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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妮从国内放假回来的时候正是9月初天气转凉的时候，我和方落阳也停了暑期工，他在家收拾行李联络布雷斯特的住宿准备搬家开学。我和佳妮因为都留在巴黎没什么需要特殊安排准备的，一时倒闲了下来。佳妮说趁方落阳走之前，我们好好聚聚吧，大伟他们不再回巴黎了，现在只剩我们三个，以后就只剩我和她两个了。
我们约了去吃湖南菜。
“方落阳，以后去了乡下，可不比巴黎，想吃顿正宗中餐估计都困难。”佳妮顿了顿，“来，你们给我说说，我不在这段时间，巴黎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天天打工给资本家剥削，能有什么新鲜事？”我托着腮等着我的酸汤鱼，抬眼看了看方落阳，“你问他，能有啥？”
方落阳耸耸肩：“林真比我见的人还多点，我天天呆在厨房，除了大厨就是和锅碗瓢盆打交道，更无聊。哪像林真，”他盯着我望，“认识个什么特有趣的，叫什么来着，张晓尧是吧？”
佳妮笑：“哟，是帅哥吗？干吗的？”
我说：“留学生留这工作的。没什么特别的。”
佳妮瞥了方落阳一眼，问我：“哦，那有咱大方帅吗？还不够特别啊，看把大方紧张的。”
我瞪了佳妮一眼：“说什么呢，别瞎吹了，菜来了。”其实我心里有些心虚，虽说打工结束了，但是张晓尧三不五时还是经常短信,MSN联系我。不过确实也没什么特别，就是问问我在做什么，有时候约我去买菜吃饭之类，就像他说过的，轻轻松松舒舒服服。
我偷偷瞄了方落阳一眼，他低头专心用纸巾擦杯子没抬头，擦完一个递给我，又擦一个递给佳妮，我心里一阵空，赶紧不多想张罗佳妮吃饭。三个人吃吃聊聊，不再提之前的话题。
心里空落落的过了十几天，离开学还有几天，在家闲着的时间，我有时候想想方落阳的话有时候想想张晓尧的话，觉得全世界最矫情的人就是自己。但是也想不出什么出路来。
今天在家无聊，我拿了前两天在中国城买的玉米，排骨，胡萝卜出来炖了一锅汤。煮开的时候噗噗的水汽把小小的屋子喷满了香味，恍惚间就像当年在上海的老小区的饭点时间，家家的主妇争着做饭，楼道里到处饭香。那像是一个真实的脚踏实地的世界，而不是巴黎这云端的世界。
手机响了，我抓了过来，一边把炉子关了一边接了起来，是方落阳。
“喂，林真，我下午的火车，这就走了，你来送送我呗，不然孤零零走得太惨了点儿。”
“哦，你走了？今天啊？”我淡淡回道。
“嗯。”
“佳妮你通知了吗？”
“说了，她有事儿。”
我想了想：“好，几点，我先去你家吧，帮你多少拎点东西。”
挂上电话，愣了会神，我拿出LOCKLOCK盒子盛了一大盒排骨汤，换了衣服拿梳子扒拉了几下头发就出门了。
火车站里，离开车还有半小时，我和方落阳坐在一排火车头前面休息。他行李不多，就一个箱子一个包，我把排骨汤拿出来帮他塞在背包里，看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笑笑道：“在外省不比巴黎，没有好中餐，算是给你的福利了，我也不是特意为你做的，你也犯不着这么看我吧。”
见方落阳没吭气，我把包拉链拉上接着絮絮叨叨：“以后估计大家也没什么机会多见了，你自己注意吧，有空来巴黎看我们。别的没有，偶尔给你煲煲汤还是可以的。”
“林真，”方落阳打断我，伸手捏住我的膀子，“你其实心里有我的，对不对？”
我轻轻挣脱开来，侧身往旁边斜了斜，抬眼看着他，他正皱眉看我，我摇头道：“问这个干吗？你这两天韩剧看多了？临上车了要抒情啊？”
火车站不时有报站的广播响起，机械的法语听上去像是外太空的声音，弹到半开的顶棚再徐徐弹回耳边，我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闪烁的男孩子，心里一丝丝的疼，却有更多沉甸甸的无奈。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有很久很久，方落阳叹了口气，转过脸不再看我：“我不知道你在躲什么，你说你怕，我不知道你以前受过什么伤害有什么阴影，但只要你心里有我，你就应该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人总要往前走，让过去的过去，跨过去，才能好好继续，相信我，好吗？林真？”
心里的丝丝疼痛像被扯过，拉出一道道口子，嗤啦啦的，李郁的脸浮出，他像是在问我：“真真，我们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我闭眼靠住靠背：“落阳，你真心对我，我很感动，但是我不是怕，我是不再相信了。你不要再浪费时间，我不值得。”
身旁方落阳一声冷笑：“哈，林真，你也会说这种话？你如果不喜欢我，直说就是了，何必连不值得也说出来了？俗不俗？”
我叹气：“你要真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方落阳靠了过来，握住我的手说道：“你把心里的难受说出来，说出来，然后忘掉，就好了，林真，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的，你何必这样呢？”
我心里一阵搅的疼，慢慢抽回手，我睁开眼看着他，心想，总是要交代的，这一出总要说完。
“落阳，我没有什么伤，我只是对爱，对人，没有信心了。像你说的这样，好好守护一个人，好好爱她，我很向往，不过，对不起，我再也做不到了，我想平平淡淡，找一个没有太大感觉的人，互相照应一下的过日子，然后不要有什么爱，不要有什么恨，不要有你刚才那种恨不得掏心掏肺的誓言和感动。你还那么年轻，你在感情世界里热血沸腾，我驾驭不了，不敢驾驭，你不会甘于和我的平淡，如果我现在接受了你，你终有一天还是会离我而去。”
方落阳听了急忙摇头，刚要开口，我就打断了：“你如果能明白我，只要明白我这话的一半，你就知道，我多么不值得你放真心。”
停了停，我加了句：“你在春天，我在深秋，我给不了你夏天，你的夏天也会烧伤我的。”
一口气说完，我有些好笑，刚说方落阳韩剧看多了，原来唧唧歪歪这么多爱情理论的人其实是我。
两个人一时都没什么话，方落阳好像在认真思考我的话，我突然想到张晓尧那天关于大龄青年的歪理，难道我是被他影响了？
闷闷坐了一会儿，广播里在说方落阳的火车要上车准备开车了，我刚准备站起来，身旁方落阳已经手脚麻利的拽起背包，他打开包拿出我刚才放进去的汤盒，把排骨汤还给我，然后背上包转身拖箱子，我拿着盒子刚要说什么，方落阳笑了笑：“我明白。我明白你。不论你是真的伤的太重，还是你其实压根儿就是为不是那么喜欢我才找的一个借口，这事儿就算了结了。咱还是朋友，不过你的汤，算了，我还是别收了，我也没这习惯。以后我怎么对佳妮，就怎么对你，行了吧。”说到后来，方落阳的声音自嘲的哽咽。
我听了心里一酸，林真啊林真，你这是在干吗，这就是你想要的？把别人送来的真心推开，再往别人心上自己心上戳几刀，你就舒坦了？
我看见方落阳眼睛里的黯然，那些日日夜夜我曾经画过的眼睛里的伤痛，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就当为了他的将来我的将来吧，我安慰自己。现在不痛，将来岂不是又要死一回。
我正胡思乱想，方落阳已经往火车方向渐渐走远，眼看就要站上火车了，我脱口喊道：“方落阳。”
他回头看向我，又转回去，噔噔噔上了车，没再回头。
我愣在原地想了一会，看列车员吹了哨子，火车缓缓开动了，眼泪才湿了眼角。心里不由暗骂自己：“哭什么哭，瞎矫情，自找的还有脸哭。”于是赶紧擦擦眼泪，掂了掂汤盒，看来这排骨汤，只能自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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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 23:5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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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