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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厌倦了和父母再在这个问题上无休止的争论下去,因为这个争论早在六年前我准备出国的时候就已经被一遍一遍的提及。除非一方让步,否则永远解决不了。也许有一天我会和伊帆分开,但绝对不会是因为家人的反对。我不知道我这算不算过于倔强。
北方的冬天还是让人感觉到很冷,不过天气倒是一直不错。这和巴黎那种气温不算低,但却一直阴雨绵绵的冬天不同。我更喜欢中国北方的冬天。
一天下午我在外面闲逛,遇见了我多年不见的初中同学——莹。她是我初中最要好的朋友,后来初中毕业我自费读了高中,她则上了护士学校。高中的时候我们还经常联系,她放学比我早,经常会来我们学校找我,然后一起去逛街。有时我也纳闷,女生为什么都喜欢逛街,其实大多数情况我们什么都没有买,也没有打算买。高中毕业,我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读大学,我们之间的联系就少了很多。偶尔会从爸妈那里听到莹的消息,毕竟我们俩家离得也不远,马路上遇见熟人是经常的事。现在想想大概我和莹有七、八年没有见过了。碰面让我们感到很兴奋,也格外亲切。我和她说我仍在读书,她感到很吃惊。我也很无奈,真不知道我这书还要读到什么时候。难道真要活到老学到老!莹现在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家医院当护士,已经结婚了,儿子都三岁多了。我们互相留了手机号码,约好第二天下午我在医院门口等她一起出去聊聊。然后她就急急忙忙赶去上班了。我开始有些羡慕她的生活!
第二天下午四点半,我准时在医院门口等她。一会儿她就从大门里出来了,高跟鞋、小挎包、一头的卷发。莹的模样虽然没变,但它看上去时髦多了,而且也没有因为有了孩子而改变身材。我再看看自己,我不知道该形容自己还是学生模样好呢,还是。。。怪不得前几天去发型屋剪发的时候,理发师还问我是隔壁那个学校的学生嘛!在法国我并没有觉得我的打扮有什么不妥,或者应该说法国人的打扮就很土。
她拽着我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们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远吗?” 其实这话也是白问,我出生的这座城市本来就不大。
“不远。”
“其实我们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就行。”我只是想和她叙叙旧。
“别管了,你就跟我走吧。我又不能把你卖了。”
“我表示怀疑,谁知道你现在究竟干哪一行!”我笑着说。
她白了我一眼,然后开始和我热火朝天的讲起来初中的那些老同学。我和绝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失去了联系,细想想还和我联系的那几个都是飘在国外的。一个在爱尔兰读书,不过今年年初也结束了学业回国嫁人了;两个在日本,其中一个嫁给了日本人,另一个和我一样还在读书;还有一个男生留学澳大利亚,现在已经在那边工作了,娶了一个华裔女孩。本来还有一个男同学也在法国,不过两年前就已经学成回国,成家立业了。
车子停在了市中心的一个新商业区。中国的变化真得很大,好多地方都已经面目全非,那陌生而现代的高楼大厦不知从何时开始取代了我所熟悉的一切。她付了车费,领我去了一个应该是新开不久的自助西餐厅。其实我并不饿,但她坚持要请我在这里撮一顿。
盛情难却,我们进了餐厅,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位置坐下来。我很喜欢中国的美食,但是我很讨厌中国的饭店。它太喧闹!进去的人好像都要有酒相伴,喝酒的时候又都要互相‘敬’, 这可能是让我讨厌它的主要原因。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家西餐厅,因为它只有饭店的喧闹,却没有中餐的美食。我不晓得我的老同学为什么偏偏挑一家西餐厅来请我这个从国外回来的,难道是怕我吃不惯。
我拿了一杯果汁,捡了一盘水果沙拉,跳了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坐下来。
我们谈到我现在的生活,当然离不开我的个人生活问题。我说了一下我和伊帆的事,以及他的病。莹非常诧异的看着我,然后说她真得很佩服我。这话听得让我摸不着边际。接着她跟我说起了她的初恋。
那个男孩是他在医院门诊认识的,当时是他陪一个哥们来医院看病。因为话很投机,所以那个男孩开始追莹,不久他们就在一起了。后来那个男孩被查出来肥厚性心脏病,莹的妈妈坚决不同意。我问莹他的这种病很严重吗?莹说这种心脏病算是一种‘富贵’病,患者不能操劳,不能干体力活,要多休息,而且发生猝死的几率很大。所以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段感情。
我听着后背一阵发凉,我不知道她的决定是不是要给我一种警示。莹好像看出了些什么,急忙说“你和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伊帆有个健康的弟弟,说明这种病不是遗传性的。而且你不是说他看上去一直都很健康,手术做好了,以后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我笑笑,没说什么。以后,以后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呢。也许生活的精彩就在于你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莹问我“哪天有时间带伊帆一起出来聚聚,我很想见见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死心塌地?其实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会和他在一起多久,也许一辈子,也许明天就分开了。我只是想跟着感觉走。但我确定的是分手肯定不会是因为这些。在这个社会里,人们已经违心地做了太多不情愿的事,为了就业读一份不喜欢的专业,为了生存做一份不喜欢的工作,为了升职和不喜欢的人寒暄。。。我只是想在自己的私人生活上作一种完全纯粹的选择,不考虑金钱、地位、权力、家庭、社会,甚至是未来。这种选择是发自内心的,不受外界的任何干扰。
“下次吧,这次赶上过年,就回国这么几天,他也挺忙的。”我敷衍道。我和伊帆不在同一座城市,在我的家庭接受他之前我并不想把他引荐给我的好朋友,这样做让我有一种背叛父母的负罪感。虽然我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背叛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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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谈及我的事情,这让我心烦意乱。我开始询问莹的情况。莹说她五年前就结婚了,老公是同一家医院的一名大夫。护士嫁给医生,又是在同一个单位,我觉得这种结合很完美。我让莹把老公和孩子也一起叫出来吧。她说老公在急诊科,今天值夜班,孩子送回奶奶家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失望。
聊天期间不时地有人给莹打来电话,我以为是她的老公,莹说不是,只是一个朋友。对方是问莹下班了没有,想约她出去玩儿。我知趣的说“你去忙你的,我们可以改天再聊。”但莹坚持说没关系,她也不是很想去。
可能到了吃饭的时间,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吵杂。看来这家西餐厅的生意不错,我们周围的桌子也都坐上了客人。这时有个男人朝我们这张桌子走过来,在莹的旁边坐下,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莹忙问那个男人。应该称他为男人,而不是男生。这倒不是因为年龄,他看上去应该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一张过于成熟的脸和老练的言谈举止,让我感觉他应该在职场上混得不错。
“过来看看你们啊。”他笑着冲着我们说。
“我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初中最要好的朋友,叶枫,现在在法国留学。这位是鹏飞,在市药检局工作。”我们礼貌性地握了握手。
鹏飞直入正题“你们吃得怎么样了?”
“才刚开始吃啊。”莹回到说。
我看了一眼表,我们已经在这儿待了两个小时了。其实我基本上什么都没吃,这里的食物让我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只是喝了三杯果汁。
“要不你们去我那边好了,可以吃也可以玩儿。”
“在哪里?”
“红太阳练歌房”这个名字好像对莹并不陌生。
“还有谁?”
鹏飞说了几个人名,可惜我一个也不认识。
莹看了看我,问道“你去吗?”
“我不太想去。”我知道这样的回答也许会叫她为难,可是我真是的是一点都不想去。原因有三,一是我五音不全,而且也不是发烧友;二是常年在国外,虽然也时常听歌,但只是听听,我连歌手和歌曲的名字都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去KTV干嘛!三是我不是很喜欢热闹,更不喜欢和一群陌生人在一起,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说“其实我们吃得也差不多了,我也想回去了。要不你和他过去吧,我们可以改天再聊,反正我还会在呆上一段日子。”
莹坚持要留在这里,鹏飞又劝了我几次,让我和他们一起过去。可惜徒劳无功,我属于雷打不动的那类人。他很失望的说他先走了。临走时,莹说我们吃完饭会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们。他说没问题,然后就欣欣然走开了。
鹏飞走后我觉得有些尴尬,也许莹也这么觉得。她和我解释他们是工作上认识的,练歌房的那一票人要么是她以前的同学,要么是同事,还有的是朋友的朋友。我想她可能是怕我误会。其实这完全是她的私生活,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笑着点头听她说。我已无心再继续和莹聊天,总觉得自己影响到了她的生活,所以多次提议要走。但是莹似乎毫无倦意,还坚持要多坐一会儿。
整个晚上莹很少提及她的老公,偶尔说到她那三岁半的儿子,她会埋怨老公和孩子他爷爷奶奶太宠着孩子,以至于她说什么那个小家伙都不听。她会抱怨工作压力大,护士现在也要晋级等等。
快九点了我们才离开西餐厅。出了餐厅,莹给鹏飞打了电话,让他开车过来,在餐厅外面等我们。然后又拉着我去旁边的一个大型超市照大头贴。我想我应该也和大多数女孩一样,喜欢照大头贴,只不过有时候感觉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摆造型有点傻。大头贴是我在出国的时候才兴起来的玩应儿。记得上次回国,我曾拉着伊帆陪我一起照。他虽然不太喜欢,但还是陪着我照了好多。伊帆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肯迁就我,大多数的事情他都会顺着我,很少阻止我去做什么,也很信任我。他的纵容和信任让我觉得很自由,我想这可能是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原因。只可惜我和他生活在不同的城市,所以回国的日子很少能够见面,和他照大头贴也是那唯一的一次。
我问莹“你和你老公经常来照大头贴吗?”
“没有。我有时候带儿子过来照,他很喜欢的。我和老公只是去大连旅游的时候照过,那时我们还在谈恋爱。”
我有些感慨,不知道是否岁月冲淡了两个人的爱,难道婚姻真的就是爱情的坟墓?
照完照片,我催促莹要不要回到西餐厅等鹏飞。莹说没关系,他到了会给我们打电话。果然,一会儿莹的手机响了。对方说车子已经停在了楼下,让我们下去。出了超市,空旷的广场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
“车是单位的,下了班她就开回家私用了。”莹对我说。
“还真是好啊”我说“你和他去练歌房吧,我自己打出租车回去就可以了。”
“不用,我们一起走吧。这么晚了,我不过去玩儿了。”
“但是不顺路啊”
“顺路的,我今晚去我妈家睡觉。老公夜班的时候我都是回我妈家睡的,自己一个人在家害怕。”
我嗯了一声。莹的妈妈家和我们家是前后楼,两家人也算都认识。所以虽然我上了大学离开了这座城市,但时常还是能从爸妈那儿知道莹的消息。
鹏飞笑呵呵的下车,给莹开车门。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我坐在后面。
上了车,莹给鹏飞看我们刚照的大头贴,彭飞说我们两位都是美女。对这种嘴上摸了蜜的男生我没什么好感。车子启动,莹说回她妈妈家。鹏飞又再次邀请我们过去玩玩儿,我婉言拒绝了。莹说鹏飞也是我们那个中学毕业的,高我们两界,也算得上是校友了。大家寒暄了几句,就没什么话题了。毕竟大家生活的交叉点太少,而我又是一个极其不健谈的人。退出了话居,他们俩说起上个周末打麻将的事。莹问他的老婆妍知不知道他输钱的事,彭飞回答说当然不知道。还调侃着说“她知道得越少,家庭越安定。”他们话语间时不时地提到妍,她的名字和我小学同学的名字一模一样。出于好奇,我问鹏飞,妍的妈妈是不是在xx小学当老师。鹏飞诧异的瞅着后视镜说是啊。我笑了,告诉他我和妍是小学同学,不过小学毕业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莹说鹏飞的老婆还是她介绍的呢。妍也是护士,当年她和莹在一家医院实习。大家一起感叹这个世界真得太小了,之后就很少说话了。 |
2007-6-3 12:5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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