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若麟:推掉法国人、中国人之间的“心墙” 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4-01/22/c_126045525.htm . 2008年,是《文汇报》高级记者郑若麟常驻法国的第16个年头。这一年,他感到分外的孤独,也正是这一年,他在法兰西的知名度达到了一个高峰。 “我记得很清楚,拉萨3·14(打砸抢烧)那天,我正坐在北京飞巴黎的航班上。十天后,法国TV5国际频道请我上电视谈谈(对藏独和北京奥运会)看法。又过一周,是法国五台,接着是法国公立电视二台。再后来就数不清了。”郑若麟说,自己是唯一一个在这么多场电视辩论中发出不同声音的中国人。而他的对面坐着并不友善的法国政客、知识分子和电视主持。 “今年,中法建立外交关系第五十年了。我们说了这么多年‘你好’‘我好’的话,其实有很些问题应该借这个机会把它们说透。”这个满头银丝,颇有文人独立风骨的新闻老兵说。 郑若麟的父亲是法国文学翻译大家郑永慧,曾经翻译过雨果的巨作《九三年》,他一生的译著从巴尔扎克、福楼拜、大仲马到左拉、纪德、莫泊桑等人的作品,可与傅雷比肩。“我父亲‘生活’在18、19世纪法国的精神世界。我很欣赏父亲笔下的年代,那时的法国充满各种不同的思想。而今天的法国被一条看不见的‘政治正确’的红线禁锢了。” “法国普通老百姓了解中国很少,在他们和真实的中国之间,有一堵媒体树起来的意识形态的高墙。”他感叹。有很多法国网友在中国驻法国大使馆网站查到郑若麟的电子邮箱,给他写信,支持他。 一次电视辩论中,郑若麟展示了一张法国网友寄给他的漫画。这位网友把法国报纸将北京奥运五环变成手*铐的漫画改编,用这“手*铐”铐住了包括外长在内的法国五个政客。主持人说,“你是在搞宣传!”郑若麟轻松反驳:“难道贵国报纸的漫画不是一种舆论宣传?”对方无言应对。 郑若麟第一次常驻法国是1990年至1997年,那时的中国甚少进入法国主流媒体的视线,“连反*华报道都少”,彼岸仿佛变成了一块“视而不见”的大陆。而中国记者在法国采访很困难,敲什么门什么门都不开。 他第二次来,是2000年,情况反过来,变成了“几乎没有一天没有关于中国的报道”。 2003年,法国总统希拉克公开反对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后,法国外长第一个接受的外国记者专访就是郑若麟的采访。“当时,国际社会上支持法国立场的并不多。中国声音很重要。” 2008年,奥运圣火传递在法国遭遇骚扰事件后,法国体育部部长甚至主动找到郑若麟,希望能借采访透露萨科齐确认出席北京奥运会的消息。 郑若麟在法国生活了20多个年头,有一半以上的职业生涯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他说,“现在,是中国记者驻外的最好时代。” 然而,即便是在中国快速崛起的背景下,法国媒体对中国并没有更多的好感,负面报道的比例也没有下降。电视稍微正面、客观,纸媒观点始终偏颇。“如果你在法国20多年一直看激进立场的《解放报》,就以为中国总在崩溃边缘,中国人生活在地狱之中。”郑若麟觉得这是一件在中国人看来很可笑的事情。 没有行政命令要求法国媒体在中国问题上秉持什么立场,郑若麟最大的感受是报道中国的种种不好似乎成为了精英之间的一种默契和共识。 他试图推倒这面“墙”。 2012年9月,郑若麟的法语新作《平凡的中国人》由法国德拉诺埃出版社出版,第一版4000册,迅速售罄,12月再版,现在是亚马逊法国网站中国文史类图书销售排名第十。在书中,他用诙谐、简明的笔调,向法国老百姓介绍中国的5亿网民、中产阶级、中国恋爱和婚姻、饮食和餐馆、住房和私人轿车意味着什么。 但是,郑若麟亦深知另有一堵“墙”的存在,是中国人自己建起来的。 “中国人在脑子里制造了一个完美的法国,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郑若麟2007年开始写博客,更深入地分析了中法关系及法国内部社会问题。 去年10月,他写了一篇博文《福利社会终结将引发西方国家的社会危机》,从在法国就业的老友退休后拮据度日谈起,解释了法国退休、医疗保险,这些福利制度的核心元素在推行中的几点弊端。国内读者看了,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甚至有人骂。 “要客观看世界,太难。”郑若麟承认,他的博客并不是写给看热闹的人看的,他的读者应该是那些真正对中、法,对西方社会感兴趣的人。他的一个论点就是要用“解剖麻雀”的方法来解剖一个人在社会中税后收入如何,生活有没有保障,日子过得好不好,来比一比中国和外面的世界。 中国人常羡慕法国人浪漫。尽管“浪漫”一词在法国人的语境中,有时被理解为批评他们不思进取、安于小日子的贬义词。 “说法国人浪漫也没错,奥朗德总统上台最棘手的问题是庞大的失业队伍,而你看看法国去年最火的新闻是什么?是同性恋结婚的问题。”郑若麟笑着说。 很多中国人并没有到过法国,他们对法国保持着莫名的好感。而前来旅游的国人只是进一步巩固了“浪漫”的印象。“因为他们读过了《茶花女》、《巴黎圣母院》,再来这里看到卢浮宫这些文化积淀很深的东西。”郑若麟说。 他认为,在法国长年生活的华人的视角更客观,但是他们的心态更矛盾。“一方面他们感谢法国收留了他们,很多是东南亚华侨过来,还有一些是偷渡来,后来入了籍;一方面,他们了解这里竞争力出了问题,治安也有问题。只是因为感激的心情,他们并不批评法国。” 中国人要理解法国,或者法国人要理解中国并不容易。按照郑若麟的观点,法国人也许更容易理解美国人,因为他们有基督教的传承,这是西方共有的。而中国没有宗教这一层,文化的根不同。 那么,为什么要去推掉那些横亘在中国人和法国人意识中的墙呢?他的解释是,文明理解是为了避免冲突和误解——法国人丑化中国,中国人美化法国。 “我喜欢法国人。他们虽然跟我观点不一致,但是我们可以坐下来喝咖啡,聊天,把问题拿出来说,我们就成为了朋友。”郑若麟说,中国人要看到法国做的不足的一面,而法国人更多去看到中国好的一面,墙的障碍就算翻过去了。(作者:戴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