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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然终于还是走了,走得无声无息,走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尽管我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白然连续两天没有出现在办公室,然后鲁达告诉我她已经离开了的时候,那一刹那,我双眼发黑,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一阵绞痛。
白然离开前的一个月,她和我不再通电话,不再发短信,不再聊天,甚至不再正眼看我。无数个夜晚,我都想拨通白然的电话,但是我克制着自己的欲望,我害怕,害怕她的冷漠态度,害怕她的淡然语气,害怕她的声音轻易击碎我的意志,我努力让自己习惯着麻木着,即使痛苦万分。
然而现在,在白然走后,我开始后悔了,后悔这最后的一个月我为什么放弃了一切努力,就这样看着白然一点点的离我越来越远,我他妈的到底再干些什么。我彻底的崩溃了,无时无刻焦虑不安,吃饭没有胃口,睡觉无法安稳,满脑子都是关于白然的一点一滴,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痛恨自己的记性为什么如此之好。
即使在工作期间,我也是面容憔悴眼神呆滞,如同行尸走肉,鲁达看我状态不对劲,问我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请假休息,我一口拒绝。我必须得坚持上班,如果没有工作的强迫寄托,我会发疯的。
有时候想想其实挺奇怪的,我初恋那年是十七岁,到现在差不多也快十年了,十年时间里我谈了两段恋爱,即使最后都无疾而终,但整个过程风平浪静,分手更像是一种解脱而不是痛苦。可是面对白然,我就表现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执着而不顾一切,痴迷而无法控制。
我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回国初那种迷茫的没有方向感的状态,毛杰又成了我的亲密伙伴,因为他是我身边目前唯一还是单身的朋友,我拒绝和所有已婚或正在恋爱的家伙们来往。
这天下班后,我又直接跑到毛杰家的铺子里去了,毛杰看见我头都大了,他苦着脸说,大哥,我不比你们朝九晚五的白领啊,你们下了班,可我还得做生意啊。
我说,少扯淡,你什么时候对你们家生意这么上过心了,走,喝酒去。
毛杰又被我拖到以前高中学校边上的小餐馆,说是喝酒,其实大部分时候我都在那儿无病呻吟或者唠唠叨叨,酒只是个形式,失恋后借酒消愁这种蠢事我早就不干了,更何况我和白然这种情况,能够算失恋么。
我对毛杰说,哥们,你得挺住,千万别找女朋友,得陪我啊。
毛杰说,我靠,你这安得什么心,我不找女人,难道和你搞GAY不成,等等,你不会被打击之后改变性取向了吧。
我说,屁,我搞同性恋也不会找你啊。
毛杰说,你真是贱,人家王蓓好好的,你非得去喜欢那个什么白…白什么来着。
我说,白然。
毛杰说,哦,白然,这名不错。
我说,我一直都喜欢的是白然,和王蓓根本没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我看了一眼给挂了。
毛杰说,是王蓓吧。
我没吭声。
毛杰叹了口气说,这么好的姑娘就被你小子给糟蹋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糟蹋她了。
毛杰说,你既然不喜欢王蓓,就应该早点跟她说清楚,现在这样不理她,又不接她电话,还不算糟蹋啊。
我说不出话来了。是的,我早就应该和王蓓说清楚我们的关系,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说我害怕开口。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我害怕拒绝人,总是不敢说个“不”字。对于王蓓,一方面我希望自己的某些态度能够让她自动退却,另一方面,我根本就不想把自己喜欢白然的事情公开暴露出来。
我和毛杰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聊着聊着便开始回忆从前了,蹉跎岁月,叹息不止,一直到十点多,餐馆要打烊关门了,我俩才泪汪汪的肩并肩搀扶着离开。我知道毛杰心里也有一个痛,很深的痛。
回到我们家小区,我正准备上楼,忽然对面的一辆汽车的夜灯猛的打开,直照到我脸上,我正想破口大骂,忽然发现这是王蓓的车,透过灯光,我看见王蓓坐在驾驶位上定定的看着我,我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说,这么晚不回家,在我们家楼下干嘛。
王蓓关了车灯,没有看我,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着。
我又说,怎么不说话啊,找我有事吗。
过了好一会儿,王蓓才说,你是不是应该有话对我说。
我知道王蓓指的是什么,但还是故作轻松的说,要不我跟你讲个笑话吧,从前……
王蓓打断我说,够了,莫平平,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似乎有点被这句话激怒了,说,好吧,王蓓,今天我们就把话说清楚,你想知道什么,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王蓓冷冷的看着我,然后说,你为什么躲着我,不接我电话。
我说,我心情不好,不想见人。
王蓓说,你刚刚正式上班,工作也不累,有什么心情不好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电台天天一付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啊。
我说,我根本就不在乎。
王蓓说,那你在乎什么,在乎白然,是吗。
我愣了一下,说,你说什么。
王蓓看着我,然后慢慢的说,原来是真的,你最近所有的一切变化,都是因为白然的辞职离开。
我说,你听谁说的。
王蓓说,莫平平,你太小看我了,我用得着别人告诉我吗,你也不想想这也太巧合了吧,白然刚辞职离开,你就变成这付鬼德性。
我说,好,我承认,我是喜欢白然,从看见她的第一天开始就喜欢。
王蓓说,你疯了,你知道白然的过去吗,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吗。
我说,我知道,她全部都告诉过我。
王蓓说,那为什么她不敢和你在一起,最后还是辞职离开。
我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王蓓冷笑了一下,说,是的,与我无关,那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我看着王蓓,她的眼圈红了,我实在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王蓓接着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对不对,你在故意装傻。
我说,对不起,王蓓。
王蓓说,你真的就那么喜欢白然吗。
我说,是的,喜欢到心痛。
王蓓说,那我心里的痛谁来管呢。
我低头不语。
王蓓似乎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说,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想做的事一定会做成,莫平平你是第一个例外,但我不会放弃的,你别忘了,你现在的工作是谁给你的。
我说,王蓓,你是在威胁我吗。
王蓓说,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说,王蓓,别这样,感情的事根本不是想得到就一定能得到的,而且说实话,以你的条件,可以找到比我好得多的男人。
王蓓说,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说,我不会的,从我喜欢上白然的那天开始,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这段感情,我都不会后悔。
王蓓说,你下车吧,我累了,不想再看见你。
我拉开车门走了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王蓓说,也许,你以后真的再也不会看到我了。
王蓓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幽怨,然后一踩油门,开车走了。
我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这份轻松不仅仅是来源于我撇清了和王蓓的关系,还在于我内心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一个也许会改变我人生的决定。
第二天下班后,我请鲁达单独喝酒。
酒过三旬,鲁达突然问我,小莫,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我说,鲁老师,我就是有些话想对您说,在电台这么长时间,我真的挺感谢您对我一直的照顾和栽培。
鲁达说,这么客气干嘛,大家又不是外人。
我说,鲁老师,我不是客气,而是我真的敬重您,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鲁达说,小莫,你突然说这些话干嘛,怪怪的。
我说,那我也直说了吧,鲁老师,我准备辞职了。
鲁达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说,我是非常冷静的和您说这个事。
鲁达说,为什么要辞职,是不是电台有人欺负你。
我笑着说,怎么可能呢,和别人无关,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呆在武汉了,想出去闯闯。
鲁达说,你在法国那么多年还没闯够啊,回国了还折腾什么。
我说,我已经决定了,鲁老师,您不用再劝我。
鲁达看着我说,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说,我很确定。
鲁达说,好吧,那我不说什么了,老王知道这事吗。
我说,还没有和王伯伯说,我想等离职手续办好后再告诉他。
鲁达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我真的老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和鲁达吃完饭,我赶去超市买了一堆老年人的保健品和营养品,然后坐车直奔报社小区。没错,我要去的是白然的父母……不对,应该是白然前夫的父母家。
走进小区,我的思绪一下子就被带回到那个夜晚,那夜晚所发生的一切,所有的对白,每一个字都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我没有太多时间感叹,走上楼,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她怯怯的问我,你找哪位。
我说,我找张伯伯和阿姨。
小姑娘看见我手里提了一大堆礼盒,就让我进来了,然后她往屋里喊,叔叔阿姨,有客人。
老两口出来看见是我不由得愣住了,小莫,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是专门来看看您二老的。
寒暄几句后,张阿姨直接问我,小莫,你是不是来打听小然去向的。
我说,是的。
张阿姨说,你和小然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我说,那您知道白然为什么要走吗。
张阿姨叹了一口气说,其实自从小然回国之后,我们就一直劝她,她还年轻,无论是感情还是婚姻,都可以重新开始。但是我没想到,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离开,也许她想换个环境真正的重新开始吧。
我说,那她也没有说她会去哪儿吗。
张阿姨摇摇头说,没有,她只是说她会去全国各地旅游散散心,如果碰到自己喜欢的地方就留下来。
我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随手招了辆的士,司机问我,去哪儿。
我说,江滩。
司机说,是要去酒吧HIGH么。
我说,不是,去吹吹风。
司机偷偷从倒后镜看了看我,然后说,不会吧,这个时候去吹风,兄弟,你莫不是有啥想不开的吧。
我说,放心,我不是去跳江的
到了江滩,我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滚滚长江,任凭江风刮得我脸上生疼。
那年在巴黎,吴纯指着一个女孩的背影对我说,她身上有一股灾难的气息。那个女孩就是白然,那是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很多事情似乎冥冥中早已注定,爱情就是一个劫数,原来我们都在劫难逃。
白然,你到底在哪里啊。
待续…… |
2008-9-24 06:3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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