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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25,
  Thou my glorious treasure...
   by Alex (&^_^&)
  -----
  
  那一年的桃花开得格外长。为了能够多呆在一起,我们甚至作息时间都改了——很早就起来一起去食堂吃早饭。Alex已经没有什么课,每天只需要查看信箱收offer。意料之中地,M大录取了他。我没有课的时候就去图书馆,他也去,帮我改改作文,或者纯粹趴在旁边呼呼大睡。
  
  尽管我们不能像普通恋人那样牵着手在校园里走,在宿舍门前kissgoodbye,但是晚上我们常常沿着湖区散步,或者爬上小山聊天。有时候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安静地坐着,他会悄悄在背后握住我的手。
  
  那种时候,天空永远澄明如水,与他倚偎我只知幸福,却无法形容此时心情。人生的第一次恋爱就像小孩子紧紧抱住一木罐蜜糖。
  
  五一节前Alex和我商量要去哪里玩一次。他想去草原,我想去灵隐寺。我们争论很久,最终我占了上风。
  
  其实在我看来,只要心中存了佛念,到底在哪里祭拜并不是很重要的事。但是我记得小时候我奶奶给我在灵隐寺求过签,她还带回一根红线,据说在上面求了愿,很灵的。她拿那根红线拴了一只玛瑙做的小弥勒佛给我挂在脖子上。那只小玛瑙年代很久了,佛脚上缺了一角,奶奶说这还是她很小时候她祖母给她求的呢。
  
  可惜后来红线断了,我把它弄丢了。那也是很早时候的事了。我挺伤心,奶奶还安慰我说,其实愿求到了,佛祖认得你,那东西是不是在你身上就不重要了。
  
  我长大以后,经常想起她的一些话,觉得都非常有道理。就好像这件事,她教我不要太执着于物,真实心意才最重要,心到自然圆满。所以后来,倘若Alex答应我要做的事情因为一些原因,比如时间上的空间上的阻碍,无法实现,我也不会生气。我要他做的补偿就是对我说一句什么,或者写一个词写一个句子。他嫌肉麻,所以会用英文写。可惜我不懂法文。否则感觉会更好呢。
  
  我家的卧室墙上有好多绿色的和紫色的小卡片,上面都是Alex写的小句子,很浪漫吧 *^_^*
  
   我老觉得,要维持一段长久的感情,就要让它永远都有点儿新鲜有点儿浪漫,生活里总要有些非凡的东西,两个人才能够持久相互吸引,人生才比较快乐。
  
  可惜的是,总是要我胁迫下或者色诱下或者他内疚的时候才肯勉勉强地写一句>_<~
  
  
  那一年的五一节,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和全国人民抢道去了杭州。我们看了西湖,拜了灵隐寺,还花了很大功夫找到传说中的三生石。
  
  我老觉得我们现代人其实在很多方面还不如古人。比如说三生石的传说,李源和圆泽,那是相当清楚相当无疑相当给的一对年轻同志啊!!古人为他们真情感动,将三生石的故事世代流传,缘定三生已经明白无误地成为了爱情的专用词汇之一。可是我们的字典在解释三生石词条的时候,却非要死鸭子嘴硬地说李源和圆泽友情深厚云云!撒谎不打草稿,我相信圆李二人倘地下有知,也是会很生气的。
  
  先前我以为三生石那么出名,没想到找它挺费功夫。我对Alex说“这么好的石头,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起来”
  
  Alex“什么好石头?就是一块普通石头,垫脚都嫌硌得慌”
  
  我“可是这是三生石啊!是相爱的人隔世相见的地方”
  
  Alex“这都是骗人的。给我块石头我也能刻仨大字,别说三生石,四生石N生石都没问题”
  
  我(气)“那你不要来,你给我死远点”
  
  Alex“……”
  
  本来我找三生石,是想和Alex默默许个愿,不求来世,只求今生能够情深到终老。结果Alex丝毫不以为然,还要口出狂言亵渎神明,我的心里就动摇了:他妈的我干吗要跟这种混蛋缘定三生啊???!!!
  
  我的郁闷一直持续到夜里。
  
  我问Alex“是不是因为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所以不想相信三生的说法?”
  
  Alex摇头“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有一生足够。再说了,追你的过程实在是一种煎熬。”
  
  我“为什么这么说……我还觉得你很轻易就上手了”
  
  Alex“那是你的感觉。”
  
  因为不确定,因为对方在自己心里太过神秘,所以会有猜忌会有不安。就像两棵含羞草,轻微一触就急忙缩回叶子,胆颤心惊。可是却忘了对方和自己其实一样同构,无论表面上差异有多么大,本质上却依然是株含羞草,也会忧虑也会胆小。
  
  sarah在X城。有一次给我打电话时,开玩笑说她这边有个中国男生在追她,这个男生是J大过去的交流生。sarah说完,等我的回答。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平心而论,我心里有一点高兴,因为我有个卑劣的想法:倘若有个很好的人追走了sarah,那么我就可以不那么内疚了。也许sarah会先跟我说分手。
  
  可是我当然不能这么说出来。所以我想了半天,说:是吗?
  
  sarah有点失望。女生的心情总是变化叵测。下一分钟她就生气了,sarah觉得我根本不在乎她。
  
  我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现在我和Alex的关系已经很清楚了,我知道自己和sarah分手是早晚的事情,所以我不想接着撒谎说好话接着误会下去。我和sarah,我们的感情就像模型车的公路赛,现在我绝对不能再加速,就让它在空气和地面的摩擦力自然作用下慢慢停下来吧。
  
  我不怕sarah,可是我有点怕Ian。
  
  Ian的生活一直都丰富多彩,有没有我对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我充其量只能算他喜欢的朋友,但是并不是说他缺了我就会怎样地不快乐。
  
  这个道理连我都明白,但是Ian不明白。我说过,他这个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或者说,他被宠坏了,根本就不信、也不肯相信世上有他拿不到的东西。
  
  他回加拿大后,一开始每天中午都给我挂电话,一个电话要讲一两个钟头,讲到我拿话筒的手都酸得抬不起来。后来我就不大呆宿舍了,再说我也没手机,他找我永远找不到,就会在晚上打,宿舍都睡下了,有时候过了十二点还会很不讲理地打过来。我拔了电话线,然后就要在邮件里用更多的谎话来解释为什么他总是找不到我、为什么电话总是接不通。
  
  Alex和我在一起后,他不喜欢我再去小百合那样的地方,也不许我再参加Paul他们的聚会。我还曾经很奇怪,我以为他和Paul他们是朋友。我问Alex,他都是轻描淡写地说,说不上好朋友,只不过以前会聚一聚就认识了。他不想多说,我也不会多问。
  
  Paul还不知道我和Alex的事,他抱怨说这段时间我都不理他,问我是不是跟Ian在一起就重色轻友。我心里苦笑,我是重色轻友了,可是跟你说的那个色是南辕北辙。
2008-4-6 14:2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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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26,(a)
  
  I was eleven, then I was sixteen.
  Though no honors came my way, those were the lovely years.
  
   -- Bernard Mannes Baruch
  
  -----
  小的时候,总觉得日子慢。读小学时在镇上走,看到城里来的中学生,穿着蓝色长裤和白色衬衫的校服。我不敢上前,站在供销社门口怯怯地看。觉得他们很神气,我心里满是敬畏。
  
  读初二时候,我从镇上转到城里的中学。那时候初中部和高中部分属两个校区,中间用一大片生物园隔开。我们初中生的校服,女生是深蓝色背带裙,男生是深蓝色长裤和白衬衫;高中生的校服,女生是天蓝色海军裙,男生是蓝白色运动服。我依然觉得很羡慕。
  
  逢到考试的日子,早晨我会早早去学校,坐在田径场前的观望台上背课文做习题。
  
  高中部招收体育生,清晨就有人出来跑步。
  
  晨曦微露,早雾尚未完全散尽。红色跑道上有一个人弯腰,系鞋带,踢腿,活动手腕,再次弯腰,平身,起跑。微风里飘散着野生茶和青草的味道,雾气渐渐消散,那个奔跑着的浅蓝色身影在一片耀眼的红色里飞速向前。
  
  他停下来,背对我,迎面太阳。
  
  他抬手擦汗,然后转身,额角的黑发湿淋淋地贴在年轻的脸上。他的肩膀上扛着一束金色阳光,向我跑来。
  
  “喂,”他在观望台下喊。我一动不动地坐在台阶上。
  
  “小孩,把我外套扔下来。”
  
  我身边有一件天蓝色运动服外套。
  
  我慌慌张张地起身,逃跑了。
  
  再过了一年,我升入三年级,有一次体育课,好像是测一千五百米。虽然体育老师说过了我只要跑完就可以算过关,我还是很想努力一些。在最后的几圈,风灌进我的嘴巴,肺部抽紧得喘不过气来。我的腿沉重得像灌了铅。男生都已经跑完了,远远地围在观望台旁,整个跑道上只有我一个人逆风奔跑。
  
  背后有一个声音在跑道内圈靠近球场的地方大声喊:“白衣服的小孩,加油啊!!”
  
  我有点疑惑,想要回头望。那个声音远了些,但是又喊了一句:“就是说你呢,加油——”
  
  我跑到终点,体育老师向我微笑,点点头。我再回头望先前听到声音的地方望,远远地看到一个浅蓝色运动裤白色T恤的身影,蓝色外套搭在肩膀上。
  
  
  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观望台旁的野生茶年年开一次花。
  
  白色的花开了一次,我脱下深蓝色长裤换上蓝白色运动服。
  
  花再开了三次,田径场上的草也荣枯了三回,我脱下蓝白色外套,告别了红色跑道上的中学时代。
  
  
  从那之后,时间好像就开始过得格外快。尤其是我三年级那一年的春天。
  
  粉红的桃花和金黄的沙尘暴是这座城市春天的标志。桃花落尽,沙尘偃息后,校园里浅绿的树叶纷纷转成深绿,夏天要来了。
  
  六月的第一个周五,傍晚下了课,我在宿舍收拾书包,准备去图书馆。Alex来找我,他坐我床上看着我收拾书包。突然说,“跟我回家过周末吧!我家里没人。”
  
  我莫名其妙“家里没人为什么还回”
  
  Alex死盯着我,脸上浮现出书上说的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我仿佛嗅到阴谋的气息。
  
  他探过身子,在我耳朵边说了几句。
  
  我赶忙环顾宿舍,确信没有其他人。然后,我觉得我的脸又一寸,一寸地红了。
  
  我把刚装好的书又从书包里掏出来,放回书架上。路过他的时候,故意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流氓。。。
  
2008-4-6 14:2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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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26, (b)
  
  做人要专一。。。。。
  
  
  -------
  
  Alex提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诱惑:一大盒黑森林蛋糕。尽管,即使没有这只樱桃奶油蛋糕,我也拒绝不了他……但这只蛋糕多少让我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就像西餐里喝Syrah时往往配一点mozzarella,Zinfandel可以配烧鸭,Bordeaux搭点炸羊排,在#$@#%$&时如果能配一点奶酪蛋糕或者牛奶巧克力软曲奇或者……马来芒果冻,不但有益身心利于环保,而且可以让我食欲熏心、从而心甘情愿去做一些正常情况下完全休想的事。
  
  早晨起来,Alex还在睡。我裹着毯子,心满意足地坐在冰箱前吃头天还没吃完的黑森林。手机响了。当然是Alex的手机。
  
  我从他裤兜里掏出手机,摇摇他“你电话”
  
  Alex平生最大的忌讳之一,就是在睡梦正好的时候被人打断。当然那个时候,因为我们尚未一起生活,Alex想#$@#%$&一次的时候不得不低声下气委曲求全,所以这个恶劣品质尚未有明显表现。
  
  他连眼睛都不睁,翻了个身,把脑袋更深地埋到被子里,粗声粗气地“你接”
  
  我的两只手拇指上都沾满了奶油,只能把它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挑个稍微干净的手指摁键。一时错手,我还没看清楚来电显示就启动了接听键。
  
  那个时候,小Tim还不到20岁,大本尚未毕业。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天吃星,毫无一般男人外出偷腥时应该具备的警惕性。所以,我蹲在地上,自自然然地把耳朵凑近手机,“喂?”
  
  那边声音噪杂,好像在放音乐。在混乱噪声里,一个声音模糊不清地“喂??‘军规’?!——”
  
  我老实回答“我不是他。Alex还在睡觉。”
  
  那边突然安静一下,音乐声停了。一个人大叫道“小Tim???”
  
  我倒吸一口冷气。Paul!!!
  
  “小Tim!!!”高亢的不可置信的声音:“真的是你吗??”
  
  我想起了小时候听说的一个故事:一个小伙子在集市上花一吊钱买了一条鱼,准备炖来吃。结果这条鱼突然说话了,它哀求他:“大哥,我本是龙王长子,你若不杀我,我就把我美丽的龙女妹妹嫁给你。”于是小伙子没杀它。后来,这条仅花一吊钱买来的家伙真的帮这位贫下中农娶到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小龙女。
  
  此刻,Paul就像那位青年光棍,他花几毛钱手机费准备找到Alex,结果却一举挖掘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至少在paul看来是这样的)。
  
  “小Tim!!!Alex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里???”
  
  其实当时如果我头脑机灵点,我大可以撒一个谎掩盖过去的,比如说Alex把手机忘在我宿舍了之类。如果Paul再追问我刚才为什么说Alex还在睡觉,那我也可以回答,我猜的。现在是礼拜六上午七点钟,除了Paul这种变态和我这种惦记着冰箱里蛋糕的人,正常人都应当在睡觉。
  
  但是我当时完全被奶油蒙蔽了七窍。我居然傻在哪里,期期艾艾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万恶的中学生品德教育!!!我的缺点就在于,我太诚实……
  
  最初的震惊过后,Paul差不多也猜到了。他完全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宜将剩勇追穷寇地接着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
  
  Paul“他家?!”
  
  我“……”表示默认。
  
  Paul“你们‘419’了?!”
  
  我“什么‘419’?”
  
  Paul“你们‘FOR ONE NIGHT’了??”
  
  我大概猜测到这绝对是个品性恶劣的词,所以我立刻否认。
  
  Paul“那就是说,你们在一起了??”
  
  我“嗯……”
  
  Paul“我CAO我CAO我CAO!!!!!!我早该猜到!!”
  
  Paul“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平时挺老实,关键时刻一点不含糊!该出手的不该出手的你都他妈出了啊……”
  
  我心里觉得很对不起Paul。我不该把Alex和我的事瞒他。再怎么说,Paul也是我在这个圈子里的第一个好朋友兼先知。虽然仔细推敲,这其中其实有逻辑矛盾:既然他是我好朋友,他就不该把我往做gay的绝路上引;既然他把我往做gay的绝路上引了,还间接促成了我的失身,他就算不得我的好朋友!
  
  但是我当时没有时间仔细推敲谁更理亏。因此,我只是惭愧地低着头听Paul喋喋不休的盘问和责难。
  
  站在Paul的立场上,他也不是没有理由这么做的。他和Ian的交情很显然比他和Alex的铁得多;而且,他又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在和Ian谈恋爱。更不必说,他对从前Ian和Alex的关系也了如指掌。
  
  所以,在他眼里,我的行为无疑双重背叛:我不但#$%#@&*%#了他的兄弟,还#$%#@&*%#了他的兄弟的人。(我现在这么一写,也觉得自己好恶心!!-_-!!!虽然我和Ian其实并没有什么)这种男男通吃的行为在他接触的圈子里或许算不上很夸张,但是既然他之前一直认定我品格高尚,身心清白,那么这个发现自然会让他痛心疾首。
  
  Paul责问完后,说“现在Ian怎么办?”他很鄙视我,认为Ian才不过走了三个月,我就孤枕难眠饥渴难待所以要红杏出墙(-_-!!
  小Tim说:我 好 冤 。。。)
  
  我急于把自己在他心目中那种道德沦丧的形象扭转过来,所以我说“Paul,其实我和Ian他从来都没有过什么……”
  
  (-_-三流台词。。。)
  
  果然。在我而言完全是肺腑之言的大实话,在Paul听来却成了我吃霸王餐吃完就抹嘴不认账要走人的体现。他以为我现在有了新欢,因此急于和旧爱撇清。
  
  那天早晨,Paul非常鄙视地挂了电话。我蹲在床头柜前,呆呆地望着那个万恶的手机。
  
  Alex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坐在床上抽烟。目光无比锐利地在我身上扫视,若有所思。
  
  我一看那眼神就有点怕。突然间,我脑中灵光一闪,刹那间醍醐灌顶了一下下:惨了。。。
  
  
  
  
  
  我忘了,自机场送行后,Alex也一直以为我和Ian有一腿。。。
  
  他摔我手机,之后一个月冷战,再之后百般阻扰我再买一部手机的打算,所有的种种,无一不指向一点,这就是要棒打鸳鸯,尽量将我和Ian隔离开来,如果可能,要把Ian彻底冷冻在格陵兰。
  
2008-4-6 14:2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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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27,
  
  A violent storm - a hurricane,
  all at sea now in danger
  no place to hide from whence it came....
  
  ——Sea Shore Verses,by Audrey Taylor ,2001
  
  
  风暴来袭。。。
  
  ------
  我不想闹更大的误会。所以直白地跟Alex说,我和Ian真的只是认识,我们挺谈得来。但是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
  
  Alex坐在床上,平平静静地抽烟。白色的烟雾旋转着萦绕在他面前,缓慢地上升。看起来他都没什么反应。
  
  是呀,我想,我们都是新世纪的大学生,受过高等教育;我们的教育体制基本上拷贝了欧美那一套,而他们的又无不深刻打上了法大革命的烙印。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理念就应该以理性主义为基本指针。所以,Alex他应该是讲道理的。
  
  既然我的措辞那么清楚,我的态度又那么诚恳,而且我的个人行为记录也一向良好;他应该相信我的。
  
  Alex说:就这些?
  
  我点头。然后,我突然想起我带他回过一次家乡,所以我又说:他跟我回过一次我家。
  
  事实再次证明,恋爱是有技巧的。两个人相处并不是说事事都该透明化。
  
  恋爱经验很重要。经验越多,犯错越少;像我这样初次恋爱的菜鸟,就像刚考完驾照上路的司机,一上路就会有长鸣警笛护送。
  
  比如这件事,我其实就完全没必要告诉他。
  
  因为他的脸立刻绿了。
  
  Alex说“你带他回家做什么?”
  
  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我家的情况。他以为我有一个普通家庭,我父母像世上大部分很负责任并且疼爱儿子的人一样,新年里坐在家中慈祥地迎接儿子和他带来的朋友。一个人不会随便向家人介绍自己外面的结交;如果他这么做了,说明这个人和他关系不一般,至少也不会是无足轻重的朋友。
  
  我解释说我们回去是为了吃点心。。。
  
  像Alex那样对甜食完全不感冒,并且做事一般比较有计划的人而言,他当然很难理解我们就为了这个,在中国大陆的春运期间,把脑袋系在裤带上千里迢迢地渡黄河过长江摸回家。
  
  所以他并不是很信我。而且,现在他已经明确地知道我和他是同类,是个gay;是个不爱任何球类运动,但是却会目不转睛地收看电视台的男子跳水和体操比赛的男生,是个在他和法体对决时,根本不在乎他进球与否,却会站在场边咽着口水看完整场篮球比赛的家伙。
  
  因此,他自然不会相信我和Ian那种MAN KILLER天高皇帝远地在南方呆了整整一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也没有办法了。如果一件事我可以简单地解释清楚,我就会用两三句话解释;如果我发现两三句话不能解释清楚,我会觉得那我压根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说话不比得打字那么轻松,再说了,头天晚上我们太陶醉,到现在嘴巴还累呢。。。(此处隐讳。少儿不宜!!)
  
  所以我只能尽量用眼神表示我的诚恳,我真的没有撒谎。至于他要怎么想,我真的没办法了。
  
  Alex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生气,也没有怎样。
  
  我说过,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很亲密,但是有时候我又觉得我们很遥远。
  
  他的吻永远温柔妥贴。那种时候,我总认为他的心脏前没有任何屏障。它就在离我五寸远的地方,像孩子一样向我甜甜地笑,是婴儿的纯洁无暇,没有任何隐瞒。我可以轻易进入它,被它融化。
  
  然而有的时候,我又觉得害怕,恐惧,疑虑重重。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样做。这么多年过去了,直到现在,每一年都总有那么几回,我会在夜里惊醒。然后一个人坐在床前想很多事情,想到梦中他的决绝和分离,尽管只是梦,我依然觉得难过。
  
  ada表姐说,永远都不要指望你能够完全了解一个人。因为,这个世界上,甚至没有几个人能够完全了解他自己。更何况别人?
  
  我想我是明白她的意思的,而且我也并不想反驳这一点。但是,感情上,我总是渴望追求一些人世里不大可能完全实现的东西。比如一生一世的承诺,比如可以对一份感情永永远远地确信不疑。
  
  
  
  
  这个早晨就这样很平静地过去了。
  
  中午在外面吃了饭;Alex家小区附近有一家狂大的超级市场,我想拉他去逛超市。但是Alex一点也不通融地说要回去打游戏,给我一张信用卡,就回去了。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也不敢多说什么,很郁闷地自己去了超市。在超市里逛了一圈,又买了满车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高兴起来。等到回家的时候,已经快把早晨的事忘了。
  
  在楼下摁了半天门铃Alex才来开门。一开完门他就又冲回电脑前去了。
  
  我一个人吃了会冰淇淋,看了会电视。觉得这样过周末也蛮爽的,比在学校舒服多了啦。
  
  这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有了早晨的教训,我不敢再接了。到书房喊Alex。
  
  他战斗正酣,哪里顾得上其他。我喊了他好多句,他都对着电脑,头也不回也不吭声。我摇他肩膀,他耸一下肩,把我的手甩开,暴躁地“你他妈少碰我!!丫没见我忙吗”
  
  我忍。说电话响了半天了,他说“让它去”
  
  我回到客厅。电话居然还在响。
  
  我坐下来,接着吃冰淇淋。电话停了一下,我松口气。结果只是一下,它又立刻响起来。
  
  我忍不了了,再冲书房喊Alex。他理都不理。
  
  我跑过去,拿起话筒:喂??
  
  电话那边很甜很柔软的一个声音:Tim?
  
  我停下吃冰淇淋的勺,“Ian?!”
  
  Ian“是我。你在Alex家呀?”
  
  一时间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态。Ian是正巧打来电话找Alex呢,还是Paul那个大嘴巴一放下手机就马不停蹄地转告了Ian所有事???
  
  如果是前者,那我就应该自自然然回答说是,然后若无其事地请Alex来听电话。
  
  如果是后者,那就麻烦了。我最好闭嘴,等着Ian起头。
  
  Ian的声音还是很甜很柔软“你怎么在阿力家呀?”
  
  LUCKY!!看来我多虑了。所以我放下心,说“嗯,我来他家……玩。”
  
  Ian“他家好玩吗”
  
  我心里嘀咕:你没有来过吗?嘴上回答“挺好的”
  
  Ian“Alex在干什么”
  
  我“打游戏”
  
  Ian“你呢”
  
  我“看电视”
  
  Ian“Alex对你好不好”
  
  我心里跳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含混地“挺好的。。。他很讲义气”
  
  Ian甜蜜地“他是我前男友”
  
  虽然我早知道这事,但是每次听到,还是蛮不开心的。
  
  我“喔。。。”
  
  Ian开始了。“我们读高中的时候很要好。。。他为了我从A班换到B班。。。”
  
  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挺难受。
  
  Ian“。。。当年K大是我的梦想。。。有一年暑假,我和他去K大,在湖边聊天,居然坐了一整夜。。。”
  
  我想起桃花盛开的那个夜晚,Alex带我去湖边,微风轻轻从水面拂过,白色的月光落入黑色的瞳孔。
  
  那些湿润的柔软的吻,像深夜里的浅红色花蕾,骤然开放。
  
  那些急促的呼吸,剧烈的心跳,以及滚烫的手心,颤抖的身体。
  
  噪杂的炮火声和用死力敲击鼠键的声音从书房传来。
  
  这一切像是两个世界。
  
  Ian接着回忆“。。。其实他家里打算让他念完高中就回法国的。不过最后他没有回去,留下来参加高考,去了K大。”
  
  Ian“没想到倒是我去了加拿大。我成绩不大好。”
  
  我听着,觉得心里有一片空荡荡的。也许我真的不了解他。原来他可以为一个人做这么多,为他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只是,这个人。。。不是我。
  
  Ian“Alex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是个straight。”
  
  该疼的地方刚才已经疼过一回了。这个打击只不过是往已经麻木了的地方再打一拳,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Ian“至少在遇到我之前,他是个straight。有过好几个女朋友。。。”
  
  这就是Ian。我不会怀疑他曾经喜欢过Alex,但是他的爱像是恶作剧的小孩子,进了果园,看到一棵异品苹果树,上面只结了一颗果实。苹果又大又圆,就要摘下来。如果苹果生得太高,哪怕摔得头破血流也要爬上去摘。可是摘到了,吃了两口,觉得饱了,也就顺手扔掉了。这树就给毁了。
  
  我想到当初的我。那种内心的恐惧,困惑,挣扎,自卑,自轻自贱,躲避,和绝望。也许,这些Alex也曾经历过。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自己是gay的事实。
  
  尽管现在我已经可以很坦然地面对自己是gay这样一个现状。我不会再徒劳无功地改变或者逃避它,像Paul的前男友一样。我也不会为此觉得自己很差或者和别人有什么本质上的不一样。但是,在最初的当年,我不是这样的。无论我的目光是怎样追逐着红色跑道上奔跑的蓝色背影,无论我是多么渴望贴近那些汗湿的黑发和坚实的肩膀,无论我是怎样在一个男生的吻下无法遏制地颤抖。我的理智都在扇我的耳光,告诉我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Life is something that we did not request.
  None of us asked to be born.
  Neither did we ask to be poor, or Black, or gay.
  
  JUST ACCEPT IT.
  
  Just accept the life on its own terms.Accept that the pleasure and the pain,happiness and unhappiness are all a natural part of the human experience.
  
  Just accept in life what we cann’t change.
  
  
   ——by By Saundra L.Washington
  
  Ian一直很平静,甚至有一点恶毒地说下去。我也一直拿着话筒有点木然有点麻痹地听。
  
  他谈到他们过去很多往事。他们设想过的未来。Alex为他做过的傻事,对他说过的一些话。甚至为他写过的诗。Ian说得毫无忌讳,隐讳又详尽地提到他们最亲密的关系。他提到尽管他们分了手,但是Alex的吻始终让他难以忘怀。
  
  听到这里,我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我把电话线拔了。然后走到书房里,把Alex的手机关了。想一想,再把电池也卸下来。
  
  Alex还在打游戏,轰隆隆的炮火里他无知无觉地前行。
  
  我手里拿着那块小电池,在这套房子里有点儿茫然地走。从书房走到客厅,进了厨房,进了卫生间。我靠着水池站着,可能是早晨蛋糕吃太多了,刚才又吃太多冰淇淋,觉得胃里直恶心,想呕吐。我走到马桶前,试图弯腰。真的吐了,吐得稀里哗啦,从昨天晚上的黑森林到今天下午的冰淇淋,全部从胃里翻涌出来吐了。
  
  我奶奶说我从襁褓起就强烈晕车。一坐汽车就呕吐。但是晕车是可以克服的,只要车坐得足够多。我上大学后,北京实在太大,出门就得坐车,很快我就克服了它。
  
  我已经不大记得最近的一次呕吐是多少年前了。应该还是在小学的时候,那时候我不会骑单车,所以从镇上到城里,不得不坐公车。那个时候,每个月我要回一趟城里,去妈妈或者爸爸那里拿钱,往返只有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坐在公车上,靠在座椅上,微微仰着脸,胃里的呕吐翻滚上来的时候,我一动都不敢动,否则售票员和旁边的乘客都要拉下长脸。
  
  一边吐一边冲水,冲完以后我还一直不停地摁冲水钮。透明的细小水流从许多方向急速地涌进白色陶瓷,到达出水口的时候停滞一下,骤然消失。我的脑海平乏空白,像一片苍白光滑的陶瓷,在一片茫然无意识里,我把电池扔到马桶里冲掉了。
  
2008-4-6 14:2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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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小Tim的话:,
  
  前面有网友提到我在卖弄文字。
  
  我很抱歉会给人这样的感觉。但是我想说的是,这绝对不是我的本心。如果我想卖弄文字,我会卖弄得更多些,用更复杂一些、更绮丽的字眼。最好把我从前看过的诗文全都掉书袋掉上去。
  
  我想,我在写这个帖子的时候,也许一开始只是好玩,想写一些生活琐事,让大家高兴,自己也高兴。但是写到后来,就慢慢地回到了过去的日子,那些磕磕碰碰鼻青脸肿但是却总是有甜蜜的岁月。所以写着写着,就像有人说的,进入了状态,这个帖子就不仅仅是为了别人而写,为了满足别人要看稀奇故事的目的来写。
  
  而是,写着写着,我自己也在其中得到了快乐。我们在一起生活这许多年,彼此已经接受了对方的生活习惯和处世方式,很多东西已经习惯成自然了。生活也慢慢在平淡着。但是现在追溯往事,好像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地看当年的我自己,Alex,和周围的一些人和事,我觉得我像在看一幕又一幕不寻常的戏。有楔子,有开端,有高潮,有结局。突然觉得生活再次丰富起来。
  
  我并不是说目前这样的平淡生活不好。只是平淡有平淡的好处,但是变幻也有变幻的优点。
  
  我在写的时候,很大程度上是在为自己而写。
  
  尽管我有虚荣心,像所有写帖子的人一样希望得到人家的关注和理解,但是,我不会因此而为了情节去写情节。
  
  也许有人觉得我写那些月光湖水,晨曦青雾,桃花铃兰,等等这些,不过是为了烘托气氛,不过是为了我和Alex的情节发展做辅助。绝对不是这样的。
  
  当我写到月光写到铃兰的时候,它们在我心里的重要性绝不会比我自己或者我所爱的人更低。对于我而言,当年,当我和Alex还只是两个在读本科的大男孩的时候,我们在湖边度过的那些夜晚里,我们的青春岁月是和那时的月光和树林溶化在一起的。无法分离。
  
  Alex离开母校已经好些年,我也将要离开这里。因为很多原因,我们已经不大有当年那种心境和条件常常坐在湖边等待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时光流逝了,人的心境也在慢慢变化。月亮本身没有变化,但是看它的人已经成熟了或者改变了。因此,当年的月亮也已经随着我们那些青涩岁月过去了。
  
  我说这么多,其实意思就是:首先,我在写景状物的时候,目的就是要写景状物。绝对不是要把它们作为一个次要的东西、来显示文采而写它们;其次,我不仅是在为看的人写,更是在为我自己而写。所以,我不可能因为一些人爱看故事不爱看文字就放弃我的做法。如果单单看故事的话,那我可以以后写一个梗概,把基本事件用十几句话概括出来,那样想看故事的人看着也很方便,两分钟就看完了。
  
  我觉得,在网路上写帖子,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是觉得,写帖子是写出自己的心情和看法,给人看帖子,是为了能够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情和看法,并且使那些和我有着共同感受共同观点的人得到心灵上的沟通。我写blog也许也是抱着这样的态度。这样,我在看到回帖的时候,我就会很感动:瓦,原来跟我有一样想法的人还是蛮多的。原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那么孤独的。
  
  我从前说过,我的更新速度到28号以后可能会放慢,因为我的他那天就长差回国了。
  
  真心地说,我写这个帖子的时候,常常是带着一种很孤单的心情在写。因为我个人在现实生活里并不是一个交友广泛的人,事实上,我的朋友绝大部分都是异性恋的人。因为我和Alex在一起以后,很少很少参加Paul他们那样的聚会。像现实生活里很多人一样,Alex和我都把自己的性向隐藏得非常深。除了Paul,simon和他们的男朋友,我认识的gay非常少。
  
  有很多话和很多心情,我不会对异性恋朋友说。尽管,我知道他们很善良,不会因为我是gay就对我有什么看法。
  
  我是一个gay,但是同时我也是一个生活在主流社会的人。除了和Alex一起生活这件事实,其他的方方面面我都在尽量按照主流社会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我现在的心情和年少时候的已经很不一样,如果让我在做凤凰里鸡和鸡里的凤凰里选择,我现在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烟花再灿烂,它终有一天要熄灭;最好的生活,是细水长流的平凡生活。
  
  至于我是gay的这一方面,我选择的渠道就是在一路同行这样的地方潜水,看人家的生活,感受别人的心情。然后就像现在这样做的,写自己的生活,和可以理解的人一起感受这个世界和我们这并不漫长的人生。
  
2008-4-6 14:2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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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28,
  
  
  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
   ——《停不了的爱》
  
  -------
  
  呕吐完,我漱了口,然后回客厅去。路过书房,看见Alex的背影,像在电脑前生了根。两个小时前,我给他倒的一杯水,还在桌子上,原封未动。
  
  我自己不爱玩游戏。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对游戏如此痴迷。
  
  而且按他现在这种玩法,那台笔记本的键盘迟早要作废。他那是在砸键盘吧,不是敲键盘。游戏都是这么打的吗?
  
  
  我接了杯水,走到沙发旁躺下,拿毯子盖住脸。
  
  Ian就是Ian。看人的眼光很准。他和我相处不过一周,已经清楚了我的性格。一周里,他对我的了解甚至比Alex认识我将近一年的还多。不管Ian是出于什么动机打这个电话,他的目的已经干脆利落地达到了。
  
  我知道我写到这里,很多人可能会对Ian颇有微词。但是我不这么想。古人说,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然后人毁之;国必自伐,然后人伐之。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
  
  Ian他不过是看准了这一点罢了。
  
  他知道我是一个最缺乏安全感的人。而且我内心有深深的自卑。
  
  他不需要把所有讯息告诉我,只需要挑选一些他认为有用的,就会在我身上产生效果。我会想,倘若Alex向来是那样一个无所谓的人,那也就没有什么了;但是事实上他不是。
  
  Alex会为一个人那么动情,为了那个人改变自己的前进方向,为了他会作出一整套对未来的设想——在我看来,如果一个人在自己的未来计划里囊括了另外一个人,那么,这就是世上最真诚的承诺。可是这些,显然Alex根本就没有为我做到。
  
  他从来没有对我说他对Ian说过的那些。也从来没有和我谈论过任何有关将来的话。他会为了Ian放弃法国考K大;然而他不会为了我放弃去美国。他接受了M大的offer,泰然处之地等待毕业,做着前往大洋彼岸的准备。他好像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三个月后我们就要分别。这一别至少就是三年。
  
  在K大里生活了两年以上,凡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异地恋爱的成功几率差不多等于肝癌中晚期的治愈成功率。国内尚且如此,异性恋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跨着大洋?我再爱他,我再相信爱情,我也不会因此忽视现实。那么多人曾经相信他们的爱情固不可破,无视时间还是空间,但是最后他们都失败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最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既不是特别坚强也不是特别聪明,我凭什么相信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凭什么认为我的结局会别人不一样??
  
  更何况。
  
  我又凭什么幻想他为了我放弃去美国?M大是一个让人难以拒绝的OFFER.或许在他心里我什么都不算,或许他只是想在毕业前再感受一下青葱年代的校园恋爱。或许,——尽管这个想法让我自己都毛骨悚然,——或许,或许他只是想和我HAVE SEX.,或者,稍微好一点点,但是依然很可怕地,——他是想把我当作Ian的替代品,因为,他们都说我和Ian微笑的样子很像。
  
  Ian说了那么多Alex的事情。而这些我从来不知道。我再次发现,我根本就不了解他。他也不会了解我。我爱上他完全是受月亮蒙蔽产生的错误。因为一个吻爱上一个人已经够愚蠢了,比这更蠢的事就是相信他也会爱上我。回想过去经历的那些,他对我做的事情,对任何一个好朋友都能做,——除了他还能羞辱我,无论在白天还是夜里。
  
  我想,也许一次真心的恋爱就是这样的,像一杯甜甜的原生蜜,里面却总是漂浮着一些蜜蜂的天敌,猜忌,不安,惶惑,嫉妒,重重叠叠的误解会像伤口上的伽,像手上的茧,密密地生长。
  
  我想了一会,走进卧室,拉开落地玻璃上的窗帘,往下看。暮云四合。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了。
  
  上大学前,我很喜欢看日落。我家楼层高,在傍晚的时候,我会站在阳台上望远处望。远远地这个城市被青山环绕,太阳像一只橙色的大橘子,在一片金色云霞簇拥下缓缓沉入西山。
  
  到北京后,我住的学校宿舍楼层比较低,也没有阳台,慢慢地就忘记日落日出这样的事了。
  
  但是这个时刻,我的心中涌上要看落日的渴望。
  
  Alex家这套房子设计其实很棒。主卧一角铺设榻榻米,比正常地板高出一截;这个角呈半圆形向外凸出,整个半圆凸面都镶嵌玻璃,采光非常好。我猜想这一块设计的本意是供主人早起做简便运动用的,比如早操或者简便瑜伽之类。
  
  所以我拉开窗帘,站在那里望远处,可以清晰看到,黄昏的太阳在高楼大厦间渐渐落下。
  
  印象里,我的家乡是绿色的,上海是彩色的,而北京,是灰色的。然而,落日的颜色如此辉煌,灰蓝色的天空也有种种明亮色彩变幻无常。远处立交桥上汽车像连缀的不规则形状松石,安然在天地间流动。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夕阳。突然间我很想念家乡。尽管那个地方并不是十全十美,它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里有我的家。即使只是一套房子,只是一个家的躯壳,那依然是我自己的家。在北京,我是一个外地人,是一只没有双脚的鸟。
  
  不知道什么时候,Alex打完了游戏,站在我身后。我感觉得到他的味道,烟草和淡淡木香的味道。我知道他用Issey Miyake一生之水。我喜欢它,不仅仅因为它的味道。而且因为这个名字:一生之水。
  
  他问:“你在干什么?——你饿不饿?”
  
  我太愤恨这句话了。
  
  我和Alex从未有过几次稍稍深入的谈话。他和我在一起,就是接吻,上床,然后问我“你饿不饿?”我真的开始怀疑我们的关系到底算得上算不上爱情。或许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幻像。青春后期的一个幻像。只关乎最原始最肮脏的生物本能,和心灵和情感毫无关联。
  
  在Ian说那些之前,我从未意识到我们的关系多么苍白多么无聊多么……低劣。
  
  我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我以为恋爱就是这样跟着感觉走,他要怎样,就是怎样。但是Ian的经验告诉我说,恋爱不仅仅是身体本能,恋爱还应该有其他东西,比如对共同未来的期待,彼此之间的言语交流。
  
  Alex甚至为Ian写过诗!!我无法想象。我完全想象不到Alex会为一个人写诗。
  
  Platon说,Every man is a poet when he is in love.
  每个恋爱中的人都是诗人。
  
  因为他对Ian有爱情,所以他为他写诗。而对我,他甚至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说过。我想,他不是不会说或者不习惯说,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对我说。
  
  Alex走近我,想吻一下我的耳朵。我闪开了。站在窗帘那里看他。
  
  他手上端着一杯水。有点吃惊。问“怎么了?”
  
  我不吭声。
  
  他仔细看我的脸,问“我听见你接电话。谁打来的?又是Paul那小子?”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是Ian打来的。”
  
  顿一下,加了一句:“Your EX-Boyfriend.”
  
  Alex的眼神停了一下。然后问:“是吗?有什么事?”
  
  我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向我回忆了一下你们的美好关系。”
  
  Alex此刻心里一定有点儿不爽。我猜想,但他脸上神色不动。情种就他妈是情种!
  
  Alex:“他跟你都说什么了?”
  
  我没回答。我问:“Alex,是不是我笑的时候和Ian很像?Simon他们都说像。”
  
  Alex走近我,我退后,但是后面就是玻璃墙。
  
  我心里很沮丧,我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他走近。他一靠近我,我感受到他的味道,我的意志力就会完全崩溃。我就会变得像那些蠢得要死的飞蛾,明明知道会丢小命,还要往火里扑。
  
  但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没有遁形法。
  
  我怀疑Alex已经发现了这点。所以他才会一次有一次用这招骗倒我,骗我心甘情愿跟他上床。
  
  
  谁说的人和人生来平等??人和人之间的不平等,从出生那一刻,不,从精子和卵子相遇那一刹那就彻彻底底地决定了。
  
  夕阳西落,天边一片灿烂辉煌。玫瑰红和橘红的火光点燃了小片小片金色流云,白昼消失前最后的明亮直射入这小小玻璃房。薄薄的桔黄色将我们包围。我们悬浮在十一层的空中,整个城市的喧嚣沉浮在灰色的混乱里。
  
  我再问:”是不是我笑的时候和Ian很像?”
  
  一小片晚霞的流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睫毛颤动,在鼻梁上方投下一道阴影,很像扑扇的蛾翅,或者蝴蝶的触角。
  
  “不是,”他说,“你很少笑。”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他的吻再次压过来。
  
  
  
  一定有什么要崩溃了。不是这个世界疯了,就是我疯了。
  
  一定是我疯了。。。我白读这么多年书。我白白苛刻自己这么多年。我曾无数次,小心翼翼地避开我父母的道路,逆向而驰。如今都毁了。我曾期待的是一个清白的人生,无论它会以怎样的方式实现,都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我而今在犯的,是。。。双重罪过。
  
  我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悲的是,我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的身体。心跳加剧,体温骤然升高。心中茫然。我靠近他。颤抖着仰起脸。闭上了眼睛。
  
  总有一天整个世界都要坍塌。死亡早晚要来临。
  
  迟早要完,又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但是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也许我还会犯下去。
2008-4-6 14:3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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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29,
  
  
  When one is in love, one always begins by deceiving one’s self, and one
  
  always ends by deceiving others. That is what the world calls a romance.
   ——by Oscar Wilde
  爱情,总是始于自我欺骗,最后止于欺骗他人。这就是所谓的罗曼史。
  
  ------
  
  那个周末无比疯狂。
  
  我想我们都在逃避。逃避一段共同回忆:我所知道的,他所经历过的。SEX像毒品,又像烈酒,可以点燃身体里最后一丝能量,把所有理智包括回忆熊熊燃烧。
  
  有些时刻,我们真的能够忘掉它。然而,瞬间过后,那些残破片段又如死灰复燃。汗水浸湿了身体,我软软地躺在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永远不会忘记,我人生里第一次的快感曾经停驻在这里,我甚至记得枝形吊灯上曾经闪过的一束光。
  
  有风从窗外飘来,白色窗帘在月光下凌乱飞舞。一直到上初中,晚上睡觉我都不敢面向窗户。因为,窗帘一动,我就总觉得是有鬼魂躲在后面。如果夜晚因为噩梦醒来,再看到飘动的白色窗帘,我往往吓得在被子里蜷成一团。
  
  此时此刻,Ian的微笑,就像一个鬼魂,无影无形,在这屋子里潜伏,无处不在。
  
  我知道,他的吻可以让我的大脑暂时空白。所有东西暂且离开我的脑海,我因此才能得到片刻平安。
  
  我抓住Alex的肩膀,求他一直吻我,不要松开。我的嘴里有烟草的热度和泪水的咸味。是他的,也是我的。
  
  无数次绝望的快感,像初夏里汹涌潮水,彻底向我们涌来。一束蓝色焰火在黑夜里直入云霄,绽放瞬间射出无数道高亢的白光。我们有一秒钟的失明,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
  
  。。。
  
  。。。
  
  
  Love involves a peculiar unfathomable combination of understanding and misunderstanding.
   ——Diane Arbus
  
  周末后我回了学校。我开始有意地躲着Alex。还有一周就要考G了,每天早晨我很早就出去,在自习室呆到很晚才回来。我怕在图书馆遇见Alex,或者说,我怕Alex来图书馆找我;我连大教学楼都避开,跑去一般文科生才用的小楼自习。
  
  考前头天晚上,宿舍已经熄灯了,我才从自习室疲倦不堪地回来。我那层的楼道连坏两盏过道灯,正巧就在我们宿舍前面。
  
  我低头提着书包,无精打采地向宿舍走。
  
  走到宿舍门口,没提防旁边阴影里站了个人,我差点撞上,低头说了声对不起,就要推门进去。
  
  那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说“小Tim。”
  
  我那天实在太累了,所以对Alex的声音居然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他,两条腿机械地要进门。
  
  “小Tim,”Alex说。
  
  “干吗。”我有气无力地。“我明天有考试。”
  
  “我知道。”他说,“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明天早晨用得到。”
  
  他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提着一个纸袋。
  
  我没力气和他纠缠。回来的一路上我都在心里默念生难单词,此刻我的脑海里全是字母飞舞,还没有从自习状态中调整过来。
  
  所以我点点头,接过袋子就进去了。一进门,还没忘记顺脚把门带上,砰一声把他关在了门外。
  
  
  早晨起来,打开纸袋,里面无一例外又是吃的,蛋糕牛奶,还有两罐红牛。居然还有一只三星手机,和我原来那个同款同色。我苦笑。他老人家终于想起该赔我手机了。
  
  。。。
  
  那天考完试,成绩还可以。我回宿舍,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些天累坏了,想去湖区吹吹风。
  
  我沿着湖边的路走,路过田径场,临时改变主意,走了进去。正是下午,太阳白花花地照着黑色跑道,没有社团活动,也没有人踢球。整个田径场空阔无一人。
  
  我爬上因年久失修而长满野草的观望台,挑了个稍微荫凉的地方坐着。
  
  坐了一会儿,田径场侧门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我抬头看,是一个老外。一副典型斯拉夫人面貌,大概是俄国人。金色卷发蓝色眼睛。体型不错,我心里想。个头足够一米九多。白种人丑起来是天下无敌,但是美起来也着实让人流口水。
  
  我倒是不惊讶。老外经常挑一些奇怪的时间和奇怪的地点做些奇怪的运动。但是他看到我一愣,大概没想到这个炎热时段会有人还呆在露天运动场里。
  
  我接着坐着,手里拔草玩。我坐了个把钟头,周围的草快被我拔光了。
  
  那老外在跑道内稍稍做了做热身运动,然后就开始在大太阳下绕跑道跑步。
  
  老外就是老外呀。我心里想,这种时间出来做露天运动,也不怕中暑!又不是打球,有必要非这个时候做健身么。
  
  不过这么个大运动场里,有个人在总是好的。这个破运动场实在太TM破了。真不敢相信国家每年拨放的十几亿都到哪里打水漂去了。堂堂K大的运动场荒成这样,这要是上了社会广角,下头那帮地级师范市级师范之类还不给立即把自己的豪华校门豪华办公楼给拆了送砖来?
  
  再说了,这是个帅哥。
  
  虽然我向来比较反感白种人的浑身长毛和粗皮肤,但是看在他体型一流的份上,我也就不要求那么多了。反正是远观,又不是近亵。
  
  我坐在观望台上看,帅哥在观望台下跑。跑了一圈又一圈。有几次,他路过我这个方向,冲我挥挥手。我手里攥了把草,也向他挥挥手。
  
  他跑了大概有那么十几二十圈,一边擦汗一边往我这个方向来。
  
  “hi,”他打招呼。
  
  “hi。”我在想,我刚考完英文,难道还要我再受一次煎熬?
  
  “你耗!”黄毛仿佛会读心术似的换了中文,眨眨眼。
  
  “你好。”我乐了。他会中文呀。
  
  “我叫Max。”黄毛的普通话还很不错的说。
  
  Max来自东欧某国,目前在K大进修中文。
  
  “你也是这里,的学生吗?”黄毛问。
  
  我点头。
  
  “太——好——了。那我们是校油了。”
  
  “校油?”太好玩了。是校友吧。
  
  “你是哪个系统的?”黄毛问。
  
  我告诉他系别。他点点头,认真说“我是——中文系统的。”中文系统?中文系吧。
  
  我们又聊了些。我兜里手机响了。不用看号码,我也知道肯定是Alex的。
  
  这手机是他买的,卡是他放的,除了他谁还知道这个的号码。连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我向Max道了歉,接了电话。
  
  Alex:“你考得怎样??”
  
  我“还可以。”
  
  Alex“那就好。——你现在在哪?我在宿舍没看见你。”
  
  我迟疑了一下,“田径场。。。”
  
  Alex“你别走。我马上过来。”
  
  我还没问他有什么事,他啪一下挂了电话。
  
  我合上手机,抬头看,Max还坐那等着呢。这人是不是想找中国人练口语啊?我想。这满学校都是中国人,你一招手,能有一堆中国学生扑过来拿你练英文呢。
  
  Max眨巴着蓝眼睛“你要走开了?”(是走吧)
  
  我摇头。“我朋友过来找我。”
  
  Max“your girlfriend?”
  
  我摇头。
  
  Max“boyfriend?”
  
  我愣了一下,开始想这个boyfriend到底是只能解释成“男朋友”呢,还是也可以解释成
  
  “男性朋友”?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白鬼子一咧嘴,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我才明白我上了当,他耍我呢。
  
  我懒得再回答,也笑了。低头再拔草。这片的草已经被我拔光了,我现在开始拔土里残余的草根。
  
  
  北侧铁门一响,Alex来了。
  
  我依旧低着头,专心致志清理草根。
  
  
  
  Alex看到我和一男生亲亲密密坐在一块荫凉里,后者还正在又说又笑,也爬了上来,站在我旁边,问”这小子是谁?”
  
  Max站起身,做自我介绍“hi,我是Max。”
  
  Alex没理他,狐疑地“小Tim,他是谁?”
  
  我“你不都看见了。朋友呗。”
  
  Alex“我有事跟你说,回去吧。这他妈真够热,你也不怕中暑了”
  
  我依然坐着拔草“我不热。有什么事这说吧”
  
  Alex对Max“喂,我有话跟我朋友说。你走远点”
  
  Max仔细打量打量我们,点点头,起身时对我说“Tim,能不,能给我Email……”
  
  Alex一把打断说“不能。你走吧”
  
  我心中有气,偏偏要跟Alex反着来,大声对Max说"TimVan2000@hotmail.net,T-I-M-V-A-N-TWO-ZERO-ZERO-ZERO.”
  
  Max重复了一遍,高兴地爬下观望台走了。临走前还向Alex友好地挥挥手。
  
  Alex气极。“你他妈告诉他做什么”
  
  我“关你他妈屁事”
  
  Alex“怎么不关我事??你他妈是我女朋友”
  
  怒气在我胸中迅速聚集:“你他妈说谁呢?!!!你他妈玩人玩疯了是不是”
  
  Alex“……你说谁?你说谁玩了??”
  
  我“你觉着谁像就是谁”,狠狠拔了一把草根。
  
  Alex吼“你他妈给我站起来”
  
  我不理。
  
  Alex怒气冲冲地拉我胳膊,想把我拉起来。
  
  我一甩手,“你丫变态,给我滚远点”
  
  Alex最敏感的就这两字。我坐着,可以看到面前他两条腿都气得直哆嗦。
  
  观望台上突然起了大风。树荫摇晃,草叶翻滚,砂尘迷了我的眼睛。
  
  他一手抓住我肩膀,一手攥住我一只胳膊,要来硬的把我拖下去。
  
  我拼命挣扎,想挣脱他的手。
  
  他手劲比我大,两只手像铁一样纹丝不动抓着我。我下了死力,一脚往他膝盖上踢上去。
  
  我坐在台阶上,Alex站在下一级台阶,背对体育场抓着我。
  
  我一踢,他一躲,一脚往后踏空。
  
  在我的惊叫声里,Alex从水泥石阶的观望台上重重栽了下去。
2008-4-6 14:3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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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30,
  
  Love never claims, it ever gives....
  
   by Gandhi
  
  ————
  
  
  
  
  
  风夹杂灰尘和草叶的味道.烈日灼痛了我的眼睛.
  
  在坠下的刹那,Alex松开我的肩膀,用力把我推开.
  
  几乎在同一秒钟,他的瞳孔放大,惊诧的,恐惧的,不可置信地,眼睁睁地看着我反而扑向他.
  
  风在树林上空呼啸.沙尘滚滚,肆虐在荒弃的石阶上.
  
  我自己都不清楚,我为什么会这样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在风中我扑向他,本能地用手挡住他的头部。
  
  他的脸被我紧紧压在下颔上,后脑被我用手抱住。
  
  据说,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生存本能会让他首先保护自己的头。现在我信了。
  
  只是,我的生存本能,却不是我自己的。
  
  也许,在我的意识深处,他的命比我自己更重要。
  
  。。。
  
  我们滚下石阶,再从一米多高的水泥台上坠下。
  
  运气的是,台下有一堆建筑维修用的碎砖和几个破旧的沙袋。
  
  我们重重地摔在沙袋上。尽管因为年深日久,沙子已经结块变硬,但是终究是缓和了一下与地面接触时的沉重冲击。然后滚到那堆碎砖头上,滚到跑道外围。
  
  我依然紧紧抱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从空中坠下的那一刹那,他也抱住了我。
  
  滚烫的钢水从高空急速落下,甩出无数金针一般的亮点。在黑暗高空旋转,再猛然消失。
  
  我的脸面向太阳。我看到什么闪亮的白茫茫的东西烫了一下我的眼睛,眼前突然黑了一下,无数白色的金色的光点,象亮晶晶的甲壳虫在眼前一片。我的头有一点晕。
  
  我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黏糊的液体挡住了一边的太阳。
  
  意识恢复的一刹那,浑身都麻木毫无知觉。甚至没有意识到身下尖利的碎石和煤渣。
  
  进入脑海的第一个感觉竟然是害怕。
  
  怕我怀中的他受了伤。
  
  。。。。。
  
  。。。。。
  
  我这个人向来迷信。比如Alex,我就总觉得他是什么什么星宿下凡,或者有神功附体,要不就是脑袋上成天跟着一个隐形了的保护神。否则我无法解释他怎么能总是逢凶化吉。——除了Ian那件事。
  
  他额头缝了两针,身上有些擦伤和淤青,其他没有大碍。
  
  我比较惨了。我的右胳膊骨折,送到医院的时候,整条胳膊扭曲得可怕,大胳膊和小臂完全移了位,中间断裂的部分可笑地拱起一个弓形。
  
  Alex问我疼不疼?
  
  我摇头。我小时候骨折过,我很清楚。骨折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疼痛感。真正疼痛是在复位那一刻,可以让你疼得想寻死,死了算了。我看了一下我的右胳膊,自己就能猜到伤势不轻,如果看西医,多半要打钢钉动手术。可能的话,我还是忍点儿疼做复位好了。
  
  在去医院的车上,我们俩坐在后座,一人靠一面窗,都没怎么说话。Alex在身上摸了半天,我知道他在找烟。
  
  跟他一起久了,就知道他一烦躁或者恐慌就要抽烟。就像我一紧张就会头脑空白,会拼命喝水。一寂寞的时候就会拼命吃蛋糕,——当然,不寂寞的时候我也会吃,不过不会象心情不好时候那样,吃蛋糕吃到吐还收不了口。
  
  我对自己很失望。理智恢复后,我很想自己扇自己耳光。
  
  我一直在做蠢事。
  
  他摔下去就摔下去好了,高位截瘫了也不关我屁事。他要是告我我就说我正当防卫,是他先动手肢体接触的。
  
  我他妈已经差不多是个瘸子,难道还想再干脆当个拐子??我真他妈该给自己买口棺材。
  
  。。。
  在医院上上下下无非就是腿受罪。Alex拿了团棉花摁着额角上上下下跑,我也不提醒他先去缝针。
  
  他活该。我恨他。
  
  我头脑麻木跟着走,拍片子,医生说了一大堆,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除了明白伤势不轻,即使完全愈合,将来也不可能和从前那样自如和随便提重物之类,其他的什么尺骨桡骨关节怎样怎样了之类我压根就没听懂。反正有Alex一直在听,这条胳膊就像不是我自己的。
  
  一直到进治疗室前我的意识才稍稍回来。我再次感到恐惧。
  
  我一直是一个意志力很差的人。我很怕痛苦。我并不勇敢。
  
  童年时代的痛苦至今仍然铭刻于心。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次,是我奶奶带我上的卫生所。医生和她说了半天,然后让我坐好,护士和奶奶用力扳住我的肩膀和另一条腿。我惘然无知,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是不是接着敲敲打打。
  
  医生拿住我的腿,看了我一眼。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腿上一阵刻骨铭心的痛苦尖锐地直入脑海。瞬间痛苦过后,我才开始恐惧,心脏疼得收缩到一块。当时我最害怕的就是:“还有几下?”
  
  医生说“已经好了”,然后让护士给我上石膏,夹板,纱布。那一刻有死里逃生的狂喜。
  
  。。。我打了一针杜冷丁。
  
  医生走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像童年时代那次无知,我很清楚我的胳膊上会有什么感觉,我甚至几乎已经可以感觉到那种疼。
  
  刹那间我把所有的自尊都忘了。我转过脸去,求救地望着Alex。
  
  他走过来,众目睽睽下抱住我的肩膀。把我的头拥入怀里。
  
  我的脸紧贴他的胸膛,隔着薄薄一件衬衫,我听到心跳声。嗵。嗵。嗵。一下,一下,有力的强健的一颗心,有永远的热度和冲击力,和我的完全不一样。
  
  我想我在哭。一定是害怕。我怕疼怕得哭了。
  
  护士小姐好心地说:“很快的,一下就好。”可是我知道,那短短一下疼,时间上可能只是一刹那,但是正如人间所有痛苦,在意识上都要被延续到几倍甚至几十倍那么长。
  
  再过来两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实习医生,固定住我的身体。
  
  象起跑前枪响的刹那,象高考开考前的寂静,等待痛苦的时刻永远都比痛苦本身更可怕。
  
  我想我一定是吓傻了,在复位开始前最后一刻,我居然想到那句话“原子弹最大的威力,是在发射台上的时候”。。。我还没有来得及将这句话默念第二遍,一阵锋利的痛楚,完全中断了我所有的思维。有那么片刻,我的脑海里白茫茫,有许多只黑色的金色的小蛇在急速乱窜。我的心收紧,放开,抽搐再抽搐,紧缩成一团,然后微微张开,再等待下一瞬间的切割。
  
  忘记在哪个高中生的blog上看到一句话,大意是说,他得知自己失恋的那一刹那,痛苦得想死。
  
  我觉得他应该从看台上摔一次,断一次胳膊断一次腿,做一次复位,然后他就会明白,肉体的痛苦远比人在健康时所能想象的走得更远。
  
  当我们健康时,我们会觉得精神的痛苦是最痛苦的。
  
  但是当我们遭遇不幸陷入疾病,我们就会觉得,健康活着就他妈最幸福了。什么心灵不心灵,滚一边去吧。。。。。
  
  至少我就是这样想的。也许是因为,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平凡的普通人。如果是生活在国共合作时代,估计我都不知道叛变多少次了。
  
  。。。。
  
  。。。。
  再长的黑夜,也有过去的一刻。再大的痛苦,也有消失的瞬间。下一刻,我看着打上石膏的手,心里甚至已经有点高兴了。
  
  不管怎样,最痛苦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
  等到Alex也缝了针,我们坐车回学校。回到宿舍,老大老三在宿舍聊天。看到我半边身体被石膏绷带绑成一个木乃伊,两人呆了呆,问:“小六你怎么了???撞车了???”
  
  我心里骂“乌鸦嘴”,摇摇头说“摔了一跤”。
  
  老三“什么跤能摔成这样”
  
  我“从台子上不小心摔下来的”
  
  老大问严重不严重,我说还行。
  
  Alex在给我收拾东西,把药和乱七八糟一堆东西放抽屉里,叮嘱我什么药什么时候吃,吃多少。我没怎么吭声。
  
  Alex临走的时候,我追出门去,喊住他。
  
  他在昏暗的过道里,转身望着我。
  
  我盯着他衬衫上一片球场留下的灰尘,杜冷丁的反应还没有过去,有点头晕,想呕吐。
  
  我说“……你没把收费单给我。。。我还你钱。”
  
  Alex看着我,面无表情。光线从他身后走廊尽头的窗户射进来,我感到稍稍刺眼,垂下眼睛。
  
  他没有回答我,转身走了。
  
  
2008-4-6 14: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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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31,
  
  FACE YOUR HEART...JUST ACT AS A MAN...
  
  --------
  
  那天晚上,我正在宿舍躺着想这天的倒霉事。我自我安慰说,幸亏这是考试完才骨折,这要是在考试前就真惨了。可是转念又一想,这要不是考完了,我也不至于有闲心去田径场拔草晒太阳。而且,这已经快六月中旬了,再两个礼拜就要进入考试周,我还得去系里打证明申
  请缓考。。。
  
  想来想去,怎么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自我安慰的理由。俗话说花钱消灾,我这是既花钱还不消灾。看病吃药这几千块钱我总得还人家吧。然后这几个月家教也不能做了。暑期实习也要取消。这对我那糟糕的经济状况简直就是雪上加霜。想到这点,我又多了一个烦恼。
  
  我就这样一直躺着郁闷。老大老三早就出去吃饭上自习去了,天色渐晚,我懒得爬起来开灯,屋子里也慢慢黑了。
  
  屋外有人敲门。同时手机也响了。我看了一下,爬起来开门。Alex一边进来一边说“怎么不开灯?”顺手扭开开关。白炽灯在灰蒙蒙的天花板上嘶哑了几声,不情不愿地亮了起来。黯淡的白光映照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
  
  Alex洗了澡,换了件白T恤和灰色运动中裤。
  
  他的头发还是湿淋淋的,身上有刚洗完澡的浴液和洗发乳的香味。我倒退一步,稍稍站远些。
  
  他手里拿了个小旅行包。说,“你收拾点书和衣服,跟我回家去。”
  
  我“干吗”
  
  Alex“你的手伤成这样,你在学校怎么洗澡?”
  
  哦,这样。刚才我还想到这个问题呢。这是大夏天,总不能不洗澡吧。可是在学校就得上公共澡堂,浴室花洒都是固定的,淋到胳膊上就惨了。
  
  但是去Alex家……我有点犹豫。
  
  “你的柜子是哪个?”他没等我回答,就自顾自打开抽屉拿药,往那个空包里塞。
  
  我犹犹豫豫地往柜子方向一指。
  
  他拉开门,往里一看,有点惊讶“你就这点东西?”
  
  那时候,我的衣服绝少。整个夏天通共就两件T恤一件衬衫,还有两条仔裤。
  
  我们班的同学一直以为我家条件不错,因为我那几件T恤都是耐克的,我仅有的两双球鞋也都是耐克的,两条仔裤都是G-Star。这些对小白领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那时候的本科生而言算得上奢侈了。
  
  但是实际情况是,我通共的衣服就是这些,并且这些都是ada表姐每次回国时给我带回来或者在北京逛街时带我买的。要我自己,连偶尔买份三块钱的南瓜饼鸡腿都要犹豫半天。自己存折里的钱,恐怕连条G-Star的裤腿都买不起。
  
  像Alex那种本科起就用一生之水就开四环的花花公子,当然会很奇怪我衣柜的空空如许。
  
  我点头。
  
  由此可见,那个时候,Alex和我是多么缺乏沟通。他连我家的基本情况都还不了解。当然,一方面是因为我不愿意让人家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另一方面,Alex也从来不打听这些。
  
  我坐在凳子上,看Alex在柜子和杂物架前给我收拾东西。
  
  他背对着我,白色的灯光往下打在他湿漉漉的头发和肩膀上。刚洗完澡,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弯腰或者开关柜子的时候,后背的肌肉紧贴着白色T恤,清晰地勾勒出坚实的形状。
  
  我一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立刻惊醒了一下,然后自卑自责地叹了口气。
  
  Alex听到了,回头看我,说“怎么了?——胳膊还痛?”
  
  我摇头。他又回头接着收拾。侧过身,把架子上的东西往包里塞。
  
  这次我看到的是他的侧面。我又偷偷抬眼看他。
  
  我记得以前ada表姐跟我评价一个人的相貌,她跟我说:“看一个人是不是生得美,一定要看他侧面轮廓。因为侧面的轮廓是无法用人工修饰的。”
  
  在我看来,Alex就有一个相当美的侧面。他有挺直的鼻梁和沉静的下颔,从脖子到肩膀的弧度优美流畅。当然,我想每个人的审美观点都不一样,对于帅哥,不同人有不同评价标准,每个人心中的阿多尼斯都长得不一样。但是,Alex就是我喜欢的type。就像ada,她是我心目的美女,虽然我知道,以东方人的标准,她美得不够内敛,太过狂野太过外向。
  
  Alex转过脸,我赶快移开目光,装模做样地假装搜索书架,看还有什么需要带走的。
  
  但是,向来以损我为乐事的Alex,丝毫不给我台阶下地说:
  
  
  “装什么装?——我知道你在看我。”
  
  
  被他说中,我的脸刷一下通红,再缀几颗星星就能当国旗了。
  
  我恼羞成怒地否认:“谁看你了?!自恋狂!!”
  
  Alex慢条斯理地:“我告你,本少爷自打出生成人形,被人觊觎的时候多了。为了保全贞节,不警觉点怎行??”
  
  我呸。。。。呸呸呸呸。。。。。我说,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你这么厚的!!厚得简直可以修长城,可以。。。”我顿一顿,在脑中搜索合适的形容词,准备找一个最刻薄最狠毒最恰切的词来鄙视他。
  
  “——可以干嘛?”Alex也不收拾东西了,走过来弯腰看着我,眼睛里居然在笑。
  
  他一走近我我就发慌。想好的几个词都吓跑了。突然想到白天的田径场,我结结巴巴地说:“可。可以。。。铺跑道!!!”
  
  噗哧一下,Alex笑出了声。
  
  Alex靠我近点,在我耳朵边说:“既然你觉得我这么super,那你为什么要扑下来保护我??”
  
  我一呆。
  
  我嗫嚅着说,“……谁要保护你了?”
  
  Alex盯着我:“那你跳下来做什么?”
  
  我“……是你抓住我、我才掉下去的。。。”
  
  Alex慢悠悠地“掉下去前我就松手了。”
  
  我“……”
  
  我们俩在灯光下互相看着。Alex的眼睛黑暗一片,有光芒在其中闪烁。然而深不见底。
  
  我说:“那你为什么要松手?——你不想我摔下去的,对不对?”
  
  他也怔住了。也许他也从未想过,为什么要在那一刹那松手。
  
  我听人说,在河里救溺水的人是一件格外危险的事。因为生存本能,溺水的人会下意识用尽所有力气抓住他能抓住的人。
  
  在那个时候,Alex,他本应该毫不迟疑地抓住他所能触到的任何东西,而不是松手,任凭自己在空气中硬生生地坠下去。
  
  他的脸上有刹那间迷茫……我的心中燃起希望。
  
  然而下一时刻,他的脸色恢复寻常。Alex坦然说:“没错,我不想你摔下去。因为,”
  
  他顿一顿,“我欠你的。”
  
  
  
  电灯突然黯了一下。灯管发出咝咝的声音,闪烁不定,像是电流或者什么在挣扎,努力想要重新亮起来。夏天里这是常事,许是电压太低。
  
  我的心,如这盏并不明亮的灯管,长而中空,在炎热夏季勉强启动,向这狭小空间投射一小片苍白的光。我想我很失望。
  
  。。。
  
  一路上我们都再没说话。车驶到中途,广播里传来The Brothers Four的try to remember。旋律缠绵温柔,声线低沉悠近,有一种被男歌手刻意压下的遥远。和缓的歌声如深夜的潮水,迂回旋绕,流动在窄小车厢内。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when life was slow and oh, so mellow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when grass was green and grain was yellow
  
  。。。
  。。。
  deep in december it's nice to remember
  although you know the snow will follow
  deep in december it's nice to remember
  the fire of september that made us mellow
  deep in december our hearts should remember
  and follow
  。。。
  。。。
  
  当年我知道这首歌,是有一次看《玻璃之城》。这是少数几部我虽然喜欢,然而看过一遍就再也不想要看第二次的电影。因为太过悲伤。
  
  尽管许多人说,港生和韵文至终是相爱且相伴死去,甚至在死前,港生还还得及给韵文一个kissGoodby,死亡之吻,这或许是一对恋人所能得到的最好结局。然而,我还是觉得痛苦。
  
  他们的青春年华彼此错过,人到中年才能重续前缘,这终究是太大的残缺。或许是我太苛刻了。或许是因为,我觉得,人的年龄越大,身上担负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将年轻时候那一片满满爱恋的心挤兑得只有一点小小空间,再容不下年少时那么多激情和冲动。就像我妈妈,
  
  我总是觉得,她后来一次又一次的恋爱,并不是真的对那些男人还有多少感觉。我总觉得,她是想通过恋爱,来驱赶心理上对衰老的恐惧。这也是为什么,她后来的男朋友一个比一个年轻。
  
  年初的时候,Alex和我曾经去海边度假。在沙滩上我们看到过一个男人,现在我已经忘记他的名字了,只记得他应该是个美国人。
  
  我在喝水,他在我面前走过。我只觉得他是一个丑陋的白种中年人,有一个典型中年欧美人的大肚子和通红而松弛的皮肤。看起来就像一只衰老的鸵鸟。
  
  我看了他一眼,就不由自主地掉转头。Alex看到我的神情,告诉我那个人年轻时身材一流,做过模特拿过健美先生的。回到旅馆,Alex拿电脑给我搜出一沓他年轻时候的图片,完全不能相信,二十年前他是那样英俊的一个男演员。
  
  我意识到时间真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不可以想象终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那样。
  
  Alex安慰我说“放心吧,我们东方人再老也不可能那么夸张。”
  
  晚上入睡前,我靠着Alex的肩膀,仰着脸一直看他。
  
  Alex要关台灯,我不许。
  
  Alex:“怎么了?”
  
  我:“想趁你还没有老的时候多看你。以后老的时候还永远记得你的样子。”
  
  Alex(佯怒):“难道将来我老了你就不看我了?”
  
  我:“。。。看,一直要看到老。只要你不嫌弃。”
  
  Alex不说话。
  
  我快要睡去的时候,他突然说:“小Tim”
  
  我迷迷糊糊地“什么。。。”
  
  Alex“在我眼里,你一直是当年我读大学四年级时候遇到的三年级生。”
  
  Alex“现在还是那样。从来没有变过,我想以后也不会变。”
  
  我“在食堂那次?。。。”
  
  Alex摇头“不是。是之前几天。。。”
  
  我有点惊讶。我一直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食堂。
  
  Alex“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你们楼的楼道里。。。你端着一盆水从水房走出来,。。。楼
  
  道很暗。。。你的眼睛很亮。。。我站在那里,你要从我面前过去,请我让一下,。。。你
  
  满脸都是汗,跟我微笑了一下,。。。我让开,你就过去了。”
  
  我“。。。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Alex“我站的地方逆光,而且你一直都低头端水,只抬头笑了一下。。。但是我一直都记得。”
  
  在Alex眼里,Tim一直是当年那个在黯淡走廊里羞涩微笑的三年级生。他从破旧的水房走出来,挽着袖子端着一盆水,毫无预兆地走近了前者的生活。
  
  那一年我们都是二十岁。
  
  我想,是令人畏惧的命运,让我们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相遇。
  
2008-4-6 14:3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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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Where there is love, there is pain...
  
  -----
  
  
  此后一个多月,我住在Alex家,每天Alex送我去学校。上完课就接我回去。Alex其实并不是很细心很会照顾人的那种,比如说,他就完全不会做饭。他在家的时候,如果不出去下馆子,就是叫外卖。
  
  但是不管怎样,他开始努力学着照顾我。印象里有很多小细节我都还记得,很让我感动。比如,我的整条右臂都上着石膏,像洗头发穿衣服穿鞋子系鞋带这些事情都是他帮我做的。第一天晚上,在浴室给我洗头发的时候,他就弄得我满眼睛满嘴巴都是泡沫。给我打浴液的时
  候,他的脸居然红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害臊呢,我以前都以为他脸皮厚,不会脸红的说。然后为了怕我滑倒伤到手,他在浴缸周围铺了好几条毯子(看得我很心痛啊。。。很好的毯子的说。。。)。如果叫了外卖,他第一件事就是跑厨房拿勺子,因为我左手用勺子不方
  便。
  
  他甚至还开始学着炖汤。因为人家都说伤了骨头要多补钙啦之类的。所以每天他接我下课回来,路上会拐进超市买些肉骨头,回家提了电脑,在厨房里满头大汗地一边看网上的熬汤教程一边做。平心而论,他炖的汤真的是噩梦,很多次我都是强忍着胃里呕吐的冲动喝下去的
  。我到现在还对骨头汤还有点儿心理阴影呢。但是俗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那么一片好心地努力,我也不好意思明白说他的手艺很烂。所以每次都说挺好的,然后他就很有成就感地变本加厉,每天都要炖汤,炖上瘾了简直。。。每次喝汤的时候,我都希望他能走开点,
  
  我好偷偷冲一些到马桶里去,但是,每次他都要坐在桌子边看我喝,然后不停地问“怎么样,不错吧?”之类,那种时候,我简直就是生不如死!!!~~~>_<~~~~
  
  所以小Tim在此奉劝那些对下厨没有天分的同志,做饭这种事是不能强求的!!人生来有所长亦有所短,人非圣贤岂能全善。
  
  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恶心,他炖的汤真的太恶心了。就算我的心灵可以因为爱他而对此视而不见,我的胃是直接受害者,它不肯干的。
  
  好在Alex对于下厨其实并无兴趣,炖汤不过是非常时期的非常行为罢了。我不生病的时候,Alex他是连厨房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的。否则我就惨了。
  
  因为我一直没有告诉他,他炖的汤很难喝。所以到现在,Alex还一直以为自己的手艺不错呢。
  
  朋友里Simon是厨艺很不错的一个。Simon的两大爱好,一个是音响,一个是下厨。他家有一个非常棒的影音室,设备精良齐全,那些音响的价格说出来让我咋舌,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发烧友吧。
  
  有时候Paul们和我会去simon家聚会。因为我自己也挺爱下厨,和simon很谈得来,所以会在厨房和simon一边干活,一边聊这些事。Alex如果看到了,就会端杯酒过来跟我们聊一会儿。
  
  如果simon的男朋友也来了,我会半开玩笑半称赞地说:“Bob,你看你真幸福,simon手艺这么好。”然后我看看Alex,又说:“我家那位呢什么都不会。连煎蛋都会煎到手。”
  
  Simon和Bob笑。Alex就很不服气,反驳说:“谁说的?我炖的汤是一绝。”
  
  我puke。。。Simon惊讶道:“小Tim,这是真的??”
  
  我不好在朋友面前让Alex下不了台,所以只能含糊地笑过去。Alex见我不反对,就会越发以为自己说对了,得意洋洋。
  
  一直到现在,Alex只炖过那一两个月的汤,但是却自以为自己是神厨在世,得意了好多年。
  
  
  
  
  我换了手机,倒是有一个好处。我不住学校了,手机号码也只告诉了老大老三还有ada他们几个人。Ian没法找我。他给我写过信,我看见地址是他的就直接删除了,也没有看到底写的是什么。
  
  现在Paul他们已经知道Alex和我在一起了,我不知道Alex是不是跟他谈过,但是有一个月的时间,Paul也没有再来找我。——当然,他也没法找我,除非来Alex家。Ian应该给Alex打过电话或者联络过,但是Alex从来没跟我说起过这些事,所以我也不会去问。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也是个很奇怪的人,好像就没有什么好奇心。我想,也许是本质上我就是个懦弱的人,遇到问题就想逃避,想要退缩,不想去面对。不到被逼迫到悬崖的时候,我会一步一步往后退。
  
  就像sarah和我的事。其实我早就应该跟她谈清楚。但是我居然一天天拖了下来。我换了手机也没有告诉她新号码,她给我邮箱里写信我也一直不回。。。其实我并不是想拒绝回,只是,每次她来信,我就很烦恼,我不知道怎么回信,就想暂时忘掉它,或者想:算了,我明天再回信。。。到了明天,我又想下一个明天。这样一天天拖下去,拖到后来就想:算了,都这么久了,不回了。。。我一直很想鼓起勇气跟她说分手,但是每次打开电脑,我就又退缩了。想保持这种平静的局面,希望它一直延续下去。
  
  其实那个时候,sarah已经和那个X大的交流生同居了。我想,sarah也许也在逃避面对我。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她。不仅仅因为我爱的不是她,而是,我能够理解她那样一个女孩子在异国他乡,孤身一人真的很难熬下去。就算sarah她很坚强,她毕竟是一个人,是人总是有孤独有脆弱的时候。这时候是应该有人帮助她的。
  
  我和sarah的结束是在八月份。sarah结束交流回了北京。其实她七月份就回来了,但是因为放了暑假,我一直呆在Alex家,她也一直没有来找我,所以直到她联系我,我还不知道她回来这件事。
  
  那是八月底,sarah约我回学校聊一次。虽然是等了很久的摊牌,我还是有点心情低落,有点紧张。
  
  那时候我的手已经好了不少,夹板早拆了,平时就是外敷点药,然后做一点按摩。只是还不能行动自如,看起来有点僵。早晨起来,我对Alex说我要回趟学校。他问我有什么事?
  
  这些天和Alex在一起,我的事事无巨细他都要知道。
  
  我说sarah约我。
  
  Alex有点不高兴。说她约你干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
  
  Alex说,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想跟她继续下去吧?
  
  我摇头。说她可能是想跟我提分手的事。
  
  Alex说,那我开车送你去。
  
  
  
  我猜得没错。Sarah约我是说分手的事。那天她约我在湖边见面。我在石塔旁下了车,Alex说“你去吧,我在这等你。”我点头。心里惴惴不安。这些天和他在一起,我已经习惯了什么都是他做决定。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自己独自面对什么事情了。
  
  八九月之交是北京最美丽的季节。湖边这一片尤甚。天空湛蓝如宝石,湖面宁静。秋日的阳光清澈明亮,照耀在金黄色的银杏和绿色柳叶上。有微风缓缓从林间穿过。
  
  sarah看起来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我们两人,彼此都觉得有点尴尬。我们打了招呼。白塔下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
  
  我和sarah沿着湖边小道慢慢走。我先起头,问了问她那边的情况。她回答了,然后又陷入沉默。
  
  绕着湖绕了快半圈的时候,sarah终于鼓起勇气说:“Tim,我们分手吧。”
  
  我很快点了点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个时刻。这句话在我脑海里预演过无数遍了,熟得不能再熟,无论是她说还是我说,都像是“今天我有课”一样平凡似的。我说:“好。”
  
  sarah反而呆了呆。可能没有预料到我会这么干脆。也许她本来是想好了一整套解释的话来着。
  
  我们就这样又无言地往前走。过了小桥就绕完一圈,回到了出发的那棵柳树下。
  
  看得出sarah心情低落。我也是。无论我们有没有爱情在,毕竟我们俩相处了三年,以恋人那样的亲密身份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我们并不讨厌彼此,甚至还挺喜欢对方。突然一下,这种感情就要断了。这就好像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无论他是不是满意这个地方,一旦离开,心里都会有一阵的恋恋不舍和难过。
  
  我们在柳树下又站了会儿。sarah哭了。我有点慌张,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Alex的车就在我不远处,他这会儿必定紧盯着我们,我都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我还看到石塔下那个男生站起来,看着我们这个方向,好像在犹豫是不是要过来。
  
  我从身上掏纸巾给sarah。
  
  sarah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说:“我就没见过什么男生,总是随身带包湿纸巾的。”
  
  我尴尬地笑。sarah抬头看我,说:“可是我好像就是喜欢你这些地方。”
  
  我又尴尬地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sarah说:“没有什么人谈恋爱谈成我们这样的。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分手吗?”
  
  我看看远处那个男生,没有吭声。
  
  sarah看出来了,不再说什么,跟我说了再见,跑向白塔。
  
  我也道了别。但是还站在柳树下发呆,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我心里很难过。
  
  不远处的黑四环突然摁响了喇叭。不耐烦的喇叭声惊破了湖边的平静。路上的人三三两两回头看。
  
  我意识到Alex在等我,慢慢地往回走。
  
  Alex坐在车里抽烟。我上了副驾,系上安全带,心里还在沮丧。
  
  Alex没说什么。
  
  坐在车里,我透过车窗,看见sarah和那个男孩正沿着小路和我们同一方向走。也许也是要出校门。
  
  那男孩个头和我差不多,他搂着sarah的肩膀,低头对她说什么。也许在安慰她。sarah紧靠着他,就像学校里所有那些真心相爱的恋人一样。
  
  这是一个美丽的秋日。天空清澈云朵轻盈。男孩的石青色格子衬衫和sarah的白裙子在一片金色碎叶里互相倚偎着缓缓前行。我在车里凝视着他们,心中泛上苦涩。
  
  我又算什么呢。我想。
2008-4-6 14:3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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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33,
  因为我从未像爱你那样爱过他。。。
   —《似是故人来》
  ——
  
  回家的路上,Alex和我默默无言。我一直以为自己从来没有爱过sarah。但是……
  
  分手的那一刻,我突然又觉得,我不想和她成为陌生人。不想和她仅仅做路上点点头的那种普通朋友。我觉得我不想失去她。
  
  人的心为什么会这么复杂??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这样想的时候,心中不是没有苦涩和失落的。
  
  但是下一时刻,望着身旁的Alex。他沉默着开车,阳光射入车窗,闪烁在他的侧脸上。他仿佛专心致志开车,双眼目视前方,紧抿着嘴唇。
  
  我的心中浮上依恋和甜蜜。我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相依相偎。想听他在我耳边说话。想他的温暖拂过我的脸颊。
  
  我爱他。心里有个小人轻轻对我说。
  
  我们生活在世上,无可能样样事情都让周围的人满意。尽人事,听天命。权衡再多,终有一些必须放弃。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红灯在前。车流停滞。我们的车也停在十字路口。
  
  Alex的眼睛依然望着前方。前面是一辆红色富康,车窗上灰尘累累,但是依然可以看到后排座位上坐着一家人,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一刻不闲的小男孩。他搂着妈妈的脖子说了什么,妈妈耐心回答。然后抬头对丈夫说什么。当爸爸的听了,低下头对儿子说话。小男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Alex的手放在方向盘上。像任何时候一样,他的手温暖干净,永远一丝不苟。
  
  我想……让他握住我的手。通过柔软的手心,他会将力量和热度输入我的身体。
  
  我的手迟疑了一下。这时候,绿灯亮了。短暂停滞的车流重新开始前行。Alex稍稍转动方向盘。
  
  到了家,我觉得很累,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其实这些天,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我一直都在恐惧。Alex已经定下九月十三号去美国。
  
  我们俩一直都在避免提到这个话题。在于我,无论怎样,我有自己的一点自尊,既然已经明知他不可能因为我而怎样,我当然也不会傻到用电视剧的三流台词问Alex:“你愿不愿意为了我留下?”
  
  至于Alex怎样想,我一直都不清楚。他这个人经常性地喜怒无常,但是真实想法反而不会显露出来。
  
  我走到书房,Alex刚开电脑,我一看他在椅子里摆出那个姿势,就知道他要开始打游戏了。
  
  我说:“给我用会好不好”
  
  Alex以为我要上网,让开椅子。
  
  我开了邮箱,想给sarah写封信。但是怎么都起不了头。写几个字,又back掉,再写,再back。Alex站在旁边,盯着我的键盘。我有点烦躁,对他说:“我写信,你不要站在这里”
  
  Alex退后一步,坐在床上,到床头柜找烟。找到烟,抽出一支,没有点,又放了回去。
  
  有次上网时候,查到尼古丁对骨折恢复不利,所以这些天,有我在的时候他都不抽烟了。实在想抽的时候会避开我。
  
  我从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心里又觉得刚才自己说话的口气不对。心里有歉意。反正我也写不出来,干脆不写了。在电脑里乱翻,打开music文件夹,一眼正好看见那首try to remember。我双击点开。柔缓的音乐从电脑轻轻流泻,在这个秋日的午后回环往旋。
  
  阳光透过薄薄窗帘照在窗台那盆仙人掌上。
  
  我在这里住了两个月。因为听人家说仙人掌生命力非常顽强,很难完全死去,所以就试着给它换了土,留心给它洒水和照太阳。慢慢地它居然活了。现在它还不是很漂亮,但是胖了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阳光照在仙人掌上,反射出点点滴滴的白色光圈。
  
  Alex问我:“你是不是挺喜欢sarah。”
  
  我“我本来就不讨厌她。”
  
  Alex“那你为什么放手了?”
  
  我有点生气,“你说呢?”
  
  Alex不说了。
  
  悠长沉静的歌声在阳光里,在仙人掌上,在书房里一遍又一遍像叹息一般唱:
  
  试着回忆
  试着回忆那九月的日子:
  日子悠闲并且香醇;
  
  试着回忆那九月的日子:
  草儿青青,谷物金黄。
  
  试着回忆那九月的日子;
  那时你还是个温柔幼稚的小伙子
  
  试着回忆,如果你能想起来
  那就让这延续,延续吧
  试着回想那时的生活是多么恬静
  除了柳树外没有人会低头悲叹
  
  试着回忆那九月的日子:
  当时我们的爱正在滋长
  
  试着回忆,如果你能想起来
  那就让这延续,延续吧
  
  
  在深冬十二月回想是美好的事,
  尽管你知道雪要来了。
  
  在深冬十二月回想是美好的事,
  九月的爱火使我们快乐,
  
  在深冬十二月用我们的心回忆,
  回忆,回忆,回忆...
  
  。。。
  
  那个下午,我们俩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坐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听这首歌。阳光慢慢从仙人掌上偏移到书架,最后斜斜落入墙角。天黑了。
  
  我们出去吃饭。吃完饭,回家路过KTV,Alex建议说回家也没事,唱歌去吧。我想到回家也很闷,一回家他肯定又是坐在房间里打游戏,所以同意了。
  
  我们两人单要了包厢,Alex一进去就要了半扎啤酒。整个晚上,有一大半时间他都在喝酒。然后唱歌,他唱了很多首,我只记得他唱了那首《朋友别哭》,那也是我印象里他唱得最好的。
  
  昏暗的壁灯在包厢里闪着蓝幽幽的光。桌上一片狼藉,电视屏幕在房间一角一闪一闪,让我觉得头晕。我坐在沙发的阴影里,有点昏昏欲睡地等着Alex尽兴回家。
  
  有没有一扇窗
  能让你不绝望
  看一看花花世界
  原来象梦一场
  
  ……
  有没有一种爱
  能让你不受伤
  这些年堆积多少
  对你的知心话
  
  什么酒醒不了
  什么痛忘不掉
  
  向前走
  就不可能回头望
  
  朋友别哭
  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
  
  要相信自己的路
  红尘中
  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
  你的苦
  我也有感触
  
  我一直在你心灵最深处
  我陪你就不孤独
  ……
  
  他喝多了,脸和眼睛通红,站在电视机前挡住光,拼了全力吼这首歌。我坐在背后的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看见他的肩膀,由于紧紧抓着话筒而肌肉紧张。唱完一遭,他回身,弯腰到桌子上拿酒。一眼瞥见躺在阴影里的我,他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提着酒瓶就走过来。
  
  来,你也唱一支。他低下头,把话筒往我手里塞,喷着酒气说。
  
  我稍稍偏过头,躲过浓烈的酒精味。摇头说,我不会唱。你自己唱吧。
  
  来,你唱一个。他好像没有听懂我说话,固执地说,依旧把话筒往我怀里塞。
  
  他的神智被酒弄得有点麻痹,下手不知轻重。沉重的话筒被他用力摁在我怀里,压得胸口有点痛。我用了点力,要把它推开。
  
  Alex感觉我在用力阻挡,更加起劲。他大着舌头说,Tim,唱一个。
  
  他离我很近。脸几乎要碰到我。衬衫扣子散着上面两粒,热气一阵阵从领口散发出来,我的下巴能够感到。他浑身都是酒味。
  
  我努力偏过头,有点厌恶地想躲开。Alex一下火了。
  
  他扔开话筒,一只手抵住我胳膊,另一只手拿着酒瓶扳住我的肩膀。酒瓶口敞开着,一倾斜,冰凉的液体全都顺着我的肩膀流下去。我被凉得哆嗦了一下,意识到他醉了,立刻想要爬起来。
  
  Alex是真的醉了。
  
  他一下扑到沙发上,紧紧把我往沙发里摁,沉重的吻生硬地压过来。他的整个人压在我胸口上,身下的沙发太软,我每呼吸一次,都要使出浑身的力气稍稍推开他。酒气熏得我想吐,我拼命摇头,要躲开他。这种举动无疑更加激怒了Alex。
  
  他用一只手紧紧捏住我的下颔要吻,一边含混不清地说,你他妈想躲,你他妈孙子跟我躲。。。跟我躲。。。操死你丫的。。。
  
  我一惊。这才突然意识到他压在我身上的身体早已有反应了。
  
  他妈的混蛋。我心里暗骂一声。我着急地要用力推开他。该死的软沙发,完全使不上劲。
  
  我的上身完全被他像钢铁一样箍在沙发里,只有腿可以自由活动,我拼命踢他,想把他踢下去。Alex在我耳边含混地说,别。。。别动。。。
  
  我意识到这样做可能适得其反,不敢再踢了,觉得他好像还没有完全醉,决定来软的。我小声说,Alex,快起来,咱们回家去。啊?
  
  他不说话。我觉得胸口上一轻,心里也一松,以为他听懂了,立刻要爬起来。没想到他微微扬了一下头,在我耳朵上吻了一下。
  
  滚烫的热气刷过我的耳朵,那个吻像电击一样触到我最怕的地方。我只觉得身体立刻软了,再也爬不起来。有点绝望地躺着,不敢再动。
  
  Alex吻过这下,反而一动不动了。过了好一会,他的身体顶得我实在难受,我再试图推开他,一推,他就滚下沙发去了。
  
  我这才发现,他居然睡着了。FT!!
  
  收拾了残局,找了两个服务生帮忙把他架到出租车上我们回家。到了楼下,又请保安帮忙把他架进电梯,我觉得骨头都快散了。喝醉酒的人果然更沉。
  
  把他放到床上,我想了想,从书房拿了只垃圾桶放到床边。然后去打湿毛巾。我在浴室里就听到他开始吐了,忙跑回去,看见他正趴着床沿呕吐。他吐了半天,给他擦了脸,我想起来听说茶水可以解酒,到处找茶叶。
  
  我在厨房里一通翻,什么都没有。我知道很多人都习惯把茶叶放在书房里,所以又回到书房,在架子上抽屉里翻。书桌旁的架子上有一台打印机,旁边堆着一沓空白打印纸和一些散乱的打印文件。我把它们收起来,想看看茶叶会不会放在后面的架子上。这堆打印纸大部分都是英文的,没仔细看,也许是申请材料之类,中间有一张中文的,因此格外醒目。我瞟了一眼标题,《一碗阳春面》。不禁呆了一呆。再看一下后面的打印日期,恍惚间记得那时候我跟他提到过这篇课文。
  
  当时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会留了心。
  
  我也没再想太多,在书房的小冰箱里找到茶叶出去了。沏茶给他喝了一杯,好像好了些,他翻了个身,沉沉睡了过去。
  
  我收拾了半天,打了水帮他把衣服换了,然后自己也趴在旁边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我被窗口射进的阳光晒醒。睁开眼睛,发现身上盖着床毯子,Alex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仰面躺着,望着天花板。我爬起来,仿照我小时候发烧时奶奶的动作,把手放到他额上,问:头痛不痛?
  
  我听说宿醉的人醒来会头疼。
  
  Alex摇摇头。问:“昨天怎么回来的?”
  
  我解释了一通。然后提醒他呆会回KTV那里取车。昨天醉成那样,我也不会开车,车就只能留那了。他点点头,没说话。
  
  隔了半天,他又问:“我。。。昨天没做什么吧?”
  
  我想起他在包厢里的举动,脸有点红。我摇头说,没有。
  
  Alex松口气,精神一放松,立刻又开始自恋:“我就知道,我酒品向来很好。”
  
  我又气又笑,说,“你酒品还好??你耍了半晚流氓!!”
  
  Alex脸有点红:“你他妈胡说。。。”
  
  我一边爬起来一边收拾衣服,说:“就知道你不认账。懒得跟你讲。”
2008-4-6 14:3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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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34,
  
  I don't make you feel special, I just remind you that you are special.
   ——David F. Sims
  
  
  -----
  
  我小的时候,总是希望时间过快些,再快一些。喜欢过生日,喜欢过年。
  
  每年的年前年后,邻居和亲友拜访,我在旁边玩,奶奶和客人聊天。大人看看我,然后感慨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啊!又到年关了。”奶奶总是说,“是伐,家里有小人,日子就过得飞快。”
  
  人的年纪越大,就觉得日子过得越快,抓都抓不住。过了二十岁就开始恐惧二十五岁,过了二十五岁就更加恐惧三十岁的来临。可是,偏偏是越怕什么,什么来得越快。
  
  我越怕分离,分离的日子就来得越迅速。九月份到了,我刚注完册,陆陆续续开始补考上学期延缓的考试,一晃两周就过去了。Alex离别的日子就到了。
  
  他走的那天我去送他。这是Ian走后,我第二次来到机场。我们起得很早,天空好像起了雾,或者就是污染太重。一路上我只能看到寥落夜空,透着微微的蓝,远处只有一两颗晨星闪烁。
  
  Alex和我坐在候机大厅里,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能说的好像早就说过了,不能说的,或许还是不能说。
  
  我们两人都沉默着坐在那里,中间还隔了一个位子的距离。我用手托着腮,垂着眼睛看自己的鞋。Alex靠着椅子,一只手松松搭在椅背上,神色平静。我的心里忐忑不安,有点绝望有点苦,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这以后,Alex就是飞入广阔海洋的鱼,我则不过是陆地上一只小小候鸟。即使此后能够再度相见,也许只能再以朋友以兄弟相称,正如我和老大老三他们那样。
  
  我想到Ian,想到他曾抱怨过,在打折季节,从加拿大去美国的名品OUTLETS买东西,一算不好就要被扣死税。所以我问,“从加拿大去美国是不是很方便?”
  
  Alex:“还行。我想有空可以开车去旅行。”
  
  我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你过去那边……会不会去看看Ian?”
  
  Alex语气平平地:“有空去那边玩的话,大概会吧。也说不定。”
  
  
  Alex问我:“你真的打算保研了?不出国?”
  
  我点头。我的成绩不够保送本院,但是可以往外专业推。我也正好厌倦了本专业,想换到另外一个邻近学科去。这个专业比我原来那个还冷门,按照往年的情况,申请他们的研究所问题应该不大。
  
  Alex说:“其实就算你们形势不好,联系联系总有办法的。我可以在那边帮你看看。”
  
  我摇头:“不用了。我现在还不想出去。”
  
  其实这个问题我们谈过挺多次。Alex,那个时候,像K大的大部分人一样,认为读完本科然后出国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就好像小学毕业就要升初中,初中毕业要升高中,高中毕业要读大学一样自然。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我对出国那么抵触。
  
  其实我现在自己也不能理解那时候为什么那么固执。也许是那个时候,我在北京已经稍稍适应了,不想再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人们出国有各种各样的目的,有的是为了将来赚更多钱,有的为了做学问,有的为了国外的蓝天绿地和梦想中的自由民主,还有的是纯粹好奇,希望自己的生活有一个全新改变。本来,这么多条理由,随便找一条就够了。但是我偏偏一条都没靠上。那时候我一点志向都没有,既不打算将来发财也不打算做学问;而且因为自己天生就不是活跃的人,所以也并不觉得自由民主对我有多重要;目前得到的就差不多够我用的了。更要命的是,因为ada表姐在英国的两年不爽生活和心急如焚地想要回北京,以至于我对国外生活的一点好奇心都完全湮灭在她的抱怨下。像我这样一个缺乏动力的人,怎么可能努力去应付那些繁琐艰难的申请程序?
  
  Alex在这个问题上再一次碰了钉子。所以他也不说话了。
  
  。。。
  
  其实是我那个时候愚钝。我一直没有明白过来,Alex一次又一次地问我是否打算出国,是希望我和他一起走的意思。但是这好像也不能完全怪我。他每次提到这件事,语气都特别普通,我无法描述出来。反正就是像那种,平时上课啦,在课上遇到同学,然后同学看你在翻红宝书,会顺口问一句:“瓦,打算出国呀?”这种口气。
  
  然后我也是那种很不自信的人,总是不肯相信他问这些是会有其他特别的意思。其实我平时,偶尔也会大着胆子旁侧敲击一下,就比如我在田径场摔骨折那次,我在宿舍问他,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松开我。
  
  当时如果Alex坦白承认说,他不想我受伤,也许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后来会一直很顺畅。但是他就是不肯承认。他非要冷冷淡淡地说他这么做是因为觉得对我愧疚。因为是他把我带上这条路的。
  
  然后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得到的却是这种回答,心里自然就对自己更加自卑,还觉得自己有点犯贱。那一点自尊心就让我更加退缩。
  
  基本上,我们相识的第一年,虽然甜蜜的时间也有,但是很多时候却是在重重猜疑自己,猜疑对方。
  
  其实Alex这样也不能怪他。当年他确实是交过好几个女朋友的,听他说过他从小学就开始交女朋友了。当然那个时候是在法国。后来回北京念高中,遇到Ian。是Ian让他陷下去的。我想Alex当初也是经历了一番挣扎,最后才决定接受这个现实。但是结果却是,他付出了那么多,Ian却翻脸不认人,说走就走,一脚就把他蹬了。而且Ian一出去,就在外面又有了新男友。对Alex那样自尊心很强、以前生活也一直一帆风顺的人而言,这个打击太大了。
  
  跟Alex相处久了,就知道,他并不是人家想象的那种粗线条。很多事情上他也挺敏感,不过他掩饰得比我好。我一受到什么刺激就会马上表现出来,比如心情低落。但是他往往不会。我觉得有句台词很适合他,“当我微笑的时候,不表示我一定快乐。”反之亦是。
  
  可想而知,像我们这样的两个人碰到一起,会有什么后果。也许第一眼的微笑是能够相互打动的,但是要在我们这样两个都比较敏感、又比较好面子不肯表达的人之间发展并维系一段感情,就挺难了。
  
  当然,我们俩个恋爱,也有一个优势,这就是:我们俩都比较傻嘛!!都不是那种计较金钱吝啬力气怕为对方吃苦的人。尤其是Alex更是如此。我做得没他好。
  
  。。。
  
  那天,我们俩都很闷地在那里,一个人占着一张椅子干坐着。不远处就有一对情侣,是女生来送男生,两个人紧紧靠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旁边一堆朋友同学在劝。相反,Alex和我却像陌生人似的坐在那里,连个拥抱都没有。真是丧气。
  
  但是我怎么想的到,Alex那个时候心里在翻江倒海呢?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等得都麻木了。这就好像一场考试,如果提前十五分钟通知面试,这十五分钟会非常难熬。但是如果提前一小时通知,那么你的感觉就是,首先紧张,然后紧张了一小时后,整个人就疲倦了,觉得非常累非常麻木,对即将来临的面试也没有感觉了,反而能发挥得好。我那时候的心情差不多就是那样。
  
  在候机室坐得太久,我已经对他的离开快要没有感觉了。走就走吧,“A heart can be broken; but it keeps beating just the same.”(Fried Green Tomatoes)人类的心脏其实是非常坚韧的,就算它被击得粉碎,照样能跳动不止。
  
  Alex进了候机区,我不能进去,站在外面。他突然从兜里掏出便签纸,拿铅笔飞快写了什么,然后迅速撕下这张纸向我招招手。我疑惑地走过去,他把纸很快折了几折塞到我手里。
  
  我拿着那张折叠的小纸片,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Alex冲我挤挤眼,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回想起来,让我想起,好像读中学时,终于从奥赛考场出来,面对焦心似焚的班主任,我也这样笑了一下。不表示考得好,只是表示:终于考完了、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这样的意思。
  
  我望着Alex的蓝仔裤白衬衫的背影出了安检,随着人流涌入登机口,倏忽不见。他甚至都没有再回头。
  
  我们的分别既没有抱头痛哭,也没有互道珍重。我后来想起来,他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跟我说。他没有说,我也忘了。我们居然就这样仿佛无动于衷地分了别。
  
  我有点失魂落魄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完全没有意识到手心里还捏着张纸片。
  
  直到走出候机大厅,九月的北京天空湛蓝,阳光明媚。我走下台阶,才打开手中的纸片。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淡黄色便签纸。用暗红色油墨印着日期和天气状况栏。
  
  我翻过背面,用浅灰色铅笔写着几行英文,
  
  
  
  
  I love you Tim,with all my heart.
  
  Share your dreams,memories,and tears with me.
  
  Share with me your lifetime.
  
  Alex,
  
  ......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在他的签名上,字母X的最后一划拖得格外长,仿佛是太过匆忙来不及收笔。
  
  有一瞬间,我觉得一切不似真的。湛蓝的天空和飘浮的云,遥远天边银白色飞机直冲云霄,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似足迹。甚至连这金色的阳光,这来来往往喧哗人群,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站在噪杂人群里,傻傻拿着这张纸片,举起来迎着阳光。每一字都是真的。浅灰色的铅笔字迹,他总是习惯将o和u连写成只有弯曲的一道,并且习惯了将y和f用花体写。
  
  ……
  
  I love you Tim,with all my heart.
  
  Share your dreams,memories,and tears with me.
  
  Share with me your lifetime.
  
  Alex,
  
  我想,这是我所知世上最美的句子。因为,
  
  这是Alex第一次地对我说,
  
  
  我爱你,Tim 。
  
  
  一直以为,这三个字是世间最滥熟的三个字。然而直到了这一天,我才明白,之所以曾经认为它是陈词滥调,原因只是,没有听到自己所爱的人亲口说给自己。
  
  
2008-4-6 14:3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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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来要写在blog里的,可是我怎么都登陆不上去><
  
  
  
  
  
  
  首先是我自己假期也结束了,然后是老板今年带了两个新生硕士,不巧的是他正好上周出国了。所以打电话说让我照看一下,他们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
  
  然后我觉得现在的小孩都挺聪明,一开学,选课之类论文程序之类,他们都跑来问我。其实我看了他们的研究生手册,里面都有写的。然后按照规定,选课从2号到10号,这一周里他们都犹豫不定,选这个删那个的,我都说了其实课程都可以退,先选上再试听,觉得自己应付不来到时候校园网上一退就OK。可是他们还是不停地问。。。。我郁闷死了。
  
  然后就是,两个人都是新从南方来,大概是水土不服,这几天北京也比较干燥。所以都病了。感冒到发烧,其中一个有一天烧到将近39度。他给大班班主任打电话,班主任就转给我,因为既然学生都分给各个老板了,理应归各自老板管。
  
  然后我带他去医院。
  
  我自己也开始干活了,整理了一下之前的资料,这周常常想到将来的事情,毕业的事情,心里很烦。
  
  上次有人问我读博的事情。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这块料的话就不要读博。如果实在找不到事情做非要读博,那就换个地方。不要象我这样,一个萝卜栽这坑里,十年都没有挪窝。太痛苦了。
  
  读书真的很烦。很想彻底转换一个环境。越读下去,在同一个地方呆越久,就对未来越沮丧,越迷茫。觉得前途灰暗。既然前面十年一切都没有变化,那么后面十年,二十年,还能指望有什么变化?
  
  读本科的时候不明白怎么老有博士跳楼跳湖的。那时候总是想,哎呀呀,前面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咬牙坚持几年不就彻底解脱了吗?为什么意志这么薄弱啊。
  
  现在自己也读了,就体会到恰恰最后这几年真是太难熬了。就象跑1500的最后400米,虽然知道终点在前,但是就是有那种很绝望的想要放弃的想法。
  
  有的时候我就特别特别难过,真他妈不想读了,退学算了。那种心情,也许也只有我这样的土博才可以体会到吧。很沮丧,很绝望。胸口发闷。
  
  老是听到人家说:小Tim,你好厉害亚,读博士亚。
  
  一听这话就更沮丧。其实读博和做学问的关系,就像哲学教授和哲学家的关系。
  
  读博和教哲学一样,是一种职业,一种动作;做学问呢,就是一种能力,还需要一些运气,一些悟性。
  
  许多人通读哲学史,但是于哲学本身并无多少建树,这种人缺乏慧根,脑袋里满满历代死人的名字,可是却不能跟你讲多少他自己的想法。
  
  读博就是这样。只要你不是智障,你老实读本科,读硕士,不要掉花枪掉太厉害,只要你肯,博士都能读一个。当然区别也有的,区别是读一个烂校博士还是一个牛校博士。但是本质上都是一群loser,除了哪些真对学问有兴趣的人。
  
  看Alex和我,就是典型对比。。。
  
  我若是象他那么能耐,我才不要读这个鬼书。。。当年我高中时候,班上倒数的那几位,除了一个创业的,其它几个我还记得的,现在全都在读博士。都是死考上去的。本科考了烂地方,考研往稍好的地方考,然后博士往更好的地方考。三级跳。读博士对他们而言,不过就是社会等级攀登的方式罢了。读博士对我来说,就是偷懒和贪图安逸的办法。虽然其实也完全不安逸。。。
  
  读博的心理压力跟工作了不一样,但是还是压力。还是痛苦。象阿力,他的压力大,可是至少是一松一驰,有时候还能很有成就感地哈皮一下。但是我就一直是这么着。半死不活地~~~~数着指头等毕业。
  
  阿力是嫌时间不够用,我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所以奉劝大家,能不读博就不要读。好痛苦的。。。
  
  我好崩溃!!!!
  
  明天要出去疯狂购物一下下,发泄一下心情。。。我要吃刨冰
2008-4-6 14:4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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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RONRON真是辛苦了

支持一下
2008-4-6 14:4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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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32,(a)
  
  
  
  Porqué te vas?
   ——Porque Te Vas,Jeanette
  
  为什么你离开?
  
  他明明知道我不懂法语。然而他什么都不说。在我们分别的三年里,他有时候用法文唱那首Parlez-moi d' amour或者Porque Te Vas或者其他,用录音笔存音频文件给我。
  
  而我甚至一个字都不明白。
  
  凭着直觉,我想那些歌词是有特别意义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做什么。然而我们中间隔着如此遥远的障碍,高山和大海,还有一门我完全不懂的语言,我又如何能明白?
  
  在那个时候,我甚至连那些歌的题目都不知道。
  _________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在他寂寞的时刻独独为你唱一支歌;就像两人都感觉孤独的时候,恰巧在夜空下一起看一次灿烂银河,这样的人,我想是很难忘记的。
  
  即使在后来,那些最灰心失望的时刻,薄弱的意志再也无法承受那些思念的折磨和重压,往往在退缩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坐在图书馆的悬廊上听那些我丝毫也不明白的歌。我们的关联曾经如此脆弱,甚至连一张合影都未曾有过。
  
  我想我是一个疑虑很多的人。那个时候,我曾经想,如果有一天他要终止我们的关系,他只需要突然消失就可以了。因为我甚至都没有关于他的任何影像记录。或许过了很多年,我会怀疑当初他和我不过是一场庄周晓梦,轻如尘土薄如晨雾,可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完全无法把握住。
  
  也许现在看来是多虑了。但是那个时候我怎么可能知道呢?那个时候不过是我的初次恋爱。况且,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单亲家庭出身的人往往很难轻易相信一个人。即使信任开始了,也不表示这种信任可以一直持久下去而从无反复。Alex对我而言是特别的,但是在当时,他也并不是一个例外。
  
  
  
  
  对那个年纪的我而言,一份真心的感情会像一罐鸦片,没有吸食之前体会不到它的好;尝过后就无法控制地欲罢不能。
  
  大学四年级的那一年,大部分事情已经确定下来。没有太多悬念地,我换了方向,进了研究所。
  
  我有了大段大段的闲暇。在这种情况下,思念会变得格外痛苦。
  
  我知道,有些人总是认为我很平静,好像对许多的幸与不幸从来不表示自己的快乐和忧伤。根本不是这样。只不过,我想人和人表达的方式是非常不一样的。
  
  有些人,他们伤心或者快乐的时候会希望和人分享,源源不断地用各种方式表达。就好像paul一样。他每一次的恋爱和失恋都伴随着许多的蜚短流长。
  
  可是有一些人,他们的表达是选择性的。在真正触动要害的那些事件发生的时候,他们宁可一个人找僻静地方,独自经历内心的挣扎和煎熬。从本质上说,人和人是很难真正做到相互理解的。特别是我们这一代人,擅长的是表达,而不是倾听。到最终,讲述的那个人会自己觉得更加落寞,因为他发现对方最终关心的根本不是自己所说的,而是一直在寻求一个break,好在其中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且这些意见往往还只是关于自己的。
  
  在那样的时候,也许我唯一愿意面对的只有ada和alex。但是那个时候ada对alex有巨大的偏见,我如果讲这些,她会不分青红皂白把所有过错归入alex。并且,既然她马上要毕业,她很可能会借着毕业旅行的机会去一趟美国。
  
  但是alex?
  
  如果你是初次恋爱,就像那个时候的我一样。如果你还带着一种类似单恋和暗恋的感情在爱一个人,你怎么敢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
  
  在那个时候,我很小心。alex每隔三天四天给我打一次电话。长长的电话线把地球切割成两半,我在这里,他在那边。他在电话里的每句话,每个词,我都会在事后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回想,小心翼翼地猜测背后的深意——其实在于他,也许并没有隐藏了什么特别涵义。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和日常里有一点不一样。
  
  我记得,他下飞机后在机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打过来的时候,尽管我一直在等待来自他的电话,但是我甚至都没有听出他的声音。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接起话筒,他在里面说,“你好,”
  
  我没有听出是他。我有点失望地回答,“你好,”
  
  我想,隔了海水,我的声音也有所改变。因为他也没有听出我的,他停顿一下,说,“请问Tim在吗?”
  
  我反应过来这是alex的声音。一时之间我完全说不出话。
  
  那个时候的感觉是怎样的?很久以后,我看过一部电影《蝴蝶效应》(butterfly effect)。男主人公一直在试图回到过去,希望通过改变过去的事件而避免后来的灾难性后果,从而扭转他自己,他爱的人,和他的朋友们的现实命运。他努力了一次有一次,然后他沮丧地发现,无论自己如何选择当初的行为,他和所爱的人都无法避免痛苦命运。在影片的最后,他最终做出了一个选择:他选择了从一开始,从他们的童年时代,他亲自拒绝了那个后来本会成为他的所爱的女孩。从此两个人再无牵涉。他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确保她后来的安全和幸福。
  
  我想这真是一个最残忍的结局。爱情的最凄惨之处,绝不是两个人最终的分离或者,反目成仇,甚至是死亡;爱情的最凄惨结局,莫过于两个人根本就从来没有开始过。
  
  只要有过开始,无论后果如何,最后多少还剩点回忆,无论那回忆是甜蜜是痛苦。
  
  然而如果连开始都没有,那么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在影片结束的时候,男女主人公都长大了。他们成为了这个社会的千千万万普通人,日常生活的上班族的一员。他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偶然相遇。目光对上了,两人都有一丝隐约疑惑:我认识他/她吗?
  
  也许爱情真是太过强烈的东西。再凌厉的时空逆转,都无法彻底干净地抹去曾经相爱,或者说,本应该相爱的人的那点心中默契。
  
  两人都有一次疑惑的回头。然而,中间相差了一个半拍的距离。故事最终以这样一个方式落幕:他们彼此擦身而过,再无牵涉。
  
  我想,有许多人会为此而感到欣慰,因为终于没有人死亡,没有人受伤。看起来,这对主人公彼此都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一个美好生活。但是也许有人会有另外一种看法。
  
  我想在那一刻,我们的感觉就像那个故事的结局。
  
  我们之间隔了半个星球的人与物,中间曾有的、将有的纷繁世事,像飞速剪辑的电影废带黑白地彩色地和混杂地一闪而过。隔了遥远的电话线,我们好像在茫茫人海里初次相逢,以一种完全陌生的方式。看不到彼此的眼睛,触摸不到彼此的身体,甚至连声音都不似自己的。
  
  我一直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那种真正美好,其实是言辞无法描述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形成一种很特别的很微妙的小情境,中间融入了他们的温度,他们的气息,他们说话时的一颦一笑,眼睛相互凝视时流露的光芒,微笑时嘴角的轻微牵动。
  
  但是隔了电话,这一切都消失了。所能说的所不能说的,都只能通过言辞来表达。而语言,众所周知的,尤其是成人的语言,是最贫乏的。
  
  ……
  
  alex说,“是我。”
  
  我说,“听出来了。”
  
  突然想起,这是我们确知对方心意后的第一次通话。。。
  
  alex说,“我正出机场。你在宿舍吗?”
  
  alex是糊涂了。他现在打的不就是我宿舍的电话吗??
  
  可是此刻的纠错是毫无意义的。。。所以我只是回答说,“嗯。”
  
  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也许他那刻的心情,就像我一样,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应该说的,离开北京前已经说了;不容易说的,在他离开北京的那一刻,我也已经知道了;将来需要说的,只能留待将来,现在又能说什么?除了说这里的草地格外绿,这里的天空格外蓝?alex和我不一样,他并不是很留心周围的环境并且会将它表述出来的人。
  
  我们就这样,在电话两端彼此沉默。偶尔会听到电话里电流通过的咝咝声。就像一条黑暗隧道,我们站在两端,中间是漫长的一段,漆黑一片,两个人都站在洞口不敢动弹。有时候我们会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这时候会突然觉得感觉好一些。所以,我把话筒放近些。我想听到他的呼吸。
  
  也想让他听到我的。
  
  就像当初他还没有离开的时候,有无数次,我们坐在湖边的黑暗里,彼此听到对方的心跳。在无数个轻风拂过的夜晚,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用掌心感受他脉搏里血液流淌的声音。
  
  我甚至记得他开过的玩笑。
  
  因为我经常喜欢那样,拿掌心放在他的手腕上,数那些强劲的脉搏。有一次他也好奇地握住我的手腕,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那样做。
  
  我没有告诉他,我喜欢那样,因为我希望用一些切实的东西来确证我此刻所感觉的幸福。我希望我所感觉到的一切不只是一个梦。
  
  我知道有些人很难理解,但是很多时候,我确实是在感觉庄周晓梦那样的心境的。我确实是有时候会怀疑,我的所有现实不过是一场梦。所有的,包括我的过往和我的目前,都不过是一场梦。总有一天我会从中醒来,发现自己还是过去一些艰难时刻的那个小Tim,一切都没有改变。
  
  许多人想确证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会掐一掐自己,通过疼痛来确证现实。这个方法对我完全没有用。因为我常常在梦中感受到痛苦,那些疼痛如此真实,甚至比现实的疼痛还要剧烈,一直到醒来很久,我还无法说服自己那些痛苦不过是梦。
  
  只有持续的温暖,光和热才能让我确信自己生活在现实里。因为这些东西梦中不可能感觉到。至少对我是这样的。我的梦中很少很少出现快乐的东西。我的快乐和幸福在现实里;梦中所有的总是是杳渺无际的黑暗和冷淡,还有不断的失去和刺痛。
  
  
  
  那一次,他也想试图这么做。结果他捏住我的手腕,除了冰凉,半天都感觉不到什么。alex故作惊讶地说,“你为什么没有脉搏?!你是医学奇迹吗?!”
  
  他说得煞有其事,我又气又笑,说,“你才没有脉搏呢!!死人才没有脉搏!!”
  
  alex“可是我真的探不到你的脉搏”
  
  我“那是你的皮太厚,所以才感觉不到的”
  
  alex“……”
  
2008-4-6 14:4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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