。是的。”方遒肯定地说。
“为什么?”
“为什么?。。。。。。哦,为了这幅字画。”
石铁男顺着方遒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歪着眼睛问:“字画?”
“上午我在刘哥的店里找到的。他本打算就这么扔了,见我喜欢,就送给我了。可下午不知怎么了,他突然打电话说想把它拿回去,好像有人想出大价钱收购。谁知道等我过来了以后就。。。。。。”一阵莫名的惆怅,这真是漫长的一天。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电影情节。但是,有的的确确的发生在眼前。人都死了,谁也不能回避现实。
急促的电话铃,打断了方遒的思绪。刹那间,所有人都将注意力从老刘的身上转向了石铁男。他抱歉的挥了挥手,拿着手机,快步走出了停尸房。
“什么,终止调查?队长,这。。。。。。”
“之前接到报告,肇事车主已经投案自首了。所以这件案子,会重新交给交通部,作为普通交通事故处理。你先回来吧,还有别的人物安排给你。”
“可是队长。。。。。。”
“别多说了,我手头还有许多工作。”

7

送走了老刘的家人,方遒疲惫的坐在医院长廊边的椅子上。他手里攥着石铁男临走时塞给他的写着自己电话的纸条,后者还意味深长的希望他尽快和自己联系,他认为案子没有那么简单。方遒犹豫不决是不是真的要给石铁男打电话,虽然他同样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对这幅连真假都无法辨别的字画如此感兴趣。
又坐了一会儿,方遒慢吞吞的直起身。明天是星期一,公司里还有很多事儿等着他去办。他倒是很想找个理由请一天两天的假,可惜若不是亲身经历,谁又会相信呢?
心血来潮,方遒忽然想到了蒋颖。他从皮夹里翻出了留给他的名片,温柔的触摸着卡片上手写的电话号码。方遒犹豫着是否应该给她打个电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隐隐的觉得身边的这幅《兰亭集序》没有那么简单,凡是接触到它的人都可能有危险。老刘不明不白的死了,自己这条命倒无所谓,可蒋颖呢?男人的天性让他觉得应该挺身保护她,但蒋颖又会相信他说的话吗?
方遒沮丧的看了个时间,现在,蒋小姐应该还在和男友吃饭。一阵莫名的心酸迅速的窜涌上来,大都市里的无名小卒,又怎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呢。
回到家才发现,忙碌了一天,连菜都忘了买。饥肠辘辘的方遒一头栽在床上,倦意浓浓,就这样睡去了。
方遒没命的在漆黑的大街上奔跑,周围一片寂静。身后,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紧紧逼迫着他。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也不敢回头去看,生怕稍一慌神,就被别人追上了。急促的奔跑使得他感到呼吸越发的困难,胸口疼痛异常。他重重的用手在胸口捏了一把,又继续往前跑。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会跑到大街上的,一片空白的大脑无力的回放着之前的片段。他只记得刚才自己还躺在床上,然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会不会是那些人,就是谋杀老刘的人?想到这里,方遒吓得浑身鸡皮疙瘩,现在他只恨没有多生两条腿。身后的人似乎总是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没有被他甩开,也没有靠近。他期盼着街上能有什么人看到他,或帮他一把。可是,为什么,长长的一条大街上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脚步声依然不断。除此之外,萦绕在他耳边的,只有自己浓重的喘息声。究竟还有多久,那些人会不会因为抓不住他而就此罢休?那幅字画果然有问题,老刘莫名其妙的死于车祸;自己也在大半夜被人追赶。
前面就是一个弯角,方遒用力地擦去了眼角旁的汗水,他的眼睛被刺的隐隐作痛。他目不转进的盯着那个转角,心里暗暗祈祷这是一条能通向另一边的小胡同,或者里面有什么地方能让自己躲起来。方遒深深吸了口气,突然一个左转,径直向着面前的拐角冲了过去。
眼前一片漆黑,真正的漆黑,刚才微弱的街灯此刻丝毫不见了踪影。就在拐角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闪出,挡在了他的身前。紧接着,那人一掌按住了方遒的脸。
方遒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气喘吁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焦急的望着周围。原来只是一场恶梦。方遒疲惫的瞅了一眼闹钟,大约才五点多。他揉着被冷汗浸湿的睡衣,向着或许能再睡一会儿。可是,过度的惊吓已经驱走了睡意。方遒只得无奈的下了床,进厕所冲了个澡。
浴室里,方遒无力的蜷缩成一团,任凭热水浇灌自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到恐惧了,自从老刘死了之后,无形的压力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能只是因为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而无法接受,方遒无视那些流水钻进下水道,他不想像老刘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直到上班前,方遒几乎不记得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世界在他的眼里变得浑浑噩噩,路上的行人也好像变了副嘴脸。今天是个好天,可是他并没有在意,心里反复惦记着家里的那幅字画。走几步路,他就要四下张望着会不会有什么神秘的人跟踪他。在他看来,梦里追逐他的那些人绝不只是自己单纯的幻想。现实世界的确不比电影小说里那么惊险,但无形的威胁同样会让你身处险境。蒋小姐呢,她会不会也被人监视了?如果真是这样,他倒希望这些人全都冲着他来。这种英雄救美的想法恐怕不会有人知道,可方遒却再一次的肯定了自己对于蒋小姐的感情。
一路上,他绝少和别人说话。昨天过后,他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那个石警官呢?那时他们的谈话只进行了一半,他就匆匆离去了。从他的表情里,谁都能看出他有一万个不情愿。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又或者他和方遒的想法一样,这件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有这个机会,他倒希望能和石警官再好好谈谈。他应该能帮助自己,至少能给自己一些合理的建议。
进了公司的大厦,方遒的头始终低沉着。每次走进这儿,他都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本来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像他这样的低级文员就已经不被人重视了,再加上他所在的公司特有的公司文化,更让他觉得自己是在一个阶级分明的社会里。人们不是以他的薪水划分他的交际圈,就是以他的职位来区别对待。在这种只有阴沉的脸孔和冷嘲热讽的公司里,能心平气和的待上一天都很困难。若不是为了生活,他早就离开了。
没人和他打招呼,这是意料中的事。方遒默默地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翻开上个星期积攒下来的文案。
“方遒,总监找你。”身后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方遒礼貌的向身后的同事们望去,本想到一声谢。可所有的人全都低着头,就好像没人感觉到他的存在。他苦涩的笑着,整理了一下手头的文件,怀着忐忑的心情向那间关闭着们的房间走去。
进了总监的办公室,那个秃顶的老头正在埋头写东西。听到了方遒敲门进来后,热情的抬起头,示意他坐下。自从进了公司,方遒还是头一次看到总监对着自己笑。他觉得会不会是什么不祥的预示,难道自己在工作上有什么没做好?
“小方啊,你到我们公司有多久了?”总监依然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应该。。。。。。2年了吧。”方遒小心翼翼地说。
“是啊,两年了,委屈你了。”
一句话让方遒觉得天旋地转,聪明的人都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总监,我。。。。。。”
“我明白,我明白。”老头努力的表现得温和些。他翻看着手边的一份文件,继续说:“一个人离开家乡是挺困难的。老家还有什么亲戚吗?”
“有,有些。”
“都靠你一个人照顾?”
“差。。。。。。差不多。”
老头点点头,满脸推笑说:“嗯,现在公司有个决定,想提拔你做我们这个部门的主管,直接由我领导,相应的工资待遇也会增加。你看如何?”
2006-7-23 23:2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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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还有一件比较棘手的事,你也知道我们公司的总部在香港。后天在那儿有个会议,公司指定要你去。今天下班后你就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出发,到了那里会有人接应你。这里是机票,”总监有些犹豫地把桌上的一个信封交给他。“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升职加薪,甚至是出差去香港,方遒第一次感到什么是受宠若惊。他愣愣地握着信封,掂量着那厚厚的东西应该是机票而不是解雇信。谁都没有教过他怎么面对应对奖励的方法,从总监眼睛的反光中,他似乎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窘迫。还有谁会因为好运而诧异呢?
若不是总监走到他身边,示意他一起出办公室,他一定还会坐在那里因为无法接受现实而合不拢嘴。打开门的刹那,总监如有其事得回过头,神秘的说:“方老弟,你在香港方面有什么关照?哦,我只是随便问问。以后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你老哥哦。”
方遒还是机械得跟着总监来到众人面前,没有仔细听总监是如何重新介绍他的职位。不过,他还是漫不经心的留意了众人的表情。确信的事,诧异的绝非他一个人。
忽然世界就好像变了似的,方遒竟然发现原来自己在公司,在这个部门,还是有很多朋友的。人们纷纷上前向他祝贺,就连那些两年来都没点过头的人也装做旧故那样,和他叙着旧情。
办公桌比他预想的还要快的整理妥当,还有不知是谁帮他倒的水。方遒不知所措的坐在新的办公椅上,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整个梦幻的星期一,在同事们暧昧的微笑中度过。在这一天里,方遒几乎没什么工作可做,只有反复的看着手上的机票,心里盘算着该带点什么。香港可能还很热,或者已经比上还要冷也说不定。总算可以借用公司的电脑上网,方遒迫不及待的搜索了香港的天气情况。随后,他又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自从退休以后,每天这个时候父亲总是在家读书看报。像他汇报一下今天一连串的喜讯,应该也能帮她打发一下乏味的上午。电话里,他差点忍不住失声痛哭。独自在上海艰辛闯荡,在获得成功的刹那,方遒显得异常的脆弱。
恍惚间,下班的时间到了。他迅速的收拾了公文包,热情地和同事们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冲出了办公室。回家还有许多行李要整理,虽然这次只是去香港两三天,但他已经计划好要带些什么,甚至到了那儿要买些什么带回家。
今天的地铁在他的眼中不再拥挤不堪,周围的人们也可爱了许多。升职对于他的影响,简直可以掩盖一切的不快。他欢快的默默的哼着小调,微微眯上双眼,感到浑身轻飘飘。方遒尽量提醒自己不要失态,但另一半的自己却又在说适当的庆祝是应该的。他决定想要暂时放下眼前的不快,让痛苦的记忆在旅行中逐渐散去。
可是天公不作美,正当方遒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弄得他狼狈不堪。他只能张望了一下,便随着其他想要躲雨的人钻进了街边一家饭店打出的遮阳棚下。雨沉重的抽打着地面,溅起的水花规则的射向四周。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了,唯一的几个,也在努力的奔跑着,寻觅着躲雨的地方。
方遒微微挪了挪身子,伸手拍打着肩头的雨水。突然,他无意中回了一下头,看见饭店里正对着窗口坐着的人很眼熟。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蒋颖。坐在她对面的人,却被饭桌边的一根大理石柱子挡住了。不过从她的穿着打扮,以及神态表情,方遒已经猜到了那人是谁。他尽量不去看饭桌上两人相握的手,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酸楚。
一场雨无情的浇灭了他心中的热情,升职和出差带来的喜悦,顿时被驱散得一干二净。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蒋小姐有男朋友是早就知道的事实,而且方遒还看到了她手中的戒指。那么,又何必为了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女人而伤怀呢?
这是一段颇为讽刺的暗恋,就像晴天的一阵闪电,出人意料的划过平静的天空。一如方遒当初的生活,那么突然,那么轻易的坠入了爱河。可谁又曾想到,电闪雷鸣后,狂风暴雨如期而至。它不在乎任何期待着奇迹发生的人的感受,仿佛使出浑身解数似的拼命吹打。方遒顿时没有了生气,这雨水,来得太残忍了。
方遒失落的走出了遮阳棚,向着他尚能辨别的方向走着。身后的人们诧异的望着这个雨中漫步的人,他却无视他们的不解。就在他投入雨中的那瞬间,蒋颖意外的看见了他,可等她努力的通过背影分辨出方遒时,后者已经消失在白茫茫的雨帘中。
夜色中,瘦削的身影尾随着方遒走着。他谨慎的和对方保持着一个街区的距离,当方遒转弯走进住宅大楼时,那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街对面的一条胡同口。雨水顺着他的风衣淌了下来,在他的脚边,渐渐形成了个小水塘。天气转眼间越来越差,可他站在雨中纹丝不动。许久,他确定方遒不会再出来后,果断的掏出行动电话。
昏暗的街灯,隐隐勾勒出他一双坚毅的嘴唇。在无数犹如玻璃纸屑的雨水的反光下,微微的开合着。
“他已经回家了。”
。。。。。。
“我确信,他明天下午去香港,那时家里不会有别人。是不是要搜一搜?”
。。。。。。
“知道了。明天再联系。”
挂上电话,黑影警觉地环顾四周。随后迅速的将行动电话中的芯片取出,用军刀将其割成两半,扔进了身边的下水道。紧接着他又把手中的行动电话狠命的摔在地上,并猛踩几下。用脚将行动电话的碎片拨进了下水道后,他匆匆的隐没在黑暗中。
他得意的回味着刚才的谨慎,又继而盘算着明天的计划。但出人意料的是,刚才的一切,全被旁边一条街上停着的轿车里的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目睹着黑影钻入夜色后,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竖起上衣的领子,轻轻打开车门。
他们的目标锁定在黑衣人,关上车门后,两个人配合着一前一后,紧紧地跟了上去。显然,他们也曾受过良好的跟踪训练,在走了一长段夜路后,黑衣人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跟踪了。雨依然下个不停,剧烈的噪音遮盖住了三人疾驰的脚步声。
又到了一处丁字路口,前面只有一条幽暗的小路通向两旁高耸的住宅楼。两人看清地形后,相互使了个眼色,便向着黑衣人冲了上去。一个人起右手从黑衣人的身后钻出,死命捂住他的嘴,一只手反扣住黑衣人的左手。就在同时,另一个人的左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手枪,用力的抵住黑衣人的腰眼,右手也像前一人那样,扣住黑衣人的另一只手。就在黑衣人反应过来时,两人突然一用力,将他推进了前面的小胡同。
在肯定控制了局面后,两人合力将黑衣人反转过来。虽然光线很差,两人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黑衣人的脸。他们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躲藏在黑色风衣下,竟然是一张惨白的脸。一种绝非正常人所能拥有的惨白的脸。
其中的一个人调整了几下呼吸后,小声却带有命令地问道:“你是谁,在为谁工作?”他没有放松警惕,一只手肘始终卡在黑衣人的脖子上。
黑衣人没有回答,感觉像一点反应都没有。正在那人准备再次提问时,他突然感到手肘上的压力变得异常的沉重,就好像面前的那人突然用全身的体力压了上来。紧接着,身边的同伴惊呼到:“快看他的嘴。”
在惨白的肌肤的映衬下,黑衣人嘴角边流淌出的血如此的惹眼。他依然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两个人,只是他再也看不见了。沉重的身体软绵无力的瘫在两人的身上,反倒让他们有些束手无措。
“他死了。现在怎么办?”
“带走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采集个指纹。我们得尽快离开,不能在这个时候惹上什么麻烦。”
“那姓方的怎么办?”
“上面已经派了别人了。”
一辆银色的轿车,飞速的划过,溅起了不小的涟漪。

9

星期一,沈若诚照例一早去了公司。虽然最近被父亲的怪异要求弄得不可开交,但公司的运作,他始终没有掉以轻心。可能是遗传吧,他经常这么觉得,就像他的父亲一样,他并不信任手下的助理、秘书以及公司总经理。除了那些按部就班的日常管理外,公司的各项重大问题,他都宁可亲历勤为。茜妮时常劝他学学其他公司的董事长,一年花绝大多数时间在度假和满足自己的兴趣爱好上。
沈若诚出于礼貌的将她的建议记在了备忘录里,但心里仅把它看作是退休后的某个可行性建议。
董事局常委会议室里,座无虚席。昨天,就在去往中文大学的路上,沈若诚让秘书提醒各位常委今天要看一个例会。为了进一步拓展香港市场以及探索内地潜力,沈若诚需要各位董事的协助。在此之前,说服董事局常委成为了他的首要任务。
这些人并不好对付。其中的许多人,都是跟着自己父亲白手起家的老臣子。
在他还是作为父亲的助理参加常委例会时,他就注意到那些人所觊觎的,已经不仅仅是每年能多份到些红利。就在他父亲决定将董事长的位子让给自己时,一些人还曾暗中策划过夺取父亲手中的股份,希望能把公司给抢了去。
他们没有成功,否则沈若诚就不能坐在那儿,主持会议。不过他明白,那些人始终不肯善罢甘休。
“关于内地市场的探索,”沈若诚瞟了一眼坐在自己左手边第一个位子上的鲁通海。他是当年父亲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也是现在最想把他从董事长的宝座上赶下来的人。前不久听说他正在和其他几个财团的负责人暗中联系。沈若诚不确定他究竟想干什么,可由于最近他忙着自己的事,实在不希望有人打扰他。适可而止,希望一块大肥肉能暂时填饱他的肚子。“鲁伯伯,我想交给你负责。你在内地有很多的朋友,北京方面也认识些人。我想这对于我们公司会有好处。”
鲁通海得意的靠着椅子,一只手架在椅背上,悠闲的吐了几个烟圈。“董事长的决定,我们做下属的,自然要卖命的干。只是不知道,世侄这次打算交给我多少活动资金?你也知道,上面的人口能吞象,心疼几个钱是不行的。”
“资金方面,会计部会给我一份的预算,我想应该够用了。”沈若诚双手交叉,思量着对手下一步会走什么棋。
“世侄,别怪我不提醒你。当年你父亲和我们弟兄几个白手起家,才有了公司今天的成就。既然你父亲把偌大的公司交给了你,你自然应该专心公司的业绩,好给我们这些叔叔伯伯一个交待。可是听说你现在并没有花心思在你的工作上,一大堆文件等着处理却找不到拍板的人。可怜的沈哥啊,如果让他知道了公司的现状,他会作何感想?”
鲁通海故意折转身,背对着沈若诚。能在董事局会上出出沈若诚的丑,绝不能满足鲁通海。在他心里,正酝酿着一起更大的阴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目前要做的,先是杀杀这小子的锐气。等他对自己畏首畏尾了,才是彻底摧毁他的时候。
“世侄,你年纪还小,难免会犯错误,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你要是真觉得力不从心,大可以说出来,我们会替你想办法。就好像我,公司的业务,我只负责一点儿,平时闲得很。如果世侄有什么要求,我自然不会推却。我想在座的各位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还没等众人有所反应,门外隐隐传来一阵喧闹。
“张先生,您不能进去。董事长正在开会,请您。。。。。。”
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已经被推开,沈若诚的私人助理张栋勋闯了进来。沈若诚曾经给过他权力,有什么事,不论何时何地都能来找他。但这一承诺别人并不知道,看到有人竟然如此无理的打扰了董事局例会,在座的人们悄悄抱怨着。
“世侄,他是谁?怎么也有那么不懂事的下人!”鲁通海恶狠狠的嚷到。他已经计划好在会上发起一个动议,能让他更多的接管公司的事务。谁想到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搅局,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张栋勋吸引了,对于他之前所作的关于沈若诚不务正业的言词早忘得一干二净。
张栋勋神情严肃,谨慎的弯下腰,俯在沈若诚的耳边耳语几句。
“各位,关于和大陆合作的事情,就先交给鲁伯伯打理。其他的事情,我会再找时间和大家研究。现在我还有些紧要的事,先告辞了。”说完,沈若诚迅速的起身,带着张栋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身后的几位莫名其妙的董事,傻傻得坐在原地,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即使坐在私人办公室里,茜妮还是能听见门外的喧闹声。写字桌上的电子钟显示着上午十一点,董事局应该还在开会。她好奇的拿起电话,手指灵活的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
“阿亭,外面出什么事了,那么吵?”
“茜妮姐,还不是那个鲁通海,他又在那里破口大骂了。”
“鲁通海?他不是在开会嘛?”
“不知道。听别人说好像董事长突然结束了例会,和他的私人助理一起走了。”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不确定,不过茜妮倒是能隐约听到鲁通海的怒吼声。若诚这次又捅了个漏子?茜妮担心这段时间父亲的病会影响沈若诚的正常生活,虽然他反复强调她只是杞人忧天,可最近,风言又有几位董事或多或少的表达了对这位年轻董事长的不满。
她关切的伸手在自己和沈若诚的合照上抚摸着。“你知道董事长去了哪里?”
“好像回他自己的办公室了。”
刚挂上电话,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接踵而来。
“喂?”
那是茜妮最不喜欢的笑声,每次都会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很多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躲避了拥有这种笑声的人。但就像那个人说的,认识了他,就永远无法摆脱他。
“苏茜妮,好久不见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到香港。”
“嗯。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我们想要的东西带来。”沈若诚注视着张栋勋,心里多少有些依赖。这个私人助理也是他父亲帮他找的,听说曾经当过兵,所以正好能做沈若诚的保镖。时间长了,沈若诚在他身上找到了许多自己所没有却羡慕不已的品质。张栋勋也很快的从保镖成为了私人助理。
张栋勋低头不语。突然,他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想要说什么,却被清晰的敲门声打断了。
“对不起,没想到你正在忙。”茜妮羞涩的站在门边。
沈若诚快步走到茜妮面前,温柔的握着她的手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只想告诉你,我的一个老同学到香港了。今晚我会和他一起吃饭,可能晚些回来。”


10

蓝桂坊任何一家酒吧都要比眼前的这家来的气派。它处在一条小巷的尽头,并不是很显眼。一块霓虹灯招牌懒洋洋的挂在门口的墙上。可能是为了节约开支,灯光的亮度几乎被调到了最昏暗的程度。
茜妮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这儿。她极不情愿的站在门口,心想若不是老板看到还有客人回来,这会儿估计已经打烊了。那个人已经来了,坐在酒吧深处面向门口的座位上。他似乎先看到茜妮,坐在原地,高高举起手招呼着。直到茜妮走了进去,坐在他面前时,他才放下手,面带微笑的说:“你还是那么准时。”
“如果下次你还是约在这种地方,我就不敢保证了。”茜妮端详着面前的饮料,伸手触摸着杯壁。
男人依然笑容可掬,压了一口杯中的酒,说:“希望你的口味没变,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擅作主张的帮你先点了。”
“你不是向我保证过,从今以后我们只要电话联系就行了嘛。”
男人突然皱起眉头,一脸无辜状。“茜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你对我产生了误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真该向你道歉。你知道。。。。。。”
“够了,我们并不是很熟。你就直说吧,这次为什么要亲自来香港?”茜妮抬起头,犀利的眼神投向面前的人。但那目光,就好像被吸收了似的。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的反馈。他不吃这套,茜妮知道,或者说他习惯了别人的威胁和恐吓。但他不很在意,因为能够真正威胁和恐吓他的人,往往比他还要的和蔼可亲。
“苏小姐。”他始终保持着礼貌。“这次使得我不得不亲自来的原因,我想你也知道。”
“沈若诚?”
“他似乎对某件事物很感兴趣,而且还有些过了头。”
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茜妮忧愁的搅拌着杯中的液体。“他最近被他爸爸的病搞得焦头烂额,总是做些古怪的事,说些古怪的话。其他的,他也没有对我多说。”
“你只要准切得向上面汇报他的行动,其余的,你也没有必要知道。”
“但我是他的未婚妻。。。。。。”
“恰恰相反,你只是在扮演他的未婚妻。”
苏茜妮厌恶的低吼到:“你让我觉得恶心。”
男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自顾自地说:“明天会有个人从上海过来。这是他的一些基本情况。”他从身边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面上推到茜妮的面前。“我们还不确定沈若诚是不是会和他见面。但如果真有此事,希望你尽可能了解到他们的对话内容。”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对他那么感兴趣?”
“我们对任何人都有兴趣,这是工作。别辜负了北京的栽培,我们都不能,不是吗?”他翻手看了手表,起身向门外走去。“我已经付了钱,你再慢慢坐会儿吧。”他亲切地拍拍苏茜妮的肩。
上海,星期一的晚上,蒋颖愉快地和未婚夫共度了晚餐。虽然昨天才见过面,可蒋颖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见到他。没有同居的生活,晚餐时间,成为了他们真正的欢乐时光。透过饭店的窗,她好像看到了方遒。可等她想起要告诉他报告今天在她下班时已经出来,可自己却没来得及看时,那个好像方遒的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外面的雨好大,蒋颖也懒得跑出去看个究竟。
饭后,蒋颖突然想起自己把一份重要的文件留在了办公室。她懊恼的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自嘲的笑了笑:“送我回办公室吧,我忘了份材料。”
“一定要回去拿吗?外面雨太大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没办法,明天要交一份关于它的检验报告给老板。亲爱的,对不起嘛,就麻烦你当一回我的司机咯。”蒋颖俏皮的搂住未婚夫的胳膊,冲着他扮了个甜美的鬼脸。
每当到了雨天,上海的街头就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了许多汽车。一些平时尚好的路段,现在也能轻易地看到一条长长的巨龙。车子好不容易才得以在积水严重的路面行驶,时间和速度,却与平时成了反比。
汽车慢慢停靠在博物馆的后门,蒋颖给了她未婚夫一个长吻后,独自一人走下了汽车。值夜的门卫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在这里工作的人,经常会有晚上回来拿东西的习惯。和蒋颖打了声招呼后,又自顾自的看起了电视。
夜间的博物馆,比起白天要冷清了许多。外加今天下雨,蒋颖不自在的紧了紧脖子,竖起了衣领。身后某一盏接触不良的灯,规则的发出“吱吱”声。蒋颖有些慌张的加快脚步,在大理石地板上小步向前跑着。心里却在后悔当初拒绝未婚夫要陪她一起上来的建议。
来到了办公室,安全感总算是从心底窜了上来。她熟练的点亮了灯,走到了办公桌前。蒋颖顺手从一搭文件上取下了自己想要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放在桌子正中央的检验报告。下午同事送来她办公室时,自己正好赶着出门,便顺手把它扔在了桌上。虽然当时和未婚夫吃饭更重要,可现在想想,她对于检验的结果,还是有些兴趣的。
报告结果,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上面说到这一种时下普通的宣纸,只是做了一点陈旧处理。蒋颖有些失望的放下报告,自从毕业进入博物馆后,这还是她第一次错误的判断了一件古董的年份,还错得那么离谱。正当她打算不再理会自己的失误,熄灯走人时,眼睛无意间又落在了那份报告上。
蒋颖迅速打开办公桌上的台灯,把报告纸放在灯下。那是一行隐约的虚线,位于纸张靠近中线的位置。很早蒋颖的打印机就有个小毛病,在靠近中线位置总会有一行没有油墨。起初她还在为此事烦恼,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她本能的抬头看看一边矮柜上的打印机,不过那显然是关着的。可能实验室的打印机也有类似的毛病吧,虽然蒋颖心里这样想着,还是从旁边的文件中,翻出了一张几天前同样从实验室送来的报告。
没有。
那是一张完整打印的纸。而且通过比对,蒋颖发现检验员的签字和以往的也有些出入。她怔怔地握着检验报告,难道会是从自己的办公室打印出来的?
这时,她的行动电话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她方才想起,自己的未婚夫还在楼下等着。隔着行动电话,她还能隐约听到稀稀雨声。这样一份无关紧要的检验报告,有谁会去伪造呢。而且还是在她的办公室完成。如果有什么人潜入她的办公室,刚才进门时,保安应该会告诉她。实验室早就下班了,即使要确认,也只有等到明天。
蒋颖迟疑的拿着文件,关灯走出了办公室。她再次掏出行动电话,拨通了方遒的号码。没人接听,还是等明天吧。希望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一个普通市民的古董鉴定,只是那么简单。
看见蒋颖离开了博物馆,保安长舒一口气。他瞅了瞅身边废纸篓里的那团文件,拿起电话,拨通了先前别人留给他的电话号码。
“喂。。。。。。我已经找你的吩咐做了。她好像没什么反应。我的。。。。。。我的钱。。。。。。”
“打电话给你的老婆吧,她已经收到钱了。”
“谢。。。。。。谢谢。”
2006-7-23 23:2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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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星期二,蒋颖早早的来到了博物馆。上班时段的延安路,荟萃了各式大小车辆。平时大约半小时的路程,这会儿都会成倍数的往上翻。未婚夫不在身边,意味着没有人送她去上班。她只能和普通上班族一样,站在拥挤的公交空调车里,被刺鼻的气味和颠簸的人群包围着。一直以来,蒋颖总是会提前很多时间出门坐车。这样不但能在汽车终点站等到个靠窗的位子,还能给自己预留充足的时间应付路上的变故。更何况,今天她还想去解决一个疑问。
“小姐,您找谁?”
蒋颖迟疑的放慢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并没有其他人,对方是在和她说话,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小伙子。“我?”蒋颖指着自己,多少有些吃惊。
“如果您要参观博物馆的话,请走前门。这里。。。。。。”
新来的保安,蒋颖无奈的挑了眉毛,迅速的从提包里翻出了工作证。“老赵呢?他应该是昨晚到今天上午的班吧。”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这里上班。”保安窘迫的让到一边,紧张得有些结巴。“我。。。。。。我也不知道。本来博物馆要我下午来试工,说是有人带我。可今天早上突然给我打电话,要我马上就来顶班。听说有人辞职了,我想应该是你说的那个老赵吧。。。。。。”
“没什么了,好好工作吧。”昨天晚上,老赵没有任何不对劲,也看不出有什么不顺心。为什么今天会突然辞职不干了呢?蒋颖的直觉告诉她,自从星期天看到了一幅奇怪的字画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总是怪怪的。她说不准那是什么感觉,但有时候女人非常相信她的直觉。如果真的如她的感觉一样,她还应该做一件事情才能得到求证。
实验室的电话久久才有人接听。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极不友善的打了声招呼。蒋颖听见背景声音有些嘈杂,随后又有一个声音似乎在叫唤着什么人。接电话的男人马上冲着别处说了声“等一会儿,接电话。”。
“说吧,你找谁。”电话那头,不耐烦的催促着蒋颖。
对待这些无法沟通的人,蒋颖也不多说,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后,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昨天上午我送来一份纸张样本,为了测定具体年代。。。。。。”
“检验员是谁?”
“小王。或许我能和她。。。。。。”
“她放假了。”
放假?听到这个消息,蒋颖不由得分了神。
“还有什么事?”
“那么帮我查查检验存档吧。”蒋颖试探着询问到。
电话那头,突然变得寂静无声。蒋颖焦急的敲着写字台,握着电话的手撑着头,歪着眼睛无聊的定着办公室的门。小王放假了,偏巧老赵今天也辞职了。虽然各个单位的人事调动稀松平常,可恰恰两个人都是在今天消失,未免太离奇了。
“送来的样品是现代的纸张,年份不会超过十年。”声音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从话筒里蹿了出来,把蒋颖吓了一跳。和手里的写的一样,蒋颖端着报告,仔细的斟酌着。
“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据我当时的目测,应该不止。。。。。。”
男人冷笑了一声,不客气地说:“除非你的眼睛能目测初碳14。”
蒋颖无暇和他多理会,又问到:“样品还在吗?能不能重新帮我做个鉴定?”
“一般样品鉴定完之后就扔了,如果还要做,就再送点样品来。”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两个小时以来,方遒的手机始终没有打通过。或许他现在上班不方便接听,可是,她迫切的想要找到方遒和他的《兰亭集序》。她懊恼的拨弄着手机,如果当时能留下那幅字画,或者对这件古董加以足够的重视就好了。围绕着它,已经不只是拥有和原稿相当年龄以及一个看似蓄意的错误。在那之内,真相之外,更裹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蒋颖同样感觉到,发现它与众不同的,决不会只有她一个人。她仿佛感到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个组织。但无论如何,它的能耐,绝对不容小视。
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内线信号灯闪闪发亮。
“请问是鉴定部的蒋主人吗?门卫室有您的邮包。”
警卫室里,依然是之前的那个年轻人。看到蒋颖径直走进来,他略为有些局促。桌上只有一个包裹,蒋颖看了看,自顾自地拿了起来。这是一个一米多长,二十厘米宽的长方形纸盒。纸盒上邮戳单上赫然写着“方遒”两个字。蒋颖看到之后,迫不及待的打开纸盒。她希望这是方遒寄给她的《兰亭集序》。从纸盒的形状来看,也符合一幅字画的尺寸。
肯定是《兰亭集序》。蒋颖没有当场展开卷轴,但她记得木轴和纸张的颜色纹路。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可是,在她的心里又听到了另一种声音,方遒怎么会寄给她,何况从星期天到现在,他们始终没有联系过。难道他。。。。。。
看见蒋颖走出警卫室,年轻的警卫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朝窗外张望了片刻,赶忙坐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听筒熟练的拨了一串号码。
“代号061984,留言。目标人物收到一个包裹,怀疑是LT样本。以待确认回复,完毕。”随后,他伸着懒腰走出了办公室,热情的和凑上来咨询的路人聊了起来。
方遒拘谨的坐在港龙飞机的机舱内。头一次坐飞机,而且为了公务要去远在香港的总公司。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不舒服。他不止一次的对着窗外张望,又因为晕眩而不得不闭上眼。他告诉自己这只是焦虑的症状,可就连默数阿拉伯数字都不能帮他放松心情。乘务员小姐热情地向他介绍各种缓解压力的方法,或是听听音乐,或是喝点饮料。最后,方遒在乘务员的示意下,戴上了眼罩,打算小歇一会儿。
“先生,先生。”
方遒疲惫的摘下眼罩,在他身边的座位上,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正微笑着注视着他。方遒奇怪的探头向周围望去,他刚才还记得自己旁边应该没有人。
“你?”
“你好,我是坐在隔壁座位上的。刚才看你面熟,就坐了过来,想问问或许我们认识。”
方遒再次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那人衣冠整洁,坐姿端正。眉宇间透出一股粗犷,若不是因为西装笔挺,这粗犷更显几分彪悍。典型的北方大汉,方遒暗自赞叹着。不过,吸引他注意的,却是那人的头发和皮肤。发色呈枯黄色,虽然梳理整齐,可在灯光的照射下,却没有一丝的光泽。在看那皮肤,难以形容的白色。这是不属于亚洲人的白色,它比起方遒见过的任何爱美的女子还要白上几分。在他的脸上,绝看不到一点血色。若不是看到他好端端的坐在自己的面前,方遒绝对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脸。可是,方遒却没有任何印象。
“我想。。。。。。”方遒尽量找些合适的词语。“您可能认错人了。我。。。。。。我想我不认识你。”
那人听完,突然豪放的笑了起来,引来了众人的注目却毫不在意。“您当然不认识我,可我认识您。您姓方,对不对?”他自信的盯着方遒的眼睛。“我是在以次光顾古玩店的时候认识您的。当时我对您关于古董的认识很是佩服,但却再无缘相见。这次能在飞机上巧遇,真是三生有幸。”
方遒羞涩的听着那人唱戏似的说着。
“小可姓李,李洛文。陕西人。”
“你。。。。。。你好。”
“方先生,能遇到您真是我的幸运。正巧我有个事想向您打听。”李洛文兴奋的吞了口唾沫。
方遒尴尬的笑了笑。“叫我方遒就行了。”
“方先生熟悉国内的古玩市场,却不知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消息?”李洛文神秘的凑到方遒耳边,小声说到:“听说市面上出现了《兰亭集序》王羲之的亲笔真迹。”


12

“非但如此,传闻说真迹与现在的通行本竟有一字相差。”李洛文瞪大眼睛,故作惊讶得说。方遒听在耳里,心里却早已回到了上海。从老刘那儿找到的《兰亭集序》和通行本也有一字相差,但是整幅作品行文用笔,却比神龙本更为传神。
看见方遒一脸疑惑,李洛文赶忙追问到:“难道方先生听说过?”
“噢,不,恐怕没有。我最近很少去古玩店了。”方遒慌忙解释到。蒋颖的检验报告始终没有出来,他也不能肯定自己手头上的东西是不是李洛文所说的消失千年的真迹。这次他去香港之前,特地把那幅字画寄给蒋颖,希望对她的鉴定有帮助。“可是,真迹不是已经随唐太宗入葬了嘛?”
“可是,据说五代十国的一个叫温稻的武将成功的窃入了他的墓穴,并把《兰亭集序》的真迹给带走了。可奇怪的是,就连《新旧五代史》里,也没有关于这个温稻的任何记载。就这样,真迹从此绝迹人间。”
方遒刚想张口说话,却被李洛文伸手阻止了。“方先生一定想问我凭什么确信那是王羲之的真迹。你真的一无所知吗?”
忽然,方遒灵光乍现。他极力的回忆着从老刘手上得到的《兰亭集序》,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和蒋颖,甚至还有老刘都忽略了什么。那应该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区别,但也许是因为一字之别太过明显,以至于大家都没发现另一个不同。
“印章?”
李洛文迷着眼注视着方遒。
“我。。。。。。我只是瞎猜的。”方遒回避着对方,不安的挪动了蜷缩在狭小机座里的身子。
李洛文再次放声大笑。“不愧是方先生,眼光果然独到。不错,我们都知道,自从萧翼帮助李世民得到了《兰亭集序》的真迹后,除了和贴身的人一起欣赏过以外,并没有人能对它动过手脚。换言之,真正的《兰亭集序》上,应该没有唐朝以来任何人的印章。甚至可能只有属于王羲之一人的印章。传闻说,这次现身的兰亭集序,就符合这个特点。而且纸张年代也是在魏晋左右。。。。。”
乘务员温柔的声音缓缓的从扩音器里传出,回荡在整个机舱内。飞机很快就要在香港着陆了,她要求各位乘客端坐在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
“方先生下了飞机后会去哪里?我们是否能继续聊聊?”李洛文侧转头,友好地向方遒发出了邀请。
方遒抱歉的耸了耸肩,虽然李洛文热情之至,但他总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一个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衣冠楚楚的李洛文,将会像幽灵一般纠缠着自己。“我。。。。。。我这次来香港主要是出差,而且明天就要回上海的。恐怕。。。。。。”
下了飞机后,方遒就再也没有看见李洛文。似乎他连行李也没有,在行李等候区,方遒还特地张望了一番。他略带庆幸的离开了海关,拥进了香港的怀抱。
正当他拿着从机场找到的香港地图,没头没脑的寻找着自己的目的地时,身边不知不觉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高大魁梧,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操着口音极重的普通话说道:“请问,是从上海来的方遒方先生吗?”
“你们是?”
“请跟我来。”不等方遒反应,另一个人迅速伸手握住方遒手臂,带着他向门外的一辆汽车走去。方遒觉得不妥,想要用力挣扎。可是,无论他怎么摆脱,那只手就像吸在他身上似的纹丝不动。
“放开我,我。。。。。。我想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还要去。。。。。。”
高大男人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到:“之后我们会送你回你要去的酒店。现在,请先跟我们走。董事长想在第一时间见到你。”
蒋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他只离开了短短的几分钟,办公室就被人光顾过。而且,唯独少了方遒寄给她的那幅字画。她不愿意把它想象成诸如电视电影里那样的离奇,可谁又能合理的解释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呢?
她有些歇斯底里的在丈尺大的房间里翻寻着,希望只是自己忘记了把它放在了哪儿。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兰亭集序》的确失踪了。她略显茫然的在办公室里踱步,不知所措。
今天馆长在他的办公室,不论如何都应该去寻求他的帮助。他曾经是蒋颖的恩师,毕业后也是在他的介绍下进了博物馆工作。除了父母,馆长是她唯一值得信赖的人。
馆长办公室的门,总是关闭着。但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陌生而沉重。蒋颖没有过多的理会自己的第六感,轻轻叩了几下门,推门而入。
馆长还是如往常一样,穿着喜欢的藏青色外套,埋头整理着将要出版的文件。这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虽然在生活上无拘无束,可在工作上却表现的异常的严谨。这是他的习惯,也把它带给了自己的每一个学生。蒋颖小声地对关长大了声招呼,恭敬的站在桌子的另一端。她从来不敢对恩师有任何的不敬,哪怕细微的言行都被装饰停当。
馆长出人意料的没有理睬她,也没有抬头,只是默默的动着手中的笔。良久,蒋颖微微俯下身子,小声说:“老师,是我。”
“坐吧。”馆长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是我最器重的学生。”老人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和蒋颖对话。
“老师,怎么了?”蒋颖关切地问着。
“你应该很清楚作为一名历史学家和文物鉴定工作者,最忌讳的是什么。”老人毅然抬起头,面色铁青。没等蒋颖开口,他又继续说到:“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对你的期望也是最大的。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老人激动得握紧手中的笔,关节也有些变白。
蒋颖有些委屈,她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对她发火。虽然馆长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可在蒋颖看来,自己也并没有触犯任何的禁忌。
“老师,我。。。。。。”
“有人写匿名信举报你暗中参与文物非法买卖,有没有这件事?”
老人的情绪显然越发的亢奋,“我也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可是写信的人说得头头是道。而且他还是直接向文化局投诉,如果不是我的另一个学生私地下给我透露消息,说不定现在连我也被蒙在鼓里。”
蒋颖觉得自己的眼泪随时都会夺眶而出。从小到大,还从没受过如此大的委屈。她想要为自己申辩,可就连对方指责她些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申辩呢?
“我已经极力得向上面反映了你的表现,他们也答应暂时不将此事扩大,只是暗中调查。目前,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去的吗?”
蒋颖一时间没有理解馆长的话,迷茫的摇了摇头。
“你可以暂时不用来上班了,我给你充足的时间休息。至于你参与非法买卖的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蒋颖不记得馆长最后还说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办公室,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地。晴空里的一个霹雳,如此的突然而急促,蒋颖自觉竟然没有一点准备。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在门关上的一刹那,馆长忽然问到。
“没。。。。。。没事了。”
2006-7-23 23:3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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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方遒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坐上了那几人的车。一路上他们绝少相互对话,也不向方遒做任何地介绍。究竟是谁想见我呢?方遒记得在机场是他们说是“董事长”想见他。可这个董事长又是谁呢?他这次来香港的确是为了公司的会议,但行程安排也没有提到要拜见董事长。

纳闷之余,方遒也只能傻傻的向左右的窗外张望着。红堪体育馆在自己的左手边悄悄滑过,他却丝毫没有在意。反倒是右边一幅巨大的海报吸引了他的目光,在上海也很少见到如此巨大的海报,而且还是一位家喻户晓的明星代言。

香港的繁华和喧嚣,刹那间展现在他的面前。这是一种与他生活的城市截然不同的感觉,一样的海港城市,一样的百年历程。可在香港,发展的每一个脚印都能清晰地看见,而上海呢,却是一次彻底的变化,看不见任何昔日的影子。

恍惚间,方遒发现汽车渐渐放慢了速度,在一片高级办公楼中的某一栋门前停了下来。坐在他左手边的男人开门下了车,说了声“请”。方遒小心翼翼的钻出车门,眼前的一切深深吸引着他,这里的任何一栋写字楼都要比他上班的那栋来的高级。身临其境,一阵微不足道的风都让方遒有些站不住脚。抬头时间长了,脖子也有些微微发酸。

男人带着他径直走进了办公楼,前台小姐没有任何阻拦,甚至连看都不朝他们看去。方遒机警的判断着这一切可能是他们事先就设计好的,也可能面前的男人身份特殊,进入这栋大楼并不需要任何的证明。

他快步走到男人的身旁,小声地问到:“还。。。。。。还有多久?”

男人依然不动声色。把方遒引入电梯后,他按在了最高一层的数字键上,门悄无声息的合上了。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眼前只剩下一条不长的走廊,尽头两扇高大的深棕色木门紧闭着。门内,是一间宽敞的秘书办公室,

一位妙龄小姐正坐在案头,快速的抄写着。看到两人进来后,小姐礼貌的站起身,对着男人说:“张先生,董事长正在等您。”

张栋勋点头示意,带着方遒继续朝前走去。和刚才他们进来的那扇门相对的,是另一道木门,方遒估摸着这可能就是那位董事长的办公室。他下意识的低头仔细的整了整衣襟,不论这位董事长是谁,他觉得都不应该轻率应对。

沈若诚背对着门走着,欣赏着从办公室巨大的玻璃窗看出去的美丽风景。今天的天气非常的理想,原本,他打算带着茜妮去开直升飞机,但由于要等一个重要的人,他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好久没和茜妮出去玩了,想象着身后办公桌上茜妮的照片,他的心里满是歉意和内疚。

一阵敲门声,把沈若诚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双脚往地上一点,转椅便慢慢地转向了写字桌。

“董事长,他已经到了。”张栋勋手扶着门,毕恭毕敬地说道。

沈若诚慢慢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的会客沙发边,,尽量克制着激动的心情。张栋勋退出门外,示意方遒进去。方遒有些迟疑,

不过还是走了进去。沈若诚儒雅的站在他的面前,微笑着迎接这位期待已久的贵宾。

“这位就是董事长。”张栋勋跟在方遒身后介绍到。

“董。。。。。。董事长?”方遒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位年龄和他相仿的人。他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但不是在现实生活中,而是在报纸上或者电视上。突然,方遒张大嘴,“我。。。。。。我见过你,你。。。。。。您是董事长?”

“正如你所见,”沈若诚礼貌的点点头,“方先生,请坐。”然后,沈若诚挥手示意张栋勋出去。办公室的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沈若诚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方遒。

“请坐,方先生。我想即使有些吃惊,也应该不是您的双腿。”

方遒尴尬的看着地,傻呵呵的笑着。他顺着沈若诚的手指,谨慎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董。。。。。。董事长,我以为。。。。。。以为是要来参加一次会议。没。。。。。。没想到是来见您。”

“是我疏忽了,没有在邀请函上写明我的想法。”沈若诚保持着脸部的微笑,尽量帮助方遒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他理解方遒此时的窘境,事先没有说明,人人都会有些紧张。

“想喝点什么?”

“噢,不。。。。。。不了。”方遒羞涩的低着头。记得第一次看到蒋颖时,他也没有如此的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方遒,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自认不是个见了大场面就会退缩的人,但沈若诚却给了他另一种感觉。面对他,方遒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任何的隐私,没有任何的秘密。他的微笑,他的眼神,仿佛能洞穿方遒的一切。

沈若诚仔细的打量着方遒,和他想象中的颇为相似。为了今天的见面,沈若诚早已在心中模拟了无数次。他迫切的期待着这次见面,因为他爸爸的病情已经刻不容缓。单纯的研究丝毫无法改变现状,他需要有所突破。

“听说方先生最近得到了一件宝贝。”沈若诚急不可待的脱口而出。看到方遒满脸的惊讶,他突然又有些后悔。

“什。。。。。。什么宝贝?”

“《兰亭集序》。我的手下打听到方先生得到一幅《兰亭集序》的真迹,而且好像和通行本有一字之差。”沈若诚自信的说。

一看方遒闭口不答,沈若诚继续说到:“既然方先生已经来了,我想就开门见山地说吧。难道方先生对于‘阴’‘阳’二字之差,没有任何的怀疑吗?”

“董事长,我。。。。。。之前把它拿去检验,可惜。。。。。。”方遒咬咬牙,努力的说到。“还没有什么结果。”

“不需要什么结果。”沈若诚断然回答。“这幅字画肯定是真的。因为。。。。。。”他微微凑近身子,神秘的说“家父也曾经
拥有过这幅字画。”

方遒不安的挪动着身子,他大概能猜到沈若诚的用意。

“您可能认为我想为您要回那幅字画。”沈若诚目光犀利的望向方遒。“恰恰相反,方先生,您完全可以保留那幅字画。可是,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沈若诚换了个姿势继续说道:“我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方先生所有的兰亭序完全是出于王羲之亲手。可是,它为什么和通行本有一字之别呢?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千辛万苦才得到了兰亭序的真迹,尔后,他又名亲信临摹了数本流传于世。可真迹却不得不陪他入葬,方先生,你不觉得奇怪吗?”

方遒疑惑的看着沈若诚。“董事长。。。。。。您。。。。。。”

“事实上,我这次请你从上海来,是想让你帮我证实一件事情。”

“证实一件事情?”方遒喃喃自语。

“我想请你帮我查出‘阴’和‘阳’的真正奥秘。”


“苏小姐,需要我帮您通报一声吗?”秘书有些拿不定主意地站在原地。

“不用了。”茜尼轻轻的推开门。“别告诉董事长,我会再来找他的。”


14.

“酬劳方面,你不需要有任何担心。在你离开公司的这段时间,会照付你薪水。另外,你这次的行动经费以及行程,也将由我来承担。”陈若诚突然站了起来,搓着双手来回踱步。“你看还有什么问题吗?”他热切的注视着方遒,“方先生,你觉得这次我们。。。。。。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你,会在绍兴有什么发现吗?”

方遒吃力得看着他,眼前有些晕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董事长的问题,他深知不确定面前的人要他去干什么。就是因为有一幅《兰亭集序》有个错字,他就要自己去调查?这显然有些天方夜谭。如果他只是一个想在内地收罗古董的商人,也不应该找他。“董事长,我想说的是。。。。。。为什么您会找上我?而且。。。。。。我对您要我找的东西依然。。。。。。”他耸了耸肩,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依然没有任何概念。”

沈若诚站定在方遒面前,语重心长地说:“事实上,我并不要你带回什么东西,只是帮我调查一下那幅字画的不同之处。至于为什么找你,因为目前你拥有它。”

“但如果要有什么发现,也不可能等到今天。我的意思是说,一定早就有人会找到了些东西。可既然至今毫无动静,就说明可能根本没有什么。”

“问题是你所拥有的这幅字画,世人并不知道。很久以前我就关注着内地市场,却始终没有关于你所拥有的这幅字画的任何消息。我有信心,世上知道这幅字画的人绝不会超过这个数。”沈若诚张开纤细的手指,在方遒的面前比划了一下。

“可是。。。。。。”

“帮助我对你没人任何的坏处。你就当作一次旅游,每个公司通常都有这样的福利。而且你不需要为这次旅行操任何心。”说着,沈若诚快步走到办公桌边,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这里是上海和绍兴的往返机票,以及当地宾馆的客房钥匙,随时可以入住。”他把东西硬是塞给了方遒,希望他能被自己的真诚打动。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沈若诚无奈的摊开手,又回到了办公桌边。茜妮的声音铜铃般回荡在沈若诚的脑海里,她只是来询问是否有时间一起吃顿晚饭。沈若诚觉得不能再拒绝茜妮的好意,便抬手看了手表,约了晚饭的时间。茜妮沉默了片刻,忽然问到:“你的电话怎么那么多杂音?”

沈若诚不知就里,随便回答了几句,就挂上了电话。

方遒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认为这可能是一次不错的散心的机会,公司和感情方面的诸多不顺,也能借此机会抛于脑后,留给自己一点清闲。对于沈若诚的奇怪要求,方遒也没做过多的假设,只把它当作一位有钱人的怪诞想法。

沈若诚激动地站在门口,用力地握着方遒的手。他希望这次行动,能有所收获。在不断地给方遒打气加油的同时,也在潜意识里,给自己一点安慰和暗示。他已经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只要方遒在绍兴已有发现,他便会亲自出马,找到那个缠绕着他父亲和他多年的秘密。没能将事实告诉方遒而利用他,沈若诚的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可他更难想象,如果让别人知道了那个可能的秘密,会不会变得比他还要疯狂呢?

带着旅行计划,方遒又有些忐忑不安。电梯里的液晶屏幕规律的跳动着,试图影响方遒的心跳。如果能像预判电梯下一个楼层那样判断未来,方遒到宁可呆在这狭小的空间。

走出底层大厅,忽然有人叫住了方遒。李洛文惬意的坐在真皮沙发上,伸手向他招呼着。方遒起初没认出他,可再仔细一看,这惨白的脸似乎有些熟悉。

李洛文依然保持着诡异的微笑,他挪开了一点位置,示意方遒坐下。“方先生,竟然能在这里又遇见您,真巧。”

“是。。。。。。是啊。”方遒犹豫是不是应该坐下。

“我刚好来这里处理些业务。不知道方先生是否有时间,我们聊一会儿?”

“事实上,我要先找到我住的酒店。有些行李。。。。。。”说着,方遒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身边的手提箱。

“正好,我对香港还有些熟悉。如果方先生不介意的话,请。”李洛文站起身,夸张地伸直手臂,像电视里那样做出了邀请的手势。方遒突然后悔刚才没有接受张栋勋的建议坐他们的车回宾馆,现在既然盛情难却,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李洛文走。

正当他们鱼贯走出写字楼的大门,迎面走来一个男人。就在他和李洛文擦身而过时,从后者的手里,悄悄接过一件小东西。方遒跟在李洛文身后,并没有发现这些细节。可直到那男人在他身后消失,他还在困惑自己又看到一个脸色如李洛文一样惨白的人。

和茜妮结束通话后,男人立刻拨通了专线电话。住在驻港部队提供的房间的好处就是,能够得到各种帮助,而又不会有人打扰。

“局长,是我,二得子。”二得子神情紧张,专心致志得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他向来自认心狠手辣,可在局长面前,他的那些计量简直不算什么。自己就曾栽倒在局长的手里,若不是千方百计的打通关系,现在还不知道尸首何处。

“苏茜妮果然变节了。这次叫她探听沈若诚和那个上海来的方遒的对话,她竟然没有完成任务,而且还给我电话说要脱离组织。其实前天在酒吧里和她接头,我已经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了。不过好在我又安插了别人在沈若诚的办公室里装了窃听器。。。。。。”

“告诉我结果。”

“是,是的。”二得子擦去了额头的汗水,他纳闷这房间为什么这么热。“沈若诚只是让方遒去绍兴看看,两个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对话。估计那个叫方遒的这两天会动身去绍兴,我已经派人盯住他了。不过他只是个小角色,什么也不知道。不过。。。。。。”

“说。”

“盯梢的人说方遒的身边多了一个奇怪的人,没有他的详细资料,只知道这个人皮肤特别的白。。。。。。”

“想办法查出这个人是谁,注意他和姓方的动向。对了,上海方面已经得到了《兰亭集序》的真迹,你可以安心了。”

二得子幸喜的差点惊呼出来。多少年来他不断地寻找着《兰亭集序》的下落,本来它应该在文革的时候就属于自己了。谁想当年自己年少无知,虽然抓住了那个地主申百年,却没能从他身上搜到任何东西。为此,二得子郁闷了几十年。

“那苏茜妮?”

“干掉她。”

电话嘎然而止。

二得子惋惜的坐在床边。上面已经给了明确的指示要苏茜妮的命,那么她一定活不过今晚。如果当初没有将苏茜妮派到香港,二得子倒是很有兴趣将她占为己有。可惜现在她不得不死在自己的手里,这可是她自找的。

他倒头躺在床上,心里盘算着,究竟该如何解决苏茜妮。
2006-7-24 00:3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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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沈若诚惬意的斜靠在沙发上,回忆之前何方遒的会面。他是个聪明人,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能接受他的邀请,有些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父亲的病痛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现在所作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为了让他坚持到梦想成真的那一天。

长生不老。。。。。。他任由张栋勋坐在他的对面,自顾自的出神。他相信父亲的情报,长生不老绝对不会只是一个传说。

“董事长,还是没有找到苏小姐。据她的同事说,她可能离开公司了。”秘书甜甜的冲着沈若诚微笑着。

沈若诚点点头,继续沉浸在思考中。


苏茜妮没有想到二得子竟然会在工作时间给她打电话,并且约她出去。为此,她只能对同事撒了个谎,悄悄的溜了出去。现在离下班时间已经不远,她盼望着这次见面不会占据太多时间,她不想错过和沈若诚的一次晚餐。

二得子还是约她在上次的那家酒吧见面,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品位,茜妮厌恶的吐了口气。此时,酒吧格外的冷清。酒保懒洋洋的撑在吧台边,毫无情趣的和侍应生调情。看到茜妮光临,他也没显出多大的热情,只是似有似无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继续和身边的女侍应聊了起来。

茜妮也不搭理他,径直朝着唯一有人坐的角落走去。

二得子热情的起身给茜妮让出了个座位。茜妮讨厌他这种虚伪的样子,她很早就想脱离组织了。这次在香港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人,更加坚定了茜妮的决心。一切,只欠时机。她相信沈若诚一定会带着她远走高飞,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茜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说过我不干了。看在我多年为组织、为你工作的份上,替我向组织求个请吧。”茜妮不等二得子有机会反应,坚决的把藏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出了口。现在,她觉得多少有些轻松。

从二得子的脸上,永远看不到任何东西,他总是只对你微笑。

“茜妮,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商量。”二得子将桌上的饮料推到茜妮的面前,说:“我记得这是你爱喝的饮料,先消消气再说。”

二得子伸手一连做了好几个请的动作,茜妮压了口饮料,继续说:“没什么好商量的,我已经决定了。希望你和组织能够原谅,我想找个安定的生活。”

“真遗憾。说实话,从个人角度,我还是挺欣赏你的。如果你能。。。。。。”对于二得子的感慨,茜妮始终无动于衷。她只顾低头喝着二得子为她点的饮料。“当然,天高任鸟飞。你也长大了,继续做间谍,对你也未必合适。我是一步步看着你成长的,你的性格,我了解。”

茜妮烦躁的看看手表,酒吧压抑昏暗的气氛让她喘不过气来。即使在白天,这里也是绝对的死角。如果死在这里,一定不会被人发现的。茜妮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可是二得子依然笑容可掬的表情,又很快的打消了她的念头。她的感觉向来不准,希望这次也是如此。她还要和沈若诚共进晚餐呢。

“你就安心得走吧,上面我会帮你去说的。以前会有些告别组织的人因为机密问题而接受调查,我想你应该不会。至于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说完,二得子举起手中的杯子。“就当是告别吧。”

一饮而尽,苏茜妮轻松的转身走出了酒吧。

“可惜。”二得子无奈的看着茜妮消失的身影。一支烟的功夫,他也起身离去。


“还记得这里吗?我们第一次相识的地方。”茜妮欢快的跳下车,深情地望着喧闹大街上一家不起眼的饭店。

沈若诚悄悄走到茜妮身后,温柔的搂住她的腰,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这就是你说要带我来的地方?”

“这是我们相识的地方,从今天起,它也将是我们开始新生活的地方。”

沈若诚微微弯下腰,右手平直伸开,说了一声“请。”

饭店的老板,早早等在门口。在香港,沈若诚的名字妇孺皆知。能够得到这样的大人物的回顾,饭店老板自然乐不可支。他恭敬的向两人鞠躬,侧着身位将他们迎了进去。

“沈先生,您能光临小店,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小店的大厨今天正好在,我会。。。。。。”没等他说完,沈若诚便抬手阻止了他。

“替我们安排个幽静的座位,我不想有人打扰。。。。。。”沈若诚的手机不识时务的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抱歉的看着茜妮,温柔的说:“对不起,过会儿我一定关机。”

沈若诚的脸在瞬间由喜悦变成了惊恐。茜妮目睹着爱人脸部的变化,紧张地握着他的手。沈若诚一言不发得听完电话,痴痴的站在原地。突然,他又像变了个人似的,疯狂的向店堂外冲去。

“爸爸被送去医院了,我这就去开车。。。。。。我在门口等你。”

茜妮恍惚的看着沈若诚向门外冲去。她有冲动想要阻拦他,可身体忽然变得沉重难支。当她注意到微妙的变化时,沈若诚已经推门跑了出去。她多想能留住自己的爱人,和他一起吃一顿饭。可她同样理解自己爱的人是一个孝子,当忠孝难以两全时,沈若诚总是让她有些失望。

她想迈开步子跟上自己的爱人。可是沉重的身体,渐渐的向后拽着她。从有了记忆以来,还从来没有如此的疲倦过。视线逐渐迷糊,所有的颜色在眯缝的双眼前,渐渐的失去了意义。茜妮摇晃着,靠在身边的茶几上。她心里还在责怪自己,竟然还像个孩子似的,为了一点小事搞得心神不宁。

她还记得沈若诚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过此刻身边的饭店老板说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见。身体软绵无力,重重的摔在地上。意志逐渐消失前,她还在窃喜,自己的爱人没有看到自己的窘样。


方遒好奇的注视着李洛文,谨慎的本能告诉他,这个男人似乎对他更感兴趣。他对于方遒的了解远在方遒对他的了解之上。事实上,方遒连他的肤色为什么如此之白也捉摸不透。李洛文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对他如此的有兴趣呢?

“方先生难道对《兰亭集序》的真迹一点兴趣都没有吗?或者你曾私下和别人讨论过这件事?这真是太遗憾了,我认为作为对古董了解甚详的你,竟然对此事一点都不知道,太可惜了。事实上,那件古董,传说就是在上海出现的。”

李洛文凑近方遒,仔细地把握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方先生如果有空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回上海,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很抱歉,”方遒无辜的耸了耸肩,“虽然我明天就要回上海,不过我马上还得出发去绍兴,所以。。。。。。”

“绍兴?你是说你要去绍兴?”李洛文像只狮子一般,恨不得一下子扑上去死命的咬住方遒。

方遒后悔一时口快说了那么多,慌忙改口。“只是出差,没别的事。。。。。。”

“问题的焦点,似乎就在绍兴。可是时过境迁,不知道现在的会稽山上,还能不能找到当年的痕迹。要不是有俗务缠身,我还真想陪方先生一同前往。”李洛文遗憾的靠在沙发上。“不过,世界之小,也未必没有可能。。。。。。”

最后的一句话,方遒没有在意。他忽然发现,手机上显示了一条蒋颖给他的留言。


16

好不容易支走了李络文,方遒心怀喜悦的拨通了蒋颖的电话。他没料到蒋颖那么快就给他回电话,也许是检验有了结果。来了一趟香港,他惊讶的发现,关心《兰亭集序》的人远不止他和老刘,以及在上海袭击老刘的人。无论如何,能够知道老刘交给他的《兰亭集序》是真是假,对于整件事都是一个交待。不过,去一次绍兴,在他看来越发的重要。突然,他想到了《射雕英雄传》里的情节,《武穆遗书》,铁掌山峰,第二指节。

“你总算接电话了。”透过电话,方遒感到了一阵如释重负的意味。

“我现在在香港,可能是信号的问题。”

“香港?”

“出差。”方遒尽量不让自己想着对方,在这段不可能的感情中陷得越深,受伤的只会是自己。“对了,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你给我的字画被偷了。”

方遒感觉像被打了一记闷棍,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长话短说。你走了之后,昨天一早我就将字画拿去化验。可是昨天得到的检验报告和你我预计的完全不同,报告认为这只是一幅现代的赝品。不过我有理由证明,检验报告有问题。”

“会。。。。。。有什么问题?”

“我怀疑有人伪造了一份检验报告。今天上午我给实验室打了个电话,负责检验这幅字画的人放假了,假期从今天开始。另外,不知是不是我疑心太重,昨晚值夜班的门卫也突然辞职了。上午我收到了你寄来的字画后,就一转眼的功夫,它就不见了。我记得将它放在办公室的什么位置,但别的东西全都没丢,只是少了这一件。之后我就开始给你打电话,一直到现在才接通。”

“你有没有找过你的领导?”

一阵沉默,方遒不自然的将电话换到了另一边。“怎么了?”

“我被停职了。。。。。。”

“停职?”

“也是今天的事。馆长说有匿名信声称我参与文物非法走私,现在可能要展开内部调查,所以建议我休息一段时间。”

“难道这件事。。。。。。”

“很难说,可这两天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谁都不会认为纯粹是巧合。”

“你有没有报警?”

“暂时没有。我想先联系到你,商量一下进一步的计划。”

又是一阵沉默,电话两端的人的大脑,都在飞速的运转。

“我先给你一个警官的电话,他叫石铁男,你可以以私人的名义和他接触。另外,我明天一早就回上海,不过马上还得去绍兴。来了一次香港,我发现关于《兰亭集序》的故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和我一起去绍兴。”

方遒、蒋颖、李络文抱着各自的心态,同时收线。

一夜无话。第二天,方遒匆匆赶往机场。香港的行程,就这样短暂的结束了,他甚至还来不及参观繁华的都市。可是,从星期天到今天的短短三日内,诸多离奇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已经让她无下兼顾其他。现在,他唯一想到的便是回到上海,认真地整理自己逐渐混乱的思维。从昨晚起,李洛文没有再出现在方遒的面前。他就像一个谜,来去无踪。方遒很难判断他的真正身份和目的,可唯一能肯定的,只是他和沈若诚一样,急切地关心着《兰亭集序》的下落和秘密。老刘生前说星期天下午前后有两批人来找过他,一批比较温和,后来的一批问了同样的问题,还把他给打伤了。这些人和李洛文、沈若诚又有什么关系呢?撞死老刘的人,和这一切又有关系吗?

方遒痛苦的想找个东西着住自己的眼睛,香港之行,事情变得越加的扑朔迷离。蒋颖确信有人偷换了检验报告,将《兰亭集序》说成是赝品。那么是否可以逆向的推测,被调包的报告很可能得出的结果是真品,即使未必出自王羲之之手,也是众多临摹本中的一本。之后字画的被窃,也似乎能证明这一点。加之蒋颖的停职,这一切又是谁的杰作呢?

出关,蒋颖如期的出现在方遒的面前。不过身边,多了一个人,石铁男。

“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我向警队请了个假,过会儿就要回去。”石铁男不等打招呼,抢着说。

顺着自动扶梯,三个人在国际机场二楼的咖啡馆坐定。

“石警官。。。。。。”

“蒋小姐已经告诉了我字画失窃的事。我的推测偷窃字画的人,很可能是曾经找过刘福贵的其中一些人。种种迹象表明,他们非但要得到字画,还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可是,我这次去了香港才发现,对这幅字画以及其后隐藏的秘密感兴趣的人,远不止这些。”

蒋颖和石铁男同时看向方遒,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本来以为我这次去香港只是普通的出差,没想到竟然是董事长要见我。他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得知我保管着那幅字画,不过他的兴趣似乎又不在字画的本身,而是希望我能去一次绍兴,替他调查一下一字之差的原因。另外。。。。。。”

“在去香港的飞机上,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似乎也在寻找这幅字画,在香港的一天内,我觉得他是有意盯着我。感觉上,他好像已经知道那幅字画在我手里,并且不断的套我的话。我对他倒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他皮肤的颜色白的可怕,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简直不是正常人的颜色。。。。。。”

“等等,你说那个人皮肤是什么颜色?”

“白色,惨白。”方遒奇怪的看着石铁男,后者神情严峻,低头沉思。

“前天,星期一的晚上,在你家附近的一条弄堂里,有人发现一具尸体。死者中毒身亡,身份年龄均不详。法医觉得死者皮服颜色异常,比一般死者的颜色还要白。最后的化验结果是,死者的皮肤组织里,黑色素少得可怜,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的标准。医生的结论是,只有绝少接触阳光的人才会这样,但这个世界上几乎没人会这样。之后,我请求全国各个城市的警方协助,可是丝毫没有死者的信息,也没有家人来认领。但是,让我气愤的是,上面无视死者的怪异,以及轻微的搏斗痕迹,草率的将案子定为普通的自杀案结案。我搞不懂,为什么和这幅字画有关的两起命案,上面都要草草的结案。”

“那么老刘。。。。。。”

“我在交通部的朋友告诉我,肇事司机虽然主动投案自首,可那辆车根本不是他的。而且他对于现场经过的描述,和事实也有明显的出入。对于为什么肇事后逃逸,他的解释也含糊不清。但即便如此,交通部还是把它作为意外交通事故处理,让那个司机赔了点钱就放他走了。”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没人提出异议吗?”

“我觉得,背后有人正在操纵一切。”
2006-7-24 00:3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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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周三,香港,小雨。

苏茜妮的葬礼在公墓中,平静的举行。茜妮没有家人,参加葬礼的,除了沈若诚,只有张栋勋和几个贴身随从。稀疏的小雨打在沈若诚墨镜的镜片上,顺着面颊,滴落在黑色西装上。他分不清这是自己的泪水还是雨水,抑或是交织一处。好像他此刻的心情,无以区分。

父亲的病尚无大碍。然而,茜妮确实真正的离开了他,如此匆忙,甚至没能见上最后一面。那一刻,她就在自己的身后倒下,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听到茜妮微弱的呼唤。可是,他没能听见,他的心思,全在自己父亲的身上。

沈若诚注视着墓碑,喃喃自语:“如果我能早些得到它,你就不会舍我而去了。就这点时间,你怎么就等不了呢?”从昨天到今天,困扰着他的,就是茜妮的死因。医生说她的心脏衰竭。但是,他却从不知道茜妮患有心脏病。昨天白天在公司还安然无恙,唯一让人生疑的,只有她从下班前到见到沈若诚之间的一段神秘消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张栋勋也没有查出任何情况。那一刻,她就像是人间蒸发。

雨势逐渐稠密,沈若诚脱下西装,披在墓碑上。拇指轻轻擦去了墓碑照片上的雨水。“茜妮最不喜欢香港的雨水。以后,雨天记得派个人来给墓碑打把伞。”

黑衣人悄悄走到张栋勋身后,凑上前小声说了几句。

“方遒已经到上海了。现在,他应该准备去绍兴了。”张栋勋轻声提醒着沈若诚。

“走吧,还有很多正事要办。”二得子示意司机开车。黑色的轿车,在雨天的街面上,溅起了一层不小的波澜。他很想参加茜妮的葬礼,因为他觉得自己比沈若诚更爱茜妮,更了解茜妮。亲手置爱人于死地,不是所有人都下得了手。他做到了,却只能远远的望着公墓,在心中为她哀悼。

二得子抚摸着身边的鲜花,回味着自己少有的温柔。“明天把这束花给送去。”

“是,总长。”身边的秘书神情严峻的回答到。“但是,您走了之后,沈若诚怎么处理?”

“不听话的狗,养着也是浪费。找个机会让他说出知道的一切,然后就干掉他。上面已经给了指示,那个叫鲁通海的看来很听话,有必要的话,帮他把沈若诚的公司拿过来。”

“总长,这次您去绍兴,大概要多久?”

“现在还不知道。这次局长也会去绍兴,所以我估计将在那儿多呆一阵。对了,要你查的那个经常出现在方遒身边的人,有什么结果了?”

“从他登记的酒店查到,他叫李洛文。可那只是个假名。资料库里也没有同样的长相或指纹,换句话说,他可能根本没有登记户籍。”

“不是中国人?”

“不知道。不过,据上海的同事说,星期一他们发现一个跟踪方遒的人。当他们对他采取行动时,那人服毒自杀了。和李洛文一样,那个人皮肤的颜色十分怪异。而且,我们发现李洛文并不是单独行动,似乎在他的身边,也聚集了很多人。现在只知道他对于方遒也很有兴趣,他已经乘坐方遒之后的一班飞机,离开香港回了上海。最新情报,他回了上海后就去了师范大学。”

二得子继续抚摸着那束鲜花,就好像茜妮正坐在他的身边。

“具体细节我会在您到达绍兴后及时向你汇报。”

“辛苦了。”

方遒感激地看着蒋颖,欣然接受了她的关心。“你也辛苦了。上午还在上海,现在,却陪我到了绍兴。”

“反正我现在休假,况且,我也想亲眼看看,关于《兰亭集序》的秘密。”蒋颖将自己的行李塞进了出租车后备箱,便一个劲的钻进了车厢。

方遒跟着坐进汽车,向司机表明了他们的目的地。沈若诚已经在市区给他找了一家酒店,就连房间钥匙也交到他的手上。

“把未婚夫一个人留在上海,没问题吗?”

“他最近天天在忙,也没空关心我。反正由于工作的关系,我们经常各自外出,早就习惯了。”蒋颖忧郁的望着窗外。

方遒赶忙从口袋里掏出地图,装作认真地研究。“来看看地图吧,我们该研究一下路线。”

“二位打算去哪儿?绍兴的旅游景点我熟悉,我可以带你们去,价格优惠。”

“这个。。。。。。”方遒扭过头看了看蒋颖,说。“我们打算去会稽山,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会赶早的。”

“会稽山?”司机一惊一乍的叫了起来。“先生,如果说别的,那到算了。但想要去会稽山,你算是找对人了。我从小就住在那里,什么玉溪浅流、垂钓翁、浣纱女、采莲娃。。。。。。我再熟悉不过了。怎么样,明天你们打算几点去,我家就住在酒店附近。怎么样,我的车就包给你们了,价钱可以慢慢商量。”司机热情的转动了后视镜的角度,对着方遒不停的使眼色。为了证明他的驾车技术有多么优秀,他特地在川流不息的车龙中来回穿梭。吓得方遒紧紧抓住身边的车门把手,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汽车稳稳的停在酒店门口,方遒和蒋颖匆匆付了车钱。他本打算谢绝车主的好意,可盛情难却,方遒只得收下车主的名片,答应他晚上回电。

“目标已经进入酒店,他们答应明天坐我的车。”透过反视镜,司机确定方遒他们走进酒店,并拨通了电话。

“总长,目标已经进入了酒店。”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手持文件,恭敬的站在二得子的面前。

“他们住几号房?”

1104,就在我们楼下。我们安排的司机也赢得了他们的信任,明天应该会坐他的车出发。”

二得子细细品味着手中的茶水,阴沉沉的说:“我要的不是应该,而是肯定!”

“是。”年轻人挺了挺身子。“我们查到了那个叫李洛文的在上海的行动,他似乎对一个女孩子很感兴趣。这里是那个女学生的资料。”年轻人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二得子。

“李络文现在在哪儿?”

“绍兴,刚到。暂时没有异常行动。”

李隐之,女,22岁。师范大学经济系学生。198448日生于绍兴市。父母随后移居上海,父亲李子祥现供职于某公司。母亲萧若退休云云。

“似乎没什么特别。。。。。。”二得子看着资料和相片,喃喃自语。

“表面上的确如此。”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而沉重。

二得子惊恐的扔掉手中的资料,“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由于站立的匆忙,二得子只感到眼冒金星。不过他来不及闭眼,额头上已经溢出了点点冷汗。“局。。。。。。局长,您什么时候到的?”

“刚下飞机。”

面前的老人,看似若不经风,却坚定地站在二得子的面前。局长素来衣着简朴,不讲排场。解放后窜升上来的一批接班人中,还能保持深居简出的习惯,着实很不容易。就像他的装束一样,他的性格决定了他沉稳、不露声色。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是一个热衷角逐权利,却甘心为政治的利益牺牲的人。所以,这恰恰决定了政治命脉实际上正是掌握在像他这样居于幕后的傀儡师。

“在室内呆久了,外面发生的事,就很容易被忽略了。二得子,这可不像你以往的作风。”

“局长,我。。。。。。”二得子艰难的吞咽着口水,嗓子里的燥热,折磨着他的意志。局长虽然年迈,可比起狠劲来,绝对比他厉害无数。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像局长这样没有心肝的人。

“那个女大学生看似没什么特别,但是今天,她也到了绍兴。”


18

从公墓回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沈若诚。

秘书在他的办公室里,慌张又烦躁的反复整理着桌面的文件。案头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几乎没有间隙。周三,议程上排定了几个重要的会议,那都是和公司的重要客户洽谈的会议。董事长缺席,自然就意味着会议的取消。秘书不是没有应付会董事长突然失踪的情况,当沈若诚还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时,一夜间从北半球飞往南半球是常有的事。可这一次,就连和沈若诚形影不离的张栋勋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张栋勋曾经当过兵,职业军人的感觉向来很准。但现在,他竟然感觉不到沈若诚的存在。他是在自己的写字楼里失踪的。他对张栋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先上去,我去一下洗手间。”他不会自动消失,虽然茜妮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如果说有人将他带走,在这幢监事严密的大楼里,要把一个成年人悄悄带走而不被发现,完全不可能。但即便如此,沈若诚还是失踪了。

监控室的报告时,从沈若诚进洗手间起,到现在为止,监控电视里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人物。张栋勋手下的保镖们也被派出去,还是毫无头绪。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张先生,现在。。。。。。怎么办?几个会议已经通知总经理去应付了,可是。。。。。。董事局紧急会议怎么办?”

鲁通海?张栋勋突然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字。他记得原本今天没有董事局会议,可是,就在他陪沈若诚参加苏茜妮的葬礼时,鲁通海突然来电要求召开特别会议,而且还得到了多位董事的赞同。他突然发难,似乎早有预谋。张栋勋拨通电话,分派一名手下去调查鲁通海这两天的行动。现在,心烦意乱的张栋勋顾不得这间办公室的禁烟令,焦躁的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张。。。。。。先生。”秘书不安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刚强的外形和表情,足以让所有女性感到安全。可是,本能的反映告诉她,现在,眼前的男人逐渐丢失了方寸。他的颤抖,他的恐惧,被包裹在硕大的躯体下。“您怀疑鲁先生?”

现在,任何人都值得怀疑。

“我们。。。。。。我们报警吧。如果董事局会议开始,全香港马上就会知道董事长失踪的消息。那样的话。。。。。。那样的话。。。。。。”秘书越想越害怕,突然,她迅速的拿起电话。

听筒里没有传出一点声音,秘书差异的注视着那只粗壮的手指,坚决的按在键盘上。“现在不能报警。我们还不知道董事长是不是因为意外而失踪,如果报警的话,外面的那些员工一定会乱作一团。到时候,谁都控制不了这个局面。”

“你继续留在这里应付电话,如果有人问董事长去了哪里,就说他在陪父亲。至于董事局那里,我去。”

门合上前的瞬间,张栋勋不假思索的回头说:“绝对不能报警!”


眼前漆黑一片。我究竟有没有看见。。。。。。不,我的眼睛是睁开的。一切不是感觉,我在哪儿?这里是什么地方?喂,有人在吗?谁能听见我。不对,我明明是在呼叫,为什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阵剧烈的头疼,仿佛两股截然相反的怪力,撕扯着沈若诚的脑袋。记忆,脆弱的不堪一击。沈若诚尽可能的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茜妮,对了,我刚才亲自埋葬了她。我伫立在她的墓碑前,天上在下雨,浇湿了覆盖她的泥土。后来。。。。。。后来我回到了公司,今天是星期三,如果现在还是星期三的话,我有很多会议要开。在后来,我上了一次厕所,然后。。。。。。然后。。。。。。

画面嘎然而止。

“喂,有人吗,这是哪里?有人在吗?”

空气中,弥漫着沈若诚撕心裂肺的吼叫。逐渐的,它从惊讶变成了恐惧。“栋勋,栋勋,你在吗?听得到我说话嘛?喂。。。。。。”陡然间蜕离了三维的世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绝对的黑暗。沈若诚剧烈的干咳着,他终于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空间内,只有他的声音。

混沌中的第一道曙光,野蛮的撕开沈若诚的眼睛。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扎入一枚钢针。沈若诚本能的沉吟一声,疼痛迅速的蔓延到全身的肌肤。

“沈先生,受惊了。”

强光前,勾勒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你。。。。。。你是谁?”沈若诚把头侧向一边,勉强的将眼睛眯成一条线。黑影,依然看不清面容。他究竟是谁,如果是敌人的话。。。。。。问题是,我的敌人是谁,谁是我的敌人?鲁通海?不可能,他在嚣张也不敢这样。还有谁。。。。。。还有谁?!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我要的是正确的答案。”

“你是谁,是谁?这里。。。。。。这里是哪里?”沈若诚拼命的摇晃着头。他感觉到自己被紧紧地绑在一张椅子上,双手别扭的放在身后,粗壮的绳索深深的陷了进去。

“你派方遒去绍兴,为什么?”声音如同被齿轮挤压过,艰涩刺耳。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沈若诚依然不知疲倦的做着无力的反抗。

“我已经说过了,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或者说,你想去陪苏茜妮?”

“茜妮?茜妮!是你杀了茜妮?!为什么,为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在哪里结怨了?”听到苏茜妮的名字,沈若诚突然发疯的晃动全身,引来了椅子嘎嘎作响。

“回答我的问题!既然能找到苏茜妮,既然能找到你,难道就找不到沈百年了吗?!”

父。。。。。。父亲?沈若诚的神经急剧的紧张。“你要对我父亲做什么?你这个混蛋!”

“那就要看你是否合作了。你派方遒去绍兴,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终于放弃了抵抗,事到如今,身陷囹圄的沈若诚,已经耗尽了最后的体力。他无奈的垂下头,大口大口得喘着气。“为了。。。。。。为了长生不老。”

“很久以来,中国人都相信长生不老的传说。虽然记载中只有彭祖活到了八百岁,可还是有无数的人为了获得长生不老的秘密而四处奔波,我和我的父亲也是其中之一。父亲年轻的时候,拜民国的一位历史学家为师。有一天,他听说了一个传说。唐太宗李世民虽虔心佛教密宗,但却更迷信道教,一直靠服用仙丹希望长生不老。不错,他的笃信并非没有事实依据,在他的身边,李靖、尉迟功,全都得道成仙,功成身退。另外还有一点,李世民酷爱《兰亭集序》,登基后千辛万苦才从民间访的真迹。随后,他却只肯将临摹本示人。据说,一位最早有幸临摹真迹的书法家死前对家人说,李世民可以要他们篡改了真迹。但究竟是为什么,依然是一个谜。”

“由于家父年轻时家境显赫,终于有机会让他得到《兰亭集序》的真迹。但在文革时期,由于种种原因,最后还是遗失了真迹。家父说,真迹和现在的通行本只有一字之差,但他一直没有机会去验证。最近,我在大陆的密探汇报说真迹出现在了上海,被一个叫方遒的人拥有。所以。。。。。。所以我请他来香港,目的是让他帮我去求证《兰亭集序》的一字之差。”



19.


“绍兴会稽山水‘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这里文化积淀深厚: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华夏立国始祖、治水英雄大禹,其封禅、娶亲、计功、归葬都发生在会稽山,留下了世代祭禹的圣地——大禹陵;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上会稽,祭大禹’,对这座出一帝一霸(越王勾践)‘天子之气’和‘王霸之气’的会稽山表示敬意;汉以后这里成为佛教胜地,阳明洞天为道家第十一洞天、十七福地;香炉峰为佛教胜地,至今香火旺盛;唐代时是浙东唐诗之路的门户;明代大儒王阳明(守仁)在此筑室隐居,研修心学,开创了‘阳明学派’。”

“近年景区投资2亿多元人民币,相继建成了国内鸟类饲养品种和数量最多的百鸟乐园、水中树景、九龙坛、无极水道、祭祀神道、祭禹广场等景点。景区总面积达到5平方公里,绿化覆盖面积达85%,以大禹陵、百鸟乐园、炉峰禅寺为三大核心景区。另有名山文化区南镇庙、相衍4000多年姒姓人守陵和宛委山阳明洞天、休闲服务中心等将陆续推出。后门的游客们,请跟上。”

“你打算一直跟着这个队伍?”蒋颖翻阅着地图,慢吞吞的走在队伍的最后。方遒也只得放慢速度,一边留意蒋颖,一边跟着前面的队伍。会稽山脚下人山人海,稍不留神就会和朋友失散。登山者和下山者自然的分成两组,将一条尚显宽裕的走道挤得水泄不通。

“我刚才打听了一下,”方遒防大嗓门,尽量压过周围熙熙攘攘的噪音。“这支队伍是望兰亭去的,跟着他们,至少不用担心迷路。”

周四,天晴。方遒和蒋颖早早的沿着市区公路向南,来到了会稽山脚。昨天才相识的司机殷勤地将他们送到目的地,甚至还表示他会再回来接他们。他们在山脚下的烟纸店里买了幅山区的
地图,便信心满满的混入了人群。
蒋颖手搭凉棚,无奈的看着方遒。“我还以为我们应该直接去山的另一面。兰亭我来过好几次了,即使不跟着队伍也能找到。我看我们还得直接切入正题,刚才我研究了一下地图,从这个地方,应该能转到兰亭的另一面。”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方遒背对着蒋颖,神情严峻的环视着身边的人群。登上山以后,他始终觉得忐忑不安,好像有人在暗处窥视着他。这样的感觉让方遒很不自在,有时候,甚至觉得皮肤有些瘙痒。他不知道是否能用“敌人”这个词来形容那些窥视者,可是很明显,有一群,或者更多的身处暗处的人注视着他。他们没有像对待老刘那样对待自己,而是任凭他继续前进。在大到终点之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怎么了?”蒋颖拍了拍方遒的肩膀,将他从警戒中拉了回来。

“没什么。”方遒转过身,抱歉的耸动肩膀。“只是感觉,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可人海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

“是你说的那个李洛文?”

“就照你说的路走吧,今天说不定还有好多事要干。”方遒撤开话题,带头向前走去。他不想给蒋颖在带来任何的危险和不安。记得清晨来到酒店的餐厅时,蒋颖已经朝气勃勃的坐在那里,见到方遒便热情的招招手。方遒则显得犹豫不决。在认识他以前,蒋颖应该是一个工作无忧,爱情稳固的都市白领。平淡的生活,使她幸福的保障。可是,自己带着一幅字画闯入了她的世界。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怪事发生在她的身上,就连那份工作恐怕也难保得住。

蒋颖没有被他的忧郁所感染,一顿早餐时,她滔滔不绝的讲解了对于兰亭,对于会稽山的认识。而且,她已经拟定了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

“顺着这条路下去,周围的游客会越来越少。我们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一出什么事,旅游局的人可不会对我们负责。”

两个人一前一后,悄悄的离开继续攀登的队伍,隐没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波澜壮阔的山峦跌宕,突然置身其中,别是一种风味。进入未对游客开放的林区后,路标渐渐少去。蒋颖只得从背包里掏出指南针,一边参照着地图,一边慢慢的辨认着方向。

“这样真的能行?”方遒手忙脚乱的拨开横七竖八的枝杈,眼睛却一直小心的盯着地面。绝少有野地探险经历的他,每走出一步,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深怕哪一步就会跌下无底深渊。

“直中要害,总比在外面转圈子的好。而且在这前后无人的地方,即使有人跟踪,我们也便于发现。”

“离开大路后,我们已经走了二十分钟,身后似乎没有人跟踪。”

“似乎喜欢冒险的人并不只有我们俩。”蒋颖俏皮的伸手向前指去。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方遒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人影在晃动。由于树叶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很难辨别实际的距离。方遒突然感到脑门的神经迅速的跳跃着,他本能的握紧拳头,以便应付突如其来的变化。同时,他微微向前移动几步,把蒋颖拦在了身后。

“去看看?”

“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一阵断续的救命声惊动了二人。方遒和蒋颖不约而同的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又对望了一眼。很明显,那是刚才他们隐约所见的人影的方向。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同类的存在,声音一阵高过一阵,逐渐在方遒和蒋颖的脑海中形成了模糊的印象。

“是个男人。”方遒肯定地说。

“走,去看看。”说完,蒋颖轻轻按下了方遒的手臂,径直向前走去。


男孩艰难的背负着女孩,徒步走了许久。每当希望逐渐渺茫时,他都会抬头看向前方。可是,那样希望只会破灭的更快。迷失在偌大的山林,即使身处旅游胜地,依然不会被人发现。背上的分量越发的沉重,脚步也越陷越深。距离上一次休息的时间越来越短,但体力也在更快的消耗。渐渐的,心里坚持的基石开始动摇。会稽山决不像沙漠那般可怕,但果真迷失在密林中,依然是致命的。

终于,疲惫的他恍惚听到远处有人在说话。本能,呼唤他鼓起一丝勇气求救。为了自己,也为了背负的爱人。

“你们怎么了?迷路了?她怎么了?来,先把她放下来。”方遒迅速的扶着他背上的女孩,慢慢地将她平放在地上。女孩依然昏睡着,但尚有鼻息。方遒仔细的打量着他们,二十出头,衣着时尚,典型的新时代大学生。

“她没事吧?”蒋颖温柔的拂开了女孩脸颊上的乱发。女孩美丽的外表深深地打动了她,如果能有个像她这样的妹妹该多好。

“应该没事吧,可能只是昏迷。”男孩不确定的注视着女孩,双手依然拥抱着她,没有一丝的放松。

“先不说了,送她去医院吧。我看你也没怎么吃东西了。”蒋颖建议到。

“嗯。”方遒突然蹲下身,回头说到:“来,我背她。”

“谢。。。。。。谢谢。”男孩本想找到更贴切的话,可话到嘴边,竟然难以启齿。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就这样,在他们最无助的时候,意外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别客气,我们也正巧路过。”蒋颖托着男孩的手臂,搀扶着他跟在方遒的身后。


“局长。”情报人员严肃地站在局长和二得子的面前,眼睛直视前方。“最新情报表明,方遒在山上发现了处于昏迷状态的李隐之。目前,他们正在下山的途中。”

局长眯缝着眼,安详的坐在沙发上。就像一个慈祥的老人,对于发生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2006-7-24 03:4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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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韦廷钧草草的填妥了医院的表格,事实上,他只在姓名和联系电话一栏中随便编造了点信息。方遒和蒋颖陪他们来到医院之后,他总算是吃到了些食物。恢复了体力,警惕性也渐渐的敲打着他,不应该留下太多的线索。

“没关系吗?填了假信息。”寂静的通向病房的走廊里,蒋颖跟随韦廷钧。

韦廷钧双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默默前进。“可能是我太神经质了,但是,我不想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两人在女孩的病房门边并排坐了下来。“那我们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似乎没有打算对我们也隐瞒。因为我们都是上海人?”

“这一切,已经。。。。。。已经超过了我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再找不到可以信赖和帮助我们的人,我怕。。。。。。我怕我。。。。。。”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韦廷钧尽量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几天来,抑郁在心中的压力正在做最后的努力,想要冲开堤口。

“医生刚走,说她没什么大碍。”方遒走出病房,坐在他们的对面。

蒋颖的手扶着韦廷钧的肩膀,希望能帮他恢复平静。虽然年龄相差不到十岁,可尚未离开大学的韦廷钧,显然没有太多的社会经历。两个之前还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大学生,会突然迷失在山林里。他们的麻烦,真够棘手的。

“她是你女朋友?”

“以前吧。她。。。。。。我们分手了。”韦廷钧略带羞涩的转过头,避开了方遒的眼神。方遒没有蒋颖那样的悉心和观察力,所以,他决定做一个听众。

“那时,我们的感情还算是不错。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分手了。就这么简单,突然的,我都没有任何的准备。可能是我不争气,可能。。。。。。我并不适合她。但不怕说出来笑话,直到现在,我依然爱她。”

“前不久,我突然发现学校附近多了几个奇怪的人。而且,听说他们都在打听隐之的消息。对了,我忘了介绍,她姓李,叫李隐之。虽然她现在只把我当普通的,甚至有些陌生的同学,但我还是很关心发生在她身边的事。我从学校旁的几个店铺里得知,那些人只是在找我们学校是否有这样的人,其余的,他们没有透露任何的细节。不过和他们接触过的店家告诉我,那些人很奇怪。”

“怎么奇怪?”出于好奇,方遒急不可待的开口问到。蒋颖埋怨的瞪了他一眼,示意韦廷钧继续说下去。

“他们的脸色都白的出奇。”韦廷钧深吸一口气,仿佛那是多么恐怖的故事。他却不知道,这个故事对于方遒和蒋颖来说,似乎更加的恐怖。两人不安的对望一眼,蒋颖微微摇头,要他再忍耐片刻。

“出于担心,我曾问过隐之是否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麻烦,可她的答案却是没有。怪事并没就此结束。就在那以后,周围的同学间,突然开始流传隐之不是自己父母亲生的传闻。没人知道这个传闻是从哪儿开始的,但几乎所有人都把它说的煞有见地。可怕的是,我也逐渐地被这种传闻所动摇。我能感受到,隐之也是如此。因为我见过她的父母,说实话。。。。。。他们长得的确不相像。”

“后来的几天,隐之的状态越来越差,总给人一种魂不守舍的感觉。我知道她被流言蜚语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她却没有找人和朋友帮助或者倾诉,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忍受。在我的不断追问下,她总算是把堆积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从小到大,她始终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她和自己的父母长得不像。她小时候不懂事,也不怎么在意。上学后,渐渐成熟的她开始发现自己和父母的差别。她问过他们,可他们的回答却是父母和孩子未必会很像。她相信了他们的说辞,也因为他们对她的爱无可挑剔。这次的事,又让她开口问了父母同样的问题。可是,他们的答案却是,她的确不是他们亲生的。”

“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隐之的父母去绍兴游玩。就在会稽山脚下,他们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他们回忆说那个男人带着顶宽大的帽子,帽沿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他的衣着倒也没什么不同,就是有点不入时流。当时他抱着一个襁褓,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拦住了隐之的父母。他自称是从陕西来找生活的,妻子在半路上生病死了,只留下这个刚满月的女儿。他实在无力抚养这个孩子,又觉得隐之的父母相貌慈祥,便忍痛想要把这个孩子交托给他们抚养。隐之的父母见他虽然神秘兮兮,但不像个坏人,而且那个孩子也可爱、健康得很。于是他们商量后,决定抚养这个孩子。作为交换条件,他们必须给孩子取名叫李隐之。巧合的事隐之现在的父亲也姓李,所以这个要求也被接受了。最后,那个神秘的男人希望隐之的父母答应的是,孩子如果始终没有问起亲生父母的事,他们可以一直保持沉默。但如果她在成年后问起了关于亲生父母的事情,就必须告诉她事情。”

“二十年来,隐之的父母始终细心的保守着秘密,而隐之似乎对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也没有过分的察觉。直到这次,他们为了遵守当初的诺言,不得不将实情告诉了隐之。他们不知道关于隐之亲生父亲的更多的细节,除了在会稽山脚下遇到他外,只记得他在转交襁褓时露出的一双手,是雪一样的白色。”

“即使在那一刻,隐之也没有想要寻找亲生父亲的念头。我了解她,她最讨厌没有责任心的人了。对于那样的男人,她不会有任何想要寻找他的冲动。直到昨天,隐之遇到了一个人,从那一刻起,她甚至没有回家收拾行李,就匆匆的踏上了来这里的路。”

“他是在校园里拦住隐之的,他三十岁左右,衣着入流。一看就感觉像是个流里流气的商人。只是,这个人的脸色白得简直不像个正常人。当是在校园里,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过他倒不在意,只示意隐之跟他上车就行了。关于他们谈话的内容,我不知道,隐之也没告诉我。然后,就像你们看到的,我们昨天到了绍兴后,就直扑会稽山。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们已经在山上绕了一整晚。”

蒋颖和方遒默默地听完他的故事,一个传奇的寻找亲生父母的故事。如果不是因为其中的寻常,蒋颖或许会感动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感人的事情。白色皮肤的人,他们一而再的出现在韦廷钧的故事里,不得不让方遒和蒋颖将自己的故事和他的联系在了一起。同一时间内,不可能凭空出现那么多白色皮肤的人。他们一定来自同一个地方,隶属于一个组织,或者服务于一个团体。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从病房里穿了出来,同时钻入三人的耳中。韦廷钧抢先绕过蒋颖,打开房门直冲进去,蒋颖和方遒也在随后紧跟而入。

李隐之颤抖的蜷缩在床上,口中喃喃自语。看到韦廷钧站在自己面前,才稍有些放松。但随即,她又因为方遒和蒋颖的出现,微微低下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隐之,出什么事了?”韦廷钧关切的凑近身子,仔细的观察着李隐之身上可能出现的变化。

“不,没什么。我们这是在哪里?”李隐之询问的注视着韦廷钧,又偷偷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人。

“这里是医院,你在山上昏迷了很久,是他们帮我把你送来的。他们是我们的朋友。”


21

朋友?李隐之疑惑的看着二人。刚刚从昏迷中恢复过来,使得她的头多少有些肿胀。稍一用力思考,便会头晕目眩。蒋颖倒了杯水,递给了蜷缩一团的李隐之,温柔的微笑着:“你好,我叫蒋颖,他是方遒。之前在山上发现你昏倒了,现在没事了吧?”

“嗯。”李隐之接过水杯,依然不敢正视蒋颖的眼睛。“应该没事了,就是还有些头疼。”

“隐之,”韦廷钧紧咬牙关,踌躇不知如何开口。“刚才,就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大家既是老乡,而且,我真的不想看你再这样盲目的受苦了。”

“我们可能遇到了同样的麻烦。”许久没有开口的方遒,终于说话了。“恕我冒昧,你能告诉我关于在你离开上海前,也就是昨天,你遇到的那个白色皮肤的男人吗?”

李隐之诧异的盯着方遒,又转向了韦廷钧。后者此刻早已满脸通红。他知道李隐之为什么看着他,他说得太多了,几乎把关于她的是全告诉了别人。虽然她知道这是韦廷钧的好意,可女孩子天生保护隐私的特性,再次体现了出来。

“那个人没有过多地介绍自己,只是说他是我亲生爸爸的朋友。他说他姓李,好像叫李洛文。”

方遒在病床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在蒋颖的认可下,他开始把从星期天开始五天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两个比自己更年轻的孩子。而他们在故事跌宕起伏的过程中的表情,远比之前方遒和蒋颖听他们的故事时的表情要来的夸张。

“现在看来,这个李洛文非但关心古董,还是个公益心强的热心人。”为了缓和两人的惊讶情绪,方遒故作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蒋颖干咳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如果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发生在我们四个人身上的事情,会不会是同一件事情呢?”

韦廷钧张大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在课堂学到的知识。

“我的推测是,李洛文过分的关心那幅《兰亭集序》以及方的行动,甚至多次暗示或打听方会不会来一次绍兴。可是,他又不像通常的和别人有着共同爱好的人那样,极力的协助方的行动。而是将他知道的作为诱饵,在试探方究竟知道多少。这的确是一个奇怪的想法,可李洛文同样奇怪的言行,不得不让我觉得他知道的关于《兰亭集序》和发生在它背后的故事要远远多于我们。但他感兴趣的,甚至他有可能出现在方的面前的目的只是想测试方对于整件事知道的程度。他究竟是仅仅对此感兴趣呢?还是担心我们会知道得更多呢?另一方面,星期三李洛文刚回到上海,就直接去找了李小姐。之前打听李小姐行踪的白皮肤的人,很可能和他是一伙的。那么他的这个行为,就应该被解释为他是铁定想找到李小姐,并且告诉她自己的身世。从这点看,李小姐的身世完全有可能是真的,而李洛文此行,也极有可能真的受到了你亲生父亲的委托。我想你的父亲也许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亲自来和你相认。”

“可是。。。。。。”李隐之的头疼渐渐消退,但更多更复杂的事实,又让她觉得云里雾里。

蒋颖礼貌的打断了李隐之的疑惑。“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另一个关键。绍兴,这座城市巧合的成了我们相识的地方。更巧合的事,我们竟然会在会稽山上相遇。如果说在公众景点遇见还能凑合的说是巧合,那在远离景点的深山里又该如何解释呢?”

“这个,那位李洛文先生交给了我一张地图,说只要找到标记的地方,就能找到我的亲生父亲。”说完,她示意韦廷钧拿出那张地图。一旁的韦廷钧早已听得目瞪口呆,此时,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蒋颖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果然不出所料,能够将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件联系在一起的,除了那个奇怪的李洛文,就正是这里,会稽山阳,兰亭的另一面。”

“精彩的推理。”局长赞扬的鼓掌示意。

二得子不置可否得跟着他轻轻击掌。“局长,您认为她说的话可信?”

“至少,我们的人掌握了那么多信息,却没得到个像样的解释。”

二得子吃了个闭门羹,只得悻悻的缩回了头。

“从目前的情况分析,这个叫蒋颖说的话应该是正确的。看来,我们或许能够改变一下作战策略。”

二得子敬畏的看着局长。他担心说错话激怒这个喜怒不定局长,到嘴边的一句话只能硬生生的吞咽下去。

“和那个女孩子比起来,这两个大人毕竟是个不安定因素,而且可能直接危害到我们的计划。既然我们大致确定他们要找的目标相同,那么干脆我们先把那两个大人给看起来。由这个小女孩去接近目标。即使计划失败,我们还能将那两个大人放出来,让他们继续。”

局长果然比自己高出一筹。在得知李隐之被方遒送到医院后,他竟然能第一时间在李隐之的病房里安装窃听器。而且,同步窃听完他们的对话,又能那么快的布置下一步行动方案。作为始终充当局长左右手的二得子,依然望尘莫及。

不过,最让二得子恼火的倒不是自己能力有限,而是“追日”行动至今,二得子却连行动的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先后收到了启动并消灭苏茜妮;监视并拘捕沈若诚;监视方遒以及夺取《兰亭集序》真迹等等任务。可以说,行动至今,一切的铺垫全都是他在完成。但局长就是对他只字不提行动背后的真相。很明显,行动在比任何人能预料到的还要早就开始进行了。二得子曾经猜测过也许是诸如发掘秦始皇陵墓或者唐太宗陵墓之类的考古工作。但有迹象表明,局长在行动开始前,多次被最高层接见,还似乎与军方要人往来频繁。这就不得不让二得子多长一个心眼。

敲门声过后,随行人员将一份密封的文件递交给了局长。“这是侦讯沈若诚的书面报告。”

“放着吧。”老人用力点了一下拐杖,颤抖的双臂支撑起整个身子。“人老了,坐久了腰腿就不舒服。二得子,我出去溜个弯,活动活动筋骨。”

目送着老人缓缓走向门边,反手关上房门。二得子愣愣的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茶几上的文件袋。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深知询问沈若诚的那些人都有些什么手段,再坚强的人也不可能不松口。二得子艰难的挣扎着,如果让局长知道他偷看机密资料,一定会杀了他。可他转念又一想,局长明知道送来的是沈若诚的口供,却还若无其事的出去散步,可见他对于文件的并不感兴趣。换言之,即使局长知道自己曾经偷看过,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二得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焦躁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偶尔,他还跑到窗边,战战兢兢地掀起一点窗帘,探头向外张望。局长悠闲的在楼下散步,就像一个普通的退休老人,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他用力一咬牙,快步走到茶几边,拿起了文件。

长生不老?天啊,如果没有亲眼看过这份文件,二得子怎么也不会相信,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长生不老这回事。沈若诚详细地说了自己的研究结果,每一句话,虽然透过冰冷的白纸,依然能感觉到它的真实性。难道,“追日”行动的目的是为了得到长生不老的方法?

一阵浑浊的咳嗽声从门外传了进来。二得子慌忙收起文件放在原地,自己却迎头走向门边,伸手紧紧握住门把。

“总长,刚才忘了汇报,香港方面正在等待处理沈若诚的决定。”

“先把他关押起来,等候上面的命令吧。”二得子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他想再回一次香港。
2006-7-24 08:4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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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傍晚,韦廷钧垂头丧气的坐在宾馆方遒的房间里。过了探望时间,护士匆匆的将他们三人赶出了李隐之的病房。虽然她同样说了明天就能出院的安慰话,可韦廷钧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总觉得会发生意外。

方遒给他到了杯茶,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放心吧,你同学在医院里不会有事的。等姐姐梳洗完过来,我们就去吃点东西。一个晚上很快就会过去的。”他不懂怎么安慰别人,只能尽量找几句听起来还不错的话。

韦廷钧依然不声不响的低着头。别说是一个晚上,就是一个小时他也呆不住。现在,他就在琢磨怎么说服隐之和他回上海,别再出什么危险了。

“我猜你们一定逃课了。接着你们打算怎么办?”方遒闷了半天,终于打破了僵局。

“回上海。”韦廷钧抬头看了看他,又迅速的把头埋在了胸前。

“不错的提议。”方遒在心里默默的重复了几遍同样的话,又尴尬的望着墙上的镜子。他实在不擅长和人沟通,再加上韦廷钧石佛似得坐在那里,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现在,他只期待蒋颖能早点过来。

“你觉得那个白脸男人是坏人吗?”这次轮到韦廷钧打破僵局。这也是别在他心里许久的一句话。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是个奇怪的人,如果是我,应该会因为能避开他而高兴吧。”

“我也这么想。”韦廷钧的头深深的陷了下去。

急促的敲门声,方遒觉得很奇怪,明明有门铃,为什么还要敲门呢?不等门完全打开,蒋颖便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几乎撞在方遒的怀里。进门后,蒋颖随手迅速的关上了房门。“快开电视。”她冲着坐在电视边的韦廷钧喊到。

“出什么事了?”跟在她身后的方遒大惑不解。

通常宾馆里的电视,只有几个中央和地方频道。现在,绍兴电视台正在播出一条特别新闻。让在座的三个人震惊的是,新闻的主人公正是他们自己。新闻指出,最近查获一个倒卖古董的地下集团。其他与案人员都已抓获,只有三名主犯在逃。据可靠情报,他们已经流窜进入绍兴市。希望热心群众及时与警方取得联系。紧接着,三个人的照片和名字被清清楚楚地张贴出来。

“我们成了通缉犯?”方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从小到大,他连个处分都没吃过,现在竟一下子升级成了全国通缉犯。

韦廷钧也惊讶的跳了起来。“那隐之呢?她会不会出事?”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蒋颖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机。“还记不记得星期一馆长找我谈话,说有人指证我参与古董走私。现在竟然被立案调查,看来那个想整我的人,又开始下一步的行动。但是,他为什么那天不索性就将我抓起来,而要等我来了绍兴?”

“也许他也没掌握证据?”方遒想了想,开口到。

悦耳的门铃声,三个人吓了一大跳。

透过微小的猫眼,一张苍白变形的脸映入眼帘。李络文再次按动门铃,略微有些不耐烦。

“是李络文!”方遒回过头,一脸惊讶的望着蒋颖。后者脸色严峻,下巴微微上扬,示意方遒开门。

李络文并不客气,房门开启之后,便径直朝里走去。在蒋颖的示意下,在一张沙发上坐定。

“李先生?”方遒木木的跟了进来,显然不知如何是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不必了。”李络文无理的挥动手臂,制止了方遒的介绍。“蒋小姐,还有这位韦先生,我对众位已经略有耳闻。”

由于李络文粗鲁的阻止,方遒只能尴尬的看着蒋颖。出乎他意料的,面对李络文的有备而来,蒋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反而镇定自若的坐着,似乎对于李络文的出现早有准备。

“既然李先生对我们知根知底,那么就开门见山的请教来意吧。”蒋颖神情专注,伸手作了个“请”字。

“希望你们能离开你们的同伴,李隐之。我会为你们安排最快的飞机回到上海。以后再也不要想起这个人,再也不要靠近绍兴半布。记住,这不是请求,而是要求。你们应该知道目前自己的处境,我也不喜欢和警方有什么不必要的联络。”李络文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一切都是你布置的?”

“这倒不是。只怪机缘巧合,看来你们还得罪了不少人。”

为了扭转不利的局面,方遒学着李络文说话的语气,阴沉的说:“如果我们拒绝呢?”

“方先生,我想你还是会错意了。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始终坐在一旁不声不响的韦廷钧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猛地朝李络文的身上扑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方遒和蒋颖刚有所反应时,李络文迅速的侧转过身,让韦廷钧扑了个空。正当韦廷钧扑到他身边时,李络文攥紧拳头硬生生的照着韦廷钧的小腹打去。沉闷的声音过后,韦廷钧痛苦的倒在地上。

“我坐在这里,就已经是给你们机会了。无谓的反抗,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难以收拾。”李络文整理着有些褶皱的西装。

在方遒的搀扶下,韦廷钧艰难的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心有不甘的捂着肚子,断断续续的说:“你究竟是什么人,要对隐之做什么?”

李络文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扔在身边的茶几上。随即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记住我说的话,拿上机票,马上给我走!”

“你这个混蛋,给我站住!”留下韦廷钧痛苦的干嚎,李络文合上门,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走廊尽头。

电梯门在一楼缓缓打开,李络文压低了帽沿,抬脚走出了电梯。侧身避开了迎面走来的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李络文匆匆地向门外的一辆轿车走去。

老人迟钝的走进电梯,按了个数字键,电梯门再次缓缓的合上。

“人呢?”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客房门口。客房里空无一人,只有方遒和蒋颖的声音传了出来。

“刘总长说他有点私事要办,先走了。他说回来后会向局长解释的。”

“楼下的人,有什么动静?”

“就在刚才,似乎来了一个神秘的人。谈话内容是希望方遒他们能就快离开绍兴,否则就向警方报案。”

“有录音吗?”

“马上给您送来。”

“那么医院那边了?”

“派出去的人会在今晚和李隐之接触,将局长的意思传达给她。随后就能像您汇报。”

“要原封不动的传达我的话,明白吗?”

“是。”


23.

护士轻手轻脚地走进李隐之的病房,后者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窗外。夜幕早早的降临到这座城市,隔着反光的玻璃,几乎看不到什么景致。只有映衬在蓝色夜空中的黑色幻影,不停的舞动着,迎合着微弱的风。

李隐之一味的看着窗外,丝毫没有在意护士的出现,她无非是来更换些药物之类的。现在,她倒有些想念韦廷钧了。虽然自己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可是在这件事上,他的确帮了自己不小的忙。如果不是他一直跟在身边,自己恐怕早就死在山林里了。为什么自己始终还是个懦弱的女孩呢?她坚持要自己去寻找亲生父母,可到头来,还是得依靠别人的帮助。现在韦廷钧也不知去了哪里,无意间,已经严重的影响了他的生活。牵连了他,拖累了他。她不想做别人的拖油瓶,一直以来总想不断地给自己机会以独立。可是,究竟是性格使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总是不自觉地在走每一步时寻求着依靠。

“跟我走,女人。”

李隐之没料到护士小姐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转过头,诧异的望着面前的人。那人年轻貌美,穿着一套合身的护士服。可是,娇美的脸庞上,却是一双冷酷无情的眼睛,直勾勾的顶着李隐之。就在她六神无主想要开口说话之际,面前的护士小姐又一瞪眼。

“不准说话!”护士死盯着她的眼睛,目光中透射着凶残。但又好像有魔力似的,紧紧地吸引着李隐之的双眼,让她无法逃避。

“你只能回答‘是’。要是说了这句以外的话,我就杀了你。”护士顿了顿,继续说道:“不只是你,你的伙伴也一起。”

她正在享受着李隐之恐惧的表情。那颤抖的身躯,瞪大的眼睛,还有隐隐可见的吞咽口水的动作。李隐之的任何一份恐惧,都能给她带来无限的兴奋。局长真的选对了人,她爱做这份工作:威胁、恐吓。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你不具备任何权力。握在你手中的,就只有掌握同伴性命的断头台的绳索,如此而已。要搞清楚的是,这不是交涉。”
李隐之已经被吓得丧失了任何行动的能力。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听着自己越来越浓重的呼吸声。

“跟我走,女人。是命令。事实上,有人想要见你,而我只是负责将你毫发无损的带到他那里。不过,我会给你12个小时的缓冲时间。这段时间内,我允许你只和一个人道别。但是,如果被对方发现的话,马上视为违抗命令。”

护士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纸条,她随手将它放在桌上。“6个小时之内,处理好所有事情。然后到指定的地点见我。记住,你能亲自和他道别的,只有一个人。”

李隐之还是无法将眼睛从门的方向移开半步,即使那个神秘的护士已经离开。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瞬息万变,她就连大声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思考。总算,那人最终离开了病房,留给了她思考的空间和时间。

她到底是谁,究竟在说些什么?毫无疑问,有人想见我,便派来了一个传话的人。会是李络文?不可能,他如果想见我的话,不会拐弯抹角。但除了他,又会是谁呢?从小到大,除了视如己出的养父母外,她很少受到别人的重视。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自己进入大学的这一年,竟然有人以威胁的口吻向要见她,还以自己的朋友做筹码。会不会是刚才和廷钧在一起的两个人?

再仔细想想,也不尽然。那两个人看来不像是坏人,而且他们想要见我,也不会通过这种手段。朋友,她记得廷钧是这样介绍他们的。朋友,她又开始揣摩刚才那段话的另一部分。12个小时,只能和一个人道别。否则,同伴就有生命危险。她不断地询问着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刚才那个女人的眼神至今还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这种眼神,绝对不会是在说笑。而且,李隐之也绝不敢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一个女孩子,连杀鸡都没亲眼见过,更何况是杀人。她多想找个人商量,可对方却禁止她这样做。显然对方有能力监视她的行动。她只有一个机会,和一个人道别。但即使有12个小时的准备,她还是不能在道别时,让对方洞悉她收到了胁迫。

那个神秘的护士,无形中控制了李隐之的思维。她渐渐开始动摇,到底,要不要听从他们的命令呢?从小生活在嘲笑中,李隐之变得有些自闭。她不想寻求别人的帮助,就好像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一样。小学时每天去学校前,她都会提醒自己别招惹别人,别给别人添麻烦。没人注意她,就没人嘲笑她。这一天就算是平静的过去了。

即使有像韦廷钧那样甘愿为她做一切的人,她也选择退让和回避,更何况这次是用他的以及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的生命作代价。她不是个坚强的女孩儿,却偏要装作很坚强。现在,她再一次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李隐之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移动电话,想了想,拨通了韦廷钧的手机号码。

千里之遥,两个小时多小时后便化为乌有。二得子没心思感慨一番,而是径直上了停在机场的专车。

“总长,没想到您那么快就回来了。”

“我要见沈若诚,他现在还好吧?”

秘书略略有些迟疑。二得子皱着眉头,不安的问道:“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秘书赶忙解释到。“他很好,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清醒吗。”他干涩的冲着二得子笑着,暗自祈祷不要受到任何斥责。

“让他们快把他弄醒。”二得子不耐烦地吩咐到。香港夜晚的湿气,让他有些难受。膝盖的关节炎又有些隐隐作痛。“记住,以后下手轻点。”

秘书二话不说,赶忙掏出手机,对着电话那头叮嘱了一番,务必要让沈若诚在清醒的状态下迎接总长的到来。

长生不老,这是真的吗?

原来以为,把知道的全说出来,或许还能得救。沈若诚艰难的睁开双眼,自己还是被关在一个漆黑阴冷的地方。手脚被绑,浑身疼痛,就快要散架了。想想也是,又有谁会相信这种无稽的传说呢。

他已经放弃了呼叫喊冤,可是被关押了那么久也没人来搭救他。原先他还幻想着,按照他在香港的地位和身份,一旦失踪几个小时以上就会有人来找他,更何况有忠实的张栋勋在。但现在,一点迹象也没有,这只能说明绑架他的人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铁质的牢门应声打开,沈若诚感觉被一把巨大的钳子挟住了双臂,并用力的拖了出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是什么人?!”

“闭嘴!”沈若诚的脸上,又结结实实的被人揣了一脚。

模糊的视线中,他又回到了最初审问他的地方。就凭借开关门时些许的光线和满身的伤痕,他深刻的记住了这个房间。然而这次,一束强光正对着他的座位,刺眼的让他无法正开双目,只能勉强的扭过头。

“沈先生,让您受苦了。属下照顾的不周,还望多多见谅。”

“你是谁?你们问我的,我都已经照实说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要你再说一遍。”二得子躲在台灯背后,仔细的打量着沈若诚,实在有些为他可惜。如果不是触碰到了些敏感话题,他应该是个更有作为的企业家,而且之前北京对他的评价还是很高的。可是,这就是政治。在政治的面前,谁都可以去死。

“你凭什么肯定这个世界真的有长生不老之术?”
2006-7-25 02: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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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新添的伤痕,没有为二得子增加任何新的信息。他一把推开面前塞满烟滤嘴的烟灰缸,不耐烦的撤了撤衣领子。沈若诚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他知道,再也不会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看着审讯记录,二得子自己也很难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长生不老的传说,有可能会是真的吗?而且,种种迹象表明,关于他父亲交给他的东西,沈若诚自己也没找到任何实际证据。他曾经去过图书馆,也派人在内地打听消息,但得到的信息比他手头拥有的更少,而且只是些普及性信息。所以他才千方百计地找到方遒,请他帮忙发掘秘密。

谁都还没掌握关键性的证据,包括局长在内,这让二得子看到了一丝抢得先机的希望。这时,二得子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美丽的苏茜妮。他无不扼腕的叹了口气,说:“苏小姐知道吗?”

沈若诚闷哼了几声,虚弱得抬着头。他已经适应了面前的强光,眼睛麻木的盯着光源。“她已经死了,求你们别再骚扰她了。”

门外,二得子掏出了最后一支烟。青烟缭绕,他似乎有些出神。“沈若诚的家有没有搜查过?”

“我们几次秘密潜入过,但都没什么收获。唯一得到的笔记之类的东西,全都上交了。”

“秘密潜入?”二得子有些不明白,嘴里轻轻嘟囔着。

“总长不在香港,可能还不知道。沈若诚失踪后,他的一个叫张栋勋的手下便秘密的在香港甚至全世界范围内调查他的下落。目前虽然没有在社会上引起反响,但他已经邀请了香港和台湾的黑社会,希望他们能给予帮助。至于沈若诚的住宅,虽然已经人去楼空,但张栋勋还是派人看守着别墅,严禁闲杂人擅自靠近。所以我们只能在晚上悄悄的溜进去。”

“没有关于苏茜妮的发现?”

“暂时没有。”

“我想去看看他的房子,给我安排一下。”二得子掐灭了烟头,向走廊的另一边走去。“记住,我不想晚上去。”

苏茜妮的闺房,是他梦寐以求的。可惜,这里还有很多沈若诚的东西。虽然她已经入土为安,但二得子的心里还很不是滋味。他记得曾经为了挽留苏茜妮而向上级汇报过,可惜那是自己地位也不高,并没有左右全局的能力。现在呢,依然如此。

他轻轻的拿起苏茜妮的一幅照片,仔细的端详着。她不应该死的,其实,她根本什么也没做,又怎么会触及敏感问题呢?

二得子伤感的坐在床沿,如果长生不老是真的,她能不能起死回生呢?纵然,长生不老和起死回生是两个概念,可丝毫的希望,也能带给他无穷的动力。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得到秘诀。

二得子满屋目的的在房间里走着,突然,他想起了茜妮有写日记的习惯。她是一个内向却感性的女孩子。这样的人不适合做间谍,但她又比同期的学生更坚忍不拔。她很矛盾,就好像她的双子星性格,又偏巧是属羊的。她一定会在日记里写点什么,可是刚才的检查,二得子并没有发现什么类似日记的本子。

他加快了翻寻抽屉和角落的速度,一个内向的人是不会把私隐的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不过,他还是很快想要放弃卧室的搜查,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可疑。

最后一个抽屉,是苏茜妮床头柜上的。里面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点女人的首饰,还有几样简易的化妆品。推上抽屉,二得子略微迟疑了一下。抽屉里没什么东西,可是合上抽屉是稍显有些沉重。二得子又反复开合了几次,的确有些不同。

他好奇的蹲下身子,向抽屉里面望去,又伸手在抽屉的底部摸了几下。

女人的日记,总是藏在一些隐秘的地方。

李洛文平生第一次感到不安和恐慌,很明显,李隐之已经走出了他的视线范围。更无奈的是,他又不敢公然派人寻找她的下落。先前,他接到那个人的电话,受到了严厉的斥责。那个人对于一位同伴的死和他们在公开场合多次暴露行踪深感不满,而这又不能换来他希望的结果------找到李隐之。现在,他更不敢再打电话给那个人,告诉他李隐之又失踪了。派往医院附近的人报告说看到李隐之很晚的时候悄悄离开医院,还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好像生怕有人跟踪似的。但那是李络文正在和那个人通电话,所以未能及时报告。他们只是看到李隐之独自上了一辆计程车,以后就没消息了。

而负责监视方遒一伙人的报告则说,他们略微乔装改扮后,匆忙离开了酒店,但至今没有迹象表明他们和李隐之的失踪有关。他们目前栖身在一个小旅社里。

她不是去找他们,那会去了哪里呢?天色已晚,不可能往山里走。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医院里发生了什么,让她连出院手续都没办就匆匆离开。李洛文有些懊恼自己的肤色和普通人的差异太大,以至于很多时候都无法正常的出入人前。再有,如果当初冒险在李隐之的病房里安装窃听器,结果又会不同。可是,碍于李隐之特殊的身份,他又不敢想那个人开口提出此类的要求。

李洛文只感到脑袋沉重难支,伸手撑住了额头。是不是应该再利用一次方遒他们呢?或者只要那个叫韦廷钧男孩就行。想到这里,李洛文顺手从桌上拿来纸笔,寥寥数语。又将纸折叠后交给随从,让他务必把纸条从到方遒下榻的旅社,但不要给任何人发现。

自己不能出面,就找个别人。虽然现在韦廷钧同样不能在社会上曝光,可就凭他对李隐之的感情,让他赴汤蹈火都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只有,他能不能如己所愿呢?

“我都说了我想去医院看看她,就一眼。”韦廷钧坐在小沙发上,怒气冲冲的看着方遒。后者堵在门口,一副宁死不从的神情。

“可是现在形势不对,我们轻易路面,随时有可能被发现。之前在那家宾馆就是这样,我们几乎和找上门来的警察擦肩而过。”

“正因为这样,我更要去找隐之。她一个人在医院,随时会有危险。”

“冷静点,听我说。你记不记得电视里怎么说,报道中只有我们三个人的名字,但并没有提到李隐之。从这点来看,她很可能比我们安全。”

“这点我同意他的意见。”始终没有吭声的蒋颖说到。

“可她现在关机了,就在她给我打了个奇怪的电话之后。那完全不是她的口气,会不会,会不会有人胁迫她?”

“冷静点,廷钧。”蒋颖尽可能得想稳定住他的情绪,可显然无济于事。

“虽然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们一命。可是,可是,认识你们后我们反而更麻烦了。我们只是来找她的亲生父亲的,可现在,又是威胁,又是恐吓,我还成了通缉犯。。。。。。”

大家都不再说话,蒋颖和方遒面面相觑,实在没什么可以反驳的。他们的确给这两个年轻人带来了诸多不便,虽然,他们也同样救过他们。可是,无论如何,现在让韦廷钧出门,绝对是下下之举。门外指不定会埋伏着多少警察,转等他们的出现。

除非。。。。。。

医院的来电,彻底改变了他们的计划。李隐之神秘失踪,医院方面自然紧张不已。可在韦廷钧看来,简直如同灭顶之灾。他冷冷得放下电话,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去医院。
方遒和蒋颖此刻也没了主意。商量之下,只能顺着韦廷钧的意思,乔装改扮,先去医院看个究竟。


25


夜班护士们没有特别在意一行三人的装扮,她们已经吓得没了方寸,正在和闻讯而来的警卫们说着话。蒋颖说明来意之后,那些护士才算安静下来。不过她们却反而闪避着蒋颖的眼神,不敢和她对视。病人失踪,这已经算是重大事故了,她们现在只是希望这病人家属不至于太动怒,又或者能尽快找到病人。不过显然,后者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她们才不得不电话通知家属。而前者的可能性也很小,因为站在最后的一个人,虽然看不清脸,但却有怒火中烧的感觉。若不是被身前的另一个男人阻挡着,估计他已经扑了上来。

“护士,我们是李隐之的家人。刚才医院打来电话,不知道。。。。。。”她有意只说一半,等着护士开口。

几个人面面相觑,互相推搡着,都想让对方开口。两个年轻一些的护士,更是悄悄伸手敲了敲一个看似老练的人,示意她来应付这一切。最后,那个可怜的护士只能苦笑着,抖抖索索的开口说话:“之前打电话请你们来,是因为,因为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病人李隐之她,她不见了。”
“小状况?病人失踪了在你们看来只是小状况?”冷不防的,站在最后的韦廷钧突然冲到服务台前,吓得几个护士尖叫着直往后退。一旁的保安见状,赶忙上前一把抱住韦廷钧,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正当众人乱作一团时,不知是谁突然叫到“大夫来了”。只见一个身穿白大褂,三十岁开外医生打扮的男人走了过来,混乱场面这才平息下来。

大夫来到面前也不说话,先是冲着三人微微一笑,随后才开口说:“给各位带来不便,实在是我们的错。据护士们报告说,她们的确有人看见李小姐独自一人走出房门。可当时以为她可能只是去厕所,所以并没有留意。直到后来定时查房,才发现她原来一直都没有回来。她们在她的床头发现了一封写给你们的信,至于人,”医生低头推了推眼镜,抱歉地说,“很遗憾我们还没有找到。如果李小姐至今还没有和你们联系的话,我建议或许应该报警。”

蒋颖顿了顿,说:“医生,您刚才说有一封信?”

“噢,就是这封信。”大夫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不等大夫说完,韦廷钧早就隔着前面的人,一把抢过大夫手中的纸条。

“廷钧:
        谢谢你一直以来培在我身边,鼓励我、帮助我。对于我得无法付出,我觉得我也不应该再接受你的好意了。毕竟,我们只是曾经的恋人。还是让我独自去寻找亲生父亲吧。
        放心吧,这完全没有别人的胁迫和诱惑,而只是出于我自己的想法。总有一天我是要独立的,面对自己的人生。只需默默的祝福我,就足够了。
        替我谢谢他们,救过我的,你的两个朋友。
        回家去吧,别来找我了,我会平安的。
                                                           隐之。”

    “没人看过这张纸条?”
   
    没有,我们这里的医护人员都是经得起考验的。”大夫一脸自豪地说。“如果需要的话,我们现在就能为您报警。”

蒋颖和方遒费劲的把韦廷钧往门外推去,一边回头说到:“不用了,我们会想办法的。说不定她住不惯医院,去了附近的亲戚家。”随后,三个人顾不上身后一群差异的人,急匆匆的消失在自动门的背后。

“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问个清楚?”韦廷钧沮丧的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愤怒的抱着头。

方遒和蒋颖面面相觑,只能在他身边坐下。方遒给蒋颖使个眼色,叫她好好劝劝他。

“如果我们不走的话,警察来了就不好办了。我们现在可是通缉犯啊。”

“那隐之呢,我们就不去找了?”

“这个。。。。。。”蒋颖看了看方遒,思量着说,“我倒有不同的看法。”

夜风轻素,韦廷钧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隐之应该是被人胁迫的。”她没有理睬韦廷钧的打断,继续说到,“再仔细得看看她留给我们的纸条,‘这完全没有别人的胁迫和诱惑,而只是出于我自己的想法’,有谁会在平白无故的情况下写下这样一句话呢?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隐之在写纸条时,用了逆反的思维方式,‘没人胁迫’就意味着‘有人胁迫’。”

“可刚才的医生说,只看到她一个人离开医院,并没有别人在她身边啊。”韦廷钧一边看着纸条,一边焦急地问。

“胁迫不等于绑架,只要有足够的威胁筹码,是可以让人自愿的跟着他们走的。”方遒插话到。“我估计对方应该是那一些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的生命作为要挟,比她就范。”

韦廷钧突然站了起来,用力的朝着身边的一个垃圾桶踢了上去。“他们到底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蒋颖疑虑的望着方遒,后者却有些不解,不知道她正在想些什么。等韦廷钧停下来后,蒋颖再次开口:“廷钧,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你还记得之前隐之给你打了个电话吗?她都说了些什么?”

韦廷钧愣愣的看着她,说:“她只是莫名其妙地说了些谢谢我之类的话,就没别的了。听她的口气怪怪的,好像想说什么但又憋在心里。”

“她平时也会这样?”

“认识她以来,从没有过。”

“我怀疑,那个时候,已经有人威胁她了。所以她才会给你打电话,但又碍于某些原因,她不敢对你明说。可是,”蒋颖控制着语气,尽量显得比较缓和、平静。“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想一想,从她给你打电话到医院通知我们她失踪了,前后间隔多久?去出她离开医院到医生查房的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这段时间内,她除了应有的思想斗争外,几乎没做任何事情。没有呼救,没有报警,甚至在电话里也没和我们明说。另外一点,她是独自一个人离开的医院。她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寻求帮助和保护,但她什么都没做。她失踪了。”

“你的意思。。。。。。”方遒难以置信的顶着蒋颖,他忽然想到了和蒋颖同样的问题。他的嘴微微开启,想发出声音却有些迟疑,嘴唇不自然的颤抖。

“不论对方对她如何的威胁,但同样又给了她充分的考虑和准备时间。威胁的同时伴有自由,也就是说,隐之的决定并非完全出于被迫。”

韦廷钧孤零零的站在一边,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们,两个曾经救过他们性命的人;两个曾经和他们有着共同目标的人,渐渐地对李隐之失去了信心。他很想反驳他们,可又无能为力。韦廷钧重重的叹了口气,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该说再见了。我不想再麻烦你们和我一起找她了。既然你们不相信她,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保重吧。”说完,韦廷钧毫无征兆的一个转身,向着黑夜深处飞快的跑去。等蒋颖和方遒反应过来时,他早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两人面面相觑,不置可否。方遒抬头对着星空,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就跟我们走吧。”

身后,恐怖的声音突然刺入了他们的耳膜。
2006-7-25 09:3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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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某日,晴。日记写到了成年,突然有记不下去的感觉。倒不是因为生活在爱人的身边,凡事无忧。反而是因为生活在爱人的身边,更多了些神秘和无奈。他什么时候才把我当作真正的未婚妻呢?

我始终都猜不透这个男人。我究竟是他的亲信,还是他的敌人呢?今天,他把它交给了我,让我好好保存。虽然她没有更多地说明它究竟是什么,怎么来的。但我从他的眼中,还是看出了它的重要性。曾经,它是挂在他脖子上的唯一的饰品,父亲每天都会摸摸它。

我问他为什么要交给我照顾,他说父亲病了,是该他出来维持局面的时候了。但这个东西不能带在身边,还是交给自己信得过人来保管。当年父亲,就是这样把它交给他的。出于对若诚的爱,我接受了这个东西,并将它妥善保管。云云。”

日记言简意赅,却透射着某种信息。二得子不解其意,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娟秀的字迹,难以忘怀。整本日记无非是些儿女情长,唯有此处,用词隐晦。这不得不让二得子把它和整件事联系起来。他总觉得沈若诚还有什么事瞒着他。现在他背着局长私自行动,必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才能抢得先手。否则,冒险前来香港,就变得毫无意义。

“这里还有什么特别的?”二得子不停的抚摸着手里的日记本,感觉那仿佛就是茜妮的肌肤。

“暂时还没发现。”

“再彻底搜查一遍。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二得子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茜妮的房间。身后,随行人员已经开始新一轮紧张的工作。谁也没有注意到,其中一人的手机正在不停的震动着。

手机的所有者,是个跟随二得子多年的亲信。他见二得子面有忧色,也不敢在他面前大声喧哗,只得轻轻掏出手机,一手捂着嘴,一边小声低语。可是,通话才进行到一半,那人就几乎不语了。他傻傻得真在原地,看着二得子的背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手机那头,不明就里,还在一个劲地说道着,似乎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

二得子早就听到手机的震动声,可他当时完全沉浸在对苏茜妮无限的遐想和怀念中,根本没把它当回事儿。只是到了后来,他觉得身后有些不对,才回头看去。只见那亲信,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六神无主。见了二得子回头,只是一个劲的哆嗦。

“怎么了?”

“刚。。。。。。刚才得到报告,沈。。。。。。沈若诚被人救走了。”

之前审讯沈若诚的房间,如今已是灯火通明。二得子看着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满腔的怒火仿佛要爆发出来。沈若诚是他们重要的侦讯对象,现在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被人救走了,他该如何对局长交待呢?

身后的亲信,显然没见过如此大场面。满屋的血腥味让他阵阵作呕,他单手捂着嘴,强忍着恶心。

“派出去的人报回来说,这事是沈若诚的手下张栋勋干的。他动用了香港的黑社会帮忙找人,然后再自己带人来救走沈若诚。现在两个人都失踪了,沈若诚没有去看过他父亲。至于张栋勋,在香港也没有亲戚,所以一时半刻找不到他。”

“那还傻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二得子一把推看他,气冲冲地向外走去。

“总长,这里的尸体。。。。。。我们是不是要通知当地警方,让他们去查?”

“放屁!”二得子回身,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臭骂。“我们就是警察,还报什么警!快给我用心去找,再有什么差池,小心你的脑袋!还有,叫鲁通海看住了他的公司,别再让姓沈的给抢回去。”一声响亮的关门声,将他的亲信挡在了门内。

二得子觉得心情烦躁,他独自驾车,飞快的驶过海边大道。偌大一个香港,他却不知应该去哪里。只有漫无目的的驾车,任凭劲风灌耳,才能缓解他的愤怒。

车拐进一条熟悉的小路。二得子不经意的,来到了苏茜妮安息的地方。如同冥冥中的召唤,他想找茜妮好好聊聊。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今日圆梦,却是在茜妮归古之后。正是讽刺至极。

他轻轻关上车门,仿佛担心惊扰了此处的主人们。他顺着一条山路,慢慢向上走去。来到茜妮的墓前,驻足长站。二得子忽然一阵心酸,他看见镶有苏茜妮照片的大理石块掉落在墓碑前,无人理睬。他拾起照片,疼惜的将它捧在手心里,不停地抚摸擦拭。随后,他捏着照片,打算将它放回原处。可就在照片重新镶入墓碑的一刹那,二得子愣住了。

就在原本存放照片的凹槽里,竟然开凿了另一个小孔。二得子伸出手指探了进去,刚好能伸进小拇指。他呆立了几秒钟,忽然又猛地站直身子,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向身后张望着。

一览无余的小山丘下,没有人际。二得子扫视了几个来回,在将茜妮的照片放回原处后,飞快的向山下奔去。坐在汽车里,二得子一边叫人马上安排一架飞往绍兴的飞机,一边又叫人去看看躺在医院里的沈老爷子,问问他是不是曾经交给过沈若诚什么小件的传家宝。

刚送走李隐之,又听说捉到了方遒一伙人,局长的心情总算好了许多。虽然香港方面汇报说二得子私自提审了沈若诚,最后还让他给跑了。但李隐之的出奇合作,颇为出乎意料。

二得子毕竟不是心腹。局长还是对他隐瞒了许多关于李隐之的事。李隐之的确是来绍兴找亲人的,似乎和他们,甚至和方遒他们并没有联系。可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普通大学生的身世之谜,竟然是整件事的关键。

局长品着从北京带来的好茶,渐渐陷入了沉思。

行动的准备工作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了。最早签发到他手中的文件显示,古代传说“长生不老”,并非子虚乌有,很有可能确有其事。要求情报机关竭力探查。对于高层为什么对此深信不疑,局长本人也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说中央曾经封锁了一条考古发现的新闻信息,将其纳为特级绝密档案。前后只有几个人参与了整个开发过程,据说这只是一处普通的明清古墓。但开掘出来的人骨却已经有了二百多岁的阳寿。同时在随葬品中,找到了此人关于长生术的粗略记录。言语晦涩,无甚详解。目前还难以确定此人系何人,履历等等皆不详。

另一则消息说在西北一带,一支地质队勘测出某处地下有大片空穴,疑可居人。但由于挖掘技术有限,暂时搁浅。不过随即,一个工业部的友人闲暇时说,高层决策将从法国引进一套新型挖掘技术,万分迫切,且不惜成本。

最后,局长突然接到召见。

更出人意料的是,与会人除了主席外,还有就是三军总司令。政府和军方同样神情严峻的向他布置了任务:找到长生不老的方法,以及可能有的,生活在地下的人类。没有行动原因和征求意见,只有命令和服从。

会议结束后,局长久久不能平静。常识告诉他,这不可能。但多年来情报部门的熏陶和政治嗅觉告诉他,这不容置疑。直到在上海发现那个白面人和李洛文后,局长才真正确信了地底奇人的存在。白面人的尸检报告说,此人的年龄是正常人的数倍。骨骼、肌肉、内脏等却尚没有衰老的迹象。

原本只是普通大学生的李隐之就此进入了局长的视线。从李洛文不惜余力和她接触来看,李隐之的生身父母,很可能就是地底奇人中的一员。他的血样报告已经送到中央,很快就能有结果了。现在要走的,就是等着李隐之找到她的家,地底奇人的巢穴。会谈时,局长看出了她是一个聪明人。

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李隐之现在就应该去找李洛文,一起去开启那个神秘的大门。


27

李络文终于坐不住了,他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只希望能借此分散自己的精力。李隐之至今音讯全无,就连唯一和她有联系方遒他们,也刹那间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难道他们真得那么听话,就此远离绍兴?更让他头疼的是,四大老帮已经看不下去了,终于还是在那个人的命令下,来到了地面,就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和李络文会合。四大老帮的出现,意味着那个人已经失去了耐心,也意味着他的工作彻底的失败了。

任务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李隐之带回来。可现在,任务的失败只能给李络文带来噩梦般的将来。那个人为人严苛,一丝不苟。一次的失败就将李络文的前程完全葬送,以后再也不能来到地面上也完全有这个可能。

正想着,手下的人推门而入,轻轻的在李络文的身后说到:“巽老帮到了。”

就一句话,李络文就觉得如同世界末日一般,顿时感到有些天旋地转。他挥了挥手,说“我马上就来。”

巽老帮比李络文想象的要来得更快,人都已经到了眼前,李络文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他走出房门,穿过一条长廊,来到靠外侧的大厅。

一走进大厅,李络文抬眼就见一位老者站在自己的面前。只见他身材中等,体态匀称。一头银发,两撇浓密的卧蝉眉,大眼睛。脸色虽然苍白如雪,但额下三绺短须,却在灯光的照射下盈盈生辉,好一位鹤发童颜的长者。再看他身着青灰色的布衫,脚下蹬的一双布鞋。

李络文的印象中,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巽老帮了。平时这几个长老,总是神出鬼没,不见首尾的。可今日一见,依然觉得他神清气爽,风采依旧。听人说,几位长老的寿命,都应该在三四百左右。吃惊的同时,李络文还是不忘向老人打躬行礼。

“巽老帮,您来了?”

老人缕着胡须,慢条斯理的说:“是啊,好久没上地面了,都有些不认识了。”巽老帮突然话锋一转,犀利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李络文,“贤侄,东家嘱咐你办的事怎么样了?他这次匆匆派我上来,我还来不及问个明白。”

“巽长老,我。。。。。。”李洛文顿时语塞。巽长老是他敬仰的几位前辈高人之一,要在他的面前打马虎眼,显然困难重重。

巽长老手顺须髯,微闭的双眼透射着一股英气。“洛文,来,先坐下来,给你叔好好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单手扶着李洛文的背脊,气沉丹田,一股内力从掌心涌出,缓缓散入李洛文的体内。

李洛文顿时觉得身子轻盈,顺着巽长老手推的方向走了过去。两人坐定后,李洛文渐渐放平心态,一口气将事情的缘由说了个明白。巽长老一言不发,等他把话说完,才慢慢睁开眼和蔼的看着他,说:“事以至此,你也不必太过职责。我想绍兴城能有多大,要找一个姑娘还不简单?”

“话虽如此,可据我所知,这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总觉得我们正在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

“这怕什么!”长老挺直腰板,拍拍李洛文的肩膀说:“当年,那个叫洪秀全的我都不怕。”

李洛文本想说时代不同了,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巽长老从当年的回忆中转过神来,继续说到:“我既然来了,一定会帮你找到那个小姑娘。不会让你在东家面前难堪的。话又说回来,东家也是年轻气盛,又是私女心切,说话办事过于严厉,也是情有可原的。”

李洛文不再搭话,只是一味的点头称是。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来报,说门外有个女子要见李洛文。李洛文愣了愣,转眼看了看巽长老,眼神中似乎有所询问。巽长老努了努嘴,示意他先出去看看。

于是老人跟着李洛文来到了门口。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门口,面带羞色,又有几分紧张。见到李洛文和巽长老后,更是微低双眼,看着地面。

“是你!”李洛文错愕的看着李隐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巽长老干咳一声,问了句“这是谁”,李洛文方才反应过来,侧身让出巽长老,说:“这位就是李隐之。这位是巽长老。”

经李洛文一介绍,巽长老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之前还说找不到的人,就自己找上门来了。不过巽长老毕竟见识广博,左手一扬,将李隐之请了进来。“来,先进来再说。”

宾主坐定,李洛文抢先发问。“李小姐,之前你住进医院后,怎么就无故失踪了?害得我们好找。”

李隐之抱歉的微微一笑,说:“我本打算自己再去找我的父亲,后来觉得光靠你们提供的信息和我的力量,不可能找得到。所以,我还是决定来找你,希望你能带我去见我爸爸。”

巽长老长叹一声,感慨到:“父女千里相逢,真乃当世佳话。”

“您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我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没人和你说起过你父亲?”巽长老奇怪的瞪着李洛文。后者摇摇头,说:“没有接到近一步命令前,我不敢随便乱说。毕竟这也是别人的家事。”

巽长老哈哈大笑,看着面前的小女孩说:“既然就快见到你爸了,说说也无妨。”

李初阳是族里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很受长老们的器重。早年族里出了三个叛徒,妄图带着秘密逃离地底生活。李初阳在发现他们的偷窃行为后,四人随恶斗数百回合。李初阳虽然身负重伤,但还是成功的擒获四人。此后,长老们有意提拔他,便让他出面和陕北的盗墓一族交涉对抗,皆能胜任。最近,他更是以50岁的幼龄,战胜了多位竞争对手,成为了本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领。对长辈,对晚辈,他都一视同仁,尽心尽力为他们办事。豪气干云,义薄云天。

关于他,族里还流传着一个传说。那年部族里的人在濮阳找到一本《承云曲》,相传是颛顼帝驱使八条飞龙仿效风声长吟,为纪念黄帝而作。当时这在族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可不幸的是,族里竟无人懂得弹奏。后来还是李初阳,吹笛附歌,音律潇洒,正合古曲之意。于是有人便说他是颛顼的化身,虽无颛顼之形,却有颛顼之神。能成为首领,也和当有此一节。

可是,事业上顺风顺水的他,却始终有一块心病。81年,适逢他受命外出,前往外陆采办货物。那也是他第一次出的江南水乡。这是与西北大漠截然不同的景致。虽然他自己没有被其吸引而流连忘返,可他却想到了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他不愿意让这个婴儿和自己一样,一辈子呆在地底。一个担负着杀头罪责的计划油然而生。

第二年,当再次争取到外出的资格后,他悄悄的带上了初降人世女婴来到了绍兴。并在当地交给了一对李姓夫妻抚养。孩子的名字写在襁褓中,叫做“李隐之”,意思是她的根是隐没于地下的。

二十年过后,父母亲对于女儿的思念与日俱增。可这件事一旦张扬出去,一定是诛全家的罪名。不得已,李初阳只得先找几个心腹,试探性的将事情讲述给他们听。最后,在确定了他们的绝对忠心后,便派他们开始了这次行动。代号“归隐”。
2006-7-25 10:5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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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方遒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稍一用力,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手指上沾了些粘粘的东西。借着灯光,原来是自己的鲜血。他迷迷糊糊向四周看去,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灯光暗弱,没有家具。蒋颖就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没有动静。

方遒小声叫唤着蒋颖,见她还没反应,便忍着后脑的疼痛,向蒋颖身边爬了过去。这会儿他晕眩的感觉还没退去,只能用手支撑着向前爬行。来到蒋颖身边,方遒反而显得手足无措。虽然两人认识已久,但从没有过肢体接触。尽管蒋颖此刻昏迷,方遒也不敢对她动手动脚。他慢慢将脸凑上去,继续小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又过了好一会儿,蒋颖总算有了动静。她的身子微微动了几下,眼睛缓缓睁起。两人莫名的互望着,不知所措。方遒正待开口,只听“吱呀”一声,唯一的一扇门应声而开,一个白发老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中等身材,相貌端庄。只见他步履轻健,神态优雅。不禁让人肃然起敬。只是,细细看来,老人的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阴险之气。进屋后,房门自动闭合。

老人冲着二人一包腕,说:“方先生,蒋小姐。过门者皆是客,但事出有因,只能委屈两位了。我知道二位一定满腹狐疑,不过先容许我作个简单的说明。”

老人习惯性的拨弄着手中的拐杖,不紧不慢的说:“在知道两位现在身在何处之前,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违法贩卖古董,在逃。任何我们祖国的良好市民,都有义务和责任报警协助缉拿你们。”

方遒刚想开口辩驳,老人左右摇了摇手中的拐杖,说:“请放心,我既然收留了你们,就不打算把你们交给警方的。况且你们现在无家可归、众叛亲离,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渡人于危难之际,你们就像勉为其难的呆在我这里。我将保证你们的一日三餐,衣食住行。只有一点,你们的自由必须交由我来支配。可以做到吗?”

方遒突然意识到,就在老人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时,自己竟然还傻傻的躺在地上。他尴尬的爬起身,也顾不得礼仪言表,壮着胆子对老人说:“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是谁,凭什么要我们听你的话。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参与什么文物贩卖。我们一定是被人冤枉了。老先生,不管怎样,你快放我们离开这儿。”

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像是在感慨世态炎凉,又好像不满于年轻人的不礼貌。“看来,你们真得不了解自己的处境。方先生,据我所知,警察已经找到了令尊,希望能得到你的近况。至于蒋小姐,很遗憾,你的老师和男友,似乎都和你划清了界限。我这里有一部电话,你们可以打个电话确定一下。”说完,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弯腰放在了地上。随后,他转过身,一只手背在身后,打开门又走了出去。边走边说:“如果还要找我,直接按零号键就能和我通话。”

他走后,方遒不置可否的看着地上的手机和一旁的蒋颖。他没有太在意老人说的话,可蒋颖却不然。她痴痴的坐在地上,凭着女人的自觉,她隐隐感到老人的一席话并非空穴来风。这一整天蒋颖在绍兴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和他联系。相反的,他也始终没有给她电话。现在可能还没过星期四,周四,应该是他一个星期工作最轻松的一天,而蒋颖又是匆忙离开的上海。平时最体贴温柔的他,怎么可能没有一个电话?

此时的蒋颖,终于在急速的平静中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馆长也没给她电话,这两个平日里对自己胜过父母的人,同一时间,竟然全都没了音讯。蒋颖下意识的摸了上衣口袋,手机不见了。她痛苦得抬起头,尽量保持镇静的对方遒说:“把手机给我。”

“你别信他的话,我们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把手机给我!”蒋颖是在安耐不住心里的不安,唯有咆哮和愤怒,才能掩盖此刻的脆弱。

蒋颖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对方的接听,电话拨号音虽然时刻得响在耳边,可她却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浓重的带有仓促感。电话应该是会有人接听得,可蒋颖不单单只满足于此,她要知道对方至今仍然爱着她。

熟悉的声音,极不情愿的从电话的那端传了过来。一听见他的声音,蒋颖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更化为乌有。往日熟悉的声音,突然变得那么的冷漠。千里之隔,人的心也在不经意间变了。

“颖,我有打电话给你,可是始终联系不上。这两天警察来找过我,问了一些关于你的情况。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很担心你。后来,我在电视上看到关于通缉你的新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相信我吗?”

“颖,去投案吧。不论事实如何,先和警察取得联系。或者你告诉我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陪你一起去。逃避总不是办法,这两天我周围的人对我们议论纷纷,我看我还是陪你去警察局说清楚。”

“你也不相信我?”

“颖,别再任性了。还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开口。看了你的新闻后,我。。。。。。我父母希望我们的婚期延后。颖,你千万别生气。你要理解我,老人家都经不起什么打击和流言蜚语。我想,或许等这件事平息了再结婚也不迟。总而言之,颖,你听我说。投案自首才是正道啊!”

蒋颖绝望的闭上双眼,挂上电话前,蒋颖说了最后的一句话:“你还是。。。。。。”

“我们该怎么办?”挂上电话,蒋颖抹去了满面的眼泪,坚定的望着方遒。

“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儿。”


“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儿。”沈若诚掀开窗帘的一角,让丝丝阳光照射到自己的脸上。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太阳了。恐怖的黑暗,让他差点忘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张栋勋警觉地朝门外看了看,生怕有人跟踪。随即,他迅速的关上门,把几个一次性饭盒铺在了矮桌上。“这会儿,粉岭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就随便吃点吧。”

沈若诚纹丝不动,继续说:“我们得尽快赶到绍兴。目前对《兰亭集序》感兴趣的,远不只我们。而且那个叫方遒的始终没有联系上,我看,是时候亲自去一趟了。”

张栋勋选了个装满饭菜的饭盒递上去,说:“老爷怎么办?”

沈若诚垂下眼,痛苦的微微呻吟。“既然有人想要利用我们,只要还有利用价值,父亲应该不会有事吧。目前,”他看着手中的饭菜,毫无胃口的关上饭盒。“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秘密,那时,我们就谁也不怕了。”

“少爷,先吃点东西。我马上就去安排。”

“为什么不阻止我?”

“老爷派我在你身边,就是要我服从你的命令。别的,我不管。”

沈若诚掏出挂在脖子上的挂件。这把传说能打开秘密之门的钥匙,已经从父亲的手上转给他多时了。他本想将它藏在茜妮的坟头,可现在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了。他即将带着它,带着父亲和茜妮的希望,踏上北上的道路。

“我们要花多久才能到绍兴?”

“很难说,估计少则一天,多则三四天。”

“好!”


二得子忐忑不安的推门走进了宾馆客房,正看见局长悠闲的读着书。这老头子,一旦胜券在握,他就会捧着这本书。“局长,我回来了。”

局长掠过眼镜,上下打量着他。笑容可掬地说:“二得子啊,可算回来了。上哪儿去了?”

“这个。。。。。。香港来的消息,沈若诚跑了。我怕惊动您老,就决定自己先去看看。”二得子一边说着话,只感到额头微微渗着冷汗。

局长放下手中的书,摘下眼镜说:“找到了吗?”

二得子不敢抬头,小心地说:“还没有。”

“噢,算了,那没什么。重要的是,我已经找到了李隐之,她正带着我们一步步走向胜利。”


29


二得子心神方定,自觉地找个位置坐了下来。一边的,他细细的品味着局长之前的话。得到李隐之的帮助?他隐约得知局长派人去医院找过李隐之,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短短的几句话就能说动她?

“局长,您是怎么说动她的?”

局长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若无其事的说:“二得子,你还太年轻。慢慢学着吧。记得派去的人对她以同伴的性命为要挟,让她在无法拒绝的状态下投诚与我方。不过对于小孩子,也不能吓坏她。于是,作为补偿,我又给了她十二个小时的缓冲期,条件就是允许她不在被任何一人发现的情况下跟一个同伴道别,在时间紧迫的状况下给她缓冲时间。因为被准许跟同伴道别,所以在她的心里会误以为我多少有点同情她,而因此稍微松懈下来。”

“不过,事实上给她十二小时的缓冲时间,以及以同伴性命受要挟思考被限制的状态没什么两样。然后让她自己选择要道别的对象,就会令她有种在被迫投降的情况下她还有全凭自我意志去选择道别对象的错觉。之后让她自己去说好的地方赴约,使她的错觉更加深刻。到最后她就会连逃离的意志也一点一滴的瓦解。所谓的‘可以在不被别人发现的情况下跟一个人道别’,反过来说就是‘让你能留下跟唯一一人道别的线索。’它表示在投降瞬间,她还拥有自我意志,以及行动的自由,这就会变成可靠的证据。也就是说,线索留得越明显,她的行动在她同伴看来,就像是她是以自己的意志背叛的。”

二得子没完全听懂局长的话,不过就他理解的部分,也已经听得他毛骨悚然。眼前的这个老头子,果然不简单。二得子费劲的咽着口水,说:“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在她身上装了窃听器和跟踪器。目前的情况时,她已经获得了李络文的信任,好像,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长老之类的人。另外就是,他们已经向会稽山前进了。”

“那我们要追上去吗?”

局长压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说:“不急,不急。我还有后招,及时李隐之被跟丢了,我们还有方遒和蒋颖呢。”

“什么?你把他们也给抓了?”二得子瞪大眼睛。他离开绍兴才多久,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更恐怖的是,之间竟然没有人通知他。他这个总长,似乎只是个摆设装饰。

这时,有人敲门后走了进来,弯下腰在局长的耳边嘀咕了一番。二得子不明就里,傻傻的瞅着他们。随后,局长用力撑着拐杖站起身,跟着那人走了出去。留下二得子一个人在那儿,也不搭理他。

出门后,局长径直走进了另一个房间。他随手提起了个在桌上的电话,眼睛直视前方,说:“喂,您找我?”

再次回到会稽山,李隐之的心情已是大不如前。之前,她对自己要找的人连一点概念都没有。可现在,非但有人向她详述了那人的事迹,还亲自带着她沿着正确的路走下去。一想到就快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她的心里顿时紧张得难受。不知道是爬山的关系,还是心情的激动,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络文和巽长老一前一后,娴熟的穿梭在密林丛中。虽然日色初显,光照并不是很充裕。但巽长老和李洛文他们,就仿佛在自己的家中漫步一般,清闲悠哉。

李洛文不时地回头看看身后的李隐之,无不关切地说:“李小姐,山路还走得惯吗?”

李隐之点点头,伸手拨开一旁的树枝。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了那时和韦廷钧穿梭在密林中的情景。他现在又在哪儿呢?和他最后的一通电话,他能明白我的苦衷吗?其实,李隐之明白,不能再麻烦他了。名义上的分手,并没有减少韦廷钧对她的关怀。现在还把他拖到了一件连自己都未知吉凶的事件中,她的心里能好受嘛。一旦给韦廷钧再造成什么伤害,她又怎么补偿得起呢。

正想着,李隐之一不留神,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她惊叫一声,顺势倒向身前的李洛文。后者赶忙转身搀扶着她,一脸关切。李隐之不好意思地接着李洛文的力量站直身子,摇了摇头。巽长老在前面回过身,笑呵呵的说:“我看啊,一定是李小姐思父心切。哈哈。”一行人说说笑笑,又接着往前走。

这时,巽长老借着清晨的阳光,隐约看见前边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些动静。他伸手拦住身后众人,自己却微微猫下腰。紧接着,巽长老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抬起手就照着草丛里抓去。就听“啊”的一声怪叫,巽长老从草丛里拽起一个人来。他五指如同钢钩,紧紧地埋在那人的头发里。后者双手举过头顶,抱着巽长老的手,嘴里还在一个劲的乱叫。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鬼鬼祟祟?”

再看那个人,几乎要被巽长老单手提了起来。他的两条腿不停的胡乱提着,嘴里喊道:“疼,疼,疼。你快放开我。”

后面的李隐之觉得这人声音很熟悉,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韦廷钧。她赶忙拨开李洛文,走到了巽长老的身边,说:“长老,他是我的朋友。”一听这话,巽长老马上松开手。不过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一步不离李隐之左右。

韦廷钧揉着头皮,一边激动地看着李隐之:“总算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李隐之看了看他,又看看他的身后,问到:“你怎么来了?他们呢?”韦廷钧于是将事情的始末缘由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隐之。末了,韦廷钧说:“隐之,你还是跟我回去吧。我不想你再发生什么意外了,也不想别人误会你。”

“我不能跟你回去,我还没找到我的父亲呢。”

“隐之,你听我说。我不是不让你找父亲,只不过,我们先回去,然后通过警方再慢慢找。我们有的是时间。”

“小朋友,”巽长老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韦廷钧和李隐之的中间。“我想李小姐刚才说的话你应该听得很明白。况且,小朋友,你有亲生父亲吗?”

“当然有。”韦廷钧气愤地回敬了他一句。

老人叹了口气,说:“那你就根本无法理解和亲生父亲失散二十年的痛苦了。”

一行人默默的从韦廷钧身边走过,没有人再搭理他。李隐之低着头,迅速的从他身边掠过。韦廷钧一把拽住李隐之的手臂,面带愁色,声音也渐渐的有些沙哑。“听我的,还是跟我回去吧。”

李隐之伸手轻轻的推开韦廷钧的手,继续跟着队伍前进。她没有回头,只是温柔的说:“你回去吧。这条路我已经选定了,也已经走了上去。而你,这却不是你的路。别再为我耽误了你的时间,我也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受伤。回去吧,说不定,我们还能在学校见面。”
2006-7-25 13: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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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巽长老手指脚下,乐呵呵的看着李隐之。四周密林重生,重重叠叠。李隐之仔细看着周围的风景,觉得并无什么特别,不解的摇了摇头。巽长老缕着胡须,得意地说:“这里虽然看似平凡,但它的背面,可是大名鼎鼎的兰亭啊。以兰亭为幌子,将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山阴一面。这样一来,原本为人偏好的山阳,反而被很好的掩藏了起来。”

说完,就见巽长老踱着方步,绕着一行人的外围走了一圈。这一圈走的,李隐之发现巽长老总共停顿了八次,似乎合着八个方位。每次停顿下来,巽长老都会蹲下身子,伸手在草丛里摸上片刻,在起身继续踱着方步。就这样来回八次后,他回到了李隐之的面前,拍拍手上的尘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李隐之不明白巽长老此番用意,只听一阵闷雷似的声音。再看地上,俨然出现了一个大坑。原来,巽长老刚才是在开启地道的入口处。开启入口的机关围绕着入口成八卦状排开,必须按照顺序开启。而每天八卦的顺序又随着天地之数而变化着,所以要向正确的开启入口,不但要熟悉阴阳之数,还要配合天地,方能奏效。

可是李隐之全然不懂其中的奥妙,看见地上突然多了各大窟窿,吓得直往后退。这时,身后跑上来个人,凑在李洛文的耳边说:“刚才那小子还没走。”

李洛文刚想发号施令,李隐之突然急切地说:“别伤害他。”李洛文只得适宜手下人将他带得远离此处,别在这儿碍事。等那儿都平静下来了,巽长老忽然神秘兮兮的看着李隐之,说:“李小姐,勿怪老朽无礼。到了此刻,老朽还想试探一下李小姐。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族长,也就是你的父亲的安全啊。”

“你想怎么试探?”

“不知道族长是否曾经给过你什么信物?”

李隐之咬着嘴唇,默不做声得想了想。突然,她似想起了什么,从脖子上摘下了一条项链。“听妈妈说,那时父亲把我交给他们时,同时交给了他们这个坠子。我想,巽长老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巽长老接过项链,把坠子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随后,他蹲下身,把坠子塞在大坑里摆弄了一会儿。只听“轰隆”一声,大坑里突然有多了一条甬道。巽长老站起身,说:“李小姐,适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现在,请。”说着,他便头前带路,引着众人向甬道走下去。

“这条甬道,便是通往地下的第一条路。每每我们的族人往来与地面和地下,都要从这里经过。可以说,它是我们族人的命脉啊。”巽长老边往前走,一边说到。“李小姐,你猜,这条甬道将通向哪里?”

李隐之不擅长地理,但根据常识,她估计已一般的人力,不见得能通到多远。巽长老听她不言语,回头看了看她,自豪地说:“这啊,可是通向西北,秦晋大地。”

“老爷子怕是说笑吧,这条人工甬道,又怎么可能横跨整个中国呢?”

“光靠这条甬道自然不行,但是,我们还有地下河。千百年来,为了隐藏我们族人的踪迹,又找到合适的出入口,先辈们便顺着地下运河,找到了一条横贯中原的河道。两端再开掘甬道,就成了现在这样子。”正说着,面前出现了一条铁轨,上面还停着一列火车。由于是正面对着李隐之,所以她也看不清这列火车能有多长。李隐之惊奇的瞪大眼睛,心想这儿还会有现代工具。在她的心里,早就将这地下王国想象成了一个古代社会。

“我们就坐这个?”

“是啊,地下可不比地上,这儿对于距离可是没什么概念。如果光靠步行,走到运河渡口可要花上好几天。这列火车,是我们从俄罗斯直接购得的,性能和速度,都要远远好过目前地面上的那些。过会儿,你还会在渡口看到一艘高性能的轮船。”巽长老看李隐之一言不发,继续说到:“别说是你,如果要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让我接收这事实,恐怕也很困难。要知道,我们并不与世隔绝的群体。为了能生存下去,我们可是尽量的与外面的世界保持步调一致。”

李隐之没有太在意他后面说的话,她现在最不放心的,还是那个要挟她朋友生命的老人家。他要她找到寻找父亲的路,她现在找到了,而他们又会怎样呢?她哪里知道,那些神秘的人,早就在她的身上安装了窃听器。可他们又哪里知道,进入了地下甬道后,窃听器就已经失灵了。厚重的土地,阻挡了电流的传播。

局长已经习惯了坏消息,有时候在他看来,坏消息简直比好消息更司空见惯。而持续给他坏消息的,恐怕也只有那位先生。电话里,局长多次试图揣测那位先生的心态。可事实上,那位先生比他更善于交际。站在政治最高点的人,越是要比别人更懂得伪装。

这次,他还是从那位先生的话语中,听出了对他的不满。不单单是军方,也包括那位先生自己。限定的日期不多了,遥遥无期的进程和仅有的成绩根本满足不了高层的需求,他们要的是长生不老。

手下人不识时务的给他带来了另一个坏消息,李隐之从监视屏上消失了。不单是她的踪影,还有她的声音。仿佛突然的,从人间蒸发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确定了李隐之消失前的确切坐标以及记录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只能说明,最新的美国货也不管用。有时候,高层就是太相信美国货。但他们只会看产品介绍和价格,真正的实用性,却完全没有概念。

二得子跟着局长在宾馆的后花园里闲庭信步。他一生不吭的跟在局长身后,上下打量着这个迟暮的老人。现在的二得子,心里不停的打着算盘。局长的计划难得会有失误,可既然实施摆在面前,不知道这个自命不凡的老头子该如何收场。之前局长背着他接了通电话,从事后局长的脸色以及现在要他陪着散布推测,应该是上峰给了他不小的压力。问题就在于局长是否会派他出面?

二得子迫不及待的想要摆脱局长的监视独自行动,但如果局长不开口,一切设想都是白搭。棘手的是,现在局长手里还有一张牌,那就是方遒和蒋颖。他很早就算计着一旦事情不成,便派他们继续跟踪。按照局长的说法,这叫以逸待劳。若果真如此,二得子想要单独行动的心愿就难以实现了。偷偷溜去香港,估计局长已经知道了。但没有怪责二得子,如此好运,恐怕也不会再有第二次。

心里虽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表面上,二得子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看着局长接完电话回来后一言不发,二得子试探着问到:“局长,出什么事了吗?”

“是啊,再精密的仪器,还是把他们给跟丢了。”

二得子明知故问,说:“李隐之?”

“嗯。”

“那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我去看看?”

“这倒还不必,李隐之的失踪还没个准信,我不想你冒风险。别忘了我们还有方遒和蒋颖,既然知道李隐之是在哪里消失的,我打算就再派他们去那儿看看。等摸清了底细后出动,胜算才会大点。”

二得子没把局长的关心当回事儿,在他看来,这不过也是他的缓兵之计。不让自己出动,始终把自己攥在手里。“可是,方遒他们不是孩子,能听我们的吗?”

“再大的人,也该以孝为先。”

“您是说。。。。。。?”

“我已经和他们的家人取得了联系。。。。。。”


31

再次看到城市上空的太阳,方遒的心情好了许多。他逐渐地淡忘了被绑架和被蒙着眼睛,像货物一样被运送的可怕经历。蒋颖却必然,她低着头走在前面,一言不发。自从她和男友通过电话后,她就几乎没怎么看口。心情差自然可以理解,但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方遒还是很难体会。他只有暗恋的经验,要说到恋爱,甚至失恋,各中滋味他却无法品尝。

方遒托着肩上的背包,时不时回味着神秘老人临别时的话。对于那人的话,方遒至今半信半疑。一想到什么到了山上再打开包裹,照着里面的说明做,他就暗自好笑。锦囊授计的年代已经过去,可他还非得听信一个胡言乱语的老头子。

想到这儿,方遒取下背包,单手捧在怀里,另一只手拉开拉链,好奇的在里面翻找着。忽然,他发现新大陆似的冲着蒋颖喊到:“颖,快来看,没想到那个老头给了我们些这个。”说完,他顺手掏出一件,举在空中晃弄着。

蒋颖不情愿的回头,游离的眼神老半天才停在方遒的手上。手电筒和地图,蒋颖一脸无奈,有回过了头。方遒急了,快步走到蒋颖身边说:“你看,这包里的东西可多了。手电筒、地图、指南针、干粮,还有,”方遒又向下掏着,看他的激动劲,快把头给埋了进去。“这里还有个GPS,竟然还有说明书!”

“为了找李隐之,给这些东西也不足为奇。”蒋颖还是一副无所谓。

方遒眨了眨眼睛,不服气地说:“你真相信他的话?李隐之要是失踪了,他为什么不去找警察?先是关押我们,后是让我们帮他找人。这葫芦里卖得药,我可猜不透。”

“假设我们被通缉了,能赶在警察之前找到我们再收容我们的,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为了找到李隐之而堂而皇之的把我们放出来,有不怕我们被警察抓住。只能说明他们就是警察,或者,”蒋颖似乎有了些起色,“或许我们根本就没有被警察通缉,一切只是他的安排。”

“动用电视台?他真那么大能耐?”

“看看他给我们的GPS和说明书,市面上可不会有这样的东西。”

方遒逸佩服的眼光看着蒋颖,觉得自己怎么不能凭这些想出更多的东西呢?“既然他本领通天,何不自己去找?”

老人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蒋颖的脑海中。她试图从老人的话中分析出一些信息。虽然考古和历史专业并不能给她带来刑侦能力,可凭借适当的逻辑性,她还是努力而为。“可能他投鼠忌器,也可能他还看不清前方的路。我们只是他的棋子,他未必指望我们能找到李隐之,更多的却是想看前面的路是否危险。他能向我们提供这些工具,正好说明这点。他完全有能力自己去找李隐之,可他却先想到了我们。成功了等于替他省了心事,失败了他就更能加以小心。”

前方的一个路口,两人拦了辆出租车,向着会稽山的方向前进。“没想到韦廷钧的朋友竟是个重要的人物。照你说那个老头子背景深厚,他却对李隐之的行踪如此关切,她可是个厉害的人啊。”

“还记得你的香港董事长吗?一个巨贾,一个政客同时对会稽山感兴趣。而李隐之又是在会稽山山阳没了踪影,看来,不真正到达现场,其中的奥秘是猜不透的。”

路途延绵,两人都不再说话,看着周围的景致,心里全在盘算着今后的计划。几个小时的奔波,司机看来也有些眼晕。好在一路无话,他们顺利的到达了会稽山。暮色渐渐,离李隐之的失踪已经将近十个小时。

窗外漆黑一片,李隐之隔着玻璃,只能照见自己的脸。起初的几个小时,她还不时地看着手表。可现在,她连抬起手的兴致也丢失了。漫长的火车旅行让她很不适应,甚至还有些生理反应。绵延万里的地下隧道,最初听来,的确觉得惊为天人。可实际的感受一下,反而多了几分恐惧。连他们说的码头都还没到,就已经走了那么长的路,更别提往后了。想到父亲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她的心里又是一阵凉意。

他们能放过韦廷钧和他的两个朋友吗?她已经遵照老人家的意图走进了地下,可是,现在既无法与外界联系,又听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如果老人家断定她乘机潜逃,会不会对廷钧下毒手呢?

李洛文刚开始还陪着她说话解闷,现在,看她已经心神不定,也只能不声不响的坐在一边。他随便翻弄着书桌上的书,那都是些他喜欢看的,平日出出进进,总是带在身边。可现在,他也没了看书的兴致。

“老人家已经睡了?”

“是啊,到渡口还有好几个小时,大家差不多都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族长可不想看到一脸疲惫的你。”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见到父亲?”

“总共得花三天时间,差不多还有一半的路程吧。”

“真慢啊。父母,还有大家,真的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吗?”

“小姐,这已经比地面上快了一半左右。”李洛文搁下手中的书,凑近了坐在李隐之的身边。“没有来过地下,的确很难想象我们的生活。不过,我们的生活决不比外面的差。按着族里的规矩,每年我们都会派人出来采办物品,尽可能跟上甚至超前。比如这火车,还有渡口的船。至于我们的日常生活,和外面完全一样。”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选择生活在地下呢?”

李洛文坐直身子,认真地思考着李隐之的问题。“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我们这一族人全姓李,从战国时期便在陇西地下生活。至于缘由,只有族长和几位长老世代口传。”

“听起来像是个神秘组织。”李隐之显然有了些兴趣。对于女孩子来说,神秘事务的吸引力往往会让她们深陷其中。有人说神秘事物的吸引力源于上帝对于女性的特殊眷顾,苹果象征智慧,也代表神秘。

不同的是,此时的李洛文却多少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如何进一步的像李隐之解释更多的细节。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干涩的咧着嘴,说:“更多的我也说不上,反正就快见到你父亲了,到时候你就可以问他了。”

两个人又闲聊一会儿李洛文的家务。关于自己的事,李洛文又多了些精神。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的家人,平日里的生活。从小到大的所见所闻,李洛文都恨不得一古脑儿的讲述给李隐之听。对于她来说,这里的生活简直如洞天一般。她好奇的听着这些故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洛文。突然间,他就像个说书先生,浑身充满着神奇。

而这段时间内,沈若诚也努力的向着绍兴前进。张栋勋凭着自己以前在军队的关系和沈若曾给的钱,两人迅速的穿过深圳,向内地直接插了进去。他不能坐飞机,只能难受的挤在车里,心中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沈若诚拿着干粮,极不情愿的往嘴里塞了一口。随后,又愤愤然的吐在地上。被逼迫的山穷水尽的沈若诚绝望的斜倚车窗,透过灰蒙蒙的窗玻璃看出去。水天一色,却如他的心情一样,一派死气沉沉。

张栋勋说还得有两天才能赶到绍兴,敌人深藏不露。究竟他们已经走到了哪一步都未尝得知。自从他被绑架以来,和方遒的联系也已经中断。虽然张栋勋四处打听,但只从内地电台得知方遒俨然成了通缉犯,至今吉凶未卜。

沈若诚觉得这是阴谋,至少事情不会那么凑巧。内地军政合一,被警察通缉,难免不是因为政客在其中作梗。而能对他这个香港巨贾动手,且不留下一丝痕迹的人,恐怕也是他们。沈若诚努动嘴,缕着嘴里的残渣。北京,难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还是说,他们也冲着长生不老而来?
2006-7-25 16:4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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