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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相亲
春节到了，我已经多年没有在国内过年了，在法国厮混那会儿曾无比想念和期待那全家团聚的除夕夜，而如今真正身处其中，却毫无激动的感觉，儿时对于春节美好的记忆和兴奋的劲头早已淡去，年龄的成长，角色的变换，环境的迁移，我依然还需要时间和空间来适应。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给白然打电话没打通，只好给她发短信说新年快乐，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回复了短信，还是转发的一条拜年段子，我心里有些郁闷，盯着手机上白然的号码，最终还是没有再拨。
这个春节最值得兴奋的事，是江索从遥远的非洲大陆回来休假，而在我的煽风点火下，唐宇也屁颠屁颠从巴黎赶了回来。
当我赶到约定好的酒店包房，推门一看，吓了一大跳，这他妈是谁啊！臃肿的身体，黝黑的皮肤，穿着一件毛领皮衣，剃着个彪悍的板寸头，嘴巴里还叼着根雪茄，这个男人看见我进来了，呵呵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然后站起身来给我一个熊抱，顺便还想来了贴面礼，被我拼命挣脱了。如果不是看见唐总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我真怀疑进错了房，还碰到个变态。
是的，没错，这个粗鲁的男人就是江索，当年那个和我一起混在法国的削瘦英俊少年，如今变成了一个肥头大耳的地道非洲土著大佬，我被雷得连眼泪都飙出来了。
江索拍着我的肩膀说，别太激动，大男人的哭啥啊。
我说，我是为你父母心痛啊，好好一个孩子咋变成这付模样了。
江索说，靠，我这模样咋了，多有气势。说完还冲我脸上吐了一口雪茄烟。
我被呛得半死，一把从江索嘴巴里抽出雪茄，然后死命的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然后说，我最恨雪茄的味道了。
江索连忙小心翼翼的把那剩下的半截雪茄收好，说，你知道这雪茄多少钱一根么。
我掏出两包黄鹤楼摆在桌上，说，这不是在你的非洲部落，你就少装土财主了。
唐宇看着江索说，非洲人民都那么瘦，你小子怎么能肥成这样啊。
唐宇依然还是老样子，仿佛还瘦了一些，事实上像我们这样出国五六年都没什么变化的男人大有人在，相比国内巨大的就业工作压力，国外的留学生活还是要相对简单的多了。
江索说，没办法，这身肉都是天天山珍野味吃出来的。
唐宇说，你们还去打猎啊。
江索说，哪里用得着我们自己去打猎，都是那些非洲农民打的，他们打了野味，然后我们拿钱买，经济实惠，非洲人民那叫淳朴啊。
我说，小日子过得不错啊，钱也没少赚吧。
江索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还凑合吧，咱现在法拉利还买不起，不过买辆宝马去逛逛超市还是可以的。
我说，就吹吧你，真当刚果遍地是金子啊。
江索呵呵笑着说，让我再干一年，明年回来的时候一定争取搞辆宝马开开。
我说，瞧你这张暴发户的嘴脸。
唐宇补了一句，小人得志啊。
江索说，怎么样，哥们，要不跟我一起到非洲奋斗去，有前途啊。
我和唐宇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江索在非洲干的买卖，说好听点叫搞外贸，通俗点就是当倒爷，就是把国内的东西出口到非洲卖，大到钢材，小到拖鞋，全部都可以卖，并且绝对有市场。非洲确实贫穷，但贫穷不是落后的根本，根本在于这是一块物资极度缺乏的土地，就算是你给那里的人钞票也没用，因为买不到他需要的东西。所以如今的中国企业就看准了非洲的市场，正如三十年前，欧美资本家的口号是：向中国进军，而现在我们国企的口号是：占领非洲。
据江索介绍，他在非洲公司的固定月工资是一千美金，每月的实际开销不会超过两百美金，再加上年底的奖金补助，以及那些看不见的油水（这项收入很关键），估计一年的收入可以达到两万美金。但即使这样的高收入，也不会让我动心，相对于金钱，我更珍惜自己的生命，非洲大陆那些未知的疾病，战争，还有那寂寞的生活，想想都够可怕的，而且不得不承认，我对于非洲是有阴影的。
这个阴影来源于高中时发生的一件事，当时一个好朋友的父亲是外科医生，某年被上级选派去援非，去的是埃赛俄比亚，去了两年，攒了几十万，回国后正要被医院提拔，结果在提拔通知下来的前一天，他莫名其妙的突然休克昏倒，送到医院后便不治身亡，死因未明。这件事发生后，我便对那遥远而神秘的非洲产生了天然的恐惧，就算是旅游我都不会去，更何况是在那边工作生活。
江索继续苦口婆心的向我们讲述非洲的种种乐趣，我和唐宇不为所动，翻起菜单研究晚上吃什么，不料江索一把抢过菜单，说，不慌点菜，人还没来齐呢。
我说，不是只有我们三个吗，还有谁。
唐宇说，张晶晶也回国了，难道你约了她。
江索说，屁话，我约她干嘛，是我妈帮我介绍了个女孩，我今天约她出来吃个饭见见面。
我说，搞了半天，你是回国来相亲的，我和唐总都是陪衬。
唐宇说，妈的，这顿饭让江索买单，待会我们专点贵的菜。
江索笑着说，行，行，我买单，说真的，兄弟我在非洲别的不缺，就缺女人啊，憋得难受，体谅一下啊。
我说，你这个禽兽，又准备骗人家上床，然后拍拍屁股闪啊。
江索说，庸俗，我是那种人吗。
我和唐宇同时说，难道你不是吗。
江索叹了一口气说，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嘛，我这次回来是找老婆的，如果和这个女孩见面，彼此感觉都不错的话，趁着过年双方见见家长，就把事情定了拉倒，然后我再把她办到非洲去。
我说，这相亲也太草率了吧，你找老婆就是为了非洲有个伴啊，再说现在哪有女孩愿意去非洲的。
江索说，现在我是想通了，懒得再扯什么爱情，太累，再说也没有机会，还是早点结婚，踏踏实实赚钱是正道啊。
唐宇说，老江同志这个观点我同意。
我说，唐总啊，你别瞎起哄了，这么多年，你就谈过一个女朋友，还是长期两地分居状态，有什么资格评论哦。
唐宇一脸不屑的说，这叫长情专一，懂不。
唐宇有一个谈了七年的女朋友，从上大学谈到出国，现在仍然继续，最厉害的是他们俩绝大部分时候是通过网络和电话来谈情说爱的，我由衷的赞叹：这对侠侣，真乃神人也。
过了一会儿，江索的相亲女孩终于来了，个子不高但很瘦，长像普通但很白，一脸精明，双眼忽闪忽闪的在我们三个男人身上扫来扫去。
江索介绍说女孩在银行工作，我和唐总附和的说，不错不错，银行好，工作稳定福利高，最适合女孩子了。
那女孩笑着说，可比不了你们这些留学精英呢。
我拍着江索的肩膀对女孩说，我们不是精英，这位江同学才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江索说，好啦，别废话，点菜吧，大家都饿了。
唐宇说，就等你这句话啦，服务员，点菜。
江索把菜单递到女孩的面前，说，想吃就点什么，别客气。
饭局开始后，桌上很快就呈现了这样的景象：江索和女孩一直窃窃私语，完全不再理会我和唐宇，那对男女不时发出阵阵欢声笑语，我看着江索脸上的横肉乱颤，表情显得猥琐而淫荡。
唐宇对我说，咱们自己聊，不理那个禽兽了。
我说，其实大家都不容易，江索在非洲也是有苦日子的，他自己不说罢了。
唐宇点点头，问，你回国这半年混得怎么样。
我说，其实过得真不怎么样，感觉特别的迷茫，总怀疑是不是咱们出国荒废的时候太多了，而如今国内社会变得太快了，我一直在努力的强迫自己适应。
唐宇说，我在巴黎继续呆着也迷茫，心里发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书确实读不下去了，打工也赚不到什么钱，想回国吧，看看你说的，我都有点怕。
我说，我觉得吧，为了你的女朋友，你应该回国，爱情也可以成为你奋斗的动力。
唐宇没有说话，只是递给我一根烟，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根，我俩吞云吐雾，若有所思。
我看了一眼江索和那女孩，真是郎情妾意，不亦乐乎。江索确实太饥渴了，面对这样初次见面的普通女孩，都胃口十足，有点像个色迷心窍的老流氓。
这顿相亲晚餐，终于要结束了，江索居然还厚颜无耻问我们，还有啥活动安排没有。
我说，没活动，各回各家，洗洗睡。
江索回头对那女孩笑着说，那咱俩找活动去。
女孩打了江索一拳，然后似乎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我一看名片上的头衔写着，交通银行信用卡中心客户经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她不会拉我办信用卡吧。
果然那女孩说，哎，你们几个办了我们交通银行的信用卡吗。
江索指了指我说，你找老莫吧，我和唐总又不在国内。
我说，我已经有信用卡了，不需要再办了。
女孩笑着说，春节后我们银行会做优惠活动，办信用卡附赠人寿保险，很划算的。
我只好说，好吧，我考虑一下，到时候给你电话。
女孩说，你电话多少，我记一个。
我正准备骗她说我想换手机号码的时候，江索在旁边插嘴说，好啦，别聊了，待会儿我告诉你老莫的号码，时候不早了。
女孩瞪了江索一眼说，你也太心急了吧。
江索尴尬的对我们笑了笑，唐宇作了个鄙视的手势。
走出酒店，天很黑，但地上却很亮，白晃晃的，仔细一看，原来下雪了，好大的雪啊，白色的雪让我想到白然了。
亲爱的白然，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偶尔会想到我吗，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待续…… |
2008-8-29 08:4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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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