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巨大的刹车声加上一阵剧烈的晃动让我从昏睡中醒来,同时由于惯性我的脑袋中重重磕在车窗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咚”。
我睁开眼,看见唐宇把头伸出车外,冲着前面大骂,我操,会不会开车啊。
我说,你骂中文,谁听得懂啊。
唐宇说,就是听不懂才好。
吴纯问我,头撞得疼吗。
我说,不疼,没感觉。
吴纯说,你上车就开始睡,睡麻木了吧,清醒一下,马上就到机场了。
我看了看车窗外的环境,已经是机场高速了。
我说,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吴纯说,你就没有一点留念吗。
我说,没有。
吴纯说,你真无情。
唐宇插嘴说,就是,你小子太无情了,怎么说你和吴纯也是因为来法国才能搞在一块儿的,就为这个你也得在走之前流下几滴鳄鱼眼泪吧。
吴纯说,你说话能不能文明一点,什么叫搞在一块儿。
唐宇说,不好意思,平时粗俗惯了。
我说,唐总,你这么有情有义就留在法国别走了。
唐宇笑着说,别逼我啊,指不定我还真死赖在法国了,反正又饿不死我。
唐宇把车开到了机场候机大厅入口。我去找了两个推车,把行李放了上去,然后对唐宇说,任务完成了,你可以收工了。
唐宇说,我送你们到入关口吧,这样你们走的时候看上去没那么凄凉。
我说,凄什么凉啊,心里热乎着呢,高兴还来不及。
唐宇说,我还是送送吧。
我说,别婆婆妈妈了,我最讨厌别人看着我离去的背影。
唐宇说,那我不送你,送你们家吴纯。
吴纯说,我才不要你送呢。
唐宇笑了笑,说,好吧好吧,那我走了啊,你们一路顺风,到家了给我报个平安。
我说,你真该改名叫唐僧。
唐宇转身上了车,车子刚启步就停了下来,然后我看见唐宇从窗户探出脑袋说,等会儿上机的时候别真的哭了啊。
我把手上的纸巾捏成一团砸向唐宇,唐宇做了个鬼脸然后开着车跑了。
每次走进机场大厅,总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戴高乐机场了,经历了太多次离去,回来,再离去,再回来,而这一次恐怕是最后一次了,离去将不再回来。
我说,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时光如梭啊。
吴纯说,都这么多年了,机场一点变化都没有,和我们刚来的时候一样。
我说,机场不会变的,我们才会变,这就叫物是人非啊。
吴纯说,别感叹了,换登机牌去吧。
在国航的柜台前,一个长得像如花的女工作人员居然不知道留学生最后一次回国可以带八十公斤行李的规定,硬说我们行李超重要罚钱,吴纯和她争了起来,我没有参与这两个女人的战争,因为我知道吴纯是不会输的。
我东张西望,看见不远处有一群中国学生,应该也是来给朋友送行的,里面有一个漂亮女生我觉得很面熟,只是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我一边盯着她一边在脑子里拼命回忆,我几乎百分百肯定确实见过她,但是那段见面的记忆却怎么也搜索不到了。
在看什么呢。吴纯猛然在我背后说。
我惊慌失措的三秒,然后恢复了正常表情,淡淡的说,没看什么。
吴纯看了看那群中国学生,说,又在偷窥美女吧,咦,那女孩……
我赶紧问,谁,你认识吗。
吴纯冷冷盯了我一眼,说,不认识,你别打鬼主意了,拿着登机牌。
我笑着说,哟,搞定了,那如花果然不是你对手。
吴纯说,她是个新来的,什么都不懂。
我说,国航的女人的素质是越来越低了。
出关的时候,海关工作人员一本正经的检查我的护照和居留证,然后问我,回去多长时间啊。
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回中国了。
法国男人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冲着我微笑说,祝贺你。
我心里说,祝贺我个屁,是祝贺你们法国又少了一个外国人吧。
终于坐上了飞机,我对吴纯说,回趟国可真不容易。
吴纯说,其实在回国前一个月我就想打退堂鼓了,有时候觉得其实在法国呆着也挺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我说,你怎么不早说。
吴纯说,如果我早说,你是不是就不回国了呢。
我说,还是要回。
吴纯瞪了我一眼,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抓住吴纯的手,把她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怕你改变主意,跑了。
吴纯说,你傻啊,飞机马上要起飞了,我跑得了么。
我说,以防万一。
吴纯叹了一口气,然后问,我们回国后还能在一起吗。
我说,当然能。
吴纯说,你有信心吗。
我说,有。
吴纯说,你会变心吗。
我说,不会。
吴纯说,你保证。
我说,我保证。
我和吴纯对视笑了一下。这段问答我们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操练一下,纯熟到像条件反射一般。
现在看来,当时的我实在是太过盲目自信了,天真的以为一切都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事实上从我决定彻底回国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命运就失控了,或者说早已经被注定好了,无论我怎么挣扎也是徒劳无功的,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正如网络上流行着这样一句话:生活就像强奸,如果无力反抗,就好好享受吧。
曾经很多人都问过我,你和吴纯是怎么搞到一块儿的。
我回答,一男一女,很容易就搞到一块儿了嘛。
然后对方一脸莫名惊诧。
在大多数人看来,我和吴纯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产生任何的交集,除了固执的胡琳坚持认为我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有一天喝酒的时候,我对江索说,我又恋爱了。
江索说,和谁啊,我认识吗。
我说,你认识。
江索想了一下,说,我认识的女人太多了,到底是谁啊。
我说,吴纯。
江索一口酒喷出来,谁,你说谁。
我说,你这么惊讶干嘛,又不是张晶晶。
江索说,你要说张晶晶我倒没什么感觉,怎么是吴纯,你还真喜欢啃窝边草,当初你住进那房子里去的时候,我就觉得要出事。
我说,我一向喜欢吃窝边草,图个方便。
江索说,你觉得你们俩适合吗。
我问,什么才算适合。
江索愣了一下,说,算了,说不清楚,不就谈个恋爱嘛,你爱谁谁吧。
其实我和吴纯的故事有点像是一部冗长的肥皂剧,尽管情节有些老套,但还是很感人的,所以我曾想过写成一部小说,也许还可以拍成偶像剧啥的。可每当我一提笔,思绪展开,脑子里就会蹦出一些和我现在的生活毫不相关的人物以及在他们身上发生的各式各样的陈年旧事,对于这种所谓的怀旧我乐此不疲,至于我和吴纯的罗曼史便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巨大的飞机引擎轰鸣声中,我和吴纯凑到窗户前,看着巴黎一点点的离我们越来越远,当埃菲尔铁塔都变成一个黑点的时候,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而吴纯则有些惆怅的发起呆来。
我的法国生涯终于结束了,但一个终结只是代表着一个新的开始,我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待续…… |
2008-5-8 12:58: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