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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你莫寒

长篇小说《启示录》11/05更新第36节,14页204楼,203楼致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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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帖最后由 你莫寒 于 2009-1-3 18:24 编辑

三十一。


“教授,教授!”顾亭然附在床边轻呼。


奎德教授刚刚做完一系列检查,加之此前的惊吓,早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顾亭然守在床边半个小时,他见奎德的眼皮有些跳动,试着小声呼唤。


奎德在病床上蠕动了几下,微睁双眼。“顾……顾先生,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了?”


顾亭然原原本本的将车祸后的事一一说来。震惊之余,奎德教授只是“啧啧”摇头。他的面目如白霜一般,难看到了极点。“谢谢你,顾先生。没想到……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人到危难之时,才显出本性。原来奎德教授也是个胆小怕事的文人。顾亭然心中好笑。


“教授,您的信。”顾亭然把信举到教授面前。


“我的信?”奎德眯缝着眼睛,费力的分辨信封上的字迹。“这……恐怕不是我的。”


“但上面有您的名字。”顾亭然又前后端详了一番书信,大为不解。“局长担心信里有古怪,希望教授能看看。”


“随便吧。”


命令既出,顾亭然已经迫不及待的行动了起来。他先是左右环顾,接着找出一双装在塑料袋里的一次性拖鞋。他撕开塑料袋,小心的包住手指。然后,他慢慢扯开信封,小心翼翼的取出信纸。只是刚刚抽出信纸一角,顾亭然只觉背后一股凉气,从下直往上窜。顾亭然虽然对奢侈品不甚精通,可手里这种信纸,俨然就是当日在克劳德住处见到的那种。教授曾说安托万神父惯用这种信纸,且是来自意大利的高档货。这次就着明亮的灯光,鹅黄色纸张犹如白玉一般,透过灯光,编织的细节清晰可见,针针考究。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信纸上没有那种特殊的香气。


顾亭然展开信纸,移到教授面前,自己则侧着脑袋,偷偷瞄着。


信封上只有简短的两行西文打印字。只有两行文字,绝不超过六十个字母,可顾亭然的眼睛都看算了,就是没看懂纸上写得什么。“教授,写得是什么?”


quicquid in excessu actum est, lege prohibetur
res inter alios acta。”奎德小声念叨。


“这是……?”


奎德闭上双眼,头靠枕头,长叹连连。“这两句都是拉丁文,法律用词。前一句是说‘过分的行为,即是非法的行为’。后一句的意思是‘他人之间的行为’,这句话的引申意思就是叫人不要多管闲事。”


不要多管闲事,这分明就是凶手的威胁。顾亭然又让教授回忆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他小心翼翼的收回书信,打算过会儿找孔陶复命。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教授的妻子风尘仆仆的赶来了。奎德太太刚刚忙完一桩慈善晚会的筹备工作,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她冲进病房,眼眶红肿,险些哭了出来。顾亭然同她客套几句,不便久留,找个借口溜出了医院。


走在大街上,顾亭然先给索菲亚打了个电话,让她直接去警察局找他。随后,他连午饭一顾不得吃,一只手紧紧贴着口袋,匆匆朝地铁站走去。


与此同时,欧仁已经同科迪耶会合,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见总统。这任总统德高望重,年事虽高,却像个尊尊长者,风度不凡。此时,他正坐在爱丽舍宫的书房,翻阅文件。这座爱丽舍宫位于巴黎八区,它是1718年艾威尔伯爵下令建造的。这里曾经的一位著名的住客便是拿破仑的皇后约瑟芬。从1873年起,这里成了法国总统的官邸。历任总统多多少少会对宫殿内设做调整和修缮,可百多年来,爱丽舍宫的内外还是透射出昔日的风光。


欧仁是第一次进入总统官邸见总统,虽然他年过半百,还不免有些局促。科迪耶倒像是熟门熟路,在办事人员的引领下,科迪耶和欧仁来到总统的办公室。


“总统先生,科迪耶先生和欧仁先生到了。”侍从禀报后,退了出去。接着,科迪耶朝欧仁使了个眼色,两人先后进了书房。


当面相见,欧仁觉得总统比电视上看到得要苍老许多。他应该和科迪耶差不多岁数,可由于日理万机,他却比科迪耶更老了几分。


总统热情的起身将二人请进房内。“部长先生,别来无恙。”他同科迪耶热络的相拥而笑,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欧仁局长?”在科迪耶的引荐下,总统主动同欧仁握手。出乎欧仁的意料,总通过虽然年事已高,握力却不小。


“总统先生,您好。”欧仁突然有些结巴,说起话来期期艾艾,甚是局促。


“总统先生,您找我们来不知为何事?”科迪耶知道欧仁心里有疑惑,却碍于初次见总统,言语间不能造次,便主动替他发问。


“最近巴黎接连发生谋杀案,我想听听两位先生的意见。警察部向来是内政部负责,我这次倒算是越级了。”总统哈哈大笑,给人和蔼可亲的姿态。


欧仁暗地里踢了科迪耶一脚,意思是说总统果然为了案子唤他们。科迪耶眯缝双眼,不同声色。他思量了片刻,将案情经过一一道来。中间隐去了一些细节,原是因为总统时间宝贵,不相干的事,无需说得刻意详细。


汇报完毕,总统低沉着头,双眉紧锁。片刻,他才说:“这事你们还得抓紧,只盼能早日破案。今天找二位来,是有件棘手的事要告诉二位。”


这回轮到科迪耶暗地里提了欧仁一脚,意思是果不出所料,总统的确是为别的事找他们。


“再过三十四天,教皇要来巴黎做访问。这个消息大约在一个星期前从梵蒂冈传来的,我先同阿道夫部长通了气,并和梵蒂冈约好,明天对公众宣布。”他望向科迪耶,继续说:“前者我让阿道夫请您回来,为的就是掌管巴黎的防务。欧仁局长因为要监督破案,不能分心。您虽然闲暇许久,但经验丰富。明天消息一旦公布,巴黎的安全问题便成了头等大事。况且这任教皇上位不久,将我国摆在美国之前访问,足见他对我国的重视。你们也知道,自阿维尼翁后,梵蒂冈再也没有一任法国教皇。战后的五任教皇,更是同美国关系暧昧。这任教皇如此看重我国,实在难得。因此,我想借此机会,好好修复同梵蒂冈的关系。”


“总统放心……”


“行了,你我是老朋友,我知道你的能力。为教皇提供保卫,应该难不倒你。我就担心这段时间内破不了案,倒时教皇怪罪,折了我们的颜面。”


“总统放心!”欧仁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突然放开嗓门,高声道:“我们已经掌握了凶手的伎俩,料想用不了多久,一定能抓住他。”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托德(科迪耶的名字),阿道夫部长工作繁忙,安全保障的事你可要挑起重任。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国内,有什么情况,你可以直接向我汇报,不必打扰阿道夫部长了。至于凶杀案,欧仁局长,我不给您压力,但以个人角度出发,还请局长早日破案。”


科迪耶和欧仁离开总统办公室时,刚巧遇见迎面而来的拉塞尔大主教。大主教见了二人,客气的打了声招呼,接着又把二人让到一旁僻静处。拉塞尔见侍从站得较远,转喜为怒,压低声音道:“二位警长好闲暇!埃里克神父惨死,我正要找二位。二位不坚守岗位抓贼,却跑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


“总统先生召见,不来不行。”科迪耶道。


“那案子怎么样了?局长先生,我如今像热锅上的蚂蚁,刚才,我还接到意大利的电话。现在各方面都在给我压力,要我为这事负责。您是知道的,我只是神职人员,破案抓贼的事,全要仰赖二位。难道,难道二位先生要让我硬生生被外人逼死才肯破案?”


欧仁刚想争辩,远处走来一位侍者,小声唤拉塞尔可以觐见总统去了。拉塞尔佯装无奈,连连摇头。等他转身走了。科迪耶轻松的舒了口气,和欧仁向外走去。


“这个拉塞尔,和阿道夫臭味相投,平时只顾着在一旁凑热闹,如今却怪罪我们办事不利。如果不是在爱丽舍宫,我早就发作了。”欧仁愤愤不平。


“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你是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他受的委屈,自然要往你身上泼。话说回来,这次教皇要来巴黎,他受的压力也可想而知。“科迪耶朝拉塞尔走去的方向看了看,又说:“凭我多年和总统打交道的经验,传闻他和阿道夫之间心存芥蒂,看来是真的。只要我们站在他这边,阿道夫不敢拿我们怎么样。至于这个拉塞尔,也不是个讨喜的家伙,总统不会迁就他的。”


欧仁素来相信科迪耶的政治嗅觉,反正他是执行者,上面的恩怨缠斗和他没多大关系。只要照着自己认定的路子走,总不会有错。


拉塞尔也是难得来一会总统府。自从他半公开的加入阿道夫的参选阵营,他同总统之间的芥蒂越发的深了。本来,他就不讨总统的喜欢。他心里明白,自己是梵蒂冈任命的,若不然,总统早就把他给撤了。


可这次,拉塞尔却不怕看总统的眼色。他决定启程去梵蒂冈同教皇谈判,那里都联系好了,今天只是来辞行的。


“总统先生,您的身体无恙了?”拉塞尔脸上的横肉全都抖了起来。


“劳烦您挂念,已经无恙了。”总统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他从梵蒂冈收到消息,教皇对这位胖大主教很是不满。他若想去梵蒂冈碰钉子,就由他去吧。反正他能先看得到拉塞尔下台。


“总统,我这次来,是向您辞行的。教皇不日将拜访巴黎,我得先去梵蒂冈处理些事务。”


“也好,也好。教皇登位后,我只与他书信向通。这次劳烦先生去一遭,替我表达两国修好的意向。等教皇来了,我一定好生迎接。”


“是的,我一定将您的好意带给教皇。”拉塞尔眼珠一转,试探的问到。“刚才我遇见了科迪耶部长和欧仁局长……”


“我已经把教皇来巴黎的事告诉他们了。我让科迪耶抓紧巴黎的安全工作,欧仁么,叫他尽快破案,以免扰乱了教皇的行程。”


“总统英明,总统英明。”拉塞尔奉承到。“最近,我实在被外界媒体烦得头痛不已。已经有三位神父遇害,巴黎其余的神父天天向我抗议,要求对凶手严惩不待。媒体也大肆渲染,说我们政府办事不利。卑职觉得,这多少给教皇来访,蒙上一层阴影。”


“大主教有话要说?”


“总统,依卑职看,不如暂缓发布教皇访问巴黎的消息。我知道其实很多媒体已经掌握了教皇来巴黎的消息。如果不是总统的训示,恐怕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依我看来,如今案情还没有着落,总统先生不如继续压着发布教皇来访的消息。等案情有了眉目再发布也不迟。”


总统良吟不决,稍停,他推说有公事,让拉塞尔先回去准备。拉塞尔离开了总统府,也不回去,却径直去往阿道夫的办公处。原来阿道夫早就和拉塞尔商量,派他去说服总统暂缓发布消息,为的是给拉塞尔时间去游说教皇。


拉塞尔进了办公室,阿道夫刚巧在品红酒。


“部长好雅兴,我就快被烦死了!”


阿道夫目视着酒杯,一副陶醉的神情。“我的岳母住在圣德尼斯,这是当初埃里克神父托她送我的好酒。今天拿出来品味,实在是美酒。可惜啊,死了埃里克,以后再也没好酒喝了。”


“部长,美酒遍地都是。又何必可惜埃里克。我已经照您说得和总统说了,他应该会考虑您的建议。但部长先生,我想了几天,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您要总统推迟发布这条消息呢?”


阿道夫给拉塞尔倒了杯酒,笑眯眯的走到他的面前。“大主教,我这可是在帮您啊!”


“帮我?”


“教皇来访的消息一旦公布,人们势必会将谋杀案同访问联系在一起。这任教皇不比前任,不喜好同媒体打交道。您建议总统暂缓发布教皇来访的消息,他老人家不就少招饶些麻烦?”


“可是,教皇的事总得向让人知道。现在案子没有眉目,教皇早晚还是要被骚扰的。”拉塞尔一时激动,一杯酒险些洒在身上。


只有稳操胜券,阿道夫才会当着别人的面哼起童谣。那是他老家的童谣,小时候,阿道夫的奶奶总是在他取得好成绩后用这首歌祝福他。“大主教,如果我告诉您,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呢?”


“什么?!上帝啊,您都知道些什么?”


“情报部的G实在是我们的好朋友。上午,他传来了个消息,那位奎德教授似乎受到了某人的威胁。若不是欧仁救了他,恐怕他早就死了。”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拉塞尔问到。


“欧仁极力想要找奎德教授协助破案。如今他有受到威胁,您认为会是谁做得?奎德教授受到死亡威胁时,G的手下正好拍下了那辆车的车牌。不消数日,还愁凶手不束手就擒?”


拉塞尔先是一喜,继而又锁紧眉头。“部长,这能行吗?”


“大主教!您什么时候变得畏首畏尾?即使这回抓不住凶手,但八九也不离十了。届时,我们握住凶手,想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有了这个宝,教皇还不对您刮目相看?”


“只是……欧仁这里……”


“放心,我已经同G打过招呼,他绝不会把消息透露给欧仁。等您这次意大利回来,我好好给您说说欧仁是怎么被我们耍得团团转。”


其实,不等阿道夫和拉塞尔看好戏,欧仁已经被凶手耍得头头转了。他在爱丽舍宫前同科迪耶分手,独自驾车回警察局。路上,孔陶已经告知顾亭然和索菲亚的动向,并有要事相告。然后,他又和G通了个电话。出人意料,G这次并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消息。由于要专心驾车,欧仁倒也没听出G话语中的闪烁。


回到警察局,顾亭然和索菲亚已经喝完了第三杯咖啡。孔陶陪着他们聊了会儿,交换了不少意见。欧仁风尘仆仆的走进办公室,众人立即转入正题。孔陶拿出那封信摆在欧仁面前,后者看了看,道:“信里就这些东西?”


“是啊。看来,凶手不像是真要取教授的性命。”


“教授的出现,不在凶手的计划之内。假如对教授动手,就等于破坏了自己的部署。”顾亭然解释到。


“但也不能因此疏忽了教授的安全。”


“我已经派人守卫教授的病房。一旦有什么变动,随时汇报。”孔陶顿了顿,又道:“就怕这一惊吓,教授再也不肯帮我们。”


“实在不肯,也只能另想办法。市民的安全是首重之事,不能为了破案,伤了教授的性命。好在我们又有了贝多芬慈善院这条线索,不如早点派人去打听些消息。”


“我已经拟定了人选,艾芬博格是德国后裔,他的德语倒很流利。而且他办事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欧仁微微点头,同意了孔陶的安排。至此,案情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们不得不为一所新的教堂而忧心。欧仁下意识的从抽屉里拿出《圣经》,翻到《启示录》218节。“致提雅提拉教会书:你给提雅提拉教会的天使写:‘那位眼睛有如火焰,双脚有如光铜的天主子这样说:我知你的作为、你的爱德、信德、服务和坚忍,也知道你末后的作为比先前的更多。可是我有反对你的一条……”



三十二。


星期二,下午。顾亭然和索菲亚重又陷入《启示录》的魔沼中。他们被欧仁派去探望奎德教授,手里却捧着本《圣经》,活脱脱一个修士和修女。这个年头,很少能在巴黎街头或地铁里看见阅读《圣经》的人。天主教徒的虔诚不比伊斯兰教,后者每每会在闲暇时段反复阅读他们的经文。不过这段时间,顾亭然和索菲亚阅读《圣经》的频率绝不比他们少。


“才六节经文,又牺牲了一位神父。”顾亭然翻到《启示录》218,手指在滑顺的纸张上抚摸个不停。


“虽然凶手的做法太过偏激,但从另一个角度说,假如那些神父足够的虔诚、圣洁,恐怕凶手也不会找上他们。”索菲亚抿着嘴,反复推敲自己话语中的错误。她是个天主教徒,议论神父不是她该做的事情。


“说得也是。”顾亭然若有所思的说。“照但丁说的,安托万神父对自己施加圣痕,犯了对自己施加暴力的罪;埃里克神父或许因为犯了吝啬和浪费罪而被凶手相中。至于萨曼神父……”


“他皈依天主教后还同前妻和儿子住在一起,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犯邪淫罪?”


“那下一个受害者呢?经文上说,他们也犯了轻信宣扬撒旦教义者的罪,他们也吃祭肉,行邪淫。这同培尔加摩教会所犯的罪一样。总不至于巴黎还有个同萨曼神父一样的人?”


索菲亚紧盯着经文,一声不吭。地铁的轰鸣声像是在和她捣乱。每当思路冒出些火花,隆隆的噪音顿时又将它给浇灭。这样的环境实在不适合思考,她痛苦的托着脸颊,愁眉不展。“可两段经文还是有不同的地方。比如这里写到:‘我原给了她悔改的时间,可是她不肯悔改自己的淫行。’在七个教会中,这是唯一一个曾给予她时间悔改的教会。”


So?给她时间悔改意味着什么?难道凶手会先写信警告她?”


“你是中国人,也许不会有这种感受。我从小就读《圣经》,有时候我不得不去考虑,经文里是否真的包含魔力。可能你觉得我很疯狂,但是,有些东西我们不能好不负责的只用巧合来解释。比如这里,培尔加摩教会和提雅提拉教会是紧邻的,他们之间应该间隔七天的时间。可是,由于凶手必须遵循再前一个斯米纳教会受十天苦难的经文,而不得不将斯米纳教会和培尔加摩教会的顺序颠倒。对于提雅提拉教会来说,岂不是多了七天?这正合乎提雅提拉教会经文里的那句‘我原给了她悔改的时间’。你明白我说得?”索菲亚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生怕顾亭然听不懂。


顾亭然做着鬼脸,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


坐在他们对面,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妇人。她完全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过她确定他们在看《圣经》。这本书她看了一辈子了,只要稍微瞥一眼,她就能确定那是本《圣经》。如果不是特殊的版本,她甚至能大致猜出对方在阅读那个章节。当然,后者往往会有些偏差,不过老人深信自己十次能猜准个七八次。


“孩子,《圣经》是本好书,它教人向善。可……我想你们看得是《启示录》,那不是上帝希望我们看得章节。这是对恶人的警告,对善良的人不具备任何效力。”她慈祥的看着两位年轻人,希望他们不至于误入歧途。


“您对《圣经》很了解。”索菲亚由衷的说到。


“我们正在看‘致提雅提拉教会书’。”顾亭然道。


“您是中国人?您的法语说得真好。”老太太也是由衷的说到。顾亭然礼貌的报以微笑。来了法国后,顾亭然发现几乎所有的法国人都会对外国人能说法语而感到惊叹,仿佛他们的语言是世界上最难的,只有天才才懂得说。不过他知道这位老太太没有恶意,那只不过是这里所有人的思维习惯。“年轻人,若神要用你,叫你在一个黑暗败坏的环境中,公开表明你的信仰,而被人反对逼迫,你愿意吗?若神叫你为了信仰的缘故,牺牲掉自己的尊严,委屈在物质贫乏的处境中,你愿意吗?不管神将我们摆在那一种处境里,他都要我们抱有坚持到底的信心。”地铁渐渐放慢速度,老太太朝车窗外看了一眼,道:“抱歉,我得下车了。愿主保佑你们。”


“你明白她说的吗?”顾亭然一头雾水,显然只听懂一半还不到。那个老太太竟像是个点化他们的仙人似的,来得很突然,说了通莫名其妙的话,接着又离奇的走了。她什么时候出现在对面的座位也不得而知。或许她比他们来得早,或许是在他们埋头研究经文时坐下的。


“她很传统,许多每天出入教堂的人都这样。有时候,每个信徒都有自己对经文的见解,别人很难明白。不过她却说到了一个重点,《启示录》里给七个教会书信的中心思想都是要子民坚持到底。”


“是要我们坚持到底?还是凶手?”


“两者皆有吧。”


他们在ODEON下车,步行来到奎德教授所在的医院。病房门口,欧仁安排的两个警察悠闲的坐在房门两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看见顾亭然和索菲亚,他们也没有过于表现得警惕,只是略微了解了两人的身份,便放他们进去。


病房里,奎德教授斜靠在床上,正在读着书。几个小时前才逃出了死神的魔爪,几个小时候,他又开始了正常的生活。顾亭然不得不佩服他的顽强。教授的妻子正在给他准备些水果。


看到顾亭然和索菲亚来了,奎德教授挺高兴。顾亭然毕竟算是救过他性命,况且现在也不是在学校,纵使是个无药可就的学生,此时也不该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西方人性格随意,由此可见一斑。


“教授,感觉好些了?”


“只是些惊吓,身体倒没什么大碍。那些医生带我做了许多检查,我看也差不出些什么。”教授放下书,招呼他们坐下。


这是顾亭然第一次见到奎德夫人,他听别人提起过这位美貌的太太,如今见来,果然名不虚传。她虽然也挡不住岁月的侵袭,可从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不难想象她曾经的美貌。一头褐色的头发,打理的井井有条。奎德夫人身穿一套藏青色职业套装,显得即高雅,又端庄。“您就是顾先生?我经常听安德烈提起您。今天如果不是您和欧仁局长在现场,我真怕……”她担忧的看了一眼奎德,不停的抚摸着他的手背。“三十年了,他还是个大孩子,总是让人不放心。”


两夫妻年龄加起来都超过百岁,看着他们当众恩爱,倒也可爱之极。顾亭然忍住不笑,又说了些客套话。“教授,之前的那封信已经拿去警察局化验了。不过局长说未必能取到什么有用的指纹。他让您保重身体,假如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开口。”


想到之前一口回绝局长的请求,奎德教授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下意识的避了避顾亭然的目光,没有回答。


“爱德烈,我们应当报答局长,是他救了你。也许你能帮他抓出凶手?”


教授低沉着头,一声不吭。顾亭然见他似有难色,赶忙替他解围。他摆出了好几个理由,认为教授一旦正式参与到案子里,凶手一定会做出更难以预料的事。届时教授的安危一旦威胁,谁都担待不起。可是,顾亭然的心里一百个希望教授能帮他们捉住凶手。什么提雅提拉教会,只要教授一出马,保管手到擒来。


“下一封书信,是提雅提拉教会吧?”教授注意到索菲亚手里的圣经。“能给我看看吗?《致提雅提拉教会书》是一封很有趣的信,它是给七个教会书中最长的一封。”教授接过《圣经》,讲课般的认真了起来。“在新约时代,提雅提拉是一个工商发达的城市,这一个城市有两个特色,一个就是它相当富庶;另一个就是类似今天同业工会的组织。工会组织在这个城市里面发常发达,几乎每一个行业都有他们的工会组织,这些工会会员间彼此帮助,也一起拓展他们的业务。对当时候基督徒的难题是,这些工会开会往往都是在庙里面举行的,一方面庙宇是最方便的社交场所,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每一个工会都有一个偶像作为他们的保护神,如果你生活在那种环境中,你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工作或事业的发展很难脱离拜偶像的活动。信中提到的依则贝耳是以色列王阿哈布的外教妻子,还记得哪儿曾经提起过她吗?”老师总喜欢用一些冷僻的问题难倒学生。


“《列王传上》163133。”索菲亚说到。她接受了教授赞许的目光,继续说:“她是希顿国王厄特巴耳的女儿。在她的怂恿下,阿哈布建造了一座祭坛,并敬奉异教神巴耳。”


“上帝给了她改过的时间,可她不肯悔改。”顾亭然争取时间补充到。


奎德点点头,念念有词的又将经文读了一遍。“丽莎,你有什么看法?”他温柔的问着妻子的意见。


“我可不是专家。你们聊吧,我去买些吃的。”丽莎·奎德更符合东方女性贤良淑德的标准,她落落大方的起身,替奎德又招呼了一番顾亭然和索菲亚,这才拿起挎包走出病房。


送走奎德太太,顾亭然朝索菲亚使了个眼色,询问她是否也该走了。不等索菲亚回答,就听奎德教授接着讲课:“时下流行《圣经》密码论,那全是数学家的事,我在此不作评论。仅从文字意义出发,由于《圣经》文字能够被解释的空间弹性相当大,应此任何人都能根据已经发生的历史事件,对相应的文字做出合乎自己意图的解释。而更多等候结果的人,则会不断的询问每一个词语的对应现世的解释。比如现在你们首先想问该怎么理解提雅提拉教会的现世意义。既然是要对应,就必须有共同点。提雅提拉教会以财富著称,那么对应新约时代以后的教会,或者所有的天主教组织,谁又是最富有的呢?”


顾亭然低头沉思,平时听课写笔记都得花很长时间,更何况现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要理解这整段话。但最后一句他总算是听懂了,谁是现在最富有?整个天主教会?梵蒂冈?又或是某个红衣主教?


索菲亚倒是很重视这个问题,她向来乐于动脑,如今有位名教授提出个问题,更应该认真对待。“您指得财富,是现实财富,还是思想?”


“显然提雅提拉教会是以现实财富著称。”


“我想到一个,但它是被教皇取缔的组织。”索菲亚快速反应到。


“圣殿骑士团?”顾亭然惊呼到。


“可它是被教会取缔的,应该不具备合法性。”索菲亚说到。


“克雷蒙五世的权威同样受到质疑。”奎德教授补充到。“继他以后的几位教皇都被称为‘伪教皇’。大分裂时代的许多决议都不具备合法性,我想对于圣殿骑士团的裁决也是如此。”


“可大分裂不是从1378年开始的吗?圣殿骑士团在66年前就已经被取缔了。”


“大分裂其实在克雷蒙五世迁往法国就已经开始了。”教授停顿片刻,接着说:“OK,我们回到正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圣殿骑士团很符合提雅提拉教会的特点。圣殿骑士团起初在西方获得极大地产,奠定其封地基础,其后发动募捐组朝圣团去海外,并且从事银行业与商业交易壮大资产。圣殿骑士团掌握东西方商业活动,各地拥有分行,法国和英国国王甚至曾将御库委托其保管,在当时金融圈举足轻重,使人认为富甲天下,也因此导致毁灭的远因。再看他们徽章所蕴含的袍泽之意,也透射了‘我知道你的作为、你的爱德、信德、服务和坚忍’这句话的深意。”


“依则贝耳呢?她又是谁?”顾亭然问到。


“教授是想说克雷蒙五世。”


“还有美丽的腓力。他们都已能传达上帝的旨意为幌子,就像那个自称先知的依则贝耳。他们引诱上帝的子民,污蔑圣殿骑士团是‘异端’。还在他们面前公开审判他们。随后呢?”他丢了个眼神给顾亭然,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他们不肯悔改,于是就把他们投到病床上。”顾亭然瞪大眼睛看着奎德。“由于受到雅克·莫雷的诅咒,克雷蒙五世死于13144月的一场疾病。腓力四世也在半年后暴毙。”


“如今世界上许多秘密组织或是团体都宣称是圣殿骑士团的继承者。这其中包括最著名的美国共济会。假如真是如此,岂不又对应了书信中对其余提雅提拉人所说的话?凡是遵循上帝教义的人,上帝就会赐予他治理万民的权柄。”


索菲亚拿过《圣经》,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她已经接受了教授的观点,如今在合计圣殿骑士团究竟同哪所教堂有关。此前,她从没有过多的关心圣殿骑士团的话题,因此她也作不出什么联想:比如圣殿骑士团当年驻扎的耶路撒冷圣殿;又比如莫雷受火刑前受审的教堂。“巴黎那么多教堂,又有哪间同圣殿骑士团有关呢?”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教授。


Sainte-Elisabeth!”顾亭然突然跳起来,激动的握住索菲亚的手。然而,后者却是一脸茫然,不知所谓。


“圣殿街195号,rue du temple!就在三号线共和国广场同Art et metier之间。”他忙碌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铁图,指着那一站说。“Temple是当年圣殿骑士团的总部。虽然Sainte-Elisabeth教堂本身同圣殿骑士团没有关系。可是,它却是在骑士团总部遗迹上建立起来的。这难道不是对骑士团精神的继承吗?”


“没人这么说过。”教授说到。


“可这座教堂就建在当年的废墟上,难道不应该引起重视吗?就好像圣殿骑士团被命名,是因为他们所驻扎的耶路撒冷圣殿山上的阿克萨清真寺,是建在所罗门神殿的遗迹上。”他看看奎德,又看看索菲亚,怯怯的问:“明白我所说的?”


“到目前为止,我赞同这个猜测。我们还有六天时间,何不将每一个可能性都付诸于实际?”


得到奎德教授的默许,顾亭然兴奋的原地转着圈子,双手不停的搓着。他脸涨得通红,像是受到表扬的孩子一般。“Forces of evil may seem to overwhelm us and be triumphant. But goodness will prevail, for it is written in the Book of Revelation. Then shall that wicked be revealed whom the Lord shall consume with the spirit of his mouth and destroy with the brightness of his coming.(邪恶的守护者,即使你消灭了我们,并获得一时的胜利,但上帝终将获胜!《启示录》里已经预言了一切。那不义的、行淫的、属于黑暗的邪恶灵魂的都将在他来临时的光芒中毁灭。)”顾亭然故作深沉的喃喃自语。


“什么?”索菲亚问到。


The Omen 第二部里的台词。所有的男孩子都会在喜欢的女孩面前炫耀。“我得给欧仁局长打个电话!我们得抓紧时间。”


奎德靠在枕头上,显然有些疲惫。索菲亚识趣的打算陪顾亭然去打电话,她站起身,隐约听见奎德教授的喃喃自语。“他们对待他们如同巴比伦的淫妇,使他们赤身裸体,用火烧尽他们。”


病房外,顾亭然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他激动的等待局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那边稍有响动,他就像被触动开关似的弹了起来。“局长,教授和我们有了重大发现!”索菲亚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瞬间,她同时感受到在他脸上欣喜和惊讶两种表情。“什么!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可是……”第三种表情是些许的失落,仿佛努力还未得到成效就被否定了。“好吧,我们现在过来。”


他挂断电话,带着复杂的表情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凶手,现在正在执行拘捕。局长让我们去他办公室。教授呢?”


“他睡了。”透过门缝,索菲亚悄悄的朝病房里窥探。

他们并肩离开医院,先前的激动心情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浇灭了一半。路上,顾亭然双眉紧锁,自言自语到:“既然是去抓凶手,局长为什么还坐在办公室里呢?”
2008-3-31 13:4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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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你莫寒 于 2009-1-23 17:53 编辑

三十三。


抓捕行动在星期二下午的晚些时候正式开始。这支享有盛誉的队伍――法国国家宪兵干预队――如今被赋予了新的使命。此次行动,阿道夫亲自指挥。他将指挥部安置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并从宪兵队里找来一个指挥官协同工作。由于今天的行动事出突然,先前没有任何通知,因此连GIGN这样训练有素的队伍也有些措手不及。


阿道夫是在拉塞尔走后下达的命令,他从没有真正指挥过警察行动,唯一一次也只是呆在科迪耶身边,做个花瓶。但这次,他手握对讲机,眼睛一刻不利电视屏幕,俨然一副三军统帅的架式。当然,他的确有资格这么做。G非但给了他企图谋杀奎德教授的汽车的牌照,就连车主的资料也一并给了他。虽然阿道夫也知道车主未必就是凶手,但为了自己的目的,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走一个。


“部长,恕我直言,这次的行动是否该知会上头?”指挥官还是有些不放心。走进阿道夫的办公室前,他还搞不清来的目的。他以为只是GIGN的日常事务,可日常事务不是应该找宪兵司令或副司令吗?他只在指挥阶梯上排第三,没理由跃过司令和副司令,直接找到他的头上。


阿道夫自然有他的道理。宪兵司令和副司令都是科迪耶的老友,过早惊动他们,等于变向的将消息透露给科迪耶和欧仁。他不想让巴黎警察抢了这功劳。再者,面前的男人和自己年龄相仿,晋升空间同样巨大。现在拉拢他,等将来自己做了总统,他做司令,宪兵也成了自己的亲卫队。现在,他不能说透这层关系,可只要对方足够聪明,自然能领略到个中深意。“司令那里我会去说的。这次抓捕行动是高度机密。成功前绝不能向外界透露,任何人也不行!我相信您的指挥能力,即使没有司令和副司令,您也能挑起大梁!”


指挥官望着他,细细的咀嚼话中深意。早就听说内政部长是下届总统的有力竞争者,做个顺水人情,将来会不会图个好处路呢?想到这里,他不再多说,只是默默的注视着监控器。阿道夫露出满意的微笑,他时不时的指着屏幕询问,又冲着对讲机传达进一步的命令。


阿道夫从GIGN调动十个人,两台车。他们被分成两个行动小组,从两个方向将目标包围起来。他们用的车经过精心的伪装,从外面看,完全就是两台黑色的民用吉普车。整装后,两台车神秘之极的离开基地,朝目的地驶去。十人小组的负责人是一位三十岁不到的亚美尼亚后裔,他在部队表现优异,经常被派去执行难度较高的任务。


车里,只有他埋头复习着手中的文件。他为人谨慎,一直要到每个细节都融会贯通了才罢休。而且他从不过问上面行动的目的,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至于为什么,是上头要要解决的事,和他无关。


“记住照片上的人,他是极度危险人物。到达目的地后,争取十分钟内解决战斗。”头罩一侧的麦克风,一直延展到他的嘴边,使得他能同时和另一台车上的人取得联系。另外,根据要求,他的头盔上还特别安装了一个微型摄像头,为的是能让指挥部同步监控他们的行动。


他扭头扫视了一遍后车座上的四个小伙子,他们的平均年龄不到二十三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他们全是从部队里挑来的好手,虽然还有些愣头青,手上功夫却十分了得。此时,他们手捧冲锋枪,正埋头看着手里的照片。


“头儿,他看起来像个孬种。”有人举着照片说到。这句话顿时引起一阵哄笑。说穿了,他们还是孩子,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应该去酒吧、交女朋友,不应该端着杀人武器坐在避弹车里。说笑话是他们平时难得的乐子,他们可以尽情的宣泄自己的情绪。


“我会推举你去竞选议员的,你对诸事都很热心。”队长隔着反光镜瞪了他一眼。“少说废话了,最后检查一遍武器,四分钟后到达现场。”说完,他带头忙碌的做最后检查。车厢里顿时传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说到工作,在座的不比任何人含糊。


反光镜里,第二台车在一个拐角处离开了原来的路线。按照计划,它负责从包抄工作。队长核对着手表,又通过对讲机最后嘱咐了一番。


两分钟内,第一台车鬼魅般的停靠在路边,车门正对一幢两层楼高民房的大门。车门打开,五个蒙面的蓝衣人逐个从车厢里跳出来。幽灵们迅速在大门口集结,其中一人举起拳头,“一、二、三!”就听“砰”的一声,撞门器几乎在大门上凿出个大窟窿。有人又重重的补上一脚,看似结实的大门顿时成了虚设的栅栏,软绵无力的靠向一旁。队员们像一群下山的猛虎,蜂拥而入。叫喊声、碰撞声此起彼伏,屋内顿时乱作一团。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也从后门涌了进来。十个人全都把枪举得齐眉高,紧张的四处搜寻。


又过了五分钟,原本炸开锅的房间刹那间安静了下来。五个人从后门迅速撤退;前门处,一人站住门口,四下张望一番。紧接着,他朝门内做了个手势。又一个人跳到街上,顺势打开车门。第三和第四个人随后出来,他们中间架着一个人,穿着一身睡衣,黑布蒙头。他的双手分别勾在两人的脖子上,两条腿完全没有站在地面上,而是无力的拖在后面。


从大门到车上只有不到十步的路。突击队员们又一次顺利的完成任务。这次任务可谓不费吹灰之力,虽然队长一再强调对方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可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一次两次还有人信,说多了,对他们也只是隔靴搔痒,就好比家长习惯性的说教一般。


黑布蒙头的人的一只脚几乎踩上了汽车,突然,从他身上传来极细微的“噗”的一声。由于是在白天,周围的噪音完全将它掩盖住。要不是三名突击队员就站在他身边,根本不会有人察觉。伴随着这个响动,嫌疑犯双膝猛地一弯,像散架了般,顺势向后倒去。蒙着脑袋的黑布顿时被液体浸湿。


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嫌疑犯中弹了,很可能是远程狙击枪;可谁也不知道,袭击究竟来自哪个方向。刚才还有七分轻松的GIGN队员几乎在同一时刻作出反映。两名队员连拉带拽的将软绵无力的嫌疑犯拖上汽车。另外三人背心相靠,枪口一致朝外,迅速的搜索着各自的方向。等嫌疑犯被弄上车后,队员们相继跟了上去。不等车门关紧,车子早已呼啸而去。这前后,只花了十五秒的时间。


队长暴躁的撤下面罩,粗话连连。他的一对眼睛死死盯着观后镜。后车厢早就乱作一团:他们撤下嫌疑犯的面罩,又是测脉搏,又是止血、按摩心脏。三分钟后,他们放弃了抢救,朝着观后镜里队长的眼睛连连摇头。


三分钟内,队长逐渐平静下来。他伸手扶着对讲机,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向上汇报。其实,他根本没必要汇报,这一切,身处办公室的阿道夫全看在眼里。由于队长负责殿后,因此抓捕的过程全透过摄像头传到阿道夫的眼里。由于镜头晃动,他没能看清被抓的人的脸。不过他也放心,GIGN的抓捕行动从没有失手,不可能认错人。然后,他们忙忙碌碌的把嫌疑犯押了出去。当一干人等跨出大门时,阿道夫总算长出一口气。那名嫌疑犯俨然成了囊中之物。


他怎么也想不到,也看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会突然散了架似的倒在地上。紧接着,画面一阵混乱,叫嚷声此消彼长,比先前进门抓捕时混乱数倍。


即使看不懂,也该听得懂。GIGN遇到袭击,嫌疑犯当场毙命。没人知道袭击来自何方,出于何人之手。一头雾水的阿道夫甚至来不及思索,反倒是身处现场的队长经验丰富。他们的车朝基地的方向驶去,无论死活,人总得带回去。另一台负责策应的车此时被他叫了回来,他通过对讲机大致交代了袭击的方向,又布置了一番。搜索是必须的,虽然他明知道这段时间凶手早就走了。


指挥官尴尬的望着一脸死灰的阿道夫,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电子仪器不合时宜的发着“皮皮扑扑”的噪音。GIGN负责特别事务,这本无可厚非。一旦出了人命,就必须有个交代。他毕竟不是GIGN的一把手,阿道夫贵为部长自然不会有事,到头来背黑锅的人肯定是自己。想到这里,指挥官暗骂连连,只恨没有后悔的药。原本看到了晋升的希望,现在,他不得不开始为辞职报告做腹稿。


“现……现在该怎么办?”


他被阿道夫拖下水,如今反倒问他该怎么办。指挥官又气又急,强忍着不发作。但他再仔细一看,阿道夫是真的没了主意。外界传闻又应验了,阿道夫虽然工于心计,却是个见不得大场面的家伙。他甚至从没见过大场面。一旦出了什么事,他就像个滑稽的小丑,慌得手忙脚乱。


“我这就回去检验尸体,部长,您是否也一起去?”


“一起去?好,一起去,一起去!”阿道夫有些语无伦次。他顺从的起身,随着指挥官向外走去。


欧仁已经不指望阿道夫的电话了,假如行动成功,后者早就该打来。此刻,他选择相信奎德教授的意见,带上一干人等,前往一位名叫索马神父的家。索马神父是现任圣伊丽莎白教堂的神父,通话是他因病正在家中休息。


按照GPS的提示,孔陶把车停在路边。索马神父就住在圣伊丽莎白教堂附近,福尔他街39号。这条街十分狭小,只能供一辆车通过。孔陶将车停在特彼各大街,剩下的路,他们用步行完成。墨菲的车紧随着前辆车停下,从他车上一共下来五个人。五人中,墨菲走在最前面。艾芬博格去了柏林后,他就是刑警队里的小头儿。他们各个神态兴奋,一副欲大展拳脚的样子。案件调查至今,他们总是被凶手牵着鼻子乱转。好不容易有机会捷足先登,谁都不想错过。


福尔他街39号,属于八十年代后的建筑。它总共七层楼高,底层设有一家店铺。索马神父住在三楼,左手一家。


开门的是索马神父的私人看护,她是位白人老太太,大约五十来岁。欧仁亮出了警察证,并说明来意。老太太还在犹豫是否要让这群人进门,房间里便传来索马神父微弱的声音。老太太将他们让了进去,带着他们走进了神父的房间。


刚一走进房间,欧仁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搜查过世的安托万神父的家时,房内的陈设同眼下的房间差不多。也许是神父们有着共同的癖好,他们不约而同的在房间里选择了暗色调,耶稣基督的十字架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以外还有些上了年纪的书。


索马神父躺在床上,洁白的床罩、床单,给人以医院的错觉。后来才知道,索马神父请来的看护老太太曾经是一名护士,她喜欢雪白的东西。


神父带着棉质睡帽,疲惫的斜靠在床上。登门前,欧仁先给神父打了通电话。那时神父刚有些睡意,为了迎接客人,他强打精神坐在床上等着。目下,他的精力看似要用完了,眼皮时不时的往下耷拉着。


老太太给他们找来凳子,可卧房空间不大,墨菲等人就在客厅里坐着。老太太说要准备些茶水,欧仁朝墨菲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随着老太太走进了厨房。


“神父得的是什么病?”


“不知道。他只说没力气,连下地走路都困难。”老太太找了些咖啡粉,又搬出了咖啡机。


“没有找医生看过吗?”


“劝过了,可神父是个倔脾气,他怎么也不肯上医院,也不肯找上门医生。他说讨厌消毒药水的味道。”


“可生病了总得去查个究竟呀,否则一病不起……”


“该说得我都说了。我只是他请来的看护,他不点头,我也不好做主。他说他几乎不看医生,有个病的,在家睡几天就好。照我看,神父这次病得不轻,绝不是睡几天就能好的。”老太太有些唠叨,却很有主见。


“您怎么知道?”


“我以前是护士,什么样的病人都看过。”


卧房里,索马神父强打精神,陪着欧仁和孔陶。局长掂量了一下份量,道:“神父,我们今天来,其实……是为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案子。”


索马闭上双眼,鼻息比他说话声还要响。欧仁和孔陶不得不凑近身子,才能听清那些含混不清的话。“萨曼死了,这回竟然轮到我了。就让上帝带走我吧,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用了。”


“您认识萨曼神父?是圣心大教堂的那位萨曼神父?”欧仁打断他的喃喃自语,问到。


索马神父好像是在点头,但他的头又像是没有动过。“我和萨曼从小就认识。我们都是孤儿,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


“是哪一家孤儿院,在哪里?”


“它叫贝多芬,在柏林。我想我们应该是某个德国人的孩子,但这一辈子,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比我幸运,他被收养了。我在葬礼上还见到他的兄弟和家人。”老人的眼睛始终半闭着,一对眼珠在眼皮下不停的转动,像是在协助大脑的思索。


有门儿!听说索马神父也在贝多芬孤儿院生活过,欧仁顿时见到了曙光。他兴奋的脸涨得通红,不停的朝孔陶使眼色。“萨曼神父的兄弟说他小时候被人带过德法边境,在边境上遇到他后来的家人。”


“是的,当时我也在场。我们有好几个孩子。萨曼很幸运,那家人一眼就喜欢上他,坚持想把他留下。萨曼也希望能算上我,可那家人条件不好,他们没能力多负担一个孩子。”说到激动处,老人不停地咳嗽。“直到我们都当上了神父,我才重新见到他。那时,我们都老了。”


“带着你们的是什么人?和你们同行的还有谁?”


索马安静下来,像是在沉思。这是,看护老太太端来咖啡,她小声的在索马耳边嘀咕,示意他是否想要休息。索马的嗓子里不断的发出响动,好像不愿意接受建议。看护无奈的转而嘱咐欧仁,希望他们能尽快结束访问。“神父需要休息,他太疲劳了。”


等看护离开房间,索马这才说到:“我不认识那人。当初我们还小,不清楚为什么要被带离孤儿院。我们总共有十来个人,里面我只认识萨曼。那个男人带着我们离开柏林,有时坐车,有时步行。我们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儿,只知道跟着他走。路上,有一两个伙伴生病死了,我们就就地埋了他们。还有人像萨曼一样被收养,那人就把他们留下。我是最后几个和他来到巴黎的人。他将我们剩下的人交给这里的教会,就消失了。”


“您还记得接收你们的是什么机构吗?”


“三十年前就不在了。有段时间,我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于是我多方查找,可那个收留我们的机构被撤消了,当年的工作人员也找不到了。”


“您认为萨曼神父的死,会是什么原因?”孔陶问到。


恐怕,萨曼被索马视为平生唯一的亲人。当话题再次转到萨曼的死,索马神父又哽咽了。这时他完全睁开双眼,右手颤抖的、艰难的在布满皱纹的嘴上摸了两把。他像是在打理凌乱的胡须,却更像是在遮掩颤抖的双唇。“他是个好人,从小就是。他不会得罪别人,这我知道。报上说他是被谋杀的,可谁会去杀一名称职的神父呢?是的,艾玛和鲍文(萨曼神父的妻儿)是他唯一不虔诚的地方。可那是他全身心皈依上帝前的事了,这并不是他的错。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有权利去爱和被爱。”


“您是说萨曼神父的死会和他破坏戒律有关?”


“警察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可自从他上了天堂,我就时刻有种预感:我会是下一个。”


欧仁伸手为索马神父盖好被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也许,他从索马神父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将来?“放心吧,神父。我今天带来几个伙计,他们会照顾您的安全,您不会有事的。”

“如果上帝真要带走我,我们该顺从他的旨意。”神父是真的累了。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又合了起来,嘴巴也不怎么活动了。“我是个不洁的人,我身上的污垢是上帝该惩罚我的理由。”他最后这么说到。



三十四。


索马神父的话,引起欧仁的注意。他停在卧房门口,目光里征求着孔陶的意见。接着,他重新回到床边,小声道:“神父,我们还能帮上什么忙吗?”


神父紧闭双眼,连连摇头。“谁都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我是个不洁的人!”看护太太又走了进来。这次她是以续添咖啡为借口。孔陶默契的支走了老太太,他背身关上房门,只留欧仁和索马在房间里。


欧仁凑近身子,压低声音道:“神父,您是否染上了艾滋病?”


即使是在开放的今天,“是否染上艾滋病”已然是言语上的禁忌。一般被问者,哪怕真的染病了,都会激动不已,愤怒相斥。由于局长的嘴几乎凑到神父的耳边,这句话索马听得真真切切。可是,他没有恼羞成怒,却如触电了一般,上身猛地振了一下。由于力量过大,关节有些松垮的床也被摇的“吱呀”乱叫。神父瞪大眼睛,一脸惊恐的盯着欧仁。他像是被人说中心事,嘴唇颤抖不停。


好一会儿,他才几经绝望的长叹一声,道:“我原本以为从此不去医院,就没人差得出我的病。可还是瞒不过您。”


“您这次不舒服……”


“这和艾滋病没关系。”神父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只是携带者,自己没有感染。但即使这样,也不足以使我在这世上立足。他已经得到解脱,我却还要忍受煎熬。局长先生,如果您想帮我,就不要保护我了。让那个凶手带走我吧,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您是怎么染上的?”


“我不知道。我是个严守戒规的人,从不越轨。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来的。八十年代能查出这病时,就发现我是携带者。从此以后,我万念俱灰,一心只想赎罪。我放弃了去大教堂的机会,只求留在这里,过着清净的生活。我知道,一旦我的病被人知道了,我一定会给教会蒙羞的。”说着说着,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欧仁又安慰了他一番,这才留下伤心欲绝的老人,独自走出房间。他对跟着墨菲的四个伙计交代了一番,让他们两人一组,轮班守护索马神父。他让墨菲再关照他们一下,自己则和孔陶匆匆离开了索马神父的家。


“他也是艾滋病携带者。”直到坐上车,欧仁才开口。


孔陶显得很平静。他发动汽车,谨慎的拐进大马路。“与其让我相信巧合,我宁可认为那间孤儿院有古怪。”


“我也这么想。太巧合了,起码三个人都来自同一间孤儿院。之前的三名被害人和他又都是艾滋病携带者。凶手找上他们,会不会和这两点有关呢?”


正说着,欧仁的手机响了。科迪耶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该不会请他吃完饭?直到挂上电话,欧仁一声未吭。刚刚有了点劲道,突然又被一盆无名的冷水给浇灭了。“阿道夫要抓的嫌疑犯被杀了。科迪耶说阿道夫动用了GIGN,但没料到还是被一把狙击步枪给杀了。尸体现在正在GIGN总部,阿道夫已经亲自过去了。”


“他抓对人了?”


欧仁心情复杂的摇摇头,说:“科迪耶打听到阿道夫是凭撞伤奎德教授的那台车的车牌抓人的。被打死的是车主,但科迪说车主已经到警察局报失这台车了。”后面的话欧仁没有说下去。但两人心里都明白,连傻子都知道凶手不会开自己的车招摇过市。可有趣的地方不在此,出了阿道夫,竟然还有人对那个可怜的冤死鬼感兴趣。能当着GIGN的面用狙击步枪杀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你觉得是谁动得手?”孔陶问到。


“还记得死在分局监狱里的马修吗?”欧仁反问道。


孔陶轻轻敲打着方向盘,道:“那些瑞士人简直无法无天!”


“留他们在巴黎终究碍事,得想个办法把他们赶走才是。”欧仁攥着拳头,目光犀利的凝视着窗外的景物。好像,那全然不是什么美景,个个都似凶徒一般。“有了!”几分钟后,他重重的拍了一记脑门,道:“记不记得科迪耶卷进的那场欧洲核子中心的间谍案?”


孔陶应了一声,等他继续往下说。


“那件案子虽然破了,可只抓到一名罪犯。秘密警察口口声声说有同伙,却始终没有下文。我打算让电脑部的艾迪安进入秘密警察的电脑系统,弄一些那起案子的资料过来。”


“你打算指证那群瑞士人是间谍?”


“他们有外交豁免权,正常手段对付不了他们。何况,瑞士是中东一大军火供应商,说这些人和他们有一腿,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看孔陶没有异议,欧仁便急不可待的给艾迪安打电话。后者是巴黎警察总局第一名的电脑高手,许多有名的黑客都败在他的手下。欧仁平时很照顾他,他也对欧仁惟命是从。如今欧仁和孔陶身边的窃听器全都除了,他说话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但回头想想,最初他和孔陶身边能有那么多精细的窃听器,不得不感叹一下瑞士人的谍报能力。至于他们的秘密警察呢,简直是群白痴。


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星期二的晚饭时间。顾亭然几乎要趴在桌上睡着了,索菲亚要回家吃饭,所以先走了。欧仁叫醒顾亭然,问他是否打算一起吃饭。顾亭然权衡了一下,由于没有索菲亚在,他也没多大兴趣。于是便找了个借口,谢绝了局长的好意。临走时,局长嘱咐他别耽误了学习,另外拜托他时常去关心教授的健康。


顾亭然走了,欧仁又不放心的给守候在索马神父家的警员挂个电话。他像个老婆婆似的千叮万嘱,切记要同神父的房子保持一定距离,即要给凶手空间,又不能被前来踩点的凶手发现警方行踪。他自己则拟定了另一套方案,六天后,也就是下个星期一,他会调动刑侦组所有警力在索马神父家附近形成一个包围圈。一旦凶手路面,便能第一时间将他缉捕归案。至于如何布置这个包围圈,他预计还要同孔陶去现场观察数次才能有结果。


阿道夫的脸上像是开了染坊,黑的、白的、酱紫色一应俱全。这是他第三次看见人的尸体,头两次是他双亡的父母,这一次,却是个全身赤裸;额头上,发髻处有个可怕的红色窟窿的陌生人。


尸体被安置在一张全白的医用病床上,下半身盖着一块白色的布。那人生前应该就是白净皮肤,死后,这白泛得更可怕。不仅如此,发髻处绛红色的窟窿总是会吸引住阿道夫的眼球,让他既想窥探其中的奥秘,又不免阵阵恶心。


贯穿死者头部的子弹就放在旁边小桌上的托盘里,弹头被压扁变了形,听说是嵌在GIGN的那台黑色面包车上。事后,他们没能在估测的射击方向找到那枚弹壳。也许凶手是个喜欢干净的人,事后总会将现场打扫一新。


“这枚子弹是直接致死原因。”法医说了句废话,但他觉得阿道夫此时神情有些恍惚,太专业的话说了他也听不进去。


.300马格南子弹,可能是一把M24狙击步枪。”指挥官同身旁的队长交换着眼色,后者灰头土脸,郁闷的几乎不想开口。“在子弹方向的一千米内,我们找到了一个凶手可能埋伏的地方,那是一幢商务大楼的天台。”接下来,就不是他们的事了。当他们给出凶手可能栖身的处所后,科迪耶便派人取来了那栋大楼闭路电视的录音带,希望能从中找出嫌疑犯。但这项工程耗时不可估量,非一两日能完成的。


阿道夫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就被这枚小小的子弹给毁了。其实,他并不需要过于沮丧。假如真的抓来个活人,到头来审不出个所以然,反而不好交代。如今人死了,即便证实他同案子没有关系,却也能从他被杀这个角度出发,另辟蹊径。但,谁又会再听他这个没脑袋司令的话呢?


他耳朵上带的蓝牙耳机正开着,G在远处不知名的地方参加这场电话会议。他是被阿道夫叫上的,为的是在方寸渐乱时给点意见。


透过电话,G干咳一声,示意阿道夫去一边说话。后者来到验尸房的另一端,压低声音问:“你有什么看法?”


“拉塞尔去意大利,有没有把尾巴也带上?”


“尾巴?”阿道夫眼珠一转,明白了。“这倒没有,他只带了自己的一个随从。”


“看来,由不得那些尾巴再乱来了。”


阿道夫愣了愣,这次,他索性走出验尸房,来到走廊的尽头。“是那些瑞士人干得?这可倒是麻烦,由于我们和梵蒂冈的关系,即使真是他们干得,也奈何不了他们。不如我这就叫科迪耶把他们监控起来。”


“小心打草惊蛇。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让警察出面反倒麻烦。我会加派人手盯紧他们,等有了机会再说。只是,死了的就让他死了吧,让科迪耶去扫尾。您得多关心一下欧仁,别让他把功劳全抢了。”


“他又怎么了?”


“他还顺着原先的路在查,或许这次是他对了。”


阿道夫一阵脸臊,只觉得耳根子养得厉害。G虽然没有把话说全,但言下之意便是阿道夫先前全在瞎忙乎。只是他的提醒不无道理,欧仁向來兢兢业业,这件案子难免不被他查出来。之前阿道夫的抓捕行动没有让欧仁参加,假如这次欧仁也不让他参与行动,之前一切的努力不都白费了?想到这里,阿道夫赶忙应承了G。他收了电话,打开验尸房的门,把指挥官叫了出来。


阿道夫希望死人尸体能暂时寄存在停尸房,因为保不准死者家属什么时候会要回尸体。有什么问题,全都由科迪耶同死者家属联系,不需他出面。“如果司令问下来,只要叫他来找我就行。”阿道夫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耽搁,便早早的离开了。


这天晚上,托内贝尔和尼加拉枢机主教在国家歌剧院旁的和平饭店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同桌的还有宾虚,安全起见,宾虚依然一身别样的装束,将自己伪装的十分巧妙。喧闹的饭店里,他们操着罗曼什语,随心所欲的聊着。


托内贝尔向來很欣赏宾虚的办事能力。这次他又亲自出马,干净利落的将那人给干掉。虽然事后证实那人也不是凶手,可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托内贝尔一边切着盘子里的牛肉,一边说:“拉塞尔去了意大利,再过一会儿恐怕就要到了。”


“是我疏忽,当初应该坚持找一个兄弟陪他一起。免得他在教皇面前乱说话。”宾虚对此耿耿于怀。


“算了,别在意。”托内贝尔往嘴里送了块牛肉,道:“要说的他总会找机会说,就算派再多人跟着,也堵不住他的嘴。只要巴黎的案子一天不结束,我们就治不了他,他反而能钳住我们。这老狐狸,倒也有几年道行,如此棘手的事,也能玩在股掌里。”


“主教,我们怎么就治不了他了?”宾虚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两个枢机主教让他杀人是没问题,可杀人总得有个理由。他不喜欢被人当作枪杆子的感觉。


“他有了我们的把柄……”


“主教!”尼加拉突然打断他。他朝托内贝尔瞪了一眼,怪他喝多了,话也说多了。


托内贝尔呵呵一笑,道:“事到如今,足见宾虚队长完全是我们的心腹人。有些是说透了,将来也便于行事。”他见尼加拉没什么异议,继续道:“如今巴黎的情况一片混乱,归根到底就是为了这件案子。从手头的情报看,这件案子可能会引出一连串的丑闻。到时候,蒙羞的将会是整个教廷和我们的教皇大人。所以拉塞尔才敢握着这丑闻,同我们做交易。”


“到底是什么丑闻?”宾虚放下刀叉,一脸严肃的盯着托内贝尔。他见后者停顿了足有两分钟,突然醒悟,赶紧发誓。“上帝见证,我绝不将此事外泄。如果有第四个人知道,我……”


“够了,够了。”托内贝尔一把按下宾虚举起的右手,道:“既然信任了队长,我也不多要你的誓言。到目前为止,死去的安托万神父、萨曼神父和埃里克神父全都被证实是艾滋病携带者。”


听到“艾滋病”一个词,宾虚的嗓子眼里不禁发出一阵声响。


“虽然染上病毒的途径有许多,可一旦传出去,外界只会往一条路上想。近年来,教会尽可能保持低调,不想惹出什么事端。假如这件事曝光,恐怕要比新教虐待儿童的新闻还要可怕。如今这个拉塞尔越过枢机主教直接去找教皇,为的就是以保守秘密为借口,想要谋个高位。”


“让我去做了他,免除后患!”被人推心置腹的交了底,宾虚顿时便要豁出性命去干。这是的他,全然没有行动时的稳健。可见他终究是个武夫,办事的稳当并不是时时出现在他的身上。


托内贝尔稳住他,道:“别急。要动手也不是现在。我们先看他怎么和教皇说,再听教皇的意思。假如教皇真被他要挟了,我们再动手也不迟。我知道你在意大利有许多门路,多是干这等事的。或者等他回了巴黎,我们挑个时机,模仿神父杀手的手段,将来也好不沾着一身污水。”


宾虚应承着,心想全凭枢机主教做主。稍停,他又有些心事,道:“大人,不是我胆小。可我们做了那么多事,万一被人盯上该怎么办?先前我们对那些人的监听,如今只剩下那个中国小子的还可行。其他的都窃听不到了。我们既然能反跟踪他们,他们也一定能反跟踪我们。您二位都在暗处,我和我的兄弟们都在明处。万一法国佬抓到我们的把柄,从而影响到大人的计划,我怕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尼加拉不动声色,想先听听托内贝尔的意见。后者不慌不忙,道:“拉塞尔走了,你们就少了一层保护色。如果长期这样下去,的确会有危险。我已经致电圣域,让他们尽快从东方和美洲调特派员回来接替你们。等他们到达后,你们就能回去了。”


听到这里,宾虚不禁倒吸口冷气。行动升级了,为了巴黎的案子,枢机主教竟然要动用传说中的“特派员”。自从成为梵蒂冈的侍卫后,宾虚便时常听人说起梵蒂冈的“特派员”。他们似乎是一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有着通天彻地的本事。包括他们的底细,在哪儿服务,人数等等,全都像迷一般,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些神秘的人物当然不会处理任何事务,就像他们的身份一般,他们处理的往往都是些神秘的事务。


说白了,这些人就像别国的特务、间谍。只不过他们是属于教廷领导的一支部队。换在中世纪,这个队伍的成员通常是骑士。至于现在,成员的出身自然多种多样。宾虚不知道这个组织究竟存在了多久,假如很久以前就有了,会不会同以往的骑士组织,或者某些效忠教廷的组织有关呢?


宾虚是个彻头彻尾的教徒,可他同样是神秘主义者。前不久,他带着复杂的心情看完了《达芬奇密码》,对于其中污蔑上帝和耶稣基督的内容自然嗤之以鼻,可对于那些关于圣殿骑士团的内容,他倒是饶有兴趣。人是复杂的,宾虚也不例外。

也许,这些神秘的“特派员”的前身也是隶属于某个组织,比如医院骑士团,或者条顿骑士团?
2008-4-1 21:3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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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你莫寒 于 2008-3-30 14:57 发表


幸会

幸会 帮老乡顶
2008-4-2 00: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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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你莫寒 于 2008-3-26 22:42 发表


你来啦

现在上班还真挺累的



2008-4-2 19:5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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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乌龟也会飞 于 2008-4-2 20:59 发表





呵呵

的确很辛苦
2008-4-2 20: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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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快更新
2008-4-3 23:0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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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书生论剑 于 2008-4-4 00:01 发表
楼主快更新
2008-4-6 19:4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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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深夜读一下默寒的新作
2008-4-9 01: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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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风格变了吗!呵呵,,

等着更新
2008-4-9 20:3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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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自己顶
2008-4-9 20:4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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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贾胖子 于 2008-4-9 21:37 发表
风格变了吗!呵呵,,

等着更新
似乎是老样子
2008-4-9 20:4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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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断肠琵琶 于 2008-4-9 02:10 发表
深夜读一下默寒的新作
谢谢支持
2008-4-9 20:5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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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你莫寒 于 2008-4-9 21:49 发表
似乎是老样子


呵呵,,,

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更新,幸运! 呵呵
2008-4-9 21: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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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原帖由 贾胖子 于 2008-4-9 22:18 发表


呵呵,,,

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更新,幸运! 呵呵
快去买彩票
2008-4-9 21:5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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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贾胖子疑似失踪了很久。潜水员?
2008-4-9 23:4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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