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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ronron

转载天涯~ronron喜欢的同人文~一起分享开心et心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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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35,(b)
  
  Maybe God wants us to meet a few wrong people before meeting the right one, so that when we finally meet the person, we will know how to be grateful....
  
  在我们遇见正确的人之前,也许上帝会安排一些错误的人与我们相遇。。。
  
  
  ________
  
  Alex离开的第一个学期,他的电话很频繁。大概两三天,至多不会超过四天,会有一个电话。特别是在最初的一两个月。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并没有太多话可讲,无非就是介绍新学校,新住所,新的roommates,或者周末有什么活动,和谁谁去了哪里。在把这些说完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太多话可说。
  
  每次我们的电话都要持续一个多小时,但是这段时间的大部分都是沉默。我们在电话里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听彼此呼吸的声音。其实也不是故意要不说,只是实在想不起有什么好说的。
  
  我记得以前sarah和我恋爱的时候,尽管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上课上自习,每天生活在同一个校园里,每天晚上下了自习我送她回宿舍,十分钟后我回到自己寝室,往往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sarah会找出很多事情说,比如一遍又一遍地甜甜蜜蜜地问:“想不想我啊?”
  
  如果我回答说“我们不是十分钟前还见面过吗?”
  
  她就会不高兴。然后会找出一堆话说,比如我一点都不在意她之类,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所以我后来学乖了,我都是回答“想……”
  
  本来以为到此为止,她满意了,可是她还是能找到很多话说,比如得寸进尺地“有多想?!”
  
   @____@ !
  
  然后我就要搜肠刮肚地想很多办法来证明我很想她。虽然其实我们分别才不过十分钟……
  
  
  但是我和Alex在一起,我们当然谁也不会说这些。尽管我很希望他跟我说一些甜蜜的话,但是我也很清楚这是我的奢望。
  
  我开始明白sarah那时候的心情。我开始体会为什么她要说那么多明明毫无意义的话。
  
  我想,其实在恋人之间,没有什么话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言辞可以让时间流逝得慢一些,可以暗暗拖住时光脚步,可以有借口让对方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可是我顾虑太多,我觉得,我不像sarah是个女生,她可以有借口这么做,但是我没有。我怕我这么做会让Alex厌烦。
  
  人的天性是这样的,越是弱点所在的地方,就越是想用相反的品质来掩盖。所以那些极度内向和害羞的人,往往却表现得格外高傲和冷漠。因为他们想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内心纸张一般脆弱的事实。相反,许多真正相信自己的人,待人接物往往很平和,亲切近人。
  
  我的表现总是很懦弱,而Alex的表现却往往暴躁和高傲,我想,其实本质上我们并无太大不同。我们都想掩饰一些更深的让我们迷惑和痛苦的东西,比如脆弱。和他在一起生活久了,尽管我从来不会明白地表现出来,但是我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如他外表表现的那样无所不能为。
  
  当然,我想每个人都有他脆弱的地方,都有他能力所不能及的领域。只是这种领域因人而异,多少也有所不同。比如,有些人擅长社会生活,有些人的缺陷却正在这个地方。但是前者也很可能在其它方面有弱点,而这些弱点可能正是后者的长处。
  
  但是即使是人人都有弱点,并且这些弱点很可能凑巧相同,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表达方式。比如说Alex,他就绝对不会在其它人面前承认,包括对我。他是那种扎啤竞赛,即使喝到加奎宁的苦水,也会不动声色地默默咽下去的人。他不会像有的人,愿意自己的痛苦传达给别人,无论仅仅出于倾诉的目的,发泄的目的,还是想博取母爱和同情。比如说,有时候的我。有时候我会找ada说,或者我会写日记,或者像前段时间那样,疯狂地在这里写字。
  
  Alex是很怕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弱点的人。可是也正因为这一点,我真正尊敬他。
  
  我总是想,我们普通人在内心,在性格深处,相差其实不会太大。我们大部分人都是凡人,有贪念、欲望,不够坚强,虚荣,好嫉妒,喜新厌旧,反复无常。但是之所以有些人让人感觉要特别一些,是因为他们对这些品质有不同程度的取舍,处理它们的时候更谨慎,并且自制力更强。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做心理测试,总是觉得挺准;但是心理测试的答案往往都是偏美好的,我们每个接受测试的人都觉得自己很美好,那么为什么现实生活中依然有那么多令人愤怒的人和事?既然人人的品质都是基本美好的,为什么现实里却完全不是如此?
  
  所以我的解释就是,这些品质没有能够得到完全的表达。或者说,它们在被表达的中途,还没有成为现实的时候,被其它因素干扰了。
  
  有时候,表达形式和本质其实是同样重要的。你的内心并不是没有薄弱之处,但是只要你很好地掩饰它,那么不管你是否掩饰成功,你的努力都体现了一种自制力,这种努力本身就很值得尊敬,一点都不比真正的坚强品质更无关紧要。
  
  这就是我为什么依然尊敬Alex,即使在我和他生活一起后,发现他并不如我当初以为的那样无所不能和性格坚强。
  
  
  Alex的学校以负担沉重闻名。有时候他在约定的时间给我打电话,心情正在不好中。他说话会粗声粗气,让我心里惴惴不安,觉得他是不是对我不满。甚至怀疑,是不是异地恋爱必定没有好结果的规律已经开始在我们身上发挥作用,他是不是在那边有更好的人可以相处。
  
  如果是sarah,她就会问:“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别的人?”
  
  但是我不是sarah。我在以前说过,越是自己有的弱点,就越是想掩饰它。
  
  在很多时候,或者说,从很小的时候,我是很偏女性化的人。这一点其实我自己知道。我很想改,可是天性里的很多东西是改不了的。我在blog写的日志,有的人评论时会说“小Tim很女性化”,我知道其实人家是好意,是想夸奖。但是我看了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写一篇文章反驳,为什么,像敏感和温柔这样的品质,就一定必须是女人专有?
  
  你可以形容一个男性敏感和温柔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用“敏感和温柔”来形容,但是却一定要用“你很女性化”来代替?没有什么道理这些品质专属女性的。
  
  为什么一个男性,他不可以爱整洁,喜欢玫瑰和风信子,喜欢香味,偏好莫扎特而不是德沃夏克,喜欢看文艺片而不是枪击片;对香水专柜的打折讯息比电脑节期间电子产品优惠更灵敏?以他自己的能力,可以很好地养活自己和支援家人,在经济上和社会地位上不需要依傍他人。这和女人又有什么联系?
  
  就像,我并不认为女人就一定应该胆小如鼠畏畏缩缩。Alex的一些女同事办事利落,咄咄逼人,虽然感觉上不给人好印象,但是那并不是因为她们拥有所谓的男性特质,而是因为她们性格里别的方面,比如猜忌心重和对私人利益看得超过一切,宁可大亏了别人也不让自己吃一点儿苦头。
  
  并不是所有貌似理所应当的常识都是正确的。我们的社会就是一个充满了各种错误和谬论的地方。
  
  
  所以,只要我能够意识到的时候,我都在尽量掩饰那些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以前我曾经很喜欢用漂亮的笔记本,像小孩子,或者直白地说,像小女孩一样,收集华而不实的、有漂亮封皮和暗黄色扉页的笔记本,用来抄笔记或者写备忘条。后来,我发现我每次掏出来的时候,师姐就会说“你怎么用这么花哨的笔记本?像女生一样”。所以我现在除了在家里记日记,都不会用这种本子了。
  
  我怎么可能会像sarah那样对Alex撒娇?在那个时候。
  
  有一次Alex在电话里说了很重的话。大意是我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然后为了安慰他说了一通,结果他粗鲁地打断我说:“你懂什么?”还有一些其它的,我记得不太清了,只记得话很重。他把我说哭了。我什么都没再说,再见也没有说就挂了电话。
  
  如果我不想跟人通话下去,我就会把电话线拔掉。所以我把电话线也拔了,把手机关掉。
  
  其实如果Alex真的想找到我,一点都不难。我们每个寝室的电话,都是按宿舍号来分配的,所以相邻宿舍的电话号码一般也相邻。如果他真的想再和我通话,他完全可以再我的电话号码末尾加减一下,打到隔壁宿舍让人喊我。
  
  Alex在K大生活了四年,以他的聪明,我不信他想不到这个方法。但是我那天自终都没有等到他的电话。
  
  从这件小事情,大家就可以大概看到我们那时候的恋爱方式。并不是时刻都很甜蜜、很浪漫的。其实在大部分时候,我们之间,和普通情侣一样,都是有不断的误解和委屈,还有坏脾气和冷淡存在。
  
  我们的生活,也许写下来像小说,但是实际上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小说里的人永远都在谈恋爱,所以,主人公的生活永远在一种恋爱气氛里,永远温柔妥贴。但是我们不是的,Alex不是专职恋爱家,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对谁都一视同仁,包括我,也不是例外。
  
  或者是,也许正因为我是我,所以他反而会格外地冲我发脾气。把跟外人不表现出来的坏脾气毫无忌讳地倾倒在我身上。当然,也许正因为他是Alex,所以我会在委屈过后依然原谅他。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不会那样好脾气。
  
  等到过几天,按照往常的时间他再打来电话,Alex又若无其事了。可是我呢,又因为时间也过去几天,一直很期待他的电话,更不会想起破坏好气氛,责问他上次为什么那么对待我。所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一次又一次,都是这样。
  
  他离开将近一年,Alex的电话开始明显少起来。我想,他一定很忙。
  
  我想,Alex一定是觉得,既然我们的关系已经确定了,那么他就不需要再为这件事费心力,他自然应该把精力转到学业上去。我是这么揣测的。
  
  但是尽管能这么开导自己,我依然经常觉得很寂寞。
  
  没有Alex之前,也许我不会觉得。可是现在已经相爱,没有他的日子就会格外难熬。
  
  我会一个人去湖边散步。有时候从图书馆出来,就到旁边的球场看人打球。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快要毕业,但是因为已经保研,知道自己在这里还要再度过三年,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毕业感怀。平常我和班上的同学都不大熟悉,更不用说不同班的同系同学。熟悉的只有may,sarah和我们屋的老大和老三。除了sarah将要出国,其他人还留在北京。may在北京工作,公司离学校不远,坐公车半小时就到了。老三保送本系读研究生,老大转专业考了C系的研。大家都隔得不远。
  
  六月的时候,林荫茂密,我站在球场高高的铁丝网外看人打球。
  
  Alex没有离开的时候,我就习惯了这样,站在这里看他。青翠的说不出名字的藤蔓植物轻巧地往铁丝网上爬,夏天里间或开紫色和白色的花。那时候阳光永远灿烂,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水泥球场上投下亮晶晶的半圆形或圆形小小光圈。
  
  Alex会穿白色T恤,灰色耐克中裤,攻守投篮。我在场外,有时候看见他专注地看一个地方,突然眨一下眼睛,我就很想笑。因为我知道他要骗人了,要使诈用假动作。眨眼是他的习惯动作。就像他想使什么坏招刻薄我的时候,也会眨一下眼睛。
  
  像所有中学大学里的篮球运动,场地边永远围着一群不停尖叫的女生。有时候我会很羡慕她们,她们和我一样不懂打球,可是她们可以大胆地往他的手里塞饮料和巧克力。如果是漂亮的女孩子,会带着一种信心满满的理所应当的神情在中场休息时占住他,从容与他说话。
  
  有一次在学校BBS上,有个匿名ID,是个女生,郁卒地说:“世上最惨的事,莫过于和男生抢男朋友……”
  
  其实现在想起来当时情形,我也觉得很滑稽。因为我也可以上BBS,作为一个男生,郁卒地说:“世上最惨的事,莫过于同时从男生和女生手上抢男朋友……简直就是与天下人为敌!”:P
  
  那时候,我就总是这样站在场地边看他打球。远远地,他会往我这边看,因为他知道我一向都站在靠近图书馆的那一面、铁丝网拐角的地方。
  
  在我头顶上,高高的槐树和银杏树用茂密树叶遮挡住夏日的阳光。然而在球场上,正午阳光直射下来,他的脸上都是汗,在太阳里亮晶晶闪光。他看到我,会露出微笑。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然而心跳加速。我也冲他笑。
  
  有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傻。连忙转头看周围有没有人看到。路上的人来去匆匆,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安了心,想克制自己的笑容却无法做到。在Alex看来,我总是站那里抿嘴微笑,似乎仅仅因为害羞。他不知道我的心里那么高兴,要花很大力气才可以克制自己的快乐不会流露得那么堂皇。
  
  在他走后,无数次我依然站在那里看人打球。
  
  秋天里,树叶脱落了。冬天的时候,球场旁只有光秃秃的枯枝,在寒风里一动不动,凝望高空。铁丝网上的藤蔓已经脱落,只余一些枯黄的卷须,像废铁丝,胡乱地盘旋在冰冷的网上。
  
  春天里球场上空飘扬着鹅黄一片明霞,那是初生的新树叶;一团一团的柳絮飞扬各处,粘在铁丝网上下不来。
  
  短暂春天过后,夏天又到了。树荫依旧浓绿茂密,阳光依旧炽热,球场上反射着一片白光。那里依然许多人打球,更多人围在旁边观战。
  
  这世上每天都有人生老病死,日日有人相聚又别离。很难想象,原来他已经走了将要一年。
  
  我甚至怀疑,我站的这个地方,是不是树影的形状都和去年一样。我凝视球场,望见的依然是过去我无数次凝望的人和景象。
  
  就像很多人玩KOF之类游戏,可以很快进入角色。我也可以。我站在那里,就像进入时光隧道,过去的情境重现眼前,阳光依然炽热,树荫依然浓绿而茂密,人声喧哗一如往常。没有理由不让我怀疑他还在那里,在阳光下挥汗如雨。
  
  那一天我恍恍惚惚站在那里,因为是直接从图书馆出来,脚边还放着书包和一瓶水。我站久了,觉得腿不舒服,所以回过神来准备走。
  
  走之前的一瞥,我看见球场有个穿白T恤的背影一晃。我停住了脚步。
  
  白T恤回过身,投篮。球没有中,撞在篮板上方,弹了几下,撞到铁丝网再反弹到篮板后部落了下来。
  
  我看到一张年轻的脸,留着最流行的近平头式短发,微微向上梳。
  
  我有点失望。只不过是背影有一点点相像,我真是在做白日梦。
  
  我收拾了书包,转身准备走。
  
  “hey,”白T恤站在铁丝网那边打招呼。
  
  我回头,看周围没有人,心里疑惑:我认识他吗?
  
  “你是从**系这届来L所的吧?”他问。
  
  我点头。在脑子里搜索我认识的人。L所我除了几位保研时认识的老师,并不认识其他人。
  
  “你不记得啦?你面试时我负责做笔录。”他笑眯眯说。
  
  我想起来了。面试那天所里的老板大概恰巧都有空,倾巢出动,统共就面两位学生,教授副教授倒来了八位。面试那天我进去,围着桌子一溜坐着八位老板,桌子一头坐着一个学生负责做笔录。
  
  不过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那天他一直坐着,着装也很正式,大概是穿着白衬衫或者白条纹衬衫之类,似乎还戴了眼镜。
  
  我又仔细看看他,好像是有点眼熟。不过他如果不说,我还真想不起他是面试那天负责的师兄。
  
  我记得那次面试,我很紧张,屡屡出错。我记得我回答了一个问题,大概是答错了,老板们面色如常,负责做笔录的那人低着头写字,脸也不抬却微微摇头。我一看就知道知道自己答得很坏,心里不由得更紧张。
  
  这么一想,我心里还有点不高兴:你有什么好摇头的,装模做样。又不是教授,好像你懂很多似的。
  
  他当然不知道我心中所想,还想跟我说什么,球场上两个男生喊他,他回头应了一声,冲我点点头,说,“我打球去了。——下次聊。以后所里的事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我叫王尧,跟的是***。”
  
  哦,他一说他导师的名字我就知道了,是L所的所长,在方向内很有权威。不过我看他根本不像是踏实做学问的样子,不明白怎么会被所长看上的?我以前曾经考虑过申请他的研究生,可是后来觉得自己能力有限,还是不要不自量力了,所以放弃了。
  
  我点头。他抱着球转身走了。
  
  他转过身。我的心跳了一下,他抱着球的背影也和Alex很像。他们的背影真的很相似,可是,也许相似的也只有这一点。。。
  
  那天晚上,我在日记本上写,“今天,我在球场上看到一个和他很像的人。。。可惜、只有在背对我的时候。。。”
  
  我想,我太寂寞太寂寞了。等待的时间越漫长,希望就越渺茫。绝望像野草,在被日复一日的思念腐蚀的心田里疯长,总有一天会茂盛到足够挡住全部的太阳。
  
  也许这不过是我为自己的意志薄弱寻找的借口。。。
  
2008-4-6 14:4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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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36,(a)
  
  
  Il est bien plus difficile de se juger soi-meme que de juger autrui...
  
  ——le petit prince,
  
  It’s much more difficult to judge oneself than to judge others...
  给自己做评价,是很难的事...
  
  ————
  
  我毕业那一年暑假,我去了一次G省的爸爸家。这是我上大学后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最后一次去他家。
  
  那时候爸爸的生意做得很大,开着连锁商行,在市区的高档住宅区有几套房子,在郊区有小别墅。
  
  当时他太太正怀着他们的第二个小孩,她和来照顾她的她妈妈都不喜欢我。当然,从她们的观点来看,我是他们的和谐家庭里的外来客,无论我打算怎样、将来要和我爸爸处于一种什么关系,对于她和她的孩子而言都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要是我说我去爸爸家只是单纯的渴望我爸爸喜欢我一些、对我亲切一些,让我觉得我是一个有爸爸和妈妈的人,我想她是必定不相信的。
  
  虽然我压根都不觉得她的生活有什么我可羡慕的,也不值得我妈多羡慕。因为我爸爸在外面还有情妇,是他商行里一个年轻姑娘,年纪比我还小一岁。
  
  因为过去年代的关系,我爸爸没有念过多少书。事实上,就算不能说他完全看不起念书的人,他对什么博士硕士也没有兴趣。不像很多父母,如果听说孩子考上了K大、如果孩子还要接着读研究生、做博士、会觉得面上有光。
  
  我爸爸听说我毕业后还要读书,第一个反应就是:“还要读?!”他的意思是说,我都读了这么多年书了,高中毕业了还读大学已经算读太久了,没想到读完大学还要读什么研究生。他有点鄙视我。
  
  爸爸对他的生活很满意,并且认为那是最好的生活。他觉得,我读那么多书,将来毕业出来赚得也不会比他的零头多。既然不能赚钱,干吗还要念书。
  
  他和我都有点走极端。我们彼此都不能接受对方的生活。
  
  爸爸过得一向都很潇洒,他很擅长和人打交道。他很会玩,并且在玩上花钱从来不吝啬。我在他家的时候,爸爸和他的朋友们的夜生活要持续到凌晨两三点钟,第二天睡到午间才起来。每周只有三四天需要去各个店里看一看,其它时间就是约了人打麻将或者喝茶。
  
  有时候我会因此佩服我的妈妈,相反,很鄙视他现在的太太。我妈妈虽然有一些任性,但是至少她不会因为我爸爸有钱就忍受这种生活。
  
  我爸爸觉得我读书读呆了,不通人情世故,而且跟他一点都不像,所以对我很失望。
  
  我对他也很失望。我从来没有想过他要给我钱,我只是很期待,他像别人的爸爸一样夸我一句:“爸爸知道你一向都很努力”这样的话。他和妈妈的生活我从来都不打算去管,我甚至都很少去想。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别人有别人的生活,即使我是他们的儿子,我也没有什么权力去要求他们为了我改变自己的处理方式。
  
  我会这样想,因为我知道世间任何事,都是期待越大,失望越大。很小很小的时候起我就知道这个道理,一直持续到后来。
  
  所以后来和Alex的关系也是这样。尽管我喜欢他,因为他而快乐而悲伤而心情动荡,但是,如果不是他在机场最后那刻的告白,我是永远不会先对他说我爱他的。
  
  每当我想要一样东西,很想要它,我就会刻意压抑自己,对自己说,不要期望太大。因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的渴望压制下去。
  
  我觉得,这是一种保护机制。像当初的Alex那样,为了防止自己被人伤害,就先去伤害别人。
  
  我也是这样。为了防止结果可能的失望,就干脆在一开始就克制自己的期望。
  
  
  
  可是那次去爸爸家,我的期望还是太大了。其实我事先就应该知道,如果那么多年,爸爸并没有对我表示出特别的喜欢和关心,那就很显然我对他不是特别的重要。他的人生有的是可开心的事情,根本不缺我一个。
  
  那天晚上的场景我记得很清楚。爸爸坐在对面,整个人舒服地靠在沙发里,一只手搭在沙发上,一只手抽烟。白色的烟圈像屏障,隔开了爸爸和我。
  
  我和爸爸在五官上长得很像。他保养得很好,但是已经有点发胖。或许是因为常年的夜生活和应酬,像许多中年人一样,脸庞有些浮肿。
  
  他问我一句,我答一句。他一边和我说话,一边眯着眼睛看电视,或者弹弹烟灰。我说什么,他的神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有些时候,我觉得我的回答他其实根本就没有认真听,他就像在应付一个上门来谈生意的朋友一样应付我,他没有听确切的地方,也不会特别地再追问一句,而只是礼节性地点点头,嗯或者哈一句。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又疏远、又寂寞。我有五年没有见过他,我期待中的和爸爸的见面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在他家里过得很局促。所以,我只呆了一个星期,就打算回去了。
  
  有一天晚上,我坐在客房的床上,透过落地玻璃窗往外看。昏黄的一盏壁灯悬挂在门廊上,窗外是黑漆漆的小树林,没有一丝风,所有的东西都凝结在那里,纹丝不动。
  
  突然间,我很想念北京。那种思念,像对Alex的感觉一样强烈。不同的是,比起Alex,北京于我更真实一些。我可以随时回去。
  
  虽然已经毕业了,新宿舍要等九月份硕士入学手续办好后才可以有,但是我想我可以去找may,因为may租了房子,我记得是一个一室一厅,我也许可以在客厅里暂且住两个月。
  
  我想好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多。我给王尧写了封邮件,问他我可以不可以提前进实验室,先做一个暑假的活。
  
  给他写完了,我开着电脑看了会电影,临睡觉前顺便又去查查邮箱——这是我的习惯,上网第一件事一般都是开信箱,断网前最后一件事也往往是再查一次邮箱。这时候是凌晨三点钟,我意外地在邮箱里看到王尧的回信,他说可以,然后问我暑假打算住哪里?
  
  我很吃惊他这么晚还在开信箱,所以立即回信道了谢。
  
  过了五分钟,我再开信箱。
  
  有点意外又有点意料之中地,又看到王尧的回信:“不用担心,暑假里师兄交流去了,现在我负责。你随时都可以来,先熟悉熟悉环境也好。
  
  住处的话可以住我们宿舍,在校内总比住校外方便。
  
  BTW:这么晚还在上网?
  
  王尧,”
  
  我很高兴。
  
  在那样的夜晚,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屋外的黑暗像一块沉重的铁侵入房间。我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里只有电脑的显示屏蓝幽幽的光。我很高兴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我认识的一个人,和我一样在此时此刻没有入睡、并且可以和我说话。
  
  Alex很忙,很少上网,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不会给我写信。写信也只有寥寥几句话,把话说完了就完事了。我知道他那里现在是白天,但是他此刻不会意识到我的存在,因为他很忙。
  
  我总是在深夜里觉得孤独和寂寞。可是在这个时候,所有我可以说话的人都已经睡了。许多感觉只有当时当刻能够感受到,到了白天就忘记了。
  
  虽然,其实之前我一直不是太喜欢王尧这个人。因为从我的眼睛看,王尧有点太张扬了。比如他刻意打理过的短发,比如他总是很仔细地搭配衣服,牛仔裤和T恤以及包包的混搭效果,完全刻意去给A&F或者esprint之类拍拍平面广告。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死板了,我总觉得他有点刻意扮酷的成分。
  
  无疑,王尧知道他自己外型很好。他本身底子不坏,个子高,脸庞也端正。虽然不是很帅,但是他的修饰给他加了很多分。要知道,在K大,大部分研究生同学都是往往顶着一头鸟窝似的乱发、背着土里土气的电脑包到处乱跑的。
  
  王尧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格外自信、也为此格外感到自豪。从他这个人走路的姿势刻意看出来。认为自己外型很好、并且很重视这点的人、走路时候常常有一种show的感觉在里面。我形容不好,但是就是那种感觉。王尧就是那样的。
  
  但是我对此感到不舒服。
  
  Alex也知道自己相貌好,但是他从来不会这样。他很注意个人修饰,但是他会处理得不露痕迹。比如说,他就绝对不会像王尧那样,好好的衣领非要竖起来,搞得跟特务似的。而且他也从来不会用发胶。
  
  这些都是之前我对王尧的印象。因为在那次晚上之前,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在所里偶然的遇见打招呼。
  
  那天晚上,我们几乎是在用邮箱聊天。聊到后来,我们觉得邮箱太慢了,所以他给我发了条短信,我们开始用手机聊。
  
  忘记我们怎样开始从学业聊到完全不相干的话题的。
  
  我只记得王尧说,他认识好几个我们系的男生。
  
  “×××我认识,”他说,“你们届的大帅哥啊!”
  
  我微笑:^_^。表示不予评论。
  
  “还有××,"他说,“他是不是在南方找了工作?我们在学生会时候认识。”
  
  我说:不是,他留在北京,去了**局。
  
  “他长得很帅,皮肤特别好,”王尧说。
  
  王尧和我聊了好几个我们系的人。
  
  我发现奇怪的一点:他感兴趣的都是男生,我们系长得帅的那几个男生他都提到了。可是对女生只字未提。
  
  难道一般男生关心的不应该是美女吗?为什么他对我们系的帅哥打听得这么清楚。
  
  我承认我很多疑。尤其是,那个时候我和Alex有关系,我已经接受了男生和男生可能在一起的事实,所以平时凡是看到神情亲密点的男生,都有点不自觉地要往那方面猜测。
  
  王尧的表现让我心中疑惑。所以,当他提到,“我以前听××说起过你……”的时候,我没有回他这条短信,把话题错开了。
  
  那天我晚上我们聊了很多。王尧这个人人脉广泛,他跟我八卦了很多所里的事情,包括各位老板的私人生活各自恩怨和秉性偏好忌讳等等。此外就是不相干的事,比如喜欢什么电影、什么运动什么书谁的音乐,等等等等。我们聊了整夜,天将将亮的时候,我决定了当天就要去买票回北京。
  
2008-4-6 14:4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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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38,
  
  I don’t know if we each have a destiny,
  or if we’re all just floating around accidentally like on a breeze.
  
  我不懂,到底是因为我们有各自的命运
  还是因为,我们彼此不过是在风里 茫然飘荡
  
  
  
  ————————
  
  在王尧宿舍住的暑假那一个月里,我们的相处和别人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们并没有特别地熟悉,至少,绝对不会熟悉到可以无话不谈的地步。
  
  王尧是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是党员骨干,是一名学生干部。是一个官很大的学生干部。我这么一说,经历过大学生活的人就可以对他猜测大概了,这样可以省掉我好多笔墨。
  
  所以,说他滑头也好、说他深沉也好;总之,在我眼里,他是一个很懂得说话技巧、自控力也很强的人。他行为非常谨慎。当别人在他面前对什么事情有所抱怨的时候,他会微笑着听,然后不置可否。听的人以为他同意自己的观点,心里很满意;但是事后回想起来,会猛然发现,其实在整个谈话过程里,王尧说的所有话,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无可指摘;换一个角度说,王尧说的所有话都是废话,但是那些话从逻辑上说完全是密不透风,无法在非常时刻被引用来诽谤他。
  
  王尧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至今,即使事情过去了很多年,他的形象在我心中依然模糊不清。我很困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忆他、怎样描述他。因为,以我的眼睛,我理解不了他。
  
  有一句话说,“我们所能看见的,只是我们能理解的;我们不能理解的,我们根本看不见。”我们只能理解那些和我们具有相似思维方式和逻辑结构的人。我想,我和王尧根本在结构上就不同,我们缺乏一个共同的逻辑,所以我完全不了解他。到现在,我都搞不懂他到底是个有小人外表的君子、还是个有君子外表的小人。我之所以要在我和Alex的故事里写他,是因为,这样一个我无法理解的人,他在我们的时间长链里占了一段。并且,王尧的存在,可以再次证明,这个世界是多么小。
  
  我曾经觉得王尧是一个浅薄的人,他惯于站在舞台中央、镁光灯的所有光芒都照耀他。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并不完全是这样。在有些时刻,他的行事其实是非常谨慎的。
  
  我又曾经以为王尧是一个亲切善良的人,可以直率地向他表达自己所思所想。但是,我后来又觉得,他心里并不一定就与我有相同感受,也许他在内心里嘲笑我也说不定。
  
  我不知道是自己太简单,看人太不准;还是王尧太复杂,讨厌被人看清楚,故意地要虚虚实实。
  
  和他相比,Alex反而就好理解了。他至多是不露声色,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流露出来;他不会象王尧那样,表象和本质可以做到完全分裂,心中所想和表面行为可以完全相左。
  
  暑假里那一个月,王尧和我的时间多半都是错开的。那时候我的生活很规律,每天早睡早起;王尧很忙;不知道在忙什么,因为我在实验室也很少看见他。他晚上很晚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我往往已经睡着;在睡梦中,我总是蒙蒙胧胧感觉到门开阖的声音、轻微的脚步声。蒙蒙胧胧地我会半醒来,然后不知道何时再接着沉沉睡去。早晨我走的时候,他多半还在睡觉。所以,尽管住一个宿舍,我们的状态很像“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没有太多的交流。
  
  我的学习生活完全是乏味可陈的。在所里的第一周,我已经开始发现未来的研究生生活会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选择的专业和我之前设想的内容也有很大差别。而且,有八卦的师姐告诉我,我未来的老板是个典型的三不管,他的学生多半都在放羊,聪明点的都各奔明主,投奔到所里其他老板名下去了。我之前的期望太高,我以为读研究生的话,导师和学生之间会有父子一般的亲密的关系,老师会举凡学习和生活都关怀备至。师姐的话让我对后面的三年生活感觉恐慌;我完全不清楚自己具体要做哪个方向。
  
  我想,尽管如此,我也不能消极等待坐以待毙吧。多接触接触各个方面,再看看,也许可以从中发现让我感兴趣的也说不定。所以,那个时候我还是很努力地每天跑实验室、跑图书馆。
  
  但是,这样起早贪黑的日子持续下去,中间总会有些时候,突然对一切感到厌倦。如果是在晚上,黑夜降临,周围安静下来,一个人躺在宿舍里,心里会很烦躁,忧伤和茫然混杂在一起,象秋夜里的风裹杂雨和落叶,孤独和绝望的寂寞沉重地涌入心里。
  
  有时候拿起电话,和老大或者阿may或者ada说话。拿起话筒前,想说的是心中空洞的寂寞和痛苦,但是电话接通后,口中说出的却完全不是心中所想。所说出来的,不过就是那些泛泛言辞,假期过得怎样、去了哪里、最近有什么好电影、所在地的天气、以前的旧同学旧朋友去向、等等等等。完全不是我所想说的、想听的。
  
  其实我自己心里明白,说什么听什么又有什么重要?如果这时候Alex在我身边,那么一切都不会是问题。以前和他在一起,我们不就是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黑暗的石阶上,听虫鸣听风声吗。
  
  这段时间,Alex给我的电话很少。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们没有通过电话,也没有通过邮件。自然,我会解释说,他很忙,我也很忙;忙的时候,时间过得快,半个月并不算什么。我以前没有认真谈过恋爱,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正常。但是我会胡思乱想,完全遏制不住。
  
  Alex离开已经一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多心,我总觉得他离我的生活越来越远。我还觉得,他对我很冷淡,和我曾经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也许他并没有变,他从来就是那样的,不说多余的话;但是我总以为,他在机场说得那么清楚、那么好,那张表白的字条就应该是分界线;他总应该有些变化的。
  
  我以为美国是很OPEN的地方;我听阿Paul和simon描述过那里的情形。很多地方和国内、尤其是北京完全不一样。Alex会不会忍不住寂寞?Ian,或者其他男孩子,会不会去找他?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是正常的年轻男人,我经历过那样的快乐,我实在没有理由苛求Alex。也许这是一段感情关系里没有女性的好处;我们还在父权社会,无论是在同性恋异性恋的意识里,好像都不会有人要求女人一样去要求男人。也许这也是为什么同志关系很难长久的缘故:因为太缺乏约束。因为出轨太过容易。
  
  虽然我爱他,但是我并不会傻到把他当圣人看待。我知道Alex也是普通人。我也知道,他不过比我高一个年级;他并不是早熟到每个方面都象核桃壳一样坚不可破。
  
  我有疑惑;可是无从证实。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笑话里多疑的太太质问丈夫是否在外有私情的片段,其实也不是那么可笑;如果自己经历过那种猜忌和不安的话,会明白那样的心理完全是自然而然、实在没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开学前一周多几天,不记得那天是星期几。也许是周三,也许是周四。因为我模模糊糊记得那天离周末很近。那天我觉得累,在实验室屡屡出错,还弄坏了一台仪器。虽然师姐安慰说那不是我的错,暑假前就该送去检修一次,但是坏在我手里,我的心情糟透了。我收拾了东西,无精打采地回宿舍。回到宿舍,往床上一躺,就开始发呆。脑袋里浮现许许多多混乱碎片,完全脱离正轨的过往那些家庭生活、发现自己是gay的那种负罪感、失败的大学生活、对自己天资愚钝的忿怒、以及缺乏目标和希望的那些不可知的未来。外面天已经黑了,我懒得起来开灯,就任由屋子里黑着。电话铃响的时候,我跳起来,借着从门上房玻璃里投进来的走廊灯光,我拿起话筒。
  
  我以为是Alex的电话。因为王尧出门,从来都是留手机电话的,不会留宿舍的号码。
  
  最意外的,电话是Ian打来的。Ian的声音还是那样,清晰、干净,音色纯正没有杂音。他说话有柔和的节奏,听起来永远是不慌不忙、心情很好的声音。很容易辨认出来。
  
  我不是一个容易记仇的人。不管怎样,我一直是把Ian当小弟弟,就算是不懂事,也是可以原谅的。也许本质上我也是个浅薄的人,我不相信长相象Ian那样漂亮的人会是彻头彻尾的坏。无论他做了什么,我总是心甘情愿想给他开脱,即使他伤害的那个人是我。
  
  要不然就是我愚蠢,要不然就是Ian有特殊的魅力,让人恨不起他。
  
  Ian跟我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缠着问我,我身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就像小孩子,缠着从远处旅行回来的人问新鲜见闻;又像是缠着大人要听故事。我绞尽脑汁,搜罗了几件同学里实验室里发生的八卦讲给他听。Ian听得很开心,在电话那面笑。
  
  我几乎都忘记过去他对我说的,对我做的。
  
  聊了一些时候,我实在没有什么可讲了,我说,我这里很晚了,……
  
  我想说,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
  
  Ian很聪明,他说,哎呀,我忘了我也有事呢。
  
  我说,那要不我们今天到这,下次再聊吧?
  
  Ian说,好啊。
  
  我松了口气,正要说再见的时候,Ian突然象想起什么似的说,
  
  “对了,Alex也在我这里。”
  
  这句话来的太突然,我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我说:“他来M城做什么?”
  
  Ian说:“不清楚耶。好像是来W大开会。”
  
  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我说,“哦。”
  
  Ian说:“他上上周来的,不过明天论坛就结束了。”
  
  Ian说:“Alex瘦了很多啊。我们常在一起吃饭。对了,你要不要看照片?M城的秋景还是很不错的,比北京还漂亮。要不要看?我发给你……”
  
  我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了。”
  
  Ian说:“哎呀,糟了,我要出去了。我约了人,要不该迟到了。”
  
  我说,那好的,再见。
  
  Ian说,不要吃醋哦,我们什么都没干,就吃了饭。byebye。
  
  我以为他说完了,听到他说的bye,我就放下话筒。在放下之前的瞬间,远远地好像听到他在电话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是我的中文名字,不是英文名。然后咔嚓一声,电话切断了。
  
  我放了电话,在黑暗里摸索回去,爬上床接着躺着。心中并不生气,就是觉得又空虚又烦躁。好像自己是一只笨鸟,永远飞不高,被局限在小小一方庭院,眼呆呆地望着鹰枭在高空盘旋。猜疑得到证实,我心中反而比较平静。算了,该来的就会来,该怎样就怎样好了。我甚至安慰自己说,不管怎样,是Ian总好些;总比提心吊胆地忧虑,如果是个鬼子怎么办;一想到白种人的长毛和粗皮肤,我就觉得恶心。而且,和老外在一起,我总觉得不安全。我安慰自己说,Alex和Ian在一起,总算不是最坏的情况。至少Alex不会有事。他们总算是彼此熟悉的。
  
  我就这样,躺在床上毫无意识地想,做了一夜逻辑混乱的梦,有时候夹杂着一些往事片段,比如Alex和我在一起的那些夜晚,水晶灯低低悬挂在雪白天花板上,我身边有他熟悉的味道,香水、汗水和烟草,混杂了他的热度和能量;他的呼吸仿佛就在离我耳边一寸远的地方。我觉得痛苦,不仅仅是心理上的。
  
  
  
  半夜里我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喝水。
  
  下了床,我摸索着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望。月光很好;北京的夏夜没有云,银白色的月光直泻下来,照得楼前空地亮如白昼。有乌鸦或者喜鹊之类的什么鸟在树林里长声呻吟,听起来就像是老人的哭声。
  
  我放下窗帘,回身去拿水。屋子里漆黑一片,椅子被我绊了一下,发出沉重的一声响。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王尧醒了。我听到他翻了个身,用显然是在困意中的浓重鼻音问:“Tim?”
  
  我说:“对不起,我起来喝水……”
  
  王尧呼了口气。我眼前一晃,是他开了床头的台灯。我的眼睛有点刺痛,掉过了头去倒水。
  
  热水瓶是空的。我晃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我拿了杯子,打算去水房接自来水。
  
  王尧坐起来,垂着头揉眼睛。因为是夏天,他光穿了条沙滩裤,光着上身。他打了个哈欠,顺手往什么地方一指:“我包里有瓶水。”
  
  我不清楚他的包放在什么地方,目光搜索了一通,没有找到。
  
  王尧还垂着头犯困。知道我站在那里没动,他叹口长气,又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站起来,在什么地方找到他的书包扔给我。
  
  我找到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准备上床接着睡觉。
  
  王尧伸手说:“给我。渴死了。”
  
  我把水给他。王尧伸手过来接的时候,碰了我一下。或许是我太敏感;我一惊,失手把水摔了。
  
  我愣在那里,退后一步。王尧看了我一眼,好像清醒一点,他没说什么,自己弯腰捡了水。
  
  我爬上床,接着睡觉。我听到王尧喝完水,趿拉着拖鞋出去了一趟,也许是水房冲了把脸,因为时间很短。然后我听到对面的床咯吱一声,他重重地上床也睡了。
  
  一夜里做了很多纷繁复杂的梦。都是一些过往的片段,真真假假,夹杂歇斯底里的一些欲望,无法连贯成章。
  
  早晨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绿色的窗帘透出一点青,我盯着上面**网站的标记发了很久呆。
  
  王尧面向墙,还在睡觉。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因为是夏天,他只穿着条沙滩裤,蜷曲着身体,毯子团成一团,一半在床上、一半拖在地上。恍恍惚惚地,我看到了Alex。他就睡在我对面;如果我没有记错,夏天里,他也总是穿条色彩斑斓的沙滩裤在家里走来走去。
  
  光线晦暗不明;我努力想要分辨出王尧那条沙滩裤印着的图案:是不是海南岛的椰子树;还是毕加索的后现代色板。Alex有一条蓝色短裤,上面印着机器猫小叮当和铜锣烧。我还嘲笑过他。印象里自从我笑话过他那条裤子,他就扔柜子里再也没上过身。
  
  王尧动了一动;他翻了个身。
  
  我起床,觉得头很痛,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我下了床,到桌子上找昨天那瓶水。桌子上没有,我搜索了一遍,看见王尧把它扔在他床上。
  
  我走过去,探身到他床上摸到那瓶水,拿出来。
  
  弯腰的时候,我的脸离他很近;他闭着眼睛,睫毛微微地动,呼吸很轻。我的动作停止在他上方,我有一点寂寞有一点自暴自弃地想,就这样算了吧。我又何必这么舍易求难。
  
  所以,我拿了水,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其实我当时头脑里并没有多少逻辑可言,也许我正在想下一步我要怎样做。我是走开,重新做那个小小心心,普普通通正正常常的小Tim;还是放纵自己一次,做一个讨人厌的人,冒一次险。
  
  我想我的无意识已经给我做了选择。因为我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站在那里没有动。
  
  
  天亮了。八月中旬的阳光,象金黄色一把锋锐的刀,从窗帘的缝隙里直射进来。
  
  我稍微让开身体,让阳光落在王尧的脸上。
  
  他的皮肤比Alex黑,我知道他爱打网球。因为这个缘故,他右胳膊比左胳膊要粗一些。秋日阳光晶莹透亮,他脸颊和肩膀上的皮肤镀着一层金。
  
  王尧醒了;他眨了两下眼睛;然后翻过身。我一只手拿着水,背对阳光瞅着他。
  
  他看着我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害怕;我好像没有什么害怕的了。我曾经很怕某个人;但是除了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再能让我真正害怕。
  
  就算是后来我的老板责备我,我也不过横下心想,大不了我不读了。大不了我不要这毕业证;到哪里混不是混?
  
  就算王尧是个str,那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被他嘲笑,被他鄙视,被他敬而远之。那又怎样?我的人生还那么长,我总要遇到许许多多的人,王尧在将来,不过是我曾经认识的许多人里的一个。他怎么看我,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现在很难过,我很寂寞,我不想一个人度过这一天这一时刻。
  
  也许这是长久以来的爆发。也许不只是因为Ian那个电话。三百个日夜里的孤寂而无望的等待,换取的是这样一个结果,也许我可以用此为自己开脱。也许这不能怪我,先做错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所以,当王尧醒来,转过脸,有点疑惑有点惊讶地看我的眼睛的时候,我没有躲闪他的目光。
  
  金色的阳光里,万千微尘在破旧的窗棂前缓缓飞舞。同样的情境曾经发生在许久前,那时候我还没有经历爱情,心中总是恐慌然而甜蜜幸福。面对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连微笑都需要时刻隐藏。
  
  而今我心下坦然,我大胆望着王尧的眼睛。我再次明白,微笑和快乐是可以没有关联的。因为,心中苦涩,然而我迎着阳光,向他微笑。
  
  
  
  
2008-4-6 14:4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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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38 b,
  
  
  我忍住哭 喜剧总是特别容易的落幕/
  
  我忍住哭 穿上我自己在这城市的戏服/
  
  台上对白 临时只排演到中途/
  
  我的角色 结局上还是没说清楚/
  
  我忍住哭 我不想在舞台上犯下错误/
  
  我忍住哭 是说明自己还是有一些在乎/
  
  那一些 不该犯下却犯下的错误/
  
  
  
  ——《我忍住哭》
  ---------------------------
  
  
  
  
  王尧彻底醒了。
  
  我想,一时之间,他还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那天他也很反常。当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其中原因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他躺起来,看到我手里的水,伸出手来:“给我。”
  
  我把水递给他。我依然站在那里,没有走。王尧很谨慎,他慢慢地从我手中接过水;他碰到我的手,也许不是无意的。然而我没有移开。他是个聪明人。
  
  我们彼此对对方的猜疑都没有错。
  
  他望着我,呼吸陡然粗重。我想,我以为我很坦然,但是,我不是没有紧张的。我一直看着他,强迫自己看着他,不要想其他,也不要看其他,甚至不要眨眼睛也不要停止微笑。我觉得眼睛干涩,笑容僵硬在脸上。
  
  王尧带着一种惊诧,又有点惊喜的,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打开矿泉水;喝水喝得太快,以致于差一点呛掉。他往床里挪挪;我坐在床沿上,背对着他;对面墙壁上,我睡的下铺在墙上贴了一张松岛菜菜子的海报,她的笑容很安闲,然而无法平缓我的紧张。
  
  空气凝固。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以王尧的聪明,他不会不知道我的暗示,他的机会。
  
  他的手放在我肩膀上的时候,我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哆嗦一下。我以为我至少会有点不习惯的,但是看来我对自己的德行估计过高了。
  
  
  
  
  
  当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或者是毯子,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里的时候,我觉得我在哭。并不是王尧的问题;他技巧娴熟,不可能是第一次。屈辱感压倒了空虚感和要发泄的冲动,我不是没有过后悔的。
  
  但是这怪不得任何人。我做过很多错事,这不是最错的一件。我做过许多错误的选择,无论起因是什么,都不关别人的事。都是我自己去决定的,也是我自己亲手做的。我想我也不会去后悔,因为时光不能倒流;即使回复当年情境,我依然会那样去做。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许比一般人的意志力还要差;说我用它来自我辩解也好,说什么都好,那些不一般的人都离我太遥远,不是我可以达到的。所以,我也不会试图去做一个象Alex或者王尧那样的人。
  
  我的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它们分裂成两半,一半欢乐一半疼痛,一半有无法遏制的滚烫的热度,一半却觉得冷,在颤抖和哆嗦。在这种情况下,我甚至还想到了Alex。我想到我们无数次的亲密。那些在记忆里那么遥远,然而王尧,此刻我身边这个人,他的手指和粗重的呼吸,让我感觉到时光在刹那倒流。
  
  王尧试图吻我。然而我整个脸都埋在枕头里;他伸手,想要让我抬起脸来。他的手摸到完全漯湿的枕套,吃了一惊。
  
  他停下来,说,“你……我做的不好?”
  
  我说,“不关你的事。”
  
  这是整个过程里,我们唯一的谈话。
  
  
  
  我并不讨厌王尧。如果单单就上床这件事,他还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从哪方面来说,我们彼此都不能说有什么损失。他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我也得到了我所想要的:发泄的快感,心理上的,也是生理上的。但是也仅限于此。
  
  我们一直没有开灯。外面一定已经大亮;然而宿舍里依旧昏暗一片。我用毯子裹紧身体,蜷缩在床的一边,默默无言。
  
  原来一切都不过如此。黑夜总会过去,太阳照旧升起。我还是我。Alex也还是Alex。他是凡人,我也是。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只能说明我们不比别人更高尚,但是,也不能证明一定比别人更低劣。也许就是这样的。
  
  “每一个人的孤独 只适合自已阅读
  
  怎么描述 过程中的辛苦只有 自己清楚
  
  ……”
  
  我想我错了。尽管我拼命为自己开脱,但是我知道我错了。我全错了。我不管Alex是不是做了错事,我不管Ian说了什么,我不管别人做什么说什么,这些都不是我做错事的借口。也许理智上我可以找出一千条理由,安慰自己这个早晨什么都不算;但是情感上我接受不了。就像许多年来,我可以逻辑清晰地向自己解释我爸爸的所作所为,但是情感上,我对他的隐隐愤怒一直压抑在我心底。
  
  尽管许多年来,我可以逻辑清晰地、一次又一次地用别人的话告诉自己,我能上K大,我能在这里安然地本科毕业、拿一张硕士文凭、最终带着博士身份离开;然而情感上,我无数次为自己的愚钝感到痛苦。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地方,如此压抑地度过我的整个青春。许多人的存在,时刻都在提醒我,自己的失败和无能。
  
  以前有人说,永远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我不会这样。但是我好像一直都在用自己的错误自我惩罚。尽管,理智上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所能够控制的。
  
  也许这是Alex喜欢我的原因,也许这也是王尧喜欢我的地方。我的存在让他们觉得不一样;我和他们环境里接触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样。对于他们而言,这些特征仅仅是一些“不一样”,但是对我而言,我痛恨它们,它们是我真正痛苦的来源。
  
  
  
  我侧着身子,北京的八月是酷暑天气,即使这阴暗的斗室也不例外。我并不觉得冷,然而身体在哆嗦,起鸡皮疙瘩。我哆嗦着看空气里飞扬的粉尘。不知道这一切该如何收场。
  
  
  王尧轻轻抱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亲吻和说话。他说:“你的头发很软。”
  
  因为我从来不用发胶。我心中说。然而此刻我说不出话来。我意识到我的错误,王尧是我直系师兄,我后面至少还有两年要面对他。
  
  “Tim,你觉得怎么样?”王尧问我。
  
  我能觉得怎样?我渴望Alex的怀抱。他的呼吸,他的肌肤,他的黑发他的肩膀。香水混杂了烟草和汗水的他的味道。我无数次在梦中与他相遇,醒来却是一场空,他离开,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无边黑暗和孤寂。
  
  我完全不喜欢王尧。也许Paul会喜欢他,也许Ian会喜欢他,但是绝不会是我。
  
  我恨他,我恨我自己。Alex只是用一张随手撕下来的便签纸,用铅笔写的七个字母:for ever,就轻易把我栓了三百个悬着心的日夜。是他先毁约。为什么我要觉得自己错了?为什么我要觉得内疚,觉得自己不堪,觉得自己的所有行为都在再次证明自己很差劲?
  
  他们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不是他们之间有多大的差异,而只在于我对他们的感觉。在那天早晨,我只是想做一件事;那个时候,如果我是站在实验楼的楼顶,我会跳下去;如果我是在火车站,我会随便买一张票,任凭自己去哪里;如果面前的不是王尧,是paul,或者Ian,或者simon或者其他任何人,我也会向他们微笑,和他们犯错。和王尧不过是一个巧合。我不知道这算是他的运气,还是我的运气。
  
  所以我没有回答。王尧也许觉得我太累了。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躺着。
  
  期间电话铃响过几次;王尧的手机也响过一次。他拿起来看了看,然后直接关了机。电话第几次响起来的时候,他起身去拔了电话线。这点让我有点觉得安慰;至少,王尧不是一个太不识趣的人。他知道要快乐就彻底,要享受就干脆的道理。
  
  
  王尧用肘撑着头,另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有点突然地问,
  
  “昨天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我没反应过来,说:“谁?”
  
  王尧想了一下,说:“哦。他后来没打电话给你?早晨你走了以后,有个男的给你打电话。”
  
  我的心里哆嗦一下,会不会是Alex打来的?
  
  刹那间心头百转。如果这件事是Ian在撒谎。Alex这么久没有音讯,真的是太忙,而不是象Ian说的那样,去了M城,并且经常和他在一起。那么,我就彻头彻底地错了。
  
  王尧说:“他说他晚上还会给你打。你接到没有?”
  
  我心里想,王尧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他总该不会傻到吃醋吧?想想也不可能。
  
  我说:“我晚上接了个电话。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王尧想了想,停止片刻,他说:“Tim,那个人的名字是不是叫Ian?”
  
  我说:“他告诉你的?”我以为Ian在电话里和他聊过了。
  
  王尧说:“不是。我猜的。”
  
  我很吃惊。我转过头,看着他。
  
  王尧轻轻笑一下。
  
  我说:“你为什么笑得这么狡诈?”
  
  王尧说:“你先说,是不是Ian?眼睛很漂亮,皮肤白,北京人。”
  
  我疑惑地看他,“你认识他?”
  
  王尧没有回答。他问我,“你男朋友?”
  
  “不是。”
  
  “最好不是。”王尧说,“世界还真小。”
  
  我问他:“你怎么认识他的?”
  
  王尧用手枕着头,仰面躺着,凝视着破旧的天花板:“朋友的朋友介绍的。”
  
  我问:“什么朋友?”
  
  王尧说:“我一个高中同学,也算是大学同学。计算机系的。”
  
  我心里模模糊糊有个怀疑,我说:“你那个高中同学,是不是一个细高细高、长头发,老穿个粉色开衫的?”
  
  王尧转过脸来,说:“你认识?——就是他。”
  
  我说:“不是很熟。我们本科时候一个楼道。”
  
  王尧说:“哦,我忘了,你们本科是3*楼吧?你们那个楼好多咱这号人。”
  
  我不置可否:“是吗。你怎么知道?我们脸上又没长角。”
  
  王尧微微一笑,半开玩笑说:“别忘了,我是搞学生工作的。”
  
  王尧历数他认识的一些人。但是我多半都不认识。有些听说过,有模糊的印象。最后,王尧说,
  
  “L系有个帅哥,***,和我一级的。”
  
  我心跳得厉害。
  
  王尧说:“我大四那年,保研了没事,还一起打过两场球。你认识他吗?”
  
  我没有回答。
  
  我反问说:“你没有……”
  
  王尧笑笑说:“我倒是想啊。不过没机会。我听朋友说他在追你们楼一个小师弟。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可能认识。”
  
  “不过,”王尧说,“我的工作做得不全面。按理,我应该早就认识你。”
  
  他搂住我的肩膀,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吧?”
  
  我背对着他,没有吭声。
  
  王尧在等我的回答,“嗯?”
  
  我轻轻说:“没可能的。”
  
  王尧问:“为什么?我看,你也不讨厌我;咱们而今又一个所,多方便。以后生活上学习上有什么困难,我都能代表组织上替你解决。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啊?”
  
  这就是王尧的聪明之处。他反应很快,立刻就无声无形地给自己找到台阶下。我被他一本正经的官腔逗笑了,有片刻忘记现实处境。
  
  所以,我也想捉弄他一下。我说:“那我告诉你原因,你不要跳起来。”
  
  王尧说:“我是什么人?哪有这么容易被震撼。说吧。”
  
  我转过身,和他面对面;窗帘缝隙里透进的光线,在我们中间切割出清晰的一道。
  
  我慢吞吞地说,
  
  “因为,第一,我认识你刚才说的×××;”
  
  看到王尧露出惊讶的神情,我接着说,
  
  “第二,我就是,你提到的那个师弟。”
  
2008-4-6 14:4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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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39a,
  
  我总以为自己抵达了港口,
  
  可总是发现自己又被抛回了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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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你提到的那个师弟。”
  
  我盯住王尧,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口。
  
  不管王尧多么沉的住气,他都没有料到K大会小到这个程度。我不知道他是怎样想的,但是很可能,他开始有些许不安。我和他的关系并不是他先前料想的那么简单。也许,他有点惊诧的意外,或许,本来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缺乏天赋,性格内向、无法进行顺利沟通的人,然而背景干净、关系简单。他的身体稍微向后倾,好稍微离我的脸远一点、看清楚我的表情。
  
  然而他从我脸上显然什么也得不到。我并没有骗他;我也没有什么想从他那里得到的。我做这些、我说这些,完全缺乏逻辑,只是为了开心。就像两岁半的小男孩喜欢摔东西,不为什么,并不是有些人说的破坏欲;他摔东西,只不过是为了听到“砰”的一声,然后咧嘴直乐。
  
  过了好一会,王尧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说:“哦。。。”
  
  他说:“……我听说,***毕业去了M大?牛人。据说是我们这届最好的几个offer之一。”
  
  我忘记我们目前的处境,很高兴别人夸Alex。所以我很开心地说:“是的,他很厉害的。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聪明的人。”
  
  王尧凝视着我,没有回答。
  
  他说,“他过去是拿PHD?”
  
  我说,“是的。”
  
  王尧说:“不过,咱们专业要出去不容易。”
  
  我说:“我知道。”
  
  王尧不说什么了。他的意思我也大概能明白。无非就是提醒我不要舍易求难。但是我又何尝期望太多?我从来不是一个太自信的人,一切顺其自然,缘尽而止。倘若真有缘分湮灭那天。我想,又有谁是离开谁就一定活不下去的呢?再重要的人,如果得不到,到老来,也不过在时刻回忆里浮现一个模糊的影子,也不过心里苦一阵也就算了。我自己有自己的人生,可以为另外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可以那样做;如果缘分不允许,那就换条路,自己过自己的。
  
  我这样跟王尧解释。
  
  王尧盯住我;
  
  王尧说:“你是在说服自己吗?完全没有必要。”
  
  他说中了。他看人的经验太丰富。我被他说穿,有一种衣服被扒光的感觉。
  
  王尧看出我的窘态,他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他一直手枕着头,望着天花板。
  
  他突然说:“小Tim,你喜欢谁的书?”
  
  我想了想,说:“我喜欢泰戈尔。”
  
  王尧点点头,说:“我喜欢福柯。我推荐你去看他的书。”
  
  那时候我还没有听说过福柯这个人。
  
  我好奇地问:“他是什么人?”
  
  王尧说:“一个法国人。他有句名言,‘如果与一个男人的性爱让我感觉快乐,我为什么要拒绝它呢?’”
  
  我一下就明白王尧的意思。
  
  我说:“可是世上的事情,不是单单快乐二字可以说的通的。我们总是要考虑到现实里的其他。”
  
  王尧说:“实践上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你一定要明白,一个人的言论和行为并不一定要永远一致;一个人的内心真实想法和言论也不一定要一致。”
  
  我说:“福柯这么说的吗?”
  
  王尧摇头。他说:“这是我说的。”
  
  他说:“福柯有个观点,就是,现代社会和古典社会的区别之一,就在于,在现代社会,人们的知识,或者说,所谓真理,都是被建构出来的。所谓真理,并不是被发现的;而往往是根据各种各样的目的,被发明出来。就比如性别关系。通过这种方式,人们被那些毫无理由的道德自我约束,根本不会去想挣脱,更谈不上反抗。这是一种隐形的权力的控制形式。他把现代社会称为‘society of control’。”
  
  王尧说:“当然,个人力量微不足道;所以,如果我们单个个人要在社会里存活下去,就必须遵守它的大部分规则;就是说,行为上,我们要尽量向社会规则靠拢;即使你知道那规则是错的。但是,心是自由的,我们心里一定要有些坚定的信念。那些信念,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不要说出来,也不要去做。偶尔受不了了,发泄出来;但是最后还是要回到规则里去的。”
  
  我有点感动。突然间,我觉得王尧这个人很好。
  
  我转过脸去,好像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我认真地问他:“你是不是很少说这种真心话?”
  
  王尧耸耸肩,脸上浮现平常的那种笑眯眯的表情。他也转过脸来,微笑说:“这是福柯说的。我只不过转述而已。他的思想很modern,有时候我拿他练脑子。”
  
  我说:“但是你讲他的理论讲得这么明白,可见他必定有触动你的地方。否则怎么引起你这么大关心 ?”
  
  王尧搂住我的肩膀。说:“很简单。因为他是个同性恋。”
  
  他说:“还有个关于他的信息,你要不要听?”
  
  我问:“还有什么?”
  
  王尧说:“他死于艾滋病。”
  
  
  
  王尧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然在笑。我觉得毛骨悚然。
  
  我问:“你……你不会也有吧?”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声音都在抖。
  
  
  
  NND王尧完全可以去考央戏。
  
  
  他的脸上仿佛抽搐了一下,浮现出痛苦神色。
  
  我被吓得心都漏跳半拍。
  
  我说:“你真的……你真的……”
  
  王尧爆发出一阵大笑:“你还真好骗!!!!我要是都有爱滋了,我还辛苦读这个破研究生干嘛!我就收拾铺盖该玩玩该喝喝去了。”
  
  我真的被气坏了。我爬起来顺手就抄起枕头边一本书劈头盖脸地往他身上砸。
  
  王尧也不闪躲,他笑得停不住,嚷嚷说:“反了你反了你!谋杀亲夫了你……”
  
  
  
  
  正闹着,我突然好像听到门口有什么声音。我向王尧示意,他也安静下来。
  
  屋子里死一般静。门口没有异常。我想也许是我疑心。
  
  正要松一口气,我突然听到门口有沓沓的脚步声远去。我和王尧面面相觑。刚才是不是有人在门口一直站着,听到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然后才走的?
  
  我看王尧的表情,他也有和我相同的忧虑。
  
  过了一会儿,王尧安慰我说:“也许是路过的。”
  
  我也希望是这样。但是,我们的直觉不约而同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我的错犯大了。
  
  
  39 b,
  
  
  收拾了一晚上东西,去浴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离停水只有半小时不到。浴室里烟雾蒸腾,只剩寥寥几个人。我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换下衣服开始洗。
  
  过了一会儿,我打了洗发液,正闭着眼睛冲头发,突然感觉身边有点异样。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边若有若无地蹭。我睁不开眼,也没想太多,就往旁边挪挪。
  
  这次我感觉出来了,一定有什么。因为那个东西又蹭过来了。
  
  我擦了一把脸,睁开眼睛,差点没把我吓昏过去。一个男的站在离我不足一肘远的地方看着我自慰。隔着水汽,我也没戴眼镜,慌乱之中我没看清他的脸,但是他的动作哪怕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我澡也不洗了,慌慌张张冲到更衣室套了衣服就跑。
  
  王尧这几天都回来得早。我满头大汗地跑回宿舍,他正在桌上写什么材料。还惊讶:“你洗澡还真快。肥皂泡还在脖子上呢”
  
  我把盆往地方一放,恨恨地:“nnd真倒霉,我在澡堂遇到一变态……”
  
  王尧说:“怎么个变态法?”
  
  我:“丫在澡堂自慰……”
  
  王尧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这么慌张。”
  
  我气得脸通红。他看看我,开玩笑说:“他该不会是对你动手动脚吧?”
  
  我不说话。
  
  王尧认真起来:“什么人这么变态?他真对你动手了?”
  
  我恨恨说:“那变态蹭我……”
  
  王尧停下笔:“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了?”
  
  
  我:“没。幸亏没看见,要不我今天晚上会做噩梦。”
  
  
  说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糟糕,我光顾跑,眼镜落澡堂了。。。”
  
  
  
  我要回澡堂取眼镜。王尧看看表,说:“别去了。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澡堂早关门了。明天再去管理室认领吧。”
  
  
  
  第二天,我去澡堂取眼镜,在管理室问了半天,管理员都说没发现眼镜。我懊恼地回宿舍,心里很气愤,想真倒霉,昨天遇到色魔变态,今天又发现眼镜丢了,不知道什么人这么爱便宜,眼镜偷了有什么用啊?我的眼睛一只正常,一只严重散光,两只眼睛相差将近两百度,我诅咒偷我眼镜的走路摔大交。
  
  晚上王尧回来,问我眼镜找到没有,我说没有。我一想到眼镜那么贵,又要破财了,心里很不爽。
  
  第二天,我去了学校门口的大明眼镜店,查了查镜片价格,稍微好些的都要八百上千,我很受打击。
  
  晚上,在宿舍我什么心思都没有,拿了笔在纸上乱划,想来想去我存折里那两三千块钱怎么应付新学期开学一学期花销。所里活那么重,老板又不发钱,我叹了口气:现在的研究生体制就是典型的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狗急了要跳墙,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不是逼我们拿做学问的时间出去找活儿干麽。
  
  北京的东西就是贵。我郁闷地想。
  
  我开着台灯,还在纸上乱划。王尧回来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了。他这天很沉默,回来把包一扔,就往床上一躺。
  
  我低着头还在划。眼前一晃,一副眼镜扔到我面前本子上。正是我那副眼镜。
  
  我惊喜地问:“哪里找到的??”回头看王尧。
  
  他又退回到床上躺着,鞋子也没脱,看起来很疲倦。
  
  我问:“哪里找到的?”
  
  王尧闭着眼睛。不吭声。
  
  我还想问,王尧突然说:“你他妈别问了行不行”
  
  我被他这么当面斥责,一下涨红了脸,不说话了。回过头趴在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王尧起来的声音,我以为他会向我做个解释或者道歉。但是他直接去架子上取了脸盆,站在门口换拖鞋,换鞋的时候狠狠把球鞋一摔,两只鞋一南一北分道扬镳地躺在地上,他也没管,拿了毛巾就去洗脸了。
  
  我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我不打算管他的事,但是目光所及,看见那一南一北一立一躺两只球鞋在屋子中央,心里总不舒服。——我这个人有点强迫症。看到什么不舒服的东西就想去整理,如果不整理,会一个人不停地想,越想越不舒服。——
  
  所以王尧洗脸完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我弯腰在门口架子旁整理他的鞋。他一愣。
  
  我想他错会意了。他不知道我有这个毛病。
  
  我整理完,没有和他说话,自己出去洗了手,回去接着坐在桌前想事情。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件事,就是我想对Alex说分手。
2008-4-6 14:5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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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40,
  
  那些天的大部分情况完全是一段空白记忆。我不记得王尧和我又做了什么,也许我不应该遗忘得如此彻底;但是据说心理学里对此有一个
  
  很好的解释:我们总是有选择地忘记那些让我们感觉屈辱和痛苦的人与事。
  
  我脑海里如今的片段,只记得灰暗的屋子里那些漂浮飞扬的粉尘;它们纷纷扬扬,在零乱的屋子里盘旋飞舞,让我想起童年时代我读过的
  
  某个童话或者民间故事,故事里说,每颗粉尘都是前世一个人的灵魂。那个故事当年曾经让年幼的Tim心驰神往,因为他认为,有一天倘若
  
  他也死了、也是一粒小小灰尘,在这无边宇宙里永远自在旅行飘荡。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来。我觉得很累,浑身都不舒服。起来以后,我拿了钱,慢慢地走到长途电话室去。
  
  这是我第一次给Alex拨电话。因为国内打国际长途比美国那边打过来贵很多,所以以前都是Alex打过来的。
  
  他寝室没有人。我固执地拿着听筒,听空洞的铃声不停地响。电话断了,我再接着拨。然后再断,再拨。
  
  旁边打电话的人来了又走,只有我一个人,守着一部也许打不通的电话固执地一遍又一遍拨。我在那里站了很久,服务员好奇地朝我看,
  
  说:“同学,打不通吗?”
  
  我向她笑笑,摇摇头。
  
  她好心说:“要不,换个时间段再打?”
  
  错就错在时间。不能再错了。
  
  我再摁重拨,心里说:“最后一次了。”
  
  空洞的铃声响过之后,我再对自己说,“最后一次。”
  
  ……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我不知道我在电话室站了多久。电话室的服务员替班换了一个老太太,她说:“小伙子,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回来
  
  打。”
  
  我瞅瞅她,拿着话筒笑笑摇头。
  
  好心的北京老太太接下来絮絮叨叨地说:“跟女朋友吵架啦?她不接你电话啦?早知道开初就好好哄着嘛……”
  
  我的注意力暂且被她吸引过去,拿着话筒,没有留心里面的声音。
  
  突然一下,就听到电话里有声音。
  
  我等了很久的他的声音。有点疲倦的又有点不耐烦的Alex的声音:
  
  “谁?”
  
  我的心思重新回到电话上。有点措手不及地慌张。我说:“……是我。”
  
  Alex没听出我的声音,“谁?”
  
  我平定一下心情,换了冷淡一点的口气,说:“是我。×××。”我和他之间很少用全名的。这么报告一次名字,我们的距离一下就远了
  
  。
  
  他有点意外地说,“呃……你怎么打电话……”
  
  我说:“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Alex说:“什么事?”
  
  突然之间,我觉得那句话很难出口。尽管这句话我在我心里盘旋很久。每个字,我都在心里排演了许多遍,连语调和停顿,我都计划好了
  
  。
  
  但是,要出口的时候,我意识到计划和实践的差距。
  
  我看看窗口的老太太,她看着电脑屏幕,在吃饭。
  
  Alex仿佛意识到什么,问:“出了什么事?”
  
  我迟疑一下,说:“……没什么……我想,我们分开吧。”
  
  他那边悄无声息。我以为他挂了,说:“……你在吗?”
  
  Alex的反应并没有我想象那么大。他的口气很正常:“你又发什么神经?”
  
  如果是往常,我会为这句话生气。我最恨在我认真说什么提议的时候,被他指斥为“发神经”“无聊”“异想天开”之类。
  
  但是此刻我没有心思在乎这些。我在想如何把我想了许久的理由表达出来。
  
  我说:“我是认真的……我们不要这样下去了。”
  
  Alex直接问:“你这边有新朋友了?”
  
  我想到了王尧。但是王尧什么都不能算。我已经想过了,一开学我搬走,以后我和王尧都不会有什么瓜葛。——至少我这方面不会。
  
  就像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大考前疯狂出去玩一次,回来就能收心认真看书。我就是这样,极度压抑的时候要爆发,发泄过后自己也觉得疲
  
  倦,会自动回到正轨。和王尧在一起的那几天太荒唐,我觉得很厌烦而且疲惫。我希望新学年新开始,包括过去所有的,王尧自然在这其
  
  中,Alex也不会例外。恋爱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两个人并不是有感情就能克服一切的。我并没有考虑过以后会怎样,但是我确定的是
  
  目前此下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我宁可无牵无挂,回复单身生活,回复遇见Alex之前的、sarah之前的生活状态。那样挺好,至少比现在好。
  
  所以我回答说:“不是。我就是不想这样下去了。”
  
  Alex又干脆利落地问:“那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耍着玩?”
  
  事先,对于分手,我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每条理由都言之凿凿,完全当作有效论证的样板。然而,此刻被Alex这么直接了当的质问,
  
  我竟然哑口无言,刹那间完全找不到一个坚强的理由可以支持自己的论点。
  
  难道我就直接说:“我对你没感觉了”,就像网路上的“分手攻略”第一招教授的那样?
  
  我偷偷打量工作台后面的老太太,她正看着电脑,但是我怀疑她一直竖着耳朵在听我说话。
  
  一时之间,我完全说不出这么恶心的台词。
  
  我做事就是这样,总是怕被人说,支支吾吾期期艾艾怎么也说不出口。余光所及,看到桌子前的老太太停止了吃饭,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好像我是什么做了亏心事的人。
  
  我被他的问题和她的目光搞得心慌意乱,好像自己真的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我背过身去,捂住话筒,我意识到这种电话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去电话室这种公共场所打。此刻我是在上演真人版的黄金八点档吗?象动物
  
  园的猴子一样被人看。
  
  我低声对Alex说:“我……我觉得我们没有希望……”
  
  Alex在电话里大声说:“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怒!!!
  
  在电话室无来由耗了半个上午,已经很衰了。这种分手的话,不是应该用很无情、很酷的姿势说出来的吗???此刻,我不得不象做贼一
  
  样压低声音说出来,已经很可笑了,一点力度和说服力都没有。
  
  这个电话室这么小,难道要我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语调大声说八点档的弱智台词:“我觉得我们没有希望!我觉得我们没有可能!我觉得
  
  我们应该分手”吗!难道我天生要给别人当笑柄当猴子的吗?
  
  而且,谁也不知道电话那头是个男人,所以,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是一个差劲的、没担待的男人,在找借口甩女朋友。
  
  Alex还在电话里说:“喂?”
  
  突然间我觉得我完全失败。我说:“算了,没什么了。”
  
  Alex很生气:“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
  
  我泄气地说:“我回去就给你写邮件。一个小时后你开一次信箱吧。电话费很贵,我挂了。”
  
  我付钱的时候,又被老太太逮住训了半天。无非就是劝合不劝分的意思,还被夹棍带枪语重心长地被责备一番,无非就是男人应该多让女
  
  朋友,分手的话不应该随便说、以免伤和气云云。我真想不要那几块钱零钱,直接夺门而逃。
  
2008-4-6 14:5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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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41,
  
  
  
  那天从电话室回宿舍,我给alex写了封信。
  
  短短几百字的信,我删了写,写了删。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写分手信的。但是我当时坐在电脑前,一边写信,脑海里浮想的却是我和他一起所度过的所有时光。这所有时光,有快乐有悲伤,有过困惑有过梦想。然而在事后回想,过去所有,愉快的不愉快的,委屈的甜蜜的,在回忆起来的刹那都成了无法抛弃的幸福。
  
  我爱他。无论他给我带来的是快乐还是伤害,无论他承诺过什么背叛什么,我唯一明白的是这个事实,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所以无论他做过什么、无论他将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他不会指责他错。alex他无论做什么,无论是否能替他找到开脱的理由,我都不会对他说,你错了。
  
  师姐说,这世上唯有那个最可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人、他最可能伤你最深。可是如果一个人没有爱过,即使平安一生又有什么用。有过幸福有过伤害,也许那样的人生才算完满。
  
  我按下发送键的时候,我再一次觉得我错了。然而同我每次犯错时的情形一样,我相信即使时光倒流,我依然会那样做。
  
  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要结束,甚至我自己也不太明白。是我太脆弱,我熬不过去。我没有见过有人熬过去,所以我不相信我自己可以。我不相信自己会是例外。我也不相信alex会是例外。或者,潜意识里,我和他的感情太平静了,平静得只剩余一条电话线。他在地球的那一边,周末和朋友出去爬山和钓鱼,参加生日派对和宴会,假期驱车穿越国境旅行。他给我的照片每一张都面带微笑,他拎着亲手钓到的海蟹得意洋洋地拍下来献宝,他站在大瀑布前和朋友一起做出胜利姿势,他穿着正装在舞会上和衣着暴露奇形怪状的女同学合影。所有一切都在提醒我们的距离,地理的心灵的,过去的和未来的。
  
  我明白他爱我,可是我也很清楚,他不可能为了我在那边守身。也许他当初并没有想那么遥远,也许机场那刻他也是冲动使然。我的痛苦在于,我的理智永远和感受相分离。我不止一次提醒自己,大家都是男人,这种事没有什么,不过是生理需要,可以不涉及感情。
  
  然而一旦真的爱上一个人,……在许多个寒冷夜晚,我想起他在时的温柔长吻和炽热怀抱,我想起他的皮肤和他的手指;回忆我曾经拥有的短暂幸福;我会痛苦得发抖。
  
  我感觉孤独。然而,那些深夜里的寂寞和欲望我无法对任何人说。
  
  我渴望有所改变。无论这改变是好是坏。我只是单纯地希望改变此刻状况。
  
  或者是,我们的感情已经成了一条直线。潜意识里我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引起alex的注意和紧张。
  
  我现在开始明白sarah那时候的心情。我开始明白我妈妈过去所做所为。她们无缘无故的争执和吵闹并不是真的对我对我爸爸有所不满,她们这样做,也许仅仅是为了引起我和我爸爸的注意和紧张。然而她们都选错了对象,所以最终都失败了。sarah只是引起了我的困惑和我毫无意义的小心翼翼,而我妈妈得到的是我爸爸的厌烦和一次又一次背叛,以致于最后拂袖而去彻底地抛开她和我。
  
  
  
  
  
  
  九月开学前那一天的整个下午,我都坐在电脑做这一件事。我写完信,关了电脑,然后开始收拾东西。明天就要开学了,×所的硕士新生这一年很倒霉,宿舍区被分在校外。这样也好,我想,至少可以不那么经常地在校内遇见王尧。
  
  我的行李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因为是保送生,所以本科毕业时大部分东西都打包存在学校了,开学时直接去领了拖回新宿舍就可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站在屋子中央站了一会,然后开始打扫王尧的宿舍。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感激他的,让我在这里住了一个月,而且就将来进所的事情和一些读硕应该注意的问题,他都事无巨细告诉我很多。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这么热心的前辈的。我很运气。
  
  这天王尧回来得很早。他一回来就说:“明天你就走了,咱们出去吃个饭。”
  
  我说“我吃过了”
  
  王尧说“吃夜宵,走走走,我请你”
  
  
  
  那天晚上我们在西门的小饭馆里吃了饭,然后他又拉我去KTV唱歌。我说我五音不全,不会唱歌,王尧很不以为然地说谁会唱?乱吼就是了,不过是发泄发泄。我也搞不懂我们有什么可发泄的,但是我还是和他去了。
  
  我们要了个包厢,一进去,王尧就拿了麦克风开始吼。
  
  王尧唱歌还是挺好听的,至少不走调,音色也挺好。他要了半扎啤酒,期间吼累了就喝,喝完了接着唱。他邀我唱了几次,我都摆手说我真的不行,师兄你唱吧我听着。唱得挺好的。
  
  王尧听我这么一说,兴致更加好,麦克风好像在他手上生了根,一曲一曲唱下去,从邓丽君唱到张学友,从小虎队唱到老狼,从麦当娜唱到杰克逊。唱到后来,我看他满脸通红,显然是半醉了,有点担心说:“……很晚了,别唱了吧?”
  
  王尧唱到兴头,哪里理睬我。
  
  那天晚上,我坐在转角沙发里,呆呆地望着王尧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包厢中央,一只手握酒瓶一只手抓话筒,一曲接一曲吼。他的嗓子有点哑了,有首歌跑了调,但是依然固执地不肯放开话筒。我听得又想笑又不敢笑,猜想他心里也许不快乐。但是我并不打算问他的私事,所以只是劝他不要唱了,我们回去。
  
  我去拉他,王尧已经醉了,死活不肯走,反而拖着我要我唱歌。我说“走吧走吧”
  
  王尧红着眼睛说“你唱一个,我就走”
  
  我愣了一愣。搞不懂他是真醉还是假醉。
  
  我看看地上的空瓶子,心里很后悔。我不知道他今天是来发疯的,否则我不会跟他来。就算来了,我也不会让他喝酒。
  
  王尧满脸通红地瞪着我,冲我吼“唱不唱?”
  
  我摇头,说“我们回去吧?明天开学……”
  
  王尧根本听不见我说什么,他重重地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大声说“你他妈唱不唱?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似的”
  
  我被他狠狠一拍,骨头都散掉一半。我很生气,可是王尧此刻表情和动作让我想起另一个人,当时他也是喝醉了酒,拉着我唱歌,下手完全不知轻重。因为很多原因,我不喜欢王尧。但是,我也从来没有真讨厌过他。每个人的成长都有他不一样的环境和原因,所以每一个人的想法和行为总是不同的。那些想法和行为和我不同,我不会象他那样去做,但是不表示我就会反对他那样去选择。
  
  所以我躲开他的酒气,还是劝他说“我们回去吧”,伸手去拖他。
  
  王尧一把甩开我,死死抱住话筒,象小孩子一样耍赖说“唱一个,不唱我就不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简直要吐了。
  
  任谁处于我那种境地,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在面前抱着一只话筒、完全不知所云地囔囔说“唱一个、不唱我就不走”、就像一个小孩当街打滚、威胁大人说“我要冰淇淋、不买我就不走”,我想谁都受不了的。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立刻去借个DV来,把这百年难遇的景象拍下来刻成盘,以后到所里人手发一份以做纪念或者以待明日王尧酒醒后立刻敲他一笔钱还是怎么的,王尧转过脸来呆着脸说“唱一个吧?就唱一个……”
  
  神差鬼使地,我答应了“……好……就唱一个,一个……”
  
  王尧高兴了,过来给我话筒,差点被线绊了一交。他一边问我“唱哪个?哪个”
  
  一边自顾自地拿着遥控器乱跳。跳到一首歌上,他又自顾自地说“就这首了啊,***,来来来……
  
  ”
  
  我忙走到屏幕前看是什么,是一首英文歌,NO MATTER WHAT(无论如何)。
  
  王尧突然清醒了似的,看了我一眼说“开唱了啊”
  
  我有点慌张,说“嗯”
  
  他摁了play键,等待前面华丽的伴乐过后,开始随着音乐节奏唱:
  
  No matter what they tell us
  No matter what they do
  No matter what they teach us
  What we believe it's true
  
  (无论别人怎么说
  
   无论别人怎么做
  
   无论别人教我们什么
  
   我们相信的都是真的)
  
  No matter what they call us
  However they attack
  No matter where they take us
  We'll find our own way back
  
  (无论别人怎样称呼我们
  
   不管别人怎样攻击
  
   不管别人带我们去哪里
  
   我们都将找到归程 )
  
  。。。。
  
  王尧的嗓子有点哑了,但是底子还在,声调低沉,音色纯。如果说这世上有些人单凭声音就让人觉得性感,大概就是王尧这种人。所以很多人追星是有原因的,唱歌唱得好,可以让人忘却平庸现实。
  
  一开始我慌慌张张没有跟上节奏,王尧转过脸,用眼神和手势示意我跟着节拍。
  
  我找到节奏,和着他一起唱:
  
  I can't deny what I believe
  I can't be what I'm not
  I know our love forever
  I know no matter what
  
  (我无法忘记自己的信仰
  
   我无法背叛自己
  
   我知道爱是永恒 )
  
  我对自己的声音没有信心,悄悄退缩下来,王尧没有发觉,他投入其中,大声唱:
  
  
  If only tears were laughter(ooh)
  If only night was day(ooh)
  If only prayers were answered
  (hear my prayers)
  Then we could hear God say(say)
  
  (只要泪水变成笑容
  
  只要黑夜变白天
  
  只要祈祷有回应
  
  我们就能感应上苍)
  
  No matter what they tell you
  No matter what they do
  No matter what they teach you
  What you believe it's true
  
  And I will keep you safe and strong
  And shelter from the storm
  
  (无论别人对你说什么
  
  无论别人做什么
  
  无论别人教你
  
  你要相信自己的信仰
  
  我将让你安全坚强
  
  为你遮风挡雨)
  
  他发觉我又停下来,转身向我示意跟上,我微笑摇头,眼神告诉他他唱得很好听,我听他唱就好。
  
  王尧没再强求,转身面对屏幕,独自唱下去,
  
  And I will keep you safe and strong
  And shelter from the storm
  No matter where it's barren
  A dream is being born
  
  
  No matter who they follow
  No matter where they leave
  No matter how they judge us
  I'll be everyone you need
  
  No matter if the sun don't shine
  ( the sun don't shine)
  Or if the skies are blue
  (skies are blue)
  No matter what the end is
  My life began with you
  
  I can't deny what I believe
  ( what I believe)
  I can't be what I'm not
  (I know I know )
  I know this love's forever
  That's all that matters now
  No matter what
  
  NO no matter what (no,no matter what)
  No,no matter what
  That's all that matters to me
  
  (我将让你安全坚强
  为你遮风挡雨 。
  
  无论世界多么贫瘠
  梦想终会萌发
  无论别人追随什么
  无论别人指向哪里
  
  无论别人怎样评判我们
  我将成为你需要的人 ……
  
  即使太阳不再照耀
  无论结局如何
  你是我生命的开始。
  
  我无法忘记自己的信仰
  我无法背叛自己……
  
  我始终知道
  我知道爱是永恒
  这才是最关键的
  
  ……)
  
  我不知道这首歌的原唱是什么人,尽管过去听过无数次这首歌;王尧的英文用的应该是英式发音,字词吐得很清晰流畅,停顿和重音都恰到好处。唱低音时,他的声音有一点颤抖。高音时,他的声音有点收不住的刹那失控,也许是因为,毕竟是醉了。
  
  空荡荡的包厢里漆黑一片,只有电视屏幕的蓝白色闪光和画面缓缓变换,借着这点光,依稀看到地面上一片狼藉。王尧对着光背向我站着唱歌,专注而……他沉浸其中,因此深情。有一刻我甚至被他的歌声感动,他的背影在我眼中寂寞孤独,和平日的满不在乎神采飞扬完全不同。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当日自己心情不好,戴着寂寞的眼镜看世界,因此所有人都是寂寞的。
  
  唱完一遍,王尧又倒退回来,还是这首no matter what(无论如何),跟着旋律,他又用中文重新唱了一遍:
  
  无论别人怎么说 ,
  无论别人怎么做,
  无论别人教我们什么
  
  我们相信的都是真的
  
  无论别人怎样称呼我们 ,
  不管别人怎样攻击
  不管别人带我们去哪里
  
  我们都将找到归程 /
  
  
  
  我无法忘记自己的信仰,
  我无法背叛自己 ,
  我知道爱是永恒 /
  
  不管怎样 我都知道
  只要泪水变成笑容 ,
  只要黑夜变白天,
  只要祈祷有回应,
  
  我们就能感应上苍/
  
  无论别人对你说什么
  无论别人做什么
  无论别人教你
  你要相信自己的信仰。
  
  
  我将让你安全坚强
  为你遮风挡雨 /
  
  无论世界多么贫瘠
  
  无论别人追随什么
  无论别人指向哪里
  无论别人怎样评判我们
  我将成为你需要的人/
  
  即使太阳不再照耀
  无论结局如何
  你是我生命的开始 /
  
  
  我无法忘记自己的信仰
  我无法背叛自己
  我始终知道
  我知道爱是永恒 ……
  
  ……
  
  ……
  
  从前听过这首歌那么多次,然而从未仔细留心过歌词本身含义。
  
  毫无疑问这歌不会那么巧是为我们这样人准备的。然而,那时那刻我们心情相同,曾有那么一刻我几乎以为自己会爱上他。曾有那么一刻他以为他已爱上我。
  
  不仅仅因为这一首歌,还因为那一天我们都感觉茫然而痛苦,孤独而寂寞。
  
  爱情里总带着心摇神荡,然而让人恍惚的不一定就是爱情,而有可能不过是错觉。时间没有错,地点没有错,是人错了。
  
  那天晚上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借着夜色和道旁树影,不顾一切地拥抱亲吻。我们没有回宿舍,而是中途拐弯,打车去了轻轨那边的一家酒店。
  
  事后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醉。王尧的酒量我过了很久后才知道,我后来听人说他曾面不改色地一口气灌下半瓶白酒。
  
  在车上的时候王尧依然借醉靠在我的身上,我们坐在后排,他的手不停地往我身上走。那晚上我们两个的所有理智加起来都不会比三食堂肉包子的馅更多,如果不是我还残存一点羞耻感,很可能我们在车上就开始了。到达的时候,我怀疑司机已经看出端倪,我付车钱的时候,明显看到他眼神里的疑惑。也许他根本还在怀疑他看走了眼,以为我是个女孩,是自己看错了。
  
  但是谁还在乎这么多?压抑太久,一切都变得不正常了。
  
  
  
  
  王尧拖我进的是一家商务酒店。他对这一带显然比我熟太多;他一进去就往大厅沙发上一瘫。一路上被冷风吹,我想他的酒应该也醒一点了。
  
  他躺了一会,我看见大厅里有饮水机,问他要不要喝点水。他摇头,掏钱包给我,哑着嗓子低声说,“里面有卡。去前台办手续……”
  
  我从来没有自己办过酒店入住手续,手足无措地说:“……我不知道……”
  
  王尧看起来很疲倦,说“就说一个标间,先一晚上。把卡给前台,人家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然后他报了个密码。
  
  我糊糊涂涂地拿着他的钱包去前台,按照提示办了手续,拿到门卡的时候还象做梦一样。办好手续,我回到沙发那里,王尧说“好了?”我点头。
  
  我们找到自己的房间,我以为王尧立刻动手,象在车上那样。但是他好像冷静下来,只说了句“我去洗澡”就进去了。我在外面坐在沙发里开电视,不知道为什么心慌意乱。
  
  真的很奇怪,我和他不是第一次,没有理由这样紧张。电视里在演什么,完全不知道。
  
  我就坐在那里发呆,用残存的理智给自己找借口。我的心里混乱一片,紧张和期待,恐惧和欲望,
  
  混杂在一起。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王尧以前告诉过我的,米歇尔福柯说,如果与一个男人的性爱让我快乐,我为什么要拒绝它?
  
  如果我与一个男人的性爱让我快乐,我为什么要拒绝它?
  
  我对自己说。我没有什么更多可以失去的。既然可以得到快乐,我为什么不做?
  
  
  
  
  王尧洗完澡出来,在冰箱里找了瓶水喝。看样子已经完全清醒了。我进浴室,正要关门,王尧说“等等,我头发还没干”
  
  他指指浴室镜子旁固定的吹风机。我说“那你先用吧”,要出去。
  
  王尧微微一笑,说“你洗你的”,他朝浴室另一侧的浴缸和花洒示意,“我不妨碍你”。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羞得脖子都红了,骂了声“变态”,拿水池上的浴液瓶打他。
  
  王尧说:“反正有帘子,你拉上就好了,我吹完头发就出去”
  
  我闻闻自己身上被他蹭了一路的酒味,警告说:“那你说的,弄完头发就出去”
  
  王尧在吹头发,吹风机声音大,估计他什么都没听见,不过他大概猜出我说什么,笑眯眯点头。
  
  说话的时候我无意间看见他的浴巾下摆,又羞又愤,我说“算了,还是你先用。用完了我再洗好了”
  
  我前脚出来,王尧后脚也跟出来,摆手说好吧好吧,小爷我服你了,你去洗吧。记得把门关好,小心色狼偷袭。
  
  他说后半句的时候,还冲我做了个鬼脸。
  
  
  
  
  那天晚上一切都很好。我心甘情愿和他HAVE SEX。过程里王尧想开灯,被我阻止了。他以为我是害羞,只有我自己心中清楚,我与他相拥时想的是另外一个人。我想象得如此真切,几乎连我自己都欺骗住,以为此刻与我肌肤相接的这人是他,跨越了海洋和黑夜。Alex此刻与我拥抱,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甚至可以闻到他渡海而来身上遗留的海风咸味。无论他是否厌倦,我都想不顾一切抓住他再也不放手。哪怕是要我做一个自私的人,求他放弃那边的所有回来这里,求他放弃那边美好前程回来这里,求他回来,做一个和我一样的普通人,做一个普通人,做一个这城市里千千万万卑微渺小如蚂蚁的普通人。如果可以,我也愿意放弃我所有的,不要读研不要读博不要学位什么都不要,我也可以找一份工作,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一起生活,只要我们可以朝朝暮暮都能看到彼此触摸对方,不要剩了我一人在黑暗里,日复一日地独自咀嚼思念和寂寞。
  
  
  那天晚上无论是我还是王尧都很好。在黑暗里我把王尧当作他,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去尽力让他觉得舒服。我甚至后悔,alex没有走的时候,为什么我不对他更好一些。
  
  王尧不明所以然,对我所做的几乎受宠若惊。第二天上午我们在疲倦中醒来,王尧对我开玩笑说要我打他一下,看看他是不是在做梦。
  
  我的手又酸又痛,脚踩棉花地爬起来,从他肚子上直直踩过去下了床。王尧惨叫一声,苦笑说:“知道了。我没有做梦。”
  
  我在浴室里冲脸,看到水池上拆开的付费项目,说“呆会付帐的时候你就知道没有做梦了。”
  
  我洗完脸,王尧还在床上躺着。我拿他的手表看看,已经十点多了。我说:“你还不起来?”
  
  王尧卷在被子里,疲倦地说“头很痛。”
  
  我说“今天开学,我要回学校。”
  
  王尧“开学有什么着急的?又不是本科生。”
  
  我说“还要办宿舍手续饭卡什么的”
  
  王尧“我打个电话让负责的哥们留心一下就行了,下午回去也行”
  
  我说“过十二点这里可就要多花几百块了吧?”
  
  王尧“你操这么多心干吗!又不是你花钱”
  
  我说“我只是不想花冤枉钱……”
  
  王尧哼了一声说,“这张卡里有的是钱”
  
  “能有多少?”
  
  王尧看我一眼,“一二十万吧。”
  
  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我还没有见过有这么多钱的卡呢。我自己的卡是从来没有超过5k的时候的。一二十万,要换成钞票,那该是多么大的一摞啊……
  
  我愣愣地问,“为什么你有这么多钱?”平时完全看不出来。
  
  王尧说“不是我的钱。这是公款”
  
  我说“什么公款?所里的?”
  
  王尧“跟所里没关系。外面活动拉的赞助”
  
  我向来对社会活动没有了解,而且追着人问钱的来源终归是不好的事情,所以我也没有接着问下去。只是心里有点惴惴不安,王尧这么拿着“公款”自己花,没有关系的吗?
  
2008-4-6 14:5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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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那天我们到下午才回学校。回去以后我去报道,缴住宿费,领学生证,跑上跑下办各种卡。王尧帮我把行李运到我的新宿舍。
  
  K大的学生待遇向来都是低于北京市高校平均水平,跟监狱更没得比(我听说本市某监狱的犯人都是住两人间,在k大这可是博士生待遇)。四人间的硕士生宿舍几乎比本科生宿舍还小。我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除了我下铺张平是外校考来的,其他两个和我都是本校的直研。我对铺Eric是个中等个的男生,瘦瘦的,打扮像个时髦的中学生。我第一眼见他的时候,他就站在宿舍中央,拿一片小镜子梳头发,柜子和箱子都大开着,衣服多得吓人。
  
  他的下铺cain矮矮的,有点胖。脸蛋却很清秀,戴一副无框眼镜,光看上半身的话,完全可以去做CCTV的男主播。屋子里乱成一团,他却心定神闲地躺在被子里看书。Eric收拾衣服的时候,把他那堆多得几乎要溢出来的T恤衬衫裤子帽子毛巾一股脑地往cain被子上扔,几乎都快把cain淹没了,我很佩服cain,他整个人埋在一堆内衣毛巾毛绒玩具(没错,男生宿舍也有人喜欢 毛绒玩具。。。)里,就露出个脑袋专心致志看书,顶多就是翻个身。
  
  Eric看起来很活泼。我们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就常常自告奋勇地来帮我们,或者指点我们工具在哪里。后来王尧拿了盆要去水房接水,回来擦擦书架和桌子。
  
  我的书桌在靠门口的位置,站在桌子上安网线的时候,我听到屋外有人和王尧说话,不知道是谁,但是王尧进来的时候黑着一张脸,非常愤怒。他站在下面,看我安完网线,说:“我走了。我还有事。”
  
  我迟疑说:“……你帮我忙了这半天,我请你吃饭。”
  
  王尧冷冷淡淡说了句:“再说吧。”拿了包就走了。我还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出去打了趟水怎么回来就不对劲。
  
  晚上的时候,其他三人各自在书桌上上网。我没有电脑,所以拿了本书躺床上看,但是心里很惦记给alex写的信。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有没有回。不知道他收到那封信会怎样想。
  
  正在床上胡思乱想,突然就听见隔壁宿舍电话响。然后咚咚有人敲门,一个男生迟疑地问:“请问……你们屋有没有个叫***的?”
  
  我坐起来,说:“我就是。”
  
  他说:“有电话找你,打到我们屋来了。”
  
  
  
  
  我跑到隔壁屋接电话。猝然听到电话里alex的声音,我的心跳立刻加速。
  
  看到宿舍里其他人各自在忙各自的,我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找到电话的?”
  
  alex的声音在电话里闷闷的:“问的。”
  
  我也不问他是怎么问到的了,把自己宿舍的电话号码告诉他。然后迟疑一下,问:“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alex说:“收到了。”
  
  我有点紧张地说:“……那就好……”
  
  alex的声音非常平静:“为什么要分手?”
  
  我:“信里我都写了。”
  
  alex突然破口大骂:“去你妈的信。你他妈少跟我来这套。我要你亲口说,你他妈说分手是怎么回事。耍我??”
  
  我被他骂,竟然一点都不愤怒,反而鼻子有点酸酸的。
  
  我把电话拖到门口,站在走廊墙角里,低低说:“alex……我们分了吧。这样下去没有结果的。这样吊着谁也不好过。”
  
  alex:“你他妈这边有人了?交新朋友了?”
  
  我:“没有。我没有……”
  
  alex的声音稍微平静一点:“那你他妈说分手什么意思?”
  
  我突然有点激动,有点伤心,许多个日子压抑了的愤怒和痛苦一下爆发出来。
  
  我有点口不择言,我发泄说:“你,你从来没有想过我在这里有多难熬。我想你,我想你,我受不了。我受够了。我们不可能的,为什么不放开给你自己也给我一个机会?就因为你,我不可以去参加聚会,也不可以见网友,你在这边有的是人可以消遣,可是我就要在这边干耗。……”
  
  我的声音忍不住变大,最后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说:“……我很想你。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
  
  我转身,面对墙壁,紧紧攥着话筒,泪流满面地不停重复三个字“我想你”,完全忘记这个电话的本来目的是要分手。
  
  alex在电话那边沉默良久,他轻轻说:“我也想你。我很想你。”
  
  alex说:“不管你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要你知道,如果我要一个共度一生的人,那个人就是你。不是别人。”
  
  alex说:“你明白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要记得这点: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alex说:“tim,你是喜欢我的吧?你是不是想和我在一起?”
  
  我的嗓子堵住了,声音又粗糙又颤抖:“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一直以来都是,从来没有变过。”
  
  alex突然问:“你在宿舍里接电话吗?”
  
  我看看空荡荡的走廊,说:“不是。我在走廊里接的。”
  
  alex说:“好。“
  
  alex说:“**,”他喊我的中文名。
  
  “嗯。。。”
  
  alex:“我想抱抱你。”
  
  “……我也是。”
  
  “相信我,只要你爱我,我们就一定能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别人的话你不要在乎。”
  
  “嗯。。。”
  
  “自信一点。等着我。圣诞节,圣诞节我就回来。”alex突然说。
  
  突如其来的狂喜铺天盖地而来,我惊喜说:“真的?”
  
  alex说:“真的。”
  
  他的上一个圣诞节是留在学校过的,我以为这个圣诞节他要去法国和家人团聚。
  
  我有点不敢相信地说:“真的回来?没有骗我?”
  
  alex说:“真的回来。我很想你。”
  
  说到高兴的话题,我开始把先前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完全忘记一刻钟以前我还坚定地要分手。我们开始无聊地毫无技术含量的对话:
  
  alex:“欢迎不欢迎我回来?”
  
  我对着话筒鸡啄米地点头:“你这次回来我要把你绑住,哪都不让你去。”
  
  alex:“我也想把你绑住了……绑在床上好吧……”
  
  我在电话这边脸红:“你,变态……”
  
  alex在话筒那边轻轻笑:“tim,我想死你了……”在那个想字上他加重语气,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不由自主想起以前我们俩的癫狂时光。脸又红了。
  
  alex突然说:“不分手了吧?”
  
  我才意识到这个电话的本来主题,我红着脸,老实说:“不了。”
  
  alex:“那就好。以后别轻易说什么分手不分手的话,很伤感情。你在这边乖乖地,该干吗干吗,就仨月我就回来了。”
  
  
  
  我挂了电话,傻笑着把电话机送回隔壁寝室,心情无比愉快地回自己寝室,爬上床。什么书都看不下去了,我躺在光板床上,望着天花板傻乎乎地乐,嘴巴怎么都合不拢。自己觉得自己很傻,拼命掐自己的脸,可是就是无法控制笑容。
  
  虽然三个月并不是很短的时间,差不多就是研究生的第一个学期的长度,但是不管怎样,生活又有了期待。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alex和我又回复了当初刚刚开始在一起的日子。每隔三四天我们都通一次电话,窄窄的电话线几乎承受不了那么多的柔情。爱就像蜜糖一样粘稠地流淌在长长的电话线里,横跨了半个地球。
  
  为了防止舍友的疑心,宿舍的电话基本都是我接(电话机本来也离我的座位最近)。接电话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把电话拖到走廊里,总是蹲在窗户底下的角落里低声讲电话和甜蜜微笑。cain看我每次接完电话都带着压抑不住的笑容回宿舍,又嫉又妒,他以为我交了一个女朋友,正在热恋期,所以才每次都如此甜蜜。他给我取了个肉麻无比的外号,叫“纯情少男”。
  
  每次电话铃一响,他就故意大声喊:“纯情,你的电话~”
  
  如果外面有人找,他也大声喊:“纯情,有人找~”
  
  我对这个外号实在是哭笑不得,每次他在走廊里这么大声喊,我简直想钻地洞。
  
  有一次cain在上BBS,正在上,他突然大声喊:“靠,‘纯情’,快来看,你上十大了”
  
  我吓了一跳,凑过去看,才知道他吓我。那个帖子不记得是讲什么的,大概就是恋爱问题之类的烦恼,cain指给我看的帖子是下面几楼的一个回帖,回帖里说,他们楼道里有个哥们,经常看见他蹲在窗户底下小声讲电话,满脸都是犯贱的笑容,知道什么是境界吗?这就是啊!bla bla bla
  
  cain说:“这不就是讲你的麽?”然后他指着ip说:“他妈的,真是咱楼的。”
  
  有一次,alex打电话来,那时候我凑巧在水房里洗衣服,电话是cain接的,他站在走廊里大声喊:“‘纯情’,电话”
  
  我满手泡沫地跑去接电话。一听到是alex的声音,立刻就把电话拖到我的老位置开始讲。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脸上又浮现出“犯贱的笑容”。讲完电话,我回宿舍放电话机,才发现cain和eric都怪怪地看着我。
  
  cain平时都嬉皮笑脸,但是严肃起来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神非常让人害怕。并不是他凶,而是他盯着人看的时候会很专注,一眼都不眨地盯着你看,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人心慌。eric看我的眼神也很复杂,但是和cain又不一样。
  
  我放了电话机,问:“怎么了?”
  
  cain说:“找你的是个男的。”
  
  我还没有意识到他的意思,点头说:“是啊。我本科同学。”
  
  cain看看手表,说:“你们讲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话。”
  
  我道歉说:“对不起……你是不是等电话用?为什么不和我说,我们也没什么重要事的”
  
  cain:“不不不,我不用电话。”
  
  cain:“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
  
  我顺口说:“我没有女朋友呀。”刚说完,我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我看看cain,他古怪地看我。我又看eric,他看我的眼神也不对。我的心里一沉。能进K大的人,不会是傻瓜。
  
  但是cain和eric没有再说什么。cain和eric都是很好的人,在后来三年里,他们对我一直都很好。他们都给了我台阶下,不想我难堪。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eric他也是gay;关于eric,这又可以写出单独的一个帖子,因为eric后来喜欢的人就是同屋的cain。但是cain是个不折不扣的直人,他一直到研究生三年级才谈第一个女友,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女人,而是因为他比较挑剔而已。但是cain虽然是100%的直人,他对eric和我都从来没有过异样态度。他对我们如此坦然,以至于他甚至会大大咧咧地跟eric调情,接受eric半真半假的玩笑和挑逗,或者大大咧咧地拿eric开涮,开我们的玩笑。但是当我下铺张平对eric和我出言不逊时,cain虽然是直人,却坚定地站在我们一边,支持和安慰eric和我。
  
  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尽管很早起eric就知道他和cain之间不可能,尽管、虽然cain只喜欢女人,但是他却出于种种原因并没有公然拒绝过eric的挑逗、以至于这种暧昧状态一直延续到三年之后大家毕业,尽管eric后来换了一任又一任男友,他依然对cain念念不忘。
  
  毕业后cain和女友都留在北京工作,感情稳定,结婚只是早晚的事;eric去了英国工作。有一次夜里我和他在msn上遇到,聊起过去学校的事,eric很落寞地说,其实他还是很喜欢cain。
  
  我说不要想了,cain是不可能的。
  
  eric说他知道,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会想cain。然后他说此刻他心里很难过,问我为什么人生这么痛苦,总是要安排一些得不到的人来到身边。
  
  我也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我只能说我幸运,遇到了alex……我们这种人就好像城市里行走的异类,在没有光的夜晚畏畏缩缩地出来活动,然后相互试探、相互警惕找寻伙伴。这么大的世界,一个gay遇到另一个gay已经不容易,要遇上彼此相爱、融而为一的可能性就更加地少。我想我和alex是幸运的,因为我们有相近的道德观和知识背景,有基本一致的生活理念,我们爱对方甚过爱自己,愿意为了对方牺牲自己的许多东西。人生好像就是这样的,要得到什么,就多少要失去一些什么。
  
  若是真的爱一个人,那么总是希望能够尽自己的力去让对方快乐。即使知道这种做法可能伤害到自己。cain和女朋友去欧洲玩的时候,eric为此专门请了一周长假,包吃包住包陪,给他们制定最方便的出行路线,最省钱的住宿方案,最地道的就餐地点,就差多买张机票亲自护航送cain夫妇回北京。
  
  这是后话。那个时候eric以他的直觉已经嗅到我是gay、并且有一个在外念书的男朋友;cain则只是怀疑。而cain之所以如此敏锐地怀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cain读本科时宿舍就有一个gay。
  
  
  
  
  开学头两周都很忙,选课上课连做实验,我们宿舍离学校有几十分钟的路,每天早晨要坐挤得要命的校园公车去学校。王尧住校内,平时也很少来实验室,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没有联系。
  
  
  一个月后的一天,王尧突然来找我,让我跟他去一趟宿舍。
  
  我去了他宿舍,他给我一份材料,是暑假里去美国S大学的交流生申请表。这个交流生计划那一年收两名学生,由王尧一个朋友的导师负责,名义上是在全国范围里接收申请人;但是实际上,这种计划一般不会广而告之,信息都是在小圈子内流传,知道的人不会太多,所以只要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去申请,可能性都会比较大。王尧说因为有一个名额已经内定了留给所里一个教授的儿子,还有另外一个名额可以争取。
  
  我迟疑说,我只不过是硕士新生,之前什么研究成果都没有,这么申请恐怕希望不大。
  
  王尧鼓励我说,没有关系,其实这种短期交流统共才暑假的两个月,对方也不会真的指望你短时期里在那边学到什么。学习计划和研究重点比较重要,因为要投对方的胃口,这个他会帮我搞定。另外就是推荐信,他也可以请朋友帮忙,让他导师写。因为这项目本来就是他老板负责,他本人在那里的影响力也很大,推荐信要到手就基本没问题了。
  
  我还在犹豫。王尧说,你就放心好了,名义上是说在全国竞争,但是有几个人会比他和他朋友更了解对方的课题倾向,又有几个人会这么容易搞到教授的推荐信?试试吧,很好的机会,有海外交流经验,对你将来很有用处的。哪怕是拿奖学金出国玩儿一趟也是好的嘛。
  
  我拿了推荐表和申请表,心中对王尧非常感激。王尧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这个学期要开党课,在K大入党手续比一般高校繁难很多,要入党的话这学期要好好表现,先去报名党课培训,然后写入党申请,等等,让我留心一下系理通知。
  
  我们谈这些事情,谈得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王尧请我出去吃饭,吃完饭,我们沿着街道回学校。路过学校附近的酒店,王尧试探着问我,这么晚了,要不不要回宿舍了,留下来吧?
  
  我明白王尧的意思。但是现在和以前不同,现在我对alex对未来又有了期待。和王尧在一起的时光我权当自己做过一场荒唐梦,我不想再错下去。即使我欠了王尧很大人情。
  
  所以我拒绝了。我低头说,还是回宿舍的好。
  
  我对王尧说,我有一个男朋友,他在国外念书。我很爱他。
  
  王尧很吃惊我会如此坦然地告诉他,我爱某个人。我用的是”爱“字,而不是用更含蓄一些的”喜欢“来代替。
  
  王尧问:是不是***?
  
  我说是的。
  
  王尧说:他在美国要呆至少五年,现在才过了一年。
  
  我纠正他说:是“已经”过了一年。
  
  王尧说:你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小tim并不是我想打击你,但是这真是不可能的……
  
  我说:我以前也这么想。但是alex说要我相信他,要我等他,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王尧不以为然说:这种话谁不会说。。。
  
  我说,我不相信自己,可是我相信他。
  
  王尧不再说什么了。在西南门我们分了手,我坐校车回住宿区。他回学校。
  
  那天他坚持送我到车站,我上了车,站在车厢末尾,透过灰蒙蒙的玻璃,看到王尧还站在车站的大树下,沿途而过的汽车尾灯打得他的脸忽明忽暗,车行驶太快,我来不及看清楚他脸上表情。突然间我对王尧有点内疚。
  
  
  
2008-4-6 14:5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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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43,a
  
  
  
  
  
  我总是觉得,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疼痛总是多于快乐。
  
  我爱他的时候,心里什么都想不到。我一心只想他快乐。这是我人生里第一次的爱情,所以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我对他的爱是这样深、又是这样地不知所措:就好像在冬天里他带着风雪扑面而来,我希望自己能给他温暖,所以把自己的心脏完全松懈开来想要包围他。可是我却忘记了,此刻他满身雪花和微小冰块,我的心脏不过是一团血肉,失去了胸腔的保护,它就太过脆弱太过柔软。所以它被冻伤了。
  
  这颗心想要温暖他,结果却把一切都弄糟了。
  
  这颗愚蠢的心脏在他的手心里微微跳动,沮丧地问,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像个傻瓜?
  
  他微笑说,对。你是一个傻瓜。
  
  可是一个真心的傻瓜抵过一百个假心的聪明人。
  
  他令它觉得安心,因此它想与他相依偎;
  
  它令他感觉孤单,因此他想拥抱它。
  ___________
  
  读研的第一个学期,是他走后一年我所经历最快乐的时光。我快乐,因为我看到了希望。我快乐,因为他说,要我相信他,只要我爱他,只要我们相爱,我们一定能够在一起。我觉得这是他给我的承诺。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我说的话。即使我曾经疑惑过,我也会立刻为他开脱。我知道很多人也许会不理解,为什么我不能和王尧在一起,为什么我一定要舍易求难。
  
  并不是因为王尧不够帅也不够优秀,而是因为王尧给我的感觉和Alex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Alex给我安心的感觉,我见到他就会选择相信他,无论他说什么做过什么,在我遭受挫折的时候,我直觉想要去见的人只有Alex。那种依赖感毫无来由,完全不可以用逻辑解释。即使我明明知道他对解决我的困难毫无实质性帮助,我还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在他身边。我们的手彼此相握的时候,我有站在悬崖的感觉,我觉得我可以有勇气面对所有人,面对整个世界。
  
  我觉得,只要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我甚至不会畏惧落入黑暗的万丈深渊。
  
  Alex给我的就是这样的感觉。有他在我身边,我不会害怕任何事情。我唯一害怕的,就是,我们的手不能紧紧相握。
  
  但是王尧给不了我这样感觉。尽管在现实里,因为专业等一些特殊原因,他可以给我最多的实质性的帮助,事实上,他也确实给了,但是,感情上我永远无法对他有亲近的感觉。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复杂,连我自己都解释不了。
  
  
  
  读研的第一个学期我很快乐。非常快乐。我觉得自己象一个运行规律的发条钟,每天很有节奏地顺利运行,起床,吃饭,上课,上图书馆,去实验室,上自习,恋爱,睡觉。
  
  我感觉我不是一个人。Alex和我远隔重洋,然而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他也会想念我,就像我时时思念他一样。他并没有忘记我,也并没有打算忘记我。
  
  我虽然孤单,可是我不寂寞。我感觉很幸福。过了十一,我就开始在心里倒计时他回来的日子。不知道他是瘦了还是胖了,照片上是看不出来的。电话里他坦率很多,但是不知道见了面会不会还是那么不可捉摸。不知道他回来可以呆多久……不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来让他快乐……
  
  日子就在忙忙碌碌的上课实验里迅速过去。
  
  十一王尧和同学去天津玩,来问我去不去。
  
  我已经计划好了圣诞节那两周要全部陪Alex,所以我就得把整个学期的任务都提前完成才行。十一的九天很宝贵,所以我拒绝了。王尧说了好些次试图说动我,甚至利诱说这次出去玩旅费和酒店住宿费用他都有办法给我报销。但是我这次很坚决,一个是因为时间,还是一个原因就是,我不想再和他有太多私下相处的时间了。于是,十一里王尧去天津玩了一趟,又去了青岛。
  
  过了十一,按照王尧的建议,我去报了党课培训,此后每周还要用一个半天去洗洗脑。王尧除了是学生会某部的头头,还是所里党支部的负责人。这个关系让同屋的Eric和张平羡慕不已。至于cain,他是从来没打算入党的,他的理由是“我爷爷起就是**党(某著名民主党派)代表,我要是入共产党,会被我爸打断腿”。
  
  我们那一级所里的入党积极分子有二三十个,但是最后的名额一级一级分配下来,不会超三个;其中还要留出至少一个名额给女生。因此说起来竞争还是蛮激烈的。
  
  如果不是王尧怂恿和鼓励,我也许根本就不会去想到入党。因为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我擅长的事,要我写个入党申请都为难了好几天呢。但是王尧告诉我入党的诸多好处,比如说将来找工作,如果要考公务员或者进国企的话,党员身份是非常极其有用的。我迟疑说,但是竞争那么激烈,我觉得我没有多大希望。王尧就鼓励说,有他呢,到时候他会徇一徇私,利用手中职权鼎力推荐。你就放心去上课吧。
  
  日子过得很快。十月很快过去了。十一月里,北京的天气开始转凉。校园的银杏树开始变成漂亮的黄色。整个月,我和王尧似乎都很忙,忙到没怎么交谈过。
  
  其实我们平时还是经常在校园里遇到的。有时候是在实验楼里,有时候是在党课讨论会上。但是他好像对我冷淡很多,比如在实验楼遇到,也就是点个头就过去了。他不会主动寒暄,而我又是从来都不会主动搭讪的人,所以虽然心中奇怪,但是也就这样过去了。
  
  十一月底的时候,我把那份交流项目的申请表连带王尧提示我做的拟定课题和研究计划做好了,因为表格上说明的截至日期是十二月底,算一算这个时候交表邮寄过去就差不多正赶上了。那天我下了课,傍晚回宿舍就给王尧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我把表格送过去请他帮我看看,然后请他帮我要一份推荐信。
  
  王尧接到电话,沉默半天,说,剩余那个名额已经有人选了。不用再去要推荐信了。
  
  我很意外,也有点沮丧。这个机会我本来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如果不是王尧鼓励,我甚至都不会去考虑这种不自量力的事情。但是既然他事先已经告诉我机会很大,所以我真的花了很大功夫在准备材料上面,尤其是想到如果暑假可以过去,那么也许我还能去Alex那里看他。现在他这么说,我觉得挺失望,有点被欺骗的感觉。而且王尧的口气那么冷淡,我觉得自尊有点受打击。
  
  我问王尧,为什么我一点希望都没有?难道剩余那个名额也是内定的吗?
  
  王尧迟疑了一下,说,不是。
  
  我问,那如果我可以问到推荐信,为什么我就一定没有希望呢?
  
  王尧又迟疑了,最后说,*教授太忙,因为是两个名额,所以他统共只肯写两封推荐信。其他人如果要申请,就只能去找本人导师写。
  
  我心里明白,这个项目是*教授负责,他和S大学那边实验室关系很好,因此即使我找我导师写了信,也没有太大用处。
  
  我还是不明白,问王尧,但是你以前说过,你会去请*老师写推荐信的。他很喜欢你,也会给你老板面子。
  
  王尧说,小tim,这次就算了。这种机会学校很多的。这也不是说什么非去不可的机会。
  
  我的犟脾气上来,固执地说,我不是因为这个机会非要不可。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不清不楚的,我心里不舒服。
  
  而且我一想到计划好的暑假可以去美国见Alex完全泡汤,白高兴一场,心里就非常郁闷。
  
  从我打电话问他这件事起,王尧的心情就很坏。我追问的口气又非常不好,所以他的态度也很恶劣:推荐信我确实问到了。不过不是给你的。
  
  我很生气。
  
  尽管王尧在我心中和Alex不一样,但是不管怎样,我和他之间发生过那么多事。我并不是想拿那些事情去要挟他,我只是以为我在他心中多少有一些地位的,和别人或许不一样。而且,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不守信用。如果他一开始就不打算帮我,那么,他为什么要给我承诺?他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我问他:为什么?那个人是谁?
  
  王尧说:和你没关系。这件事你别再想了。
  
  我一怒之下,再见都没有说,完全不顾礼貌地砰一下就挂了电话。
  
  
  
  
  过了几天,我在所里遇到*教授的博士生,就是王尧提过的那个负责交流项目的师兄,我迟疑一下,然后去问这次交流计划是不是名额已经满了。
  
  他好像认识我,惊异地看我半天,然后回答说差不多吧。因为他老板已经写过两封推荐信了。这两封推荐信应该是最有效的。
  
  我哦了一声,也许是失望神色被他看见了。师兄说,“你是***,王尧上次跟我提过的,他在我这里拿了份表格说要给你。我还以为他会帮你要推荐信呢。”
  
  我尴尬地笑笑。问:“那今年的名额都是我们这级的吗?”
  
  师兄说:“是啊。一个是***,还有一个是**。”
  
  前面那个人我知道,王尧也说过的,是本系老师的儿子;另外那个人,就是王尧要来推荐信的,我觉得名字很耳熟,模模糊糊想起来是哪个人,但是因为不是一个专业,平时并没有交集,算不上认识。但是我们同一个实验楼层,宿舍在同楼道,而且他好像还跟我一起上党课来着,所以一说起来我也就知道是他。
  
  一开始我以小人之心度量,怀疑王尧和他有什么关系。但是又觉得不大可能。那个人相貌身材都普通,脸上都是青春痘过后的痕迹,王尧是个对外表很重视的人,在对伴侣的要求上有一点和Alex相似:皮肤要求很高,不能容忍瑕疵。想到这一点,我就推翻了先前的假设。然后觉得自己可笑,又不是gay就只能和gay关系亲密,和直人也是可以做兄弟的。何必这么疑神疑鬼的呢。
  
  算了,老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得不到就得不到吧,就当没听说过这回事。再说,王尧在这件事上对我也没有什么必须的义务,他帮我是人情,不帮是本分。是我自己太不懂事了。那天我态度那么坏,我应该找机会向他道歉的。
  
  这么一想,我心里也就坦然了。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先前对此耿耿于怀,那么小心眼。为什么非要追问王尧为什么给那个人要推荐信而不是给我。
  
  此后有一天,我去实验室,中间拿了水杯去楼道里打开水。凑巧就见到了王尧正从电梯里出来,我很想跟他道歉,至少先要表示我的友好,所以很高兴地主动和他打招呼。王尧愣了一下,我们站在电梯口正打算说什么,这时候我就看到那个痕迹男也从斜斜对面实验室拿着个记录本出来。见到我和王尧,他愣一下,也没和王尧打招呼,直直地就走过去下楼梯了。
  
  很奇怪的是,王尧也没跟他打招呼。看起来这两个人关系一点都不怎样,王尧看起来也不喜欢他,那他为什么要卖面子给那人要推荐信?
  
  我没再想这件事,就和王尧聊了会天。他说晚上找我吃饭,问我什么时候下实验。我迟疑一下,说我晚上有课,以后再说吧。王尧也没说什么。他走的时候,我喊住他,有点尴尬地说,对不起。上次我态度不好。师兄不要往心里去。
  
  王尧也有点尴尬。
  
  王尧说,算了,这件事本来是他不对在先。我应该生气的。让我别介意。
  
  关于推荐信的事,他迟疑了半天,好像想跟我说什么。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就是拍拍我肩膀,说下次找我吃饭,然后就走了。
  
2008-4-6 14:5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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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b
  
  
  进入十二月,离圣诞越来越近。我的心情很好,每天起早。我们宿舍的其他三个人都是一个院的,其中eric和张平还是同一个实验室同一个大老板,cain和它们也是一个系,只是方向不同。算起来只有我是外系的。不过,张平和我们其他三个人关系比较生疏一些,eric非常不喜欢张平,eric在背后对我说张平:他心机很深,没有帮助的朋友不结交,有帮助的人他就拼命巴结。
  
  我的课一般都在上午三四节,起来一般都是先去图书馆然后再去上课。Cain虽然学理科,但是他是文艺青年,对文艺和对漂亮女生都很爱好,所以旁听了几门中文系哲学系的课。Eric每天粘着Cain,所以虽然对这两样都没有兴趣,但是每天还是痛不欲生地早起要跟Cain去听课。
  
  每天早晨我起床,然后把Eric叫起来;至于Cain,叫他起床属于Eric的特权,Eric起床后往往爬下床,然后猛然掀Cain的被子,期待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话说Cain刚来宿舍的时候,夏天睡觉只穿个内裤,光着膀子和大腿的。自从他发现Eric有掀他被子的习惯,一开始他还每次都假装害羞地尖叫,后来我就发现他开始穿T恤和沙滩裤睡觉了。
  
  刚开始的时候,Eric叫他起床,Cain还要赖床,嘴巴里光哼哼,卷着被子就是不肯起。于是Eric就会趁机爬到他床上去拉他的被子半假装地扒他的裤子,所以后来只要Eric一喊他,Cain立刻就会变得无比清醒,噌一下就坐起来迅速起床,以防Eric又借机揩油。
  
  我跟Alex讲过宿舍里Eric和Cain的事,Alex说,如果有人敢这么揩他的油,他早就一脚把他踹到太平洋喂水母去了。然后说Cain这人也是吧。
  
  我说我以前也这么想的,但是后来才知道不是我们想的那样,Cain他100%直的。
  
  Alex说你怎么知道?我说我就是知道。
  
  Alex有点吃醋地说,莫不成你亲身试过?你们同住了三年一个宿舍……
  
  我吓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第一,有Eric在我绝对不敢;第二,我还是喜欢你这样身材高大结实精干的,不喜欢矮矮胖胖的……
  
  Alex稍稍满意,哼了一声就说:我就知道,我喜欢的人不会这么没品。
  
  我:-__-(这人还真是自恋。。。。一句话,不喜欢他的人就是没品的人。。。)
  
  
  
  
  进入十二月上旬,有几天每天都心神不定。我照常上课、去图书馆、做实验,但是总是魂不守舍,去上课忘记带书,上图书馆把书丢在服务台。因为我一直没有自己的电脑,所以那个学期差不多每天早晨一二节课的时间都在电子资源检索室看文献。有天早晨,我照往常去了微机室,出来时领回押金和学生证,随手往衣兜里一揣就走了。
  
  出了机房,我出图书馆去上课。走着就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喊“同学、同学”,我没想到是喊我,所以不在意地接着往前走。然后后面就有人追上来,是一个女生,她拿着我的借书证,气喘吁吁地说“你的证掉了”。
  
  我往口袋里一揣,果然是空的。接过借书证,道了谢。那个女生很大方地说“不客气”。
  
  我接着往前走,她也和我一起走。我疑惑看她,她笑眯眯说“我去理教上课”。
  
  我的课也在理教。所以我说“哦,我也是”。
  
  我们俩就一起走。那个女生长相柔和,白白净净的,穿了件粉红T恤,上面有只大白狗史努比。我们沉默着走了一段,我觉得很尴尬。正打算找个话题,她先开口了:“你是××系的?”
  
  我点头,想我的借书证被她捡到,她看见也不奇怪。
  
  她自报家门说:“我×院的。”
  
  我“哦”了一声。
  
  两个人又沉默地走一段。正赶上上下课高峰时间,从图书馆到理教那段路乱成一团,不少人赶着占座位,骑车乱飚,再加上堵在路上的小车不停按喇叭,乱成一团。
  
  我们走着走着,旁边突然传来很大一声汽车喇叭,我吓一跳,条件反射地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
  
  史努比女生眼睛没敢看我地低声说谢谢。
  
  我们到了理教,在门口说了再见,各自找各自教室上课去了。
  
  第二天早晨,我照常去资源检索室,正在用电脑,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我回头,看到是昨天的史努比女生在和我打招呼。我正专心看文献,措手不及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啊了一声就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史努比看我看她,微微笑了一下,我心里想咦这个女生挺好看的,皮肤很白眼睛很亮,今天穿了一身很贴身的衣服,身材也很秀气。
  
  史努比看来是用完电脑正打算走的时候看到的我。她轻声说:“你也来看论文啊?”
  
  我点点头。
  
  史努比说:“我也是。我走了啊。”
  
  我又点点头。说“再见”。
  
  她说了声白白走了。
  
  我接着用电脑。
  
  此后我们经常会在检索室遇见。她上午的作息时间和我差不多,都是一二节没课,来看文献,三四节有课,不是理教就是电教或者三教,所以我们经常在差不多的时间下机然后顺路去上课。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史努比话不算很多,和一般女生叽叽喳喳不一样。我除了和Alex在一起,其他时候话也不多,所以两个人聊得其实也不算很多。但是正因为这样,我觉得她挺不错。
  
  史努比当然不叫史努比。史努比有个巨复杂巨难写的单名,至今我都搞不清那个字到底有多少笔画。她告诉我名字的时候,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是个什么字,于是史努比迅速抽出一只原子笔,突然抓住我的手要在我手心里写那个字。
  
  我忍着痒让她把那个蝌蚪字写完。然后她就笑眯眯说:“就是这个字。”
  
  我看了一眼瞠目结舌。说:“你父母一定是知识分子。这么难的字都想得出来。”
  
  史努比睁大眼睛抬头望我,说:“你好厉害。我爸爸妈妈都是老师。”
  
  史努比骄傲地说:“我爸爸妈妈都是哈工大的毕业生,他们是大学同学。”
  
  我心里很敬佩。父母那一辈的大学生和我们而今不同,是真正的百里挑一天之骄子。再说,那个时代的哈工大在全国的地位比清华都高,差不多是理工里最好的学校。
  
  然后她问:“你呢?”
  
  我想了想,想我爸妈都分别结婚了,我爸爸是做生意的,我妈妈好像什么都不做,所以我含糊说:“他们是做生意的。”
  
  史努比很纯洁地望着我说:“做生意?好好玩呀!”
  
  一般来说,我的心理年龄就像气球,可以随时改变大小的。遇见比我成熟的我就会幼稚一些,遇到比我单纯的我就会装得深沉一点。史努比看起来生理年龄比我小,心理年龄更是翻倍地小,所以我不由自主地就深沉起来。我皱了一下眉(从Alex那里学的),深沉地说:“不好玩。做生意很辛苦的。”
  
  其实我又没做过生意,才不知道做生意辛苦不辛苦。我倒是觉得我爸很爽的,每天就看见他打麻将打脚洗头吃饭喝酒和年轻女人鬼混。
  
  
  
  史努比看起来是个非常纯真的小女生。我觉得她就很像我小时候我奶奶家邻居的小妹妹,很喜欢在我后面做跟屁虫。我扔石头填池塘,她就乐颠颠到处给我捡石头的那种。
  
  当然其实她和外表上看起来的并不大一样。有一些女生的小狡猾。比如我们在一起走路,聊天时候她会没有痕迹地套我的话。例如:
  
  史努比(叹气):学校应该多建几个食堂。每天下了上午的课,那个点吃饭人好挤啊。”
  
  我:嗯。是很挤。没有办法……
  
  史努比(自言自语):不知道哪个食堂人比较少一点……
  
  我:我也不知道……
  
  史努比:那你一般都在哪吃呢?
  
  我:农园。。。
  
  史努比:为什么呢?农园最挤了啊
  
  我:因为离教学楼最近。。。
  
  史努比:哦。。。我只吃过一楼。我觉得很难吃哎。
  
  我:。。。我觉得还可以。我一般吃二楼。
  
  史努比:哦。。。
  
  
  
  然后第二天我下课了去,打了饭在二楼的汹涌人群里到处找座位的时候,就会发现远处突然有史努比招手,指着她旁边用水杯占的位子说这里有空座。
  
  这样的巧合多几次也就不是巧合了,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我们每天中午一起在2楼吃饭。幸好我下午一般都去实验室,所以晚饭如果她找我,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说我和实验室一起吃饭。
  
  史努比认识了我,我就成了她的半个苦力。在K大,男生进女生楼的普遍借口就是:修电脑。
  
  所以史努比的电脑经常坏。其实我对电脑也完全不懂,顶多就是能分得清楚软硬件。所以史努比第一次找我修电脑的时候,我乱摆手说:“我真的不懂电脑。。。”
  
  史努比就非常无助非常沮丧地说:“天啊,怎么办啊,我电脑现在巨慢巨慢,开一个网页要五分钟,我还要赶论文呢怎办啊。。。”
  
  然后我就问:“你不认识计算机系的同学么?”
  
  史努比摇头“不认得”
  
  史努比诚恳地说“你是男生,你一定会的,多少总比我强”
  
  我想来想去,于是放下电话问宿舍正在用电脑的三个人:“你们谁比较懂电脑?我有个师妹要找人修电脑”
  
  张平在忙自己的事,没吭声。Eric在上BBS,也不吭声。Cain在打游戏,回头问:“你师妹漂亮么?”
  
  我哭笑不得:“挺漂亮的。。。”
  
  Cain面露羞涩之状:“。。。电脑我倒是懂一点。。。。”
  
  Eric就突然尖叫一声打断我们的谈话,说“死人啦死人啦~~~~~~~”
  
  我和Cain齐齐看他的时候,Eric说“~~~我被封啦~~!!这个死人版主!!这个SB我要砍死他~~~~”
  
  史努比在电话里笑,说“你们屋好热闹”
  
  我说:“是的我这里有个舍友很搞笑。对了我真的不懂电脑,不过我找到一个同学可以帮你。。。”
  
  史努比“啊?”
  
  我说:“要不我让他跟你讲,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他人很好的”
  
  然后我把Cain推过去。
  
  Cain于是很专业很严肃地开始指导师妹:
  
  “有没有装杀毒软件?装了。。。”
  
  “打开**,里面有个**文件夹,看见***没有?对,就是那个,然后把它复制到****,对,。。。”blablabla
  
  Eric换上马甲,开始在版面上破口大骂。然后一声惨叫,我都不用看就知道他的马甲也被封了。Eric咬牙切齿,我再上,大爷我有的是马甲,死一个我上一个,死两个我换一双。。。
  
  Cain接完电话,满脸痴笑地说:“你师妹是哪个系的?声音好好听……”
  
  我说:“×院的。真的挺漂亮的。。。”
  
  Cain:“有没有男朋友?”
  
  我:“没有。要不介绍给你……”
  
  Cain感激得几乎要眼泪汪汪:“……小Tim,我今天请你吃饭。。。你要吃什么”
  
  我:“@_@鸡腿。。。”
  
  Cain:“NO PROBLEM!"
  
  我:“。。。两只。。。”
  
  Cain:“NO PROBLEM!"
  
  我(观察他的神色):“。。。外加华美餐厅的咖喱牛肉饭。。。”
  
  Cain:“N...O....PRO....B....LEM......”
  
  
  
  隔几天,史努比说要请我吃饭,谢谢我(找人)给她修电脑。我说无功不受禄,要不我让我们屋的比尔盖茨请你吧,他有的是银子和力气和电脑技术。史努比迟疑一下,说好吧。
  
  临吃饭那天,Cain特意去洗了澡理了发,连眼镜都擦得雪亮雪亮。Eric听说我们要去吃饭,也吵着要去,我只好临时给史努比打电话,告诉她我们这里有个小朋友也想跟去打牙祭行不行。
  
  史努比说行,反正这么多人了,干脆越多越好。干脆她再把她朋友也叫上,大家来个联谊。
  
  于是我把张平也叫上了。
  
  到了西门见了面,两个宿舍四男三女浩浩荡荡就下馆子去了。
  
  老话说红花也需绿叶衬。平时觉得史努比挺秀气,但是她坐在她两个朋友中间,就觉得很惊艳了。史努比还浅浅化了妆,姿态优雅大方(在她的两位女友衬托下)。
  
  因此,那顿饭史努比给Cain和张平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回来的路上,张平默默不语,Cain激动得抓耳挠腮上窜下跳,不停说:“Tim,你师妹好温柔好漂亮好清纯身材好好啊~~~~”
  
  Eric就哼哼说:“不是吧,你什么眼光,这也算漂亮啊!!!”
  
  Cain此刻什么都听不见,他反复地问我:“Tim你确信她没有男朋友?这么漂亮的女生会没有男朋友?”
  
  我说:“据我所知好像是没有。。。”
  
  Eric又在旁边不阴不阳地说:“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这件事以后,史努比就成了我们屋的常客。史努比经常找各种借口来我们宿舍,比如来玩电脑、来看电影、来打印东西(Cain有打印机)、或者周末回家带了酱肘子酱鸭头来给我们吃。Cain和张平都追史努比,不过Cain比较明显,张平比较隐晦。
  
  我没有电脑;Eric又很讨厌史努比;而且我们都是上铺,所以史努比来的时候,我们俩一般都躺在床上一个看书睡觉一个上网。
  
  
  
  离圣诞节越来越近,街道上的商店橱窗都刷上了圣诞老人摆上了圣诞树,宿舍楼道里贴满了各系的圣诞舞会的宣传单。早一周就听到实验室有家口的同学在绞尽脑汁地商量送圣诞礼物的事。我也想送什么给Alex,可是看看自己少得可怜的津贴,再想到Alex穿的用的,随便一双球鞋就抵过我两个月的生活费,忧愁得直叹气。便宜一些的东西也送不出手,他那么挑剔,买了也不会用。
  
  有一天又在图书馆去上课的路上遇到史努比,想到她是女生,家境也很好,穿的用的和Alex更相近一些,我就询问她的意见。
  
  我问她:“送男朋友圣诞节礼物的话,你们一般会送什么?最好是贴身的实用的。”
  
  史努比欢快地回答:“当然是送围巾啊,亲手织的围巾。”
  
  我:@_@对呀,我可以送Alex围巾。当然我不可能亲手织,但是我可以买一条。想想男士围巾那么一小块布,能贵到哪里去呢!对,去买条顶级好的围巾,这样的话也能够配他的那些衣服、他也能天天用。
  
  隔天我就坐公车去商店。在当代和双安逛了两圈,我才发现我真是太土了。原来。。。原来。。。只要这个世界存在有钱人,那么不管多么小多么薄的布都可以卖到莫名其妙的高价。我看中了一条男士围巾,折完还要将近五百块,差不多就是我一个月生活费的一大半。
  
  虽然那条围巾真的很出彩,可是,一想到它毕竟只是这么一小条布,就算它是羊毛的,就算它是黄金做的羊的毛,这个价钱也很不厚道!怪不得伊阿宋取金羊毛那么艰难,敢情是因为大家都虎视眈眈那只羊要织围巾来创收!
  
  但是一想到这条暗灰色围巾,配着他的雪白衬衫和浅蓝色毛衣,轻轻围绕着他的脖子,脖子上是漂亮的下巴。。。哎呀呀我想到哪里去了,我我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我拿着那条围巾站在镜子前傻呵呵地神游天外,旁边的售货小姐警惕地望着这个羽绒服旧得直掉毛的穷学生,好像生怕某人会把这条围巾偷走。
  
  一想到Alex,好像钱也不算什么了,不管它。。。。反正饿不死就行了。。。。大不了下个月吃馒头啃榨菜。。。。所以最后我还是买了。
  
  那天晚上很冷。我提着购物袋,带着满身寒气回到宿舍。Eric看到我手中购物袋,购物狂Eric一眼就看出了购物袋的标记。他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说:“小Tim,你好有钱。。。”
  
  我急急摆手说:“不是不是,这只是一条围巾,不是衣服也不是裤子。。。。”
  
  Eric又倒吸一口气:“你居然奢侈到连围巾都要这么大牌。。。。”
  
  我又急忙澄清:“不是不是,我自己哪里舍得用。。。这是送人的礼物。。。”
  
  Eric自自然然地问:“送你男朋友的呀?”
  
  我当时一心都还在一晚上花掉一个月生活费的自杀式购物带来的愉悦里,而且Eric的口吻那么自然,我竟然都忘记了这种话的异常。
  
  所以我开开心心说:“是呀。”
  
  Eric看着我一脸幸福的样子,叹气说:“哎,有男朋友就是好。我就没人送我givenchy。”
  
  
  等到了晚上,我小心翼翼把围巾收好,爬上床躺下,才忽然想到Eric的话。原来他已经知道我是G了。我迷迷糊糊地想。再想到按照平时的感觉,Eric也应该是,心里也没有什么感觉,觉得他很平常我也很平常,是G好像也没有什么。这么想着,我就睡过去了。
  
2008-4-6 14:5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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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圣诞节前Alex最后一次给我电话,我问他具体回来的时间,他说还没有决定呢,到时候再告诉我。
  
  我说:那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Alex:嗯。
  
  在两个人分离了一年零三个月后,终于可以再见面,我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好。
  
  我在电话里只是颠三倒四地说:
  
  你路上小心。
  
  北京很冷,要多穿衣服。
  
  甚至连“过马路要小心。。。”都说出来了。
  
  Alex在电话里轻轻地笑,一边笑一边往话筒里吹气耍我,说:好啦,好啦。知道啦。我一年里出门的次数比你二十年的都多,该怎么办我自己知道。
  
  顿一顿,他又说:你只管这两天洗剥干净了等我就好。
  
  我暗骂他流氓 、animal、兽性不改,心里却被他说得痒痒的,一团火从心里腾腾地往脸上烧。Alex是我命中劫难。我这么想。见到他一切都会乱套,理智和廉耻。。。前程和雄心。。。全都在这劫难中被烧得精光。
  
  但是一直到圣诞前一天,Alex都没有再给我电话,我给他邮件,他也没有回。
  
  我是个疑神疑鬼的人,那两天我心中不安。满脑子都是不好的感觉,我甚至想Alex会不会象电视里那样,两个人经历了千辛万苦,最后终于要在一起的时候,却因毫无预兆的飞来横祸遗憾终生。就像老版本的上海滩那样。
  
  我每次这么一想,就被这个想法吓坏了,然后立刻要把它驱逐掉,心里祈祷Alex平安无事。就算晚来几天也没有关系,只要他平安就好。。。。甚至他不来都没有关系我们不能够见面也没有关系,关键是他要平平安安。。。
  
  圣诞前日的晚上,依然没有Alex的消息。我一整天都没有去学校,守着宿舍的电话。
  
  Eric他们各自有事都出去了。楼道里我们这一片的几间宿舍也基本都空了,我在窗前呆呆地站着。窗台上挂着一只Eric买来的大红色圣诞帽,窗外夜空被城市的霓虹灯映照得亮如白昼。
  
  这个时候,整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都有派对有狂欢。反衬得室内又空又冷清。
  
  我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站着,竖着耳朵等电话。
  
  电话一直没有响。但是到八点多钟的时候,我听到轻轻的叩门声。
  
  也许是发促销品或者心理系招测试的学生。我想。
  
  我慢吞吞走过去开门。
  
  
  
  
  
  
  
  一阵冷风从昏暗的楼道里进来。毫无预兆地,我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
  
  
  
  
  
  
  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那么你真的什么礼物都不需要。
  
  
  
  
  他所能给你最大的礼物、最大的喜悦,就是他自己,就是他在你面前。
  
  就是他可以被你触摸,他的形体是真实的,即使上面披满了从夜晚带来的冰冷和寒霜。就是他的微笑,他用冰凉的吻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本以为他此刻还在地球的另一端。对于我而言,那半个地球的距离就仿佛一生那么遥远。如此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用感官可以感觉到,想象到的。
  
  
  然而此刻,他就在我面前。我在门里,他在门外。我们中间相聚不到一尺。他的微笑和衣物上的寒气如此真切,太多真切以至于失去了纯粹感觉。
  
  我就那样带一点惊吓,怔怔地望着他。眼睛接受的信号还没有传送到大脑,心跳却凭借本能加剧。
  
  Alex看看我震惊的神情,好笑地拍拍我的肩膀,我机械地让开,他进来。我再毫无意识地把门关上。
  
  我背靠门,他背向灯光,我们面对面相望。除了我们好像都瘦了些,并没有太大变化。
  
  周围依旧冷清。灰色的夜空悬挂在窗外,白炽灯光在灰白墙壁上投下黯淡光影。Alex冻得鼻子和手通红,我脸色刷白。在这个完全没有预兆的圣诞前夜,在这片混乱的狭小空间,我们的眼睛凝视对方。
  
  下一刻,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的脸庞冰凉,手也冰凉。我让他把脸紧紧贴在我的脖子和肩胛之间,想要用身体温暖他冻得通红的鼻子和脸。他的手伸进我的毛衣,环绕在腰上,我被冻得一个哆嗦。我意识到这是真的。
  
  此刻感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为,在过去五百个日夜里,我无数次在梦中感觉此时场景。
  
  觉察到我的哆嗦,他松开手脱下冰凉的外套,然后再抱住我。
  
  我们俩就这样紧紧地拥抱了不知道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手和脸开始一如既往地温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是他的体温在温暖着我的。
  
  我很想你。我一遍又一遍地低声说。
  
  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呆板地重复,我很想你。我很想你。我很想你。
  
  这句话好像不是从我脑中的意识而来,而是我的心自己在说。
  
  大脑用来思考,心灵却用来感觉。当意识还没有从震惊中醒来的时候,心脏自己抓住了它凭直觉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心脏脱离了意识,它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说,我很想你。。。
  
  我也是。
  
  我听到他轻轻说,他呼吸的热气在我耳边。然后他找我的嘴唇。
  
  那个吻又熟悉,又陌生。依旧温暖而湿润,然而带着些许急切和粗暴。他的脸狠狠地压着我的,他的嘴唇堵着我的。他将我口中空气完全吸走,仿佛希望将魂魄从我的身体里抽离。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手紧紧压住我的肩膀,我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我怀疑肩胛骨要被他捏碎了。
  
  一切都无法控制。
  
  当他的手往下滑时,我惊慌地说:“阿力、阿力。。。”
  
  宿舍随时都会有人回来。我用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也暗示他。
  
  Alex不理会我的暗示,伸手就想把我往Cain的床上推。我拼命挡他,小声骂他,“你疯啦,变态你。。。”
  
  我和他在cain的下铺上翻滚扭打,最后我不知道从哪抓起一本什么书,狠狠拍在他下身上,Alex痛得一松手,弯着腰就蹲了下去。
  
  我看看门口,没有人回来的动静。这才惊魂未定地下床,蹲下来心惊胆战地拍他的背:“……你。。。我不是故意的。。。”
  
  Alex没作声,用手捂着肚子倒吸冷气。
  
  我心中惊惧不定,以为真的把他打伤了,又怕又痛。不知道该怎么办。
  
  Alex吸着冷气说,“你。。。我。。。我操你妈。。。。我他妈。。。空、空投过来给。。。给你谋杀亲夫来、来着。。。咝。。。”
  
  我听他还能开玩笑,心中安定一点,伸手揉他放在小腹上的手,低声说:“对不起。。。。。”
  
  缓过气,Alex满头汗地站起来,劈头给我一巴掌,咬牙切齿说:“你。。。你他妈等着。。。看、看我今晚收拾你。。。咝。。。我操你。。。真他妈手欠。。。。”
  
  我心中内疚,摸着脑袋羞愧地笑。他捂着肚子,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叹口气,捡起衣服说:“走,跟我回家去。”
  
  我嗯了声,赶快找到外套穿上,拿了钥匙,还没忘了拿装着围巾的纸袋,锁了门,跟Alex下去。
  
  下楼时好巧不巧正碰到Eric上来。先看到Alex,这小子睁大眼睛,露出惊艳神情;看到我跟在后头,他才反应过来,这位臭着张脸的家伙就是“Tim的男朋友”。于是本来已经擦身而过的Eric又回身跳下两级楼梯仔细打量Alex。
  
  正在不爽中的Alex不高兴地扭过头。我忙说:“我舍友,Eric。”
  
  然后我对Eric说:“Alex,我。。。我师兄。。。”
  
  Eric咽了一口口水,向Alex点头“HI.”
  
  Alex也点点头,脚不停地下楼去了。我抱歉地冲Eric笑笑,也跟下去。然后想到什么,转身喊住Eric,迟疑一下,我说,“我今天……不回来了。”Eric表示明白。我补充说“这几天可能都不回来。跟Cain他们说一声,不用留门了。”Eric点头,说:“玩得高兴!”咚咚上楼去了。
  
  我赶快下楼追上Alex。他从传达室拖出刚才寄存的行李箱和背包。他真的是一下机场就直接过来了。今天是圣诞前夜,难为他堵了一路。
  
  我们出南门,打了辆车,直奔他家。
2008-4-6 14:5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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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I feel so sad when we are apart.
  I dream about you all night and day.
  
  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非常难过。
  
  对你的思念日夜萦绕在我心田。完全不能自已。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在那一年的圣诞前夜,Alex毫无新意地用了空降奇兵这一招,把我骗得团团转却满心欢喜。
  
  的士载着我们在车流如梭的夜晚,穿越这个繁华城市。
  
  Alex和我坐在缓缓行驶的车厢里,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我们在黑暗里紧紧握住彼此的手,用自己的手指抚摸对方的手指。路面状况不好,堵得厉害。走走停停,不知道在车里多久,然而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比起我们分隔过的五百个日夜,比起曾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茫茫大洋,而今我已知我们在一起,我根本不介意我们是否要在这灯火璀璨的城市永远颠簸下去。
  
  我们路过西直门大桥,我在车窗上凝视外面灯光流转,银白与绯红色车灯在身旁以不同方向迅速交织而过。桥上桥下色彩明艳纷繁错乱,象极了此刻心情与我们整个生活。从来没有发现这个城市如此美丽,即使它的夜晚永远如此喧嚣从未平静,此刻甚至它空中的粉尘都因了金色霓虹而闪烁飞扬。
  
  北京我爱你。我心里说。我的天堂之城。
  
  远处船舶大厦前有高大的圣诞树,亮晶晶的橘色小灯火树银花地萦绕了整条路。
  
  我们面前有漫漫人生,或许黑暗或许黯淡,我不需要多大光耀,唯愿一路有微弱灯光照亮前方,心怀感激,终有一天携手走完前程。
  
  他的脸折射在玻璃的光里,我凝视他,忍不住笑意。他的脸上浮现微笑与柔情,他的手指轻轻捏着我的手心,另一只手在我的脖子后来回摩挲。我觉得痒,想笑而忍住了。我侧过脸去,假装看窗外夜景。他的手指在我的脖子往下,滑进衣领,轻轻地抚摸。
  
  车里暖气过大,我的脸烧得厉害。把他的手打下去,我低头用另一只手发短信。
  
  Alex的手机有短讯提示音,他腾出手看短信。
  
  在这个流光璀璨的夜晚,两个人坐在同一辆车里,中间相隔一尺的距离,两个人都低着头,抑制不住脸上笑容看手机。
  
  我说,“忍耐片刻。”
  
  他说,“什么报答?”
  
  我说,“你想要什么报答?”
  
  他说,“Tonight you’re mine.”今夜你是我的。
  
  我说,“好。”
  
  他说,“And every night.”包括此后每个夜晚。
  
  我说,“Always,you know it,always.”一直都是你的,你知道的。一直如此。
  
  我们低头轻轻地笑,然后在黑暗里紧握住彼此汗湿的手。
  
  
  
  我的手机再次轻振。
  
  “我要全套服务。”他说。“一项都不许少。”
  
  我轻笑,“哪个全套?”
  
  他狠狠捏我手心,“小样,还给我装!”
  
  我:“我尽量。就怕你在国外淘空了身子,支持不住……”
  
  他咬牙切齿:“做了就知道。到时候别求饶!”
  
  我暗笑:“拭目以待。”
  
  他:“拭身以待吧你。”
  
  我拿肘子狠狠撞他一下,对他做口型“流——氓——”
  
  他做出色迷迷的样子,伸手作色狼状。我无声地笑,身子往旁躲,一边向前努嘴,示意他不要太忘形,前面还有司机呢。
  
  他果然规矩,短讯说,“小贱人!!!真他妈会撩人。。。你他妈从哪学的”
  
  我得意地回:“大贱人~~~小爷我天生风情,无师自通。”
  
  ……
  
  论体格魅力我不如他,但是论言辞功夫,我还不算太糟糕。在车上我那一通撩拨,把Alex挑得又急又气,欲火中烧,只想在车上把我就地正法了。
  
  ……
  
  到了小区,在电梯里我们就抱成一团,Alex的眼都烧红了,我才意识到我刚才在车上玩火得过了。晚上可有得苦头吃。到了家门口,他心慌意乱地在行李理找钥匙,找了半天都找不到,Alex的火上来,咬牙切齿地乱翻行李,更找不到。还是我想到他临走时钥匙是放在背包隔层里,这是北京的钥匙,想必他在美国没有掏出来过。他一摸,果然在那里。暗骂一声“操!”掏钥匙开了门。
  
  一开门,不顾一年没有住过人的房子全是灰尘,Alex带着我一路乱七八糟地脱衣服,磕磕绊绊直接往卧室去。
  
  在床上翻滚一通,我努力拦住他,示意他我们应该先去洗澡。
  
  Alex虽然有洁癖,但是这个时刻他除了做,什么都不愿意干。
  
  然而我与他分离这么久,这个夜晚是我所一直期待的。我希望它十全十美,全无瑕疵。
  
  我要让他此夜完全失控。我要让他因我迷茫,罪恶也好羞耻也好,我要他此夜在我身上得到一切,这晚上所有我都要他此生难以忘怀。这辈子他即使离开我,也休想忘掉我与他之间那份刻骨感觉,除非他再不恋爱。
  
  
  
  我并不觉得悲哀。在此浩渺宇宙,什么都会变化什么都可能消亡,不同时代有不同道德不同理想,因为这些都是与理智有关。而那些最原始最基础的本能却代代相传,每个时代每个社会都要压抑它控制它,然而它永远在最紧要的关键时刻浮出水面,成为人生的真正掌控者。这本能就是:活下去,与爱。
  
  活下去的本能使我们产生对饥饿的恐惧和对危险的逃避。爱的本能使我们丧失了理智迷失理智,使我们心甘情愿抛弃了尊严压抑一切耻辱感觉来取悦另一个人,使我们不惜伤害自己来求得对方的完全。
  
  此刻我们无须谈论爱情,我们只需要把最原始本能深深刻在对方心中,让它此后成为我们之间无法割断的线,细细地然而坚韧无比,紧紧铭刻在彼此记忆里。——此后的任何回忆,都将伴随此夜汗水与身体在彼此脑海中汹涌翻滚,永远无法逃避。
  
  
  
  
  
  
  
  那确实是我们共度的美好夜晚里最刻骨铭心的之一。这是他向我表白、我也坦率回应后我们的第一次。这是我们经历了动摇与恐惧后的第一次。
  
  这是我们在彼此背叛、互相偏离对方轨道之后,终于再次回到原点,真正意识到对方在自己这段青春岁月中地位的第一次。我想,此刻我们都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
  
  
  
  “我的世界加上你的世界,这就是整个世界。”
  
  有一天,Alex这样写道。
  
  “Thou are the world itself.”
  
  你是世界本身。
  
  我在下面添上一句。Alex一愣。我微笑。那个夜晚,我们在灯下因这句话再次相吻。
  
  
  
  
  那天晚上,整个世界都碎裂成闪烁晶莹的万千碎片,在黑暗的卧室里拼凑又重合,聚拢起来,然后再次崩溃。有什么东西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这个裂纹重重的黑暗人生中硬生生切割出完美的一块。
  
  我们的身体紧紧纠缠,没有丝毫空隙。仿佛要把那五百个日夜和那冰冷海洋从我们之间生生挤掉。在黑暗里我贪婪呼吸他的气息,是永恒的炎夏,在北京的冬夜里毫无迟疑地贴近我的身体。无须灯光无须月亮,我可以感觉他眼中的光。
  
  象婴儿回归了母体,温暖的湿润将我们完全包围。他的喘息和炙热汗水落在我的眼睛上。我闭上眼睛,用手指顺着他汗湿的脸勾勒形状。他比一年前瘦一些,我记忆中坚实的肩膀也似乎疲倦好些。
  
  黑暗里我低声问他。
  
  Alex简短回答道,在那边太忙。除了爬山,很久不曾打球也不曾去健身房。
  
  我吻他的眼睛说那怎么行,学习越忙越要加强锻炼。。。。
  
  Alex在黑暗里轻笑,说,那,这些天我要努力运动,你要积极配合。。。。
  
  
  
  那个夜晚我们醉生梦死,意识被挤压得只剩一点。感觉域空白了大片,只剩下身体的某些部分一次又一次颤抖,持续纠缠狠狠相撞,以至彻底脆弱疲倦得无法承受下去。
  
  中场休息时,他翻身找烟。我抬起疲惫不堪的身体,软软地搭在他肩膀上。
  
  这是高层,窗帘没有拉上,从他肩膀上我看到窗外五光十色霓虹映照的夜空。
  
  有一点微弱而又清晰的红色光点缓缓划过天空。我的嗓子有点哑,微微喘气,
  
  说:“外面那是航班吗?”
  
  他不明白我为什么注意这种小事。看了一眼,说是的。
  
  他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突然笑着说:“你饿不饿?”
  
  我问:“难道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这套房子一年没住人,大概连矿泉水都长虫子了。
  
  Alex说“箱子里有巧克力。”
  
  
  
  Alex很多时候都想对我好。但是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对我好。所以他表示对我好的方法就总是给我买吃的。
  
  
  我真的想要下床去拿吃的。但是挪了一下就不动了。Alex看我半天没动静,
  
  问:“怎么了?不想吃?”
  
  我苦笑说:“想吃。但是太累了,不想动。”
  
  他毫无同情心地嘲笑我,“全套还没做完呢,这就不行了。”
  
  在这种事上我向来不打算跟他硬碰硬一较高低。开玩笑,我又不是专职干这行的,才能也不是说非要表现在这个地方。
  
  所以我只笑了笑,没吭声。其实我真的是太累了,连笑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在床上的时候,Alex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变着花样折腾,不把我搞垮不罢休。哪里有他那么做的?
  
  他自己起身去了客厅。我听到外面一阵声响,他拿了几盒吃的进来,还很体贴地拿了一瓶水。
  
  他靠在床头抽烟,我靠在另一边吃巧克力吃饼干,没有人说话。
  
  已经是深夜,小区里一片安静,偶尔听见远处的汽笛声。
  
  直到此时,一切还不像真的。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在地球另一端;而今却在我身边,我们亲密纠缠。
  
  他用脚踢踢我的腿,问:“你们老板怎样?”
  
  我说,“还好。不大管我们。”
  
  Alex:“那就好。没事就是好事。”
  
  我问:“你们呢?我记得你老板好像是个德国人。”
  
  Alex:“当初幸亏跟了他。我室友的老板是个中国人,牛逼得很。当初我差点就申他来着。现在那小子被整得生不如死,就怕他哪天崩溃了来一通扫射把我们统统毙了。”
  
  我:“为什么?他老板很凶?”
  
  Alex:“中国人专整中国人。那中国教授牛是牛,还不到四十。专榨中国学生。那小子每天做苦力从早到晚,到现在一篇像样的东西都还没搞出来。是个人都他妈会想砍人。”
  
  我:“平时累不累?”
  
  Alex:“还好。习惯了。”
  
  我:“外面帅哥多不多?”
  
  Alex瞅我一眼:“不少。”
  
  我:“。。。那你有没有……”
  
  Alex:“你说呢?”
  
  我:“。。。有的吧?。。。”
  
  Alex俯身吻我一下,我差点被浓重的烟草味呛到。他说,“你生气?”
  
  我迟疑一下,摇头说:“。。。我理解的。。。”
  
  Alex掐灭了烟头,重新压到我身上,在我耳朵后吐气,手又开始乱动。
  
  我想把王尧的事情向他坦白。
  
  我并不擅长撒谎和掩饰,所以,如果我要和他继续下去,和王尧那一段早晚会露出破绽被他知道。既然如此,我不如一开始就坦白告诉他,两个人理性地考虑过,也许反而比将来感情上互相猜忌好。
  
  然而我当然是有些害怕的。若是我说出来,他会不会立刻拂袖而去?我想他最痛恨的是背叛。他会不会以为我是和Ian一样的人?
  
  但是我如果不告诉他,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如果我真的要和他相守长久,我不希望在他眼里我是幻化出来的完美影像。我希望他完全地看清我,知道我是怎样的,我的缺点与长处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想在有一天,他面对着我的某个缺点,突然说:原来你是这样的。我不能接受。然后转身离开。
  
  我贪图他的不是其它,而是他完全的这个人。是那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Alex,是那个自己会为自己所有行为负责的Alex。
  
  我是gay。我喜欢男人。我不喜欢女人。我想要跟一个男人生活下去,相守终生,确定无疑。与一个男人的感情绝不会是我人生里短短青春里的暂时游戏和权宜之计。与一个男人的感情绝不是我人生短暂青春里对生命轨道的偶然偏移。
  
  我的人生轨道就是gay,我喜欢男人。所以此刻我与他在一起,是在我自己的路上往前走。我们没有过错。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没有什么人的路与别人的完全一样。只不过,有的人方向相似一些,他们之间路线的夹角可能是10度15度,不超过45度。但是另外一些人,比如我和Alex,我们的道路可能是偏移了他们的90度甚至100度。在有些人看来,这却是逆向而行。
  
  我要他与我一起清楚地知道自己,也知道对方。我要他坚定一些,也要说服自己坚强起来。而一切的勇气都来源于确凿无疑的爱。我不想再受到Ian曾给我的伤害,我更不想将来Alex因王尧而感受他和我都曾感受过的痛苦。
  
  
  
  等Alex结束一个吻,我鼓起勇气说:“Alex,我有件事告诉你。”
  
  Alex把头埋在我肩膀上,“说。”
  
  我咽咽口水,不知道应该怎样说这件事。
  
  我和Alex在一起的时候,黑暗里我们什么都做过,然而我只感觉欢愉而没有耻辱。然而此刻,想起与王尧种种,我感觉屈辱不堪。
  
  Alex等得不耐烦,“到底什么事?”
  
  我再次鼓起勇气,毫无技巧地说,“这个暑假,我在学校做实验,住在我一个师兄那里……”
  
  感觉Alex在我身旁没有反应,我试探着接下去说,“我,我和他。。。我和他。。。”
  
  Alex语调平平接下去,“做过了?”
  
  我的心下沉到地底里。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Alex:“他强迫你的?”
  
  我迟疑道,“不是。。。”
  
  Alex:“你自愿的?”
  
  我又迟疑:“也不算是。。。。那段时间我很沮丧。。。”
  
  Alex:“你喜欢他?”
  
  我忙摇头:“不喜欢。”
  
  Alex:“所以只是上床?”
  
  我说是的。
  
  Alex说:“我知道了。”然后接着在我身旁动作。
  
  我呆一下,就这样他放过我了??他那么平静,我反而害怕,以为他是气极了,或者对我太过失望以至于连责备我都不屑。
  
  我试探说,“喂?”
  
  Alex压着我,在我耳边闷声说,“这件事我早就知道。”
  
  我惊讶得心跳断了一拍:“你怎么知道?”
  
  Alex:“Ian说的。”
  
  不用我问,他也知道我更惊讶Ian怎么会知道。
  
  所以他很快说,“Ian和王尧互相认识。”
2008-4-6 15: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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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And now you are mine.
  Rest with your dream in my dream....
  
  现在,
  
  你是我的
  
  在我的梦境中沉沉入梦
  
  ------------
  
  
  
  那天晚上,我们在彼此的臂弯里亲吻与谈话。我们之间,以前从未如此坦白,是真正的赤诚相对,身体的,也是心灵的。
  
  尽管我并不意外他在那一边、在过往的一年,也并不是没有过荒唐;然而我还是心存愧疚,我一遍又一遍地,梦呓一般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在无边无际的温暖里,快感夹杂一丝痛苦,仿佛夏夜里月光下汹涌潮汐涌入海岸,仿佛四月里怒放的桃花,层层叠叠,朵朵连缀在黑暗里凄厉绽放。
  
  在湿润的拥抱里,我听到Alex说,
  
  你知道的,这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也不是。
  
  过去的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即使在黑暗里,我的眼前也一片模糊。我说,Alex,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地。。。喜欢。
  
  我感受到他的脸部肌肉和嘴唇在我的皮肤上微微地弯。他在黑暗里微笑,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问他,将来会不会交女朋友?
  
  他说,应该不会了。
  
  我固执地问,什么叫“应该不会”?
  
  他说,就是不会。
  
  我问,如果你父母问起来呢?
  
  他停下动作,说:非得现在讨论这个么?
  
  我在黑暗里看他,执拗地:嗯。
  
  他不说话。
  
  我翻身扭开床头的台灯,背对着他,慢慢地将灯光调亮,再调暗。
  
  橘黄的灯光轻柔地晕开,照亮了我面前一方狭小空间。我依然背对他,趴在枕头上,看着自己的手臂和手指。我把手指拢在什么兽骨削成的灯罩前方,看着手指被映照得几近透明。它不够大不够坚实,完全不像一个男人的手。有时候我会痛恨这样的自己。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握住我在灯前无意识晃动的手指。那只手骨节突出,坚实有力,手心却温暖湿润,手掌柔软平滑。这样的手,只有出生幸福的孩子才有,因为养尊处优。
  
  从前,在上大学之前,几乎每一年冬天,我的手都生冻疮。一双手冻得通红发紫,每根手指上都有冻疮,有裂口,写字的时候,手指弯曲,指节上的口子就会裂开,血淋淋地露出伤口。这些伤口密密麻麻,从来没有好过,也没有人理会过,要一直到开春,才自己慢慢愈合。所以在不写字的时候,我总是把手揣在口袋里,怕被人看见。只有一次,高中二年级的时候,自习课上被班主任看见了,他吓了一跳,说“你的手怎么成这样?”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小手指上有一道口子裂开了,鲜血一直滴到作业本上。
  
  这话连我妈都没有跟我说过。所以我至今记得。
  
  再后来,我上了大学,第一年的冬天,因为北京有暖气,所以我终于不再生冻疮了。我终于不再在冬天藏着我的手。因此寒假里回家,ada终于看到了我的手,她拿着我的手反复看,抚摩它,看着我的脸说,脸是这样,手却怎么是另一样?整个寒假,ada每天拿热水给我敷手,然后上好几层霜霜水水,每天强迫我给手涂满保养品再带上手套睡觉。一个冬天过去,这双手完全变了,从那时候起,好像很多事情都跟过去完全脱了节。从外表到内心,很多地方都慢慢地变了。
  
  所以有时候,Alex想耍我的时候,就握住我的手指轻轻地捏,脸上浮现古怪笑容。他的脸上表情说:你又被我轻薄了。你只有被揩油的份。
  
  
  
  
  
  那天晚上,在灯前我伸开手,毫无来由地想着过去的这些,直到他伸手握住它。他捏住我的手心,我在想,如果他看到它们以前的样子,不知会不会吓到。
  
  他捏住我的食指和中指,那上面有两个茧。他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写字写的。
  
  他说:写字会写出这个?
  
  他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手。
  
  我说:写多了就会有的。就象你打球打多了也会有。
  
  那天气氛太好。我突然有心给他讲了很多我过去的事情。
  
  我告诉他,我念初中的时候成绩很坏,坏到留级。有一天我回家,我妈妈因为我爸爸和她的事情非常伤心,她一个人坐在卧室里,天黑了也没有开灯,她心情低落地看我,然后说,“你要是不好好读书,将来考不上大学,就只好到街上做混混。妈妈自己都顾不上,更不要指望你爸爸。你将来找不到工作没饭吃,谁也帮不上你。”
  
  我一想到平日在街上看到的那些无所事事的小流氓,平时大家都叫“社会青年”,心中非常恐惧。我妈妈那样说,我就以为如果考不上大学,就一定只能当混混。
  
  所以上了高中,突然之间我就开始用功。读高中的时候,夏天里我的房间没有空调,我家是顶楼,我的房间当夕晒,一到夏天完全是个蒸笼。每天放学后吃完晚饭,从六点钟我就仵在凳子上看书,一直坐上六七个小时,看书看到十二点。从前我的数学不好,所以我的死办法就是抄课本,一开学发上新课本,我就开始抄课本,一本课本抄上四五遍甚至六七遍,再回头去看,忽然就懂了。
  
  “抄课本?用手抄?”Alex倒吸一口气。
  
  我点头。我抄过数学课本,还抄过政治课本。
  
  我的中学会考,所有功课统统A+。是全校唯一一个全部A+的人。所以那一年我评上了省三好学生。发了两百块钱。
  
  我得意地对Alex讲。
  
  “那钱你后来拿去做什么了?”Alex很感兴趣地问。两百块钱于他不过是几顿饭钱,但是我即使是回忆起来,也高兴得两眼放光。
  
  “那些钱,”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怕丢了,就用纸包着藏起来。。。想留着以后慢慢用。。。但是一直没舍得。后来,”
  
  我沮丧地,“后来时间久了,就不记得藏在哪了。”
  
  从小到大不停地丢失东西,丢掉了往往找不回来。所以有好东西一定要快点用,不要总是留着、留着就坏掉了或者丢掉了。所以有快乐就一定要去面对,要好好享受它,不要总是想着攒起来锁起来。
  
  所以,感觉到幸福的时候,就要认真去感受它,要不时提醒自己,我此刻很幸福。不要以为这种幸福是理所当然的就可以不重视它。
  
  我望着灯下他握着我的手指,认真说。
  
  
  
  
  那天晚上,我说了很多过去的事,Alex一直安静地听。
  
  那天晚上,而今我已经不记得那天有没有飘落雪花。
  
  我只记得,窗外的天空慢慢黯淡下来,霓虹灯一盏、一盏地熄灭。空气寒冷,车声渐少,整个城市缓缓地陷入了睡眠。
  
  我们握着手,在被子里紧紧相偎。我一直讲,他一直听。我发现很多事情不到回忆的时候,是永远不会去想它的前因后果的。一回忆,很多事情刹那间就电光火石地自己浮现了出来。
  
  讲到有些地方,特别快乐或者特别伤心的,我会停下来。Alex在这个时刻总是轻轻吻我,轻轻地摩挲我的脖子或脸。他的身上有烟草的辛辣味道,有香水的木香,有汗水的炙热与光滑。此刻我觉得,他不仅仅是男人,也是家人。他让我感觉安心,象海上飘浮的竹筏靠了岸,象空中飞翔的鸟在风雨前回到了崖上的巢。
  
  然后,窗外的天空又慢慢地亮起来,冬日里凌晨的青光一点一点地渗过了白色窗帘。
  
  他要挟我的全套终究没有做完。不知不觉地,在昏黄灯下,我们抱着对方,沉沉睡了过去。
  
  
  
  
  And now you are mine.
  Rest with your dream in my dream.
  Love and pain and work should all sleep now.
  The night turns on its invisible wheels,
  And you are pure beside me as a sleeping amber.
  
  No one else, love, will sleep in my dreams.
  You will go, we will go together,
  over the waters of time.
  No one else will travel through the shadows with me.
  Only you, Evergreen, Ever sun, Ever moon.
  
  Your hands have already opened their delicate fists
  And let their soft drifting sorrows drop away.
  Your eyes close like two great wings, and I move.
  
  After, following the folding water
  that you carry, that carries me away.
  The night, the world, the wind spin out their destiny.
  Without you, I am your dream, only that, and that is all.
  
  
  此刻你是我的
  在我的梦境中沉沉睡去
  
  伤痛与疲倦,它们与爱一起陷入沉醉
  
  暮色苍茫,
  在我身旁你睡容沉静,如此安详
  
  如此纯净
  
  
  我的梦如此纯粹,只有你我
  再无他人
  
  你将踏上征途,与我一起
  
  我们一起离开,越过了时空的漫漫长河
  
  再没有别人
  可与我穿越这无边黑暗
  
  只有你
  我心中有棵永恒长青的树
  永不熄灭的太阳
  照耀大地的月光
  
  你的手指
  缓缓地 淌落无尽悲伤
  
  你双眸拢合如薄翼,我离开了
  
  终有一天
  
  载你逝去的冥流
  也终将载我离去
  
  黑暗的夜晚,整个的世界,
  与循行的风
  纠缠着堕入了它们的命运
  
  我不能 忍受你离开的孤独
  
  我自己 也只不过是你梦境的一部分
  
  
  此刻
  你是我的
  
  在我的梦境中沉沉睡去
  
  。。。。。。
  
2008-4-6 15: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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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tim的保养~~~~~我惭愧呀~~ronron留






你真的想知道?^O^
  
  
  重要的不是用什么护手霜,重要的是要随时护肤。。。@@听起来有点废话?
  
  护手霜的话从Jurlique和L'OCCITANE到露得清、kanebo到屈臣氏的果胶原到美加净到最最最普通的甘油和橄榄油我全用过,没有什么特别的。当然Jurlique和L'OCCITANE是我用过的最贵的,短期内可能感觉很不一样(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皮肤变好了),但是长期看我觉得跟用普通护手霜好像也没有太大区别。
  
  以为我都是好几个步骤同时做的,所以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个步骤发挥效用...
  
  平时干活一定要戴手套,洗衣服和做饭擦桌子当然不用说,平时搬个沉点的东西都是要戴手套的。基本上我的手裸露着的时候只会用来翻书、打字和拿点小东西。
  
  平时手有空的时候(比如坐下来打算看本书,这是不怎么需要用手的),事先我就会去拿热水把手泡泡,敷一敷然后上个保湿水、然后狠狠地厚厚地抹护手霜(现在用得最多的是果胶原,因为量大很便宜而且效果也很不错,用完了手会油光光的,:PP),看看书隔个几十分钟就顺手再抹一抹,反正手空着也是空着。
  
  每次洗澡完一定要赶快抹护手霜,这个时候皮肤毛孔都打开了血液循环也最好,吸收快。
  
  每周会做一次手膜,跟做面膜差不多,我用贝佳斯的绿泥.....因为实验室的师妹说那个很好,所以我琢磨做面膜好,做手膜也会不错。我把手是当脸蛋一样的待遇来保养的。
  
  什么红酒拉蚕丝拉的面膜我全都往手上敷过,凡是往脸上用的东西我基本都会往手上用。
  
  每个人皮肤都不一样,每个人适合的咚咚也不同。我用保养品都很随便的,不会专门想要哪家的牌子。有时候逛街看到包装很漂亮但是从来没听过的咚咚我也会买回来用。(有一些当然是很不好用的,或者买回来发现是珠三角什么从未听说过的小化妆品厂,这样我就不大敢用了,所以家里会有很多这种瓶瓶罐罐,然后我解决的方法就是,一律用来敷脚。。。-_-所以,为了不浪费这些东西,不得不把脚也保养起来.....因为Alex用保养品都是有自己固定的牌子,轻易不肯尝试新东西,所以他不肯帮我消耗这些咚咚的)
  
  只要记得一点,保养是随时随地、不分时间不分气候不分场所的,自己就会不知不觉地留心拉。比如说我夏天也用护手霜,也用保湿乳,(这个好像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的吧)。
  
  有时候Alex会很郁闷我的手太那个...滑腻,因为我的保护层太厚了-__-|||他抱怨说摸半天都摸不到我的手,只摸到一手乳霜^^
  
  [为什么写出来会觉得自己很变态>_<,平时没这个感觉阿...]
  
  然后就是防晒。因为皮肤底子是天生很白,所以平时不需要留心美白不美白的了,做好防晒就可以了。做好防晒.....最有效的当然就是..不被太阳晒到>_<(我的无科学根据的理解)。
  
  再BT自己一下,夏天我轻易不在阳光里走,不得以要在阳光里走的话我一定戴帽子。另外我怕冷,夏天里我也都是穿长裤的,绝大不分时间也是穿长袖衬衫和T恤,穿短袖的时候非常少。还有,我在的地方一般都会拉窗帘,我畏光,一般都呆在阴暗的地方。在家里,我的书房整日都是拉着厚窗帘,然后开小台灯的,大白天也是这样。所以我被太阳光照到的时候很少。(所以我才这么惨白惨白的。。。)
  
  总之比女人更女人地保养,把手当作脸来保养就是了....没有什么经验的。
  
  
  汗,这个话题我竟然会写这么多!!!打住打住...
2008-4-6 15:0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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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46,
  
  
  次日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
  
  先醒的是我。我是被热醒的。我被紧紧裹在被子里,上面是财主家的蚕丝被,底下是张人形肉垫。饶是我小Tim是冰肌玉骨的真仙,也经受不住Alex这火炉汹汹的烤。早晨醒来的时候,竟然满头满脖子的汗,睁大眼看见咫尺之间他的脸。
  
  他头天连坐一日飞机然后又与我一夜纠缠,体力透支,此刻还在熟睡。我趁机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他睡觉的样子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眉头舒展,戒备全无。如果我要文艺点形容,我会说,“他的睡容纯洁无瑕,象婴儿,象天使,象精灵,象××,象××(以下省略港台类文字若干)”,如果要我煞风景地说句老实话,其实就是,“他睡得像个白痴、像个智障一样。”
  
  Alex总是说,tim你为什么睡觉总是皱眉头?
  
  我说是吗?我不知道。
  
  有时候,我在半梦半醒间,朦胧意识里感觉到他用手轻轻揉我的眉头,想是要把抚平它。我总是醒不过来,只有一点模糊感觉,他揉着揉着,我就又沉沉睡过去了。
  
  刚刚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我还总是做噩梦。不记得都是些什么梦,总之我自己都能感觉到不安定。然后第二天Alex就会问我又梦见了什么,为什么我在梦中总是那么难过,有时候会哭喊会又踢又闹。
  
  和他生活久了以后,现在我已经不大会在夜里做噩梦。但是Alex说我依然经常在梦中皱眉。所以,至今他依然经常在我睡着的时候揉我的眉头。
  
  
  
  
  但是他的睡容总是很平静,脸上神态有一种心满意足的空白,有一种智障儿的无忧无虑。我真嫉妒他。
  
  
  
  
  那天我醒来,头天夜里没看清,到那时我才借着天大亮仔仔细细地、近距离地看他的脸。
  
  他的五官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眉,那样的眼睛,那样的鼻子,那样的嘴巴。他的嘴唇湿润柔软。此刻他睡着,不损我也不刺我不和我抬杠,不扮酷不骂娘,所以他的嘴唇看起来也很可爱。我知道当他醒来的时候,这张嘴巴里不知道又要蹦出来怎样一些打击我的话,所以,还是他睡着的时候比较不可厌些。
  
  Alex的皮肤是男生健康的肤色,是白种人千方百计上沙滩下油锅想要烤出来的麦子色。
  
  而看过我们俩在一起的人都知道,我在他旁边,整个人是非常的白,苍白,惨白,雪白,怎么形容都可以。总之就是没有血色,不健康的白。
  
  虽然我很嫉妒Alex的皮肤颜色,但是我嘴上当然不肯承认他的比我的漂亮。所以我经常会在早晨出门前,我们一起在镜子前换衣服的时候伸出手,和他的比比,然后得意洋洋地对镜子里的自己点头:“嗯,很嫩,很白。很水灵。”
  
  Alex以前一直对自己的小麦色皮肤非常自豪。但是俗话说,谎言说过100遍就成了真理。因为我几乎每天都要自恋无比地欣赏一通自己的肌肤,顺便要拖上他给我做个对比,言下之意就是,现在流行的白皮青涩小帅哥,不是你这种黑皮猛男。我每天这么念叨几句,渐渐地Alex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江山又要易主风尚即将变色。
  
  所以现在,他有时候就非常不自量力地想跟我比白。比如说在炎热天气,因为血液活络或者日光照射的原因,人的肤色有时候会暂时浅一些,这时候要是我在身边,他就会献宝一般地伸出手来哼哼:“看,白吧。”
  
  每次我都瞅瞅他,然后慢悠悠地伸出自己的手。Alex一看,立刻泄气,老老实实地把手收回去了。
  
  
  
  
  那天早晨,我的鼻子离他的只有一寸地看他。他的鼻尖上都是汗,黑发湿湿地贴在额上耳朵上。头天我吃了很多巧克力,又睡了一个好觉,心情很好,健康状况甚佳。此刻是正当假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忘却学校里的正经事;室内温度适宜;床也很舒服,完全不是宿舍那束手束脚的单人架子床可比;面前的人也皮囊甚好,眉目可喜皮肤光滑,肌肉锻炼得恰到好处,骨骼虽说不上是什么武林奇才的清奇,但是抱一抱摸一摸用来上床却是正当其用。
  
  此刻,还在沉睡的Alex好像是已经端上盘腌入味了的大盘鸡,我就是那蹲旁边早一步醒来的黄鼠狼。我要是还不扑上去,我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理上有什么问题。
  
  所以,我侧身看着他,看着阳光从他身后的窗帘直射进来,落在他漆黑的头发上和光滑的肩膀上,浅浅镀着一层金。我主动吻了吻他。
  
  他没有反应。我再吻他。
  
  他还是没有反应。
  
  他肩膀上有一根头发。
  
  我拿起来,想一想,把头发往他鼻子里伸一伸。挠一挠。
  
  他喉结一动,眼都不睁地伸手在脸上晃晃,企图驱赶掉那个痒痒的东西。
  
  我很耐心地接着拿头发挠他。。。。
  
  他终于醒了,无比火大地睁开眼。
  
  在他暴怒之前,我赶快尽可能表现和蔼表现温柔地向他微笑。然后主动吻吻他。
  
  Alex的一股怒气被那个吻硬生生堵了回去。他睁着眼睛看我,没话找话地说:“醒了?”
  
  我微笑看他,用手指抚摩他下巴上长出来一层浅浅胡茬。他觉得不爽,一把把我的手抓住拿开。
  
  我锲而不舍地又摩回去。我问:“原来你怕痒?”
  
  Alex:“我不怕痒。”
  
  我怀疑地:“不会吧?”手往下去挠挠他的腰侧。眼睛紧紧叮嘱他。
  
  他半阖着眼睛,面无表情。真的不怕痒?我又怀疑地想。接着挠。
  
  他终于有反应了。脸上肌肉一抽。
  
  我暗笑,接着上下其手。
  
  Alex终于憋不住,咧开嘴,露出好看的牙齿,一把在被子下把我的手抓住,笑着说:“好了、好了。”
  
  我得意:“你怕痒。而且怕痒的部位在腰上。”
  
  (知道这点,以后在打架的时候非常有用)
  
  Alex还在笑。他闭着眼睛,嘴唇弯成一道弧。光穿过玻璃落入卧室。落在他的脸上,照上他的皮肤、皮肤上细小绒毛和微微的汗,漂亮的侧面和流畅下巴。虽然他总是喜欢扮酷装深沉,虽然他总是喜欢黑着脸吓唬人,但是我最喜欢的永远是他笑的样子。他在凌晨醒来时的微笑,他在球场隔着藤蔓爬满的铁丝网看我的微笑。还有那些我挠他痒痒时,他无奈的悻悻的笑,他在床上折腾我时阴险狡诈的奸笑。我都喜欢。
  
  冬日下午的阳光穿越了雪洗过云层,再透过了玻璃流进卧室,被下垂的薄薄窗帘一片、一片,细细碎碎地切割成无数清澈光影,密密地染上了被子和床,染上了汗水覆盖的身体。我把手指放在他嘴唇上,被他轻轻地咬。
  
  我心中有暖融融的痒痒,象有小松鼠的尾巴毛茸茸地扫来扫去。
  
  冬天里空气干燥,卧室开着暖气却忘了开加湿器,他的嘴唇有点干燥。我凝视他的脸,轻轻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我怎么可以这么幸福。幸福到我觉得心里震痛,幸福到我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这具疲倦的身体,我会怀疑这温暖冬日和柔软大床,面前这微笑的人和汗湿躯体都不过是春梦一场。
  
  我轻轻吻他干燥的嘴唇,身体紧贴住他的。他很快回应,我们再次纠缠在一起。
  
  
  
  空气稀薄而温暖。
  
  他和我彼此都在对方身上耗尽了力气。我伏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喘息。刚才有一刻我的心脏几乎有点承受不了,我差点以为自己会壮烈牺牲在这张床上。
  
  我闭着眼睛,轻声说,“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我迫切想要了解他。我不信他从来都象而今这样镇定且从容,我不信他从未有过言行幼稚的儿童时代,青涩可笑的少年岁月。
  
  每颗鸡蛋都有它易碎的部份。每个人都有他防线脆弱的地方。
  
  我想要在他身上找到这样的地方,以安慰我自己,以此给自己一些信心,以此证明,我和他之间也会有相似之处,我们的距离并非是两条平行线的距离。
  
  游云在空中飘浮,我想要是飞鸟可以穿越云层。不想自己是水中鱼,只能在水中捕捉那白色的虚幻倒影。
  
  他给我讲他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他们总是搬家。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镇搬到另一个区。从一个房子搬到另一个房子。他总是交不到同龄的朋友,因为在哪个学校都呆不长。
  
  “最郁闷的是,差不多每搬一次家,换一个学校,我就不得不换一个女朋友。”Alex非常郁卒地说。
  
  我被自己开启的话题搞得心情不爽,冷笑说“你不换学校的时候也在换女朋友”。
  
  我逮住这个不放,逼迫他回忆他过往的那些女朋友身高体重肤色相貌家庭状况性格爱好。
  
  Alex非常头疼。他追溯了高中的和初中的几个,大部分已经连名字都忘了。
  
  我就象那养鱼鹰的渔夫,逼迫他一口一口、一条一条地把过往里交往过男男女女都吐出来。
  
  他被我严刑逼供地挤出了几个,苦哈哈地说:“差不多就这些了。再往早就是小孩子了,亲亲抱抱算不得真恋爱。”
  
  我在被子下恶狠狠地抵住他命根子:“小孩子时候的也要说。”
  
  于是Alex迫于淫威,不得不认认真真地梳理了一下自己过往情史。
  
  不回忆不知道,一回忆他自己都吓一跳。他喃喃地说,“……原来我以前交过这么多女朋友……”
  
  
  
  
  我的小心脏被一肚皮醋腌得噗噗直冒泡。
  
  
  
  而且,我心理非常地不平衡。一想到我自己,当他已经开始满脸口水地和童版小芭比搂搂抱抱时,我正傻乎乎地捡了一堆石子儿,每天无聊地往奶奶家后院学精卫填小池塘。当他已经约会高年级金发小辣妹时,我却还在上下学路上被同龄无良小孩一推一个倒。当他转战首都开始残害祖国少女和少男时,我却正满手冻疮地蜷缩在长江某条支流旁一个天寒地冻没炊火没暖气的公寓里又笨又傻地抄排列组合定律和辨证唯物主义基本原理。
  
  啊啊啊小tim心理不平衡不平衡极度地不平衡。
  
  我那点争胜好强的虚荣的心被刺激得一收一缩,看着身旁这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陶醉在自己过往辉煌战绩的某人,几乎要恶向胆边生一脚踢断他下半生幸福。
  
  我揪住Alex正因花花往事独自微笑的脸,拼命往两边拉,把那张拉斐尔前派的阿多尼斯脸扭曲地拉成毕加索的多拉玛尔。他吃痛,把我的手拽开,说“我本来都忘记了,你非逼我想起来”。
  
  我酸溜溜地“想起来是不是很爽?”
  
  Alex仰头目视天花板,做出津津有味回忆往事的神情,还故意舔了舔嘴唇,咕噜咽了口口水。
  
  我恨~~~~`
  
  我:“和女人爽还是和男人爽?”
  
  Alex做出踌躇的样子:“这个……还真不好定论。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真话好听还是假话好听?”
  
  Alex“当然假话比较好听”。
  
  我:“那就说假话吧”。
  
  Alex微笑:“就象你吃香菇菜心和奶油泡芙,各有各的滋味……这两样你都爱吃对吧”
  
  我很郁闷,想到他并不反感女人,没准将来对女人的感觉会死灰复燃,心情非常低落。我悻悻说:“是这样。。。。。”
  
  Alex看出我想什么,失笑说:“我开玩笑的。以前和女生交往不过是跟风,大家都交女友,我当然没理由不交。后来……”
  
  他顿一下,“……后来成熟一些当然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人了。”
  
  我问他,“要不是Ian,你现在也不会是这样的吧?”
  
  Alex摇头说:“倒也不是。这是我自己的事,要是我本来就喜欢男的,早晚都会喜欢男的。”
  
  我说:“就是说,只要你本来就喜欢男的,那么这世上就总会有个人做Ian,不是那个人,就是另一个人,对吧。”
  
  Alex说:“对。精辟!!”
  
  
  
  尽管我和Ian之间有那些芥蒂,我也受了他的伤害,但是我对Ian从来恨不起来。甚至都不讨厌他。我觉得Ian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有些人的魅力是无法用笔墨记录和形容的。他的魅力在一举一动,言谈行止里。或者是我一直留恋那一年,拥挤火车上的寒冷夜晚,任性地伏在我腿上呼呼大睡的任性少年。那一年,空荡荡的家里我与他共度的七天。我与一个兴高采烈的同龄男孩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吃饺子,在泥泞的街边摊吃烤鱼蛋和年糕串。我一直记得,在冰冷刺骨的夜晚,他靠在扑满灰尘的床头,悠悠闲闲地用玻璃杯喝香槟,甜蜜蜜地啃蛋糕。那双深褐色的漂亮眼睛在黑暗中扑闪,满脑子坏主意骨碌碌乱转想方设法要将我入套。
  
  他当时抱着我的感觉我依然记得,有点象我自己抱着自己。
  
  他给我讲他认识的人和经历的事。他没心没肺地、完全象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地讲,我安静地听。他总是讲着讲着,突然叹口气,毫无预兆地说一句:“我现在好想吃×××的烤年糕。”再接着讲下去。
  
  那时候我只是在困意中安静地听。我那时从未想到,他口中曾与他纠集过的这些人,竟然会在后来一个又一个走进我的生活。
  
  这算不算我和他也有点缘分?
  
  
  
  
  我对Alex说:“讲讲你和Ian的事吧。”
  
  Alex漠然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2008-4-6 15:0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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