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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日月恩仇录》12月21日更新第9章。第18、1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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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金陵何处觅云英

转眼半个月过去,李恪的太祖长拳已经练得滚瓜烂熟,人也结实了许多。而且,他更在方丈的指导下,读书写字,学会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唯独,弟弟李泰至今下落不明。小沙弥天天上无锡城走一趟,结果总是无功而返。可能就是从溥洽和尚被捕后,无锡城突然发出了帮文告示,现在就连城外的和尚也不得擅自入城。

这一天,方丈命人把李恪叫到了禅房。李恪刚练完拳,但方丈传话,他连衣服都不换就径直来到了禅房。

李恪一进禅房,就看到方丈桌子上摆着一封信。那是半个月前溥洽和尚写给李恪,要他去找少林寺方化禅师的。李恪看到书信,就明白了方丈的用意。其实这几天,李恪一直在计算日子,眼看半个月一天天到来,小李恪心里反而烦躁起来。如今,他已经将惠山寺当成了自己的家,合寺的和尚也对他百般照顾。现在,李恪都舍不得走了。

方丈刚想开口,李恪突然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李恪知道自己不会说话,所以只是满口“不想走”。

方丈扶起他,说:“恪儿,你先起来。老衲武功平平,虽然教会你太祖长拳,但再也没有别的可以传授给你。少林寺方化大师武功高绝,你如果拜他为师,以后一定能成大事。况且,溥洽大师和你有言在先,如果不去,就是不义。你懂吗?至于你的弟弟,我会继续派人打听他的下落。一旦有消息,我就派人去少林寺通知你。你就不必担心,明日便下山去吧。”

李恪无一分辨,只能答应了方丈。他收起书信,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第二天清晨,李恪再次拜别方丈,又和几位僧人一一话别,转身下山了。临走时,方丈又把李恪叫到他的身边,说:“恪儿,你小小年纪就要独自上路,的确很为难你。不过这也是溥洽大师的一番苦心,他唯一能教给你的,也就是让你多一些行走江湖的阅历。你只要记住,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守诺重义。”李恪再三拜谢。

一路下山,李恪不免有些依依不舍。因此,他尽量放慢脚步,为的是能再多看看满山美景。这段日子,他对惠山有了更多的体会。漫步在这鸟语花香的山间,他似乎依稀体会到其中的奥妙。这份山势内敛而不张扬,倒有几份太祖长拳的韵味。李恪参详了半晌,忽然兴趣盎然的放下行囊,就在这山林中耍起了太祖长拳。只是这次他不完全照着歌诀使拳,而是伴随着当下的心情,融合在自然之中。

练完武,李恪又背上行李赶路了。下了山,李恪并不急着北上,而是返身向无锡城的方向走去。他还想碰碰运气,可是无锡城看守始终如此,他一个小孩子,也只能放弃了。于是,他找了间小饭馆买些酒菜,就向灵山的方向走去。此去嵩山路途遥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母亲一眼。

昔日的佛觉山庄,如今只剩下烧焦的木头和一些尚算房屋的空壳。尸首被官兵草草掩埋,其余还没被火灾毁坏的家具物品,都被附近的村民捡走了。再也没人会远道来瞻仰佛觉山庄,而玉面陶诸早作昨夜长梦。

李恪绕过佛觉山庄,来到后门。母亲的坟头依稀可见,李恪心头一酸,飞快的奔到墓前,双膝跪到。坟前,早已经有人插了几炷香,放了一些祭品。香只烧了一半,估计那人走不了多久。李恪一面摆放好自己的祭品,脑子里却反复的想着。还有谁会给他的母亲上香呢?他先是想到了弟弟李泰,可李泰至今下落不明。况且他只有五、六岁,未必能做这些事。然后,他突然想起了渔老大。说到渔老大,李恪已经半个月没见他了。既然他刚给母亲上完香,过会儿正好能去看望他。想到这里,李恪恭恭敬敬的给母亲磕了几个响头,备述了这半个月的经历。然后,李恪找了段木牌,咬破右手中指以鲜血书写了母亲的名讳。

一切办妥,李恪就来到了湖边码头。现在正是渔船靠岸卖鱼的时候,李恪站在码头,踮起脚尖不停的在人群中寻找渔老大的身影。看了半天,都是些买卖鲜鱼的船家客人,根本就没有渔老大。

李恪找到了以前的那位老人家,问及渔老大的下落。原来渔老大几天前就陪媳妇回娘家去了。李恪不免有些失落,但既然渔老大不在,他只有给老人家留了个口信。如今,李恪了无牵挂,便动身北上。

一路上,李恪算计着盘缠使用。每天,他都吃些粗略的食物,也不住店,而是找些破庙居住。惠山寺的和尚们曾经叮嘱过他,市镇人多混杂,小孩子走那种地方很危险。而且母亲当年带着他们过惯了清苦的日子,于是这些天倒也过得顺利。

这一天,李恪来到了京师应天府。天子脚下,大邦之地,这座南京城果然气势不凡。李恪虽然不懂得欣赏,但他在几里外就能清晰看到南京城的城墙。四城门的市集更是延绵不觉,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时下正值农历九月,丰收时节,赶集的人是平时的几倍。李恪小心的走在人群里,顺顺利利得进了城。眼下太平盛世,守城的军兵盘查的也不是很严格。

进了城,这下可忙坏了李恪的眼睛,从小到大,他哪里看到过如此繁华的城市。无锡城虽然也是一个重镇,可再繁华也比不上南京。道路两旁各种商铺琳琅满目,挑着扁担的货郎往来穿行。大街上穿着各色衣服的人比比皆是,但个个精神饱满,心情喜悦。

李恪东跑西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等他感觉到肚子饿了,都已经过了中午。李恪找了个摊位,随便买了些干粮。这里的干粮也比别的地方好吃,李恪就像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一顿狼吞虎咽。要不是卖干粮的小哥给了他一碗水,李恪恐怕早就噎死了。

正当他津津有味的啃着馒头,一边难受的摸着胸口时,忽然看到大街上好多人奔走相告,全都往一个方向走去。那些人个个带着欣喜激动的目光,好像前方有什么喜事发生似的。这时,就连一些小贩也顾不着做生意,扛着扁担挑子也跟着跑。只苦了那些开店的人,他们或是站在点门口,或是到处找人打听。只看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嘴角边还微微挂着唾沫。

李恪好奇心大起,他也不知道应天府有什么新鲜的事情。便一边吃着馒头,一边也跟着去凑热闹。

一路上经过古迹李恪也顾不上看,他见人群越走越快,人也越聚越多,为了不掉队,他一是情急抓住前面一个人的衣服。渐渐的,李恪竟然跟着队伍来从南京城的另一个城门出去了。一阵清新的大风吹过,李恪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长江边上。大江奔腾,声势浩大。大江两岸,遥遥不可相望。水流倾泻,顿时卷起千块石头,万卷浪头。

渐渐的,人们沿着江边一字排开,李恪才有机会看清码头。长江码头边,此时已经停靠了许多巨大的宝船。宝船不但体积庞大,四平八稳。更是以锦缎为帆,气派非凡。再看岸头,官兵早就排开两翼。他们个个盔明甲亮,精气十足。而宝船上面,陆陆续续有工人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下了岸。

人群中渐渐开始了骚动,大家交头接耳,聊个不停。李恪从没见过这等场面,他左顾右盼,身边人人都忙着说话看热闹,他根本就不知道该问谁。只能一边看着,一边听着。原来,这船队是三保太监郑和的船队。郑和两年前奉命带着船队远赴西洋,两年后,船队安然回到中土。现在,郑和正打算把从西洋带回来的奇珍异宝进献给永乐皇帝。今天是船队回来的头一天,所以这一壮举引来了南京城无数百姓的关注。可以说,此时南京城内,万街空巷。

那些珍宝,简直把人们的眼睛都看花了。又一会儿,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声。一头怪兽陡然出现在队伍中。李恪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艰难的看着。这头怪兽身材高挑,四肢细长。特别是它的脖子,简直可以摸着天了,可是看它的脸和皮肤纹路,却和一般的麋鹿无异。

紧过没多久,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李恪抬头看去,原来正从船上下来的,是一群黑人。原来中土之人,虽然见惯了金发碧眼,可这从头黑到底的人,却也是头一次见到。那远比《山海经》中所写的离奇万倍。李恪揉揉双眼,定睛观瞧。那些黑人也向岸边的人,东张西望。他们虽然从异邦来,但也像是懂得中原礼数,走路说话甚是守规矩。

转眼间,太阳已经旁落。宝船卸货竟然已经用了数个时辰。随着护卫部队渐渐撤离,观望的人群也渐渐散开。留下的,只有些不懂事的孩子,沿着岸边捡一些官船上丢弃的东西。李恪落在人群最后,时不时回头瞧看宝船。

突然,已经渐渐平息的码头又起了骚动。李恪觉得好奇,转身想看个究竟。他刚一转过身来,就觉得眼前一黑,有个人突然和自己撞了个满怀。他虽然没看清对方是谁,可凭着眼角余光,他觉得对方和他身高差不多。等李恪再从地上爬起来,那人已经跑远。李恪只是依稀听见那人大叫“救命”。

李恪本来想上前追赶,却听见身后乱作一团。几个小太监手撩衣袍,正在拼命追赶。嘴里还不停的喊叫。小李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一向不喜欢当官的。此时,他也顾不得深浅,双手张开,挡住了那几个太监的去路。

本朝自永乐帝靖难成事以来,宦官最为器重。何况这次下西洋的又是太监头子,所以这些小黄们早就目空一切。只要皇帝不在,他们就觉得天是老大,地是老二,自己就是老三。自从进宫以来,有哪个平民老百姓赶半道拦住他们的去处,更何况还是个孩子。想到这里,几个小黄们一下子就把李恪给围住了,一个个次牙咧嘴,好不凶恶。

“小杂种,公公办正事你也敢拦,不想活了!”说完,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小太监抬脚就要题他。

李恪觉得有太祖长拳傍身,也不怕他。等他一脚过来,李恪早就跳到他的身前,左手护胸,右手结结实实的砸在那人的肚子上。疼得那个小黄们当时就躺在地上,“哇哇”乱叫。其他几个太监看到大哥受欺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打。李恪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纵使学过几天拳脚,也经不起别人围攻。三两下,他就被打翻在地。那些人看要抓的人已经跑了,于是把气全都出在李恪的身上。一边打,一边叫嚷着要李恪开口求饶。

可是,不管那些小黄们怎么打,李恪就是不开口。打了一会儿,几个小黄们反倒先累了。他们最后每人加了一脚,骂骂咧咧的扬长而去。

钻心的疼痛几乎让李恪昏过去,他吐掉了嘴里的血水,紧咬牙关,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支撑起来。他擦去了嘴边的血迹,掸去身上的尘土。李恪自觉很倒霉,不过能救人一命,他的心里又是说不出的高兴。李恪揉揉脑袋,身上到处都在隐隐作痛。他拾起包裹,强忍着疼痛,步履艰难的返回城中。

一路上,李恪用心回忆着刚才救的那人是谁。自己第一次行侠仗义,总应该有个美好回忆。不过,等他再次回到南京城里,还是想不出那人长什么样子。他便放弃了小孩子都有的虚荣心,盘算着下一步的去处。听人说,要去北面,必须坐船过长江。既然京师最热闹的场面他都见过了,李恪也就没什么好留恋。

走到城外的一处农舍边,忽然有人在背后重重的拍了他一下。李恪以为又是刚才那些人,他本能的攥紧拳头,猛地一回头。身后,一个衣着古怪的小女孩正双手背在身后,冲着他笑。小女孩长得水灵灵,笑声也如百灵鸟一般,别提多好听了。李恪还是第一次和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面对面站着。李恪看着小女孩脸上的酒窝,不知不觉的脸红了起来。他赶忙把头转到一边,两只脚在地上来回的磨蹭。

“不害臊!男孩子还会脸红。”小女孩忽然猫下腰,蹲在地上抬头望着他。

李恪结结巴巴的分辨道:“我才没有脸红呢。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他鼓起胸膛,装得像个大人似的摆动双臂。

“你真笨,连撒谎也不会。我们家乡的男孩子才不会那么没出息呢。”小女孩撅着嘴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胸口,对李恪颇有些不屑。

这时,李恪才注意到小女孩的穿着打扮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看着自己的灰布衫,又看看小女孩满身的彩装,李恪突然又来了兴趣,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她。这回,反而是小女孩不好意思了。她一转身,小辫子差点甩到李恪的脸上。“别盯着我看,不要脸!”

“你的衣服真好看!比我娘做的衣服还要好。”李恪情不自禁的说。

小女孩转过头来,天真地眨着眼睛。“你是说真的?”听到有人夸赞她,小女孩的心也不免怦怦乱跳。

“李恪从来不说谎,李恪说得是真的!”李恪有些急了。他几步跑到小女孩面前,瞪大眼睛看着她。

“原来你叫李恪,真难听!”小女孩扮了个鬼脸,转身就走。李恪本来就是在闲逛,现在身边多了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他竟然情不自禁的跟了上去。“你叫什么名字?你要去哪儿?”李恪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我想换一套衣服。”李恪不明白,这套衣服明明很好看,为什么她还要换掉呢?两人沿路找了个有女孩的农家,小女孩人长得漂亮,嘴巴又甜,很快便讨得一套合身的衣服。

进了城,大街上往来的人依然是穿梭不息。只是,谁都没注意两个小孩之间的胡闹。

“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要谢谢你。”进了一条小巷,小女孩突然转身停下了脚步。李恪一直跟着她,没想到她突然站住脚。两人又差点撞在一起。李恪赶紧收住脚步,“你就是刚才的……”他此时才想起身上的伤痛,不免手扶脸颊,多少有些委屈。

“你反应真慢!”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只有坏人才被人追赶,难道你是……”

“你才是坏人!”小女孩冷不丁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拍了一下,羞得李恪又是倒退几步。李恪刚想开口反驳,没想到这小女孩竟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这下可吓坏了李恪,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刚才还好好的,刹那间就成了这样。忙得李恪围着小女孩转圈子,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又转了几圈,小女孩伸手撤住李恪的裤腿,用力拉了几下。李恪赶紧蹲下身,说:“你怎么了?”

“我想我娘了!”一瞬间,小女孩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早已经哭得红通通,都快肿了起来。她擦干眼泪,用力地抽泣。“你愿意听我说吗?”她可怜地望着李恪,眼神中饱含着辛酸和委屈。

“想听!我当然想听!”李恪拼命点头。原来她也在思念娘亲,虽然年纪幼小,李恪心中却不免生出同病相怜之情。

一阵咕噜声,小女孩破涕为笑。李恪还在纳闷这是什么声音,小女孩已经凑到她耳边,轻声地说:“我肚子饿,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说完,她牵着李恪的手又走出了小巷。李恪从来没和女孩子牵过手,他几次想从女孩手里挣脱,可女孩抓得紧紧的,根本容不得他挣脱。

两人手牵手在大街旁找了家饭馆,刚想跨过门槛,店小二一把拦住了他们。他根本不看着两个孩子,而是冲着大街叫喊:“谁家的孩子!快领回去。”

小女孩站在门槛上,拍拍店小二的手臂说:“我们是来吃饭的。”

“有钱吗?”

小女孩手握锦布小包,在小二的眼前晃了又晃。李恪发现这个锦布包分明就是自己的,他伸手在怀中一摸,锦布包果然已经不在了。李恪只能苦笑的看着小女孩,不知道她还想干什么。

店小二将信将疑,但上门便是客,他也只得闪开一条缝,让两个孩子通过。两人便走进饭店,找了个僻静的座位坐下。小女孩口若悬河,眨眼间就点了好几道小菜。

李恪坐在一旁,苦苦的皱着眉头。他心想点了那么多菜,如果吃不掉该怎么办呢?不过看来那个小女孩真的是饿了,既然好心想帮她,就任由她去吧。

饭菜上齐,小女孩连看都不看李恪,催动双手一顿狼吞虎咽。李恪坐在一旁,也有些饿了。可他心想还是让她先吃吧,而自己,只是偶尔扒几口白饭,眼睛一步不离饭桌。两个人就这么不说话,只顾着吃饭。

饱餐一顿,小女孩心满意足的摸摸肚子。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女孩子家做这种动作似乎不雅观。于是,小女孩垂下双手,脸上又是愁云密布。李恪看她眼眶又要湿润了,急忙说:“你别再哭了。”

“我叫苏曼罗,我的家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苏曼罗左手撑着脑袋,神往的看着窗外的天空。

李恪忽然心头一动,一股莫名的热气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就这样看着苏曼罗,他的心间便是热乎乎的。“那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我的家面向大海,背靠着大山。听爹娘说,这里一直以来只有我们的人生活着。可是有一天,海边突然来了许多大船。大船靠岸后,从上面下来了许多奇怪的人,我们从来没见过他们。我爹和其他勇士害怕他们是坏人,大家就发生了冲突。后来,我们打不过他们。于是,他们不但从我们家乡抢走了很多宝物;还要抓一个人作为人质,这样我们就必须一直听他们的话了。”苏曼罗无奈的抿着嘴,俊俏的鼻子里长长出了口气。“因为我爹是我们家乡的酋长,所以他们便把我抓上了船。”

李恪见她说得真切,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一想到这个女孩和自己的身世差不多,李恪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孤单。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李恪从怀祖方丈那里学到了这句诗词,此时用来,倒也是恰如其分。想着这里,李恪也渐渐有些出神。

苏曼罗刚有些伤怀,却发现李恪也似有心事。她顽皮的朝李恪扔了块骨头,笑呵呵的说:“傻小子,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娘。”李恪脱口而出。但他马上又闭上嘴,像是说错话似的。

“看你这样,恐怕也是个苦命的人。”
2007-8-22 20:5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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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既到了嘴边,也便收不回去。自从母亲去世后,李恪还从没找人敞开心扉的说过话。面前的苏曼罗,虽然与他萍水相逢。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吐露心扉的冲动。既然苏曼罗问他,他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听,只将自己的平生经历娓娓道来。各中别离心酸,李恪如今已经坦然许多。却苦了苏曼罗姑娘,她方才为自己的遭遇而哭泣,如今听到李恪的故事,更是催人泪下。

“你现在就要去少林寺?”苏曼罗再次擦干眼泪,装做若无其事。

“大师要我立即动身,如果去晚了,我怕方化大师生气。”李恪有些为难,因为他还不知道苏曼罗想去哪儿。如果他们能一起北上,路上一定会很有趣。李恪心里这么想,嘴里却没说这么说。

苏曼罗吃饱喝足,起身就想走。“我看你是担心到时老和尚不传授你武功,你就没办法报仇了。”她故意“哼”一声,大摇大摆地往外走,一边吩咐小二结账。李恪随便掏了点银子,跟着她出了饭馆。“你去哪儿?”

苏曼罗故伎重演,又是一个急停,回头在李恪的脑袋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当然是回家去.在这里万一又被那些大坏蛋抓住,谁还能救我?”

“我!”李恪右手把胸脯拍得别提有多响,好像生怕苏曼罗听不见似的。他的英雄气概,在苏曼罗看来反倒觉得好笑。看着他满脸乌青,苏曼罗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没有再说话,而是低下头快步向外走。

南京城大,可忙坏了苏曼罗的眼睛。从小到大,她始终没有离开过家乡。城市里的种种繁华,恐怕她做梦都不曾想到。她就像一只欢快的鸟儿,穿梭于市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如此诱人。刹那间,她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尽情的畅游在灯火灿烂中。唯一美中不足的,他们必须小心翼翼的避开城中官兵。于是,他们尽可能的往来穿梭于大街小巷里。

就这样,两个人一直逛到了日辉西下,华灯初上。可是,京师是天子之城,夜里的城景,远比白昼要美丽数倍。在苏曼罗的苦苦哀求下,李恪只得陪着她继续逛街游玩。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竟然有那么好的体力,而他自己,双腿都有些酸痛了。

“苏……姑娘,”李恪实在有些走不动了。他哭丧着脸,小心翼翼的叫住苏曼罗。“我们还要逛多久?”

苏曼罗回头瞪了他一眼,说:“你要走便先走,我不耽误你找师傅。”说完,她扭头就跑。李恪最怕她生气,见她跑远了,几步追了上去。他不敢伸手抓她的胳膊,而是跑到苏曼罗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苏曼罗没有理睬他,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可是,她却挡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你能陪我过了今天吗?我保证,明天一定让你走。”话语中,流露出一丝恳求。但她始终没有抬起头,没有让李恪看自己哭的样子。

“我答应你,你别再哭了。”李恪手足无措。他看见一旁有个正打算回家的货郎,卖的是冰糖葫芦。一根包着一圈圈稻草的杆子上,还插着几支冰糖葫芦。李恪不知道苏曼罗喜欢哪一支,也不知道买几支她才会开心。索性,他把剩下的冰糖葫芦全都买了下来。货郎自然很高兴,苏曼罗也破涕为笑。

两个人于是又在街上闲逛,直到京城里所有的店铺全都关门,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李恪很过意不去,苏曼罗却觉得无所谓。于是他们就在一条死胡同里随便捧一把稻草做床,两人肩并肩的坐在稻草上,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

那是一条真正的星河,狭窄的胡同将浩瀚的天空挤压成一条缝隙,星星布满了那条缝隙。就像一条镶满宝石的带子,悬挂在他们的头顶。苏曼罗都有些看呆了,她都顾不得手里的冰糖葫芦。

然后,她开始给李恪讲述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李恪只是听着,却不打断她。她美丽的笑容才是真正吸引他的地方。除了母亲,李恪还从没见过有人能笑得那么美丽。说着说着,苏曼罗睡着了,李恪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冰糖葫芦上的糖水化在他们的手里,两个人都挂着天真又幸福的微笑。

第二天清晨,当苏曼罗醒来的时候,李恪已经给她买来了早饭。这次,苏曼罗吃得很慢,她几乎是一点一点地咀嚼着。李恪觉得奇怪,他只道苏曼罗并不是很饿,却不知女孩子是不想太早的和他道别。然则小女孩又何尝想过,满天下怎么会有不散的宴席。

眼看着手里的干粮渐渐吃完,苏曼罗的心里越发的难过。不过她说到做到,早饭吃罢,苏曼罗便带头走出死胡同,向北门走去。李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是心情沉重的跟着她便是。

长江浩瀚,声势俱佳。宽阔无垠,四方皆望不到边。两个孩子凭江站立,陡然间他们都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渺小。纵使登峰造极,抑或孑然一生,又怎比得上江海中的一颗沙粒。李恪黯然神伤,他也渐渐懂得了伤怀的感觉。若不是父母大仇未报,李恪一定愿意随着苏曼罗漂泊江湖,随波逐流。但谁让他们又不是浪涛中的一粒沙石呢?

苏曼罗看到码头边的渡船逐渐增多,故作轻松的说:“时候不早了,你走吧!”

“那你呢?”李恪不放心就这么走。

苏曼罗微微一笑,转头看着南方。“当然是回家去。”

“我送你!”李恪斩钉截铁,就算两个人一定要分别,他也想再和她多呆一会儿。他一个不留神,苏曼罗又在他的额头上拍了一下。“别傻了,我的家乡那么远。而且……”她侧过脸,面带忧伤。“而且按照我们家乡的规矩,外族男子如果因为本族女子的缘故进入我们的领地,他就终生不能再离开。否则,男人和女人都要死。”

苏曼罗的一番话,把立刻给说糊涂了。天下之大,竟然会有这样的规矩。苏曼罗一定也是感到极其为难才不得不说出这番话,但规矩是人家定的,李恪一时也没了主意。苏曼罗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捕捉着他面部的细微变化。她忽然眼睛一转,自有了主意。

苏曼罗拿出自己的一个彩色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小红纸片和一根红绳子。李恪不明就里,只是看着。就见苏曼罗小心翼翼的将红纸片搓成一根小纸棍;然后,她拿着红绳子,慢慢的,一圈一圈的绕在小纸棍上。李恪发现她一边绕着线圈,嘴里也在不停的嘀咕着。等小纸棍上全都缠着红绳子,她又将两端的线头聚在一起,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她端详着掌心里的红纸环,轻轻的舒了口气。“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李恪一个劲的点头。苏曼罗总算放下心来,把手里的红纸环交到李恪的手里。“你要答应我,一定得把它永远带在身边。我刚才给这个小纸环下了降头,它能保佑我们永远……”苏曼罗脸颊一阵红晕,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她想李恪应该是知道的。

李恪手拖着纸环,又是激动,又是不解。“什么是降头?”他也没把话说完,藏在心里的是对这一张小纸片的疑惑。苏曼罗道:“它是我们家乡的一种法术,很灵验的,你就放心吧。”

“它能让我找到你吗?”李恪将信将疑,把小纸环贴身藏了起来。苏曼罗觉得他这话说得有道理,她真切地看着李恪,问:“你以后真的回来找我?”

“当然,否则我也不会那么为难了。”李恪坦然以对。

“那你把手伸给我。”苏曼罗的说话声音很轻,女孩子主动要男子伸出手,这在哪儿都是让女孩子难以启齿的。李恪不假思索,把两个手全都伸了出来。苏曼罗“噗嗤”一笑,抓过李恪的左手。

突然,苏曼罗把李恪左手的食指指尖放入口中,用力地咬了下去。还没等李恪反应过来,手指已经被咬破了。李恪赶忙缩回手,大惑不解的看着苏曼罗。苏曼罗从刚才的小布包里掏出个精美的小盒子。她揭开盒盖,李恪借机会看到盒子里有许多的隔层,每个隔层里都是些颜色各异的粉末。

苏曼罗用小指轻轻勾起了一点粉末,收起盒子,又温柔的搀起了李恪的左手。她把粉末均匀的涂在食指的伤口上,李恪就觉得手掌一阵冰凉,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刚才的疼痛,早就不复在了。接着,李恪眼看着手指上的伤口慢慢愈合。等他把鲜血抹去后,原来的伤口已经找不到了。李恪大奇,问:“这又是什么?”他捧着自己的左手,正面背面看个不停。

苏曼罗道:“这个叫蛊术,就是用毒虫作成粉末,施加在别人的身上……”她话未说完,就见李恪面色苍白,捧着左手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看看自己,又看看苏曼罗。嘴巴张大,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苏曼罗瞧他手足无措,笑得前仰后合,直把眼泪都笑了出来。李恪嘟哝着嘴,急道:“姑娘……你……,我从不曾想加害姑娘,姑娘为什么要给我下毒?”苏曼罗不急不慢,倒是挺喜欢李恪憨厚的样子。“你对我那么好,我又怎么会加害于你。蛊术虽然是用毒虫作药,却有不同的功效。我刚才给你下得蛊,对你的身体绝没有半点危害,它只会让我能找到你。往后,只要我们相距十里之内,我养的小虫子便会凭着从你体内散发出的气味带着我找到你。”

经由苏曼罗一解释,李恪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不再检查着自己的手,而是感动于苏曼罗的用心良苦。他暗暗发誓,等自己学成武功,为父母报仇后,一定要找到苏曼罗。

“可是,嵩山少林寺离你家会不会更远?”李恪又有些担心,问到。“如今,我改变主意,不回去了。”苏曼罗说。李恪忙问:“这又是为什么?”

苏曼罗道:“我们家乡有个惯例,任何人只要施了一次蛊术,就能自由的支配自己的行动。所以,我现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说完,苏曼罗情不自禁的原地转了个圈,就像一只重获自由的蝴蝶。“那就和我一起去少林寺吧!”李恪突然来了精神。

说话间,一只大船停靠在岸边。紧接着,一群道姑接连下了船。为首的那位道姑,手托拂尘,打量着临江而立的京城。然后,他们结成两人一排的队伍,缓缓向城门走去。李恪和苏曼罗不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只是觉得他们着装奇特。苏曼罗拉着李恪的手,好奇地跑到刚才载人过江的船边,问船家道:“船家,刚才那些人是谁?”

船家一边整理着船铺,说:“你问她们?她们是从峨眉山来的道姑。”

“道姑又是做什么的呢?”苏曼罗眨巴着眼睛,打算刨根问底。

船家正忙着,没心思搭理这两个孩子。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就是女和尚。”没想到,一句话反倒把苏曼罗逗乐了。她转过身,笑呵呵的对李恪说:“我知道我要上哪儿去了。”

“去哪儿?”李恪急忙问到。

“去峨眉山。”苏曼罗本想在他的额头上拍一下,却突然停住了。怕是想到就要在此别过,心中反倒有些不忍。“你没听船家说嘛,那些人是女和尚。既然你要去少林寺找男和尚,我就去峨眉山找女和尚。”说完,她出人意料的在李恪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转身欢蹦乱跳的去追赶那些道姑。“李恪,昨天是我的生日,谢谢你昨天一直陪着我。等你学成之后,别忘了来峨眉山找我!”她回头补充了一句。

再看苏曼罗一路小跑,追上了那些道姑。她赶上打头的那位,和她说了一番话。就见道姑抚摸着她的头发,然后便带着她一起上路了。苏曼罗最后还和李恪做了个鬼脸,随后,队伍便去远了。

只留下李恪孤零零一人站在渡口,看着渐渐远去的苏曼罗,他只有不时地抚摸着自己的左手,才能隐隐感到苏曼罗的存在。仿佛这一天就在梦中,当大梦初醒时,唯有惆怅伴随心间。李恪觉得心中郁闷难舒,他也不会像文人骚客一般借诗句以抒怀。他只能呆呆的望着南京城,不知所措。

“小兄弟,要坐船过江吗?再晚就得等明天了。”刚才的那位艄公整理完船铺,正坐在船头抽旱烟。一缕轻烟缭绕,艄公倒显得很悠闲。李恪看着他,又看看京城,有些不知所措。“再过会儿就开船了。那位小姑娘都走远了,你也别傻站着了。”

李恪不太情愿地走上船,他想往船舱里走,却被艄公叫到了身边。“你怎么知道我要坐船?”艄公继续吐着烟圈,说:“刚才你和那个姑娘的对话,我大概听到了些。要去少林寺,必须坐我的船。”

“为什么?”艄公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使得李恪突然提高了警惕。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自己上了一条黑船?他刚想下船,没想到艄公放声大笑,说:“放心吧小兄弟,我这么说只是因为现在长江沿岸船只大多被封锁了,只有江南盐帮的船才能来往于江面。”他在船舷上磕去了一点烟灰,继续说:“遇上我就没问题了,盐帮的人和我相识。只有我的船才能在船上摆人。”说完,艄公收起烟袋就打算起帆开船。

这时,岸边一阵喧闹。两个彪形大汉咋呼的走到船边,其中一个人一脚踩在船板上,说:“老头,我们要过江。”言罢,他首先登上了船。李恪很讨厌那个人,他刚想上前理论,没想到艄公拦在他的身前,对那两个大汉说:“客官,现在盐帮把江面给封了,我不敢做渡江生意。”

“少废话。”另一个大汉也上了船。“我们已经打听过了。整条江面上,就你能做生意。”他钻进船舱后,从口袋里逃出块碎银子扔在甲板上。“这是赏给你的。快开船,不要再让别人上来了。”

艄公也不答话,只是吩咐李恪坐在船头,自己则起竹篙往岸边一抵,大船缓缓离开了岸边,向江北驶去。一路上,那两个大汉坐在船舱里淫亵的放声大笑。而李恪一边看着江中风景,一边帮着艄公掌船。此时江面上风平浪静,大船行驶得刹是稳当。

船且行到半途,一个大汉出了船舱,想就江边解手。他刚探身钻出船舱,抬头正好看见艄公腰系上别着的一杆旱烟。他一看到这把旱烟枪,就是一哆嗦。紧接着,他也忘了要去解手,一步跳出了船舱。再看他怪叫一声,从腰里拽出一把软剑,指着艄公嚷道:“江伯望,你可让我们兄弟二人好找。”

话音未落,另一个大汉也从船舱里跑了出来。他亮出的兵器也是一把软剑。这人看来年纪稍长于前者,但看他剑尖点指,冷笑一声。“原来是江渚客江伯望,今天撞在我们的手里,算你倒霉。我们一定要保兄长之仇。”

江伯望稳如泰山,不屑的说:“邹家二子,我本打算过了江再取儿等首级,没想到你们却等的不耐烦了。眼看就要到江边了,你们不如回船舱坐着。等我把这个孩子送上岸,再送你们去见你们大哥。”

“呸!”邹家老三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咋呼地说:“我们就连同那小兔崽子一起解决了。”说完,他抢上一步,当即动手。邹家老二见弟弟已经出手,自己也冲上去加入战局。三个人就此战成一团。几个回合之后,邹老二突然脚踩桅杆,腾空从江伯望的左肩掠过,右手软剑直刺他哽嗓咽喉的右侧。三弟心领神会,就势扑倒在地,从右向江伯望的左侧滑去,手中剑奋力砍向他的左腿。这招首尾呼应的剑法,原是邹家兄弟为了对付江伯望而设计的。虽然剑法不算绝顶精妙,可一般高手也难免顾此失彼。

江伯望没有半分惧色,他抽空从腰间抽出旱烟枪。再看他左脚向身后一甩,右手握着旱烟枪朝邹老二的剑上用力一拍。右脚点地,整个人借势来一个漂亮的金鲤翻身,轻易的化解了这一招。不等邹老二落地,江伯望的旱烟枪已经勾住他的手腕,用力往怀中一带,把他结结实实的砸在邹老三的身上。

邹家兄弟岂能受此大辱,他们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再战。邹老二给兄弟递了个眼色,挺剑直刺江伯望小腹。老三寻觅到空当,一个箭步冲向了一旁的李恪。李恪看三人打斗正看得过瘾,冷不防有一个人冲了过来。李恪年纪虽然小,却也毫不畏惧。他挺身站里,摆开架势便要以太祖长拳护身。眼看长剑过来,江伯望虚招逼退邹老二,转身就是一脚。这一脚势大力沉,正好踢在邹老三的腰眼。只见邹老三犹如脱险的风筝,一下子掉入了长江。邹老二看弟弟落水,眼睛都红了。他不顾武功不济,仗剑就要拼命。但习武之人切忌怒火攻心,邹老二一怒之下,身上顿时破绽百出。江伯望见势搁开一剑,抢步欺入进前。还没等邹老二有所反应,江伯望运气在掌心,双掌齐出。邹老二刚想大叫“不好”,就觉得喉咙里一阵火热,不等他细想,一口鲜血涌了出来。他更是脚步不稳,翻身跌入江中。

李恪担心他们会淹死,急忙俯在船舷上观看。江伯望哈哈大笑,说:“小子,你的良心太好了。别担心,他们也是在水面上混得,这点江水不会死的。”李恪一看,二人果然已经浮上水面,正在拼命的凫水。

李恪帮着江伯望整理着船舱,问他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原来邹家三兄弟是活跃于闽浙一带的水陆悍匪,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而且和官府勾结。故此闽浙一带,黑白两道都惧他们几分。这邹家兄弟,却是宋朝梁山好汉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的后人。家道败落,子孙不孝,也算江湖不幸。那次江伯望路经闵浙,正好遇见兄弟三人在为非作歹。江伯望路见不平,出手杀了邹家老大。

听到这里,李恪突然鼓掌称快。江伯望笑了,他关切地看着李恪,问:“你不担心我在骗你?”

李恪双手僵硬,呆呆得看着江伯望。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李恪只觉得脸颊一阵臊红。憋了大半天,他才说:“我……我看他们不像好人。”

江伯望见他窘迫的样子,不忍心的抚摸着他的头。“行走江湖,相信自己的判断力是应该的。不过,江湖险恶,你以后还是要多看多想。知道吗?”李恪觉得有道理,不住的点头。

很快,船停靠在江北岸。江伯望把李恪带上了岸,给他指了一条北上的路。李恪本想给他船钱,又惹得江伯望哈哈大笑。“傻孩子。说实话,半个月前,溥洽大师修书给我,让我在长江渡口迎你,助你过江。刚才听那位姑娘叫你李恪,所以我才知道是你。”

李恪感念溥洽大师的好意,他刚想谢谢江伯望。就听见身后传来江伯望的声音隐隐传来,“朝龙兄得此嘉儿,实慰平生之志。”李恪刚一回头,就看见江伯望已经跳上船,回渡南岸去了。江面上,只见江伯望双手背在身后,独立船头。

“长江拍岸击石穿,
  汹涌澎湃倚后浪。
  父子英雄皆异禀,
  江山复兴晋忠良。”
2007-8-22 22: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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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8-22 22: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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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没人治他不成?”江伯望怒发冲冠,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酒杯。小二见了,赶忙劝道:“大爷,您有所不知。这位周公子的父亲是当今万岁面前的红人,在靖难时,他曾替万岁挡过一箭。所以,万岁对他们周家可以说是再器重不过了。他们父子二人,在开封地界就是个土皇帝。就连公公和锦衣卫也得给他们三分面子,哪还有人敢管他们。更何况,听说周公子是什么武当山高徒,武功了得的不行。以前这里也来过些江湖人物,专好打抱不平。可是,最后还不是被周公子给害了。各位,不是我劝您,这档事管不得。”说完,小二给他们施了个礼,退了出去。

江伯望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师弟,你向来足智多谋,你有什么打算?”弥恒刚要直呼江伯望姓名,想想还是不妥。只能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就在这时,李恪抢先开口。他气呼呼的看着江伯望,说:“江伯伯,我们这就去把人救出来。”

弥恒也不理他,说:“要救人倒也不难,可是正面冲突我们始终会吃亏。他们是官面上的,而且人多势众。若论单打独斗,你我也最多和他打个平手。万一再有什么闪失,反倒辱没了师傅的名声。我看不如来个智取。”

“智取?”江伯望不明就里。李恪也渐渐来了兴趣,原来弥恒先生不是见死不救。这下他总算是放宽了心。“等夜深人静,我们就去他的院子放火,然后再乘乱救人。”李恪听说要放火,不由得触景生情,想起母亲当日惨死的情形。他愤愤地说:“我们救人是好事,为什么要用那些不光彩的手段?”

“周睿是什么人?”弥恒不紧不慢,问道。“当然是坏人!”李恪叫出声来。“既然是坏人,我们也不必遵循江湖道义。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伯望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李恪见江伯望也同意了,便不再多说。他只是问道:“江伯伯,你怎么会来这里?”

自从江伯望和李恪在长江北岸分手后,江伯望又划船回了南岸。江面上,邹家兄弟已经不在。江伯望也无暇顾及他们,而是直接进了京城。当他办完事离开京城后,无意间在京城外的荒郊遇到了有人在打斗。当他走近观瞧,原来是峨眉山的道姑。一旁还有个小女孩正在急切的观战,江伯望认出这个女孩正是和李恪在一起的苏曼罗。

他从苏曼罗的口中得知,原来峨嵋派正打算回四川。谁知道刚出了京城,就在荒郊遭到仇家的围攻。峨嵋派道姑虽然武功精湛,可是对方人多势众,显然要置他们于死地。眼看峨嵋派渐渐处于下风,江伯望挺身而出,出手相助。一番恶斗,直杀得天昏地暗,总算是击退了仇家。

这朝皇帝不同以往,最忌讳江湖恩怨械斗。故此朝廷对于私自械斗查办的特别严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江伯望带着众人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休息疗伤。江伯望对苏曼罗提起李恪,并告诉她李恪已经平安的渡江了。可是,当苏曼罗得知李恪到了北岸后仍就独自一人上路,说什么也放心不下。江伯望见她真着急了,便答应替她一路北上找寻李恪。苏曼罗还请江伯望带口信给李恪,说她已经投入峨嵋派门下,做个俗家弟子。此去峨眉山学艺,恐怕也要数年之久。希望李恪当多多珍重,勿忘故人云云。

李恪认真得听着,心里别提多开心。这些日子他总是惦记着苏曼罗。虽然这不尽然就是爱情,可孩子心中的纯真情感,倒也使李恪心旷神怡。弥恒坐在一旁,手捏胡须不住的笑话他。“小小年纪便有红颜知己,夫复何求?”

李恪被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把头埋到饭碗里去。师兄弟又说笑了一番,忽然街上一阵打乱,两队士兵气势汹汹横行而过。他们嘴里还叫嚷着要捉拿两个大人一个小孩。靖难刚过五载,人心尚且浮动,老百姓大多一哄而起,作鸟兽散。

江伯望朝弥恒使了个眼色,师兄弟二人便带着李恪从酒店的后门撤走。三个人离开城镇,找了个荒废的破庙权且安身。直等夜深人静再动手。整个下午,李恪总是怀着忐忑的心情。今晚,他将第二次行侠仗义。头一次,他孤身救了苏曼罗。今天更是以成为两位当世英雄的帮手而自豪,虽然他对于放火一事还是觉得不妥。江伯望和弥恒外出察看地形,李恪只得一个人呆在破庙里练他的太祖长拳。

好不容易等到月上三杆,李恪便忙着整束衣襟,尽可能不拖沓而妨碍行动。只见他在小小的破庙里来回走动,煞是紧张。江伯望觉得奇怪,问:“恪儿,你怎么心神不定的样子?”李恪脸一红,说:“可能是庙里太热。一会儿跟你们去了就好了。”

“去哪儿?”江伯望没明白。弥恒在一旁撇着嘴,笑道:“他想跟我们去行侠仗义。”

“那哪行!”江伯望挺激动。他几步走到李恪面前,用钳子般粗壮的手抓住李恪的肩膀。“今晚比白天要凶险万倍。我们连那个女子和老丈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而且那个周睿武功高强,我和弥师弟必须想办法牵制他。加之府内官兵众多,如果你也去了,我们哪能分心照顾你?”

“我可以照顾自己,不用你们担心!”李恪挺着胸膛,十分认真地说。江伯望会心一笑,说:“恪儿,听话。溥洽大师嘱咐我们兄弟二人送你上少林寺,我们就必须照顾好你。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该怎么想他交待呢?”

李恪还想反驳,弥恒突然来了一句。“你要是死了,苏姑娘该怎么办?”这句话真管用,李恪当时就像泄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鼓着脸,看看江伯望,又望望弥恒。二人不再多说,嘱咐几句,便乘着夜色钻进了树林。

半个时辰左右,就听城镇内一阵大乱。李恪跑到庙门口,看见远处火光冲天。他心中暗喜江伯望和弥恒已经得手。又过了半个时辰,只见树林中人影晃动。江伯望和弥恒双双出现在破庙门前。三人重新回到破庙,李恪刚想开口问,就发现江伯望和弥恒心事重重,似有难言之隐。

他一问才知,原来江伯望和弥恒潜入周府后,便在花园和厨房两处防火。随后,他们分头搜寻女子和老丈的下落。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大宅上下竟然空无一人。两人又找了一会儿,生怕中计,才先折转回来。看到李恪安然无恙,二人更是满腹狐疑。

“周睿武功不在我们之下,而且身边还有那么多官兵,他应该不会怕我们。”江伯望眉峰紧锁。“我看我们还是先撤出这里,等明天消息确定后再作打算。”弥恒点头称是,三人迅速扑灭火堆,准备连夜进入森林。

就在这时,只见破庙外人声鼎沸,火把窜动。弥恒大叫一声“不好”。就听庙外有一人大叫一声“放火”。顷刻之间,箭如豪雨。破庙本就是木质结构,再加上常年失修,四周杂草丛生。转眼破庙已经被烈焰重重包围。江伯望当机立断,抱住李恪,和弥恒跳出了破庙。

破庙外,周睿正站在队伍前面。虽然一身书生气,可在火光的映衬下,却充满了邪恶的气息。周睿上前一步,客客气气地说:“三位深夜造访敝舍,不知有何贵干?”

李恪毫无惧色,高声喝道:“我们是去救那位姑娘和她的父亲!”

周睿奸笑道:“把他们带上来!”话音刚落,就见他身后的队伍闪在两旁。几名士兵押着父女二人走了出来。李恪定睛一看,那对父女被身捆索绑,脸上和身上更是有多处伤痕。不看则以,一见如此情形,李恪气得双拳紧握,牙关紧锁,恨不得一下子冲上去和周睿拼个你死我活。

“既然你们想做英雄,我偏不成全你们!”说完,周睿右手一挥。押解父女二人的官兵突然朝两人膝盖后侧猛踢一脚,二人站立不稳,跪倒在地。不待李恪他们有所反应,两名官兵手起刀落,那对可怜的父女当场毙命。

变故实在突然,看到两具软绵无力的尸体倒在地上,李恪眼睛都红了。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脱江伯望的手,朝周睿猛冲过去。他也顾不得自己的性命,只想和周睿同归于尽。周睿似乎等的就是这一招,他下令手下人不得放箭,自己却左脚点地,直欺李恪。弥恒见势不好,急忙长身跃起,去救李恪。

周睿右手使出一招小擒拿,打算先抓住李恪。没等周睿手到,弥恒左手已经将李恪拦在身后,右手一招“丹鹤拜寿”,硬是朝周睿的面门刺去。他本以为周睿会就此撤招,没想到周睿根本意不在李恪。如若周睿势擒李恪,那弥恒的这招“丹鹤拜寿”可以说是拆得天衣无缝。然而周睿凭空变招,反攻弥恒。弥恒的后背陡然门户打开。周睿左手突然使出一招“披身捶”,硬生生的劈在弥恒的背上。这招来的突然,却劲力十足。弥恒心说不好,强忍着口中鲜血,抱着李恪急步后撤。

身后的江伯望全看在眼里,待弥恒撤回,他拽着弥恒和李恪又跳回火圈中。然后,江伯望集全身内力于双掌,灌劲轰向面前的火堆。无数火团如流星般弹射向周睿和他身后的官兵。正当他们手忙脚乱在扑打火焰时,江伯望带着二人找到了一处薄弱处厮杀出去。

直到太阳东升,江伯望他们才逐渐远离喊杀声。眼前的这片森林一眼望不到边,他们很快便迷失了方向。忽然,他们在密林深处发现了一块卧牛石,江伯望扶着弥恒坐在大青石上。弥恒嘴角渗血,气息浓重。李恪始终不离弥恒左右,生怕他出事。“弥先生,都是我不好,害你身中巨伤。”

弥恒摇了摇头,说:“放心吧,我这一掌虽然受得结实,但并无大碍。只要运气调养几天就行了。”说完,弥恒盘膝而坐,气沉丹田,按照本门的练功法门开始运功疗伤。

“没想到周睿如此心狠手辣,真是辱没了武当山的威名。”江伯望愤愤不平,一掌拍向身旁一棵合抱粗的大树。树叶飘摇,树干上顿时出现一个手掌印。李恪也从没像今天那么愤怒,他不停的在树林里走来走去,双手始终攥紧拳头。

过了一会儿,弥恒微睁双目,道:“师兄,我看周睿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官兵早晚会找到我们。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我负责引开那些官兵。你就替我将李恪送去少林寺。”李恪几乎是扑到弥恒面前,他看着弥先生,哀求道:“弥先生,我不走!你的伤还没好。我要为你报仇!”

弥恒板起脸,又恢复往日尖酸刻薄的表情。“快走,我不想整天看到你。呜呼,驴何在?”他又重新闭上双眼,不再看李恪。李恪知道弥先生是有意要气他。然而越是如此,李恪的心里越是难过。

最后还是江伯望劝住了李恪,说:“恪儿,今天江伯伯要教你一句话。叫做‘成大事者,不可争一时之气’。要学会忍耐,你懂吗?”

李恪还待分辨,就听四下里隐约传来喧哗声。弥恒见形势不妙,朝江伯望使了个眼色。“师兄,你们去吧。”

“好!”江伯望拉起李恪就走。“你若成功脱险,切记给师傅飞鸽传书,我便会知道。”说完,江伯望提起李恪的腰带,向密林深处疾步而行。弥恒又自行调息了一会儿气息,等追捕他们的官兵再靠近了些,他才纵身跳上了一棵参天大树。

大树下,官兵如蝼蚁般蜂拥而至。为首的几位军爷手搭凉棚,正在犹豫该往哪个方向继续前进。弥恒见周睿没有跟来,便放宽了几分心。只见他飞身朝江伯望相反方向的大树蹿了过去,还故意弄出些声响。地下的那些官兵正愁没有方向,忽听上面有动静,好像还是个人。他们赶忙一窝蜂似的追了上去。

却说江伯望带着李恪在森林里绕了好久,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的喧哗声,江伯望这才和李恪摸索着走出了森林。辨别了一下方位,他们已经绕过城镇,站在了去往西北的官道上。李恪心事重重,不时地回头想看看弥恒有没有追上来。现在林中已经没有喊杀声,弥恒身受重伤,一旦遭到不测……李恪紧闭双眼,都不敢往下想。

江伯望看出了他的心事,说:“放心吧。师弟虽然受伤,可功力尚在。只要周睿不要亲自追来,那些官兵是奈何不了他的。我们还是尽快赶路,早点到少林寺再说吧。”他又看了看北上的官道,此地离嵩山已经不远,若贪黑赶路,几天就能到少室山山脚。想到这里,他重打精神。“既然溥洽大师托我们送你上少林寺,我们一定的达成他的心愿。否则……”

“大师现在怎么样了?”自从离开了无锡,李恪就再也没有溥洽大师的消息。

江伯望叹气道:“自从锦衣卫抓走他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先后有许多人想潜入大狱打探消息,甚至救他出来。可全都无功而返。”

“那大师岂不是凶多吉少?”

“这也未必。从京城回来的人说,当今永乐皇帝身边有个国师姚广孝,他和溥洽大师交情莫逆。只要有他在,大师的性命尚不足忧。”

一路往西北,他们尽可能走在毗邻官道的山间小路上。为了避开官府的耳目,他们就连郑州城都没进去,而是绕道行走。晓行夜住,一长一少倒也走得安稳。沿途,江伯望先后放飞了两只信鸽,希望师傅冰鉴老人一有弥恒的消息立刻和他联系。

这一天,两人总算走到了登封县地界。远眺西北,已经能看见高耸入云的太室山。江伯望遥指前方,告诉李恪那里便是嵩山。李恪看着远处的从山峻岭,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由于少林寺是武林的泰山北斗,江伯望决定他们先进登封县落脚。待梳洗停当,收拾整齐后再行上山。

登封倚嵩山而立,自唐以来便香火不断。往来烧香拜佛和立志学艺的人络绎不绝,或是上山前整梳,或是下山后的小憩。南来北往人众,绝不亚于江南重镇。这时江伯望和李恪走进县城,天色尚且早,江伯望便带着李恪四处逛逛。江伯望初出江湖时,便是在登封成名。那日江伯望学成下山,一路北上,游览大川名山。那时正值洪武末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他此行看到的,多是些兴旺的景象。当年胡元蒙古入主中原的阴霾也早就淡去。

可是当他进入河南地界,就中听人说起“两河八鬼”。这“两河八鬼”是活跃于河南河北的悍匪,作案累累,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曾经也有几位江湖人物想要惩恶扬善,但由于八鬼人多势众,多是无功而返。当时江伯望年轻气盛,听说这八人来头响亮,硬是要碰一碰。于是他循着轨迹,一路追到登封。他一进登封城,正看见八鬼在光天化日下掠人财物。江伯望更不答话,即刻动手。八鬼虽然气势汹汹,可江伯望年轻力壮,出生的牛犊。凭借双手虎形券和一身刚猛的内力,当场格毙八鬼中的五鬼。还有两人后来重伤不治。只有老幺一个人逃了出来,但也已经是个断手的废人。经此一役,江伯望的名字便在江湖中传了开。更是由于他平日爱作渔人打扮,大家便冠以“江渚客”的诨号。

登封县的大街现在出奇的喧闹,人们奔走相告,似乎不远处正在举行什么机会。此情此景,李恪不免想起当初和苏曼罗的邂逅。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次又遇见苏曼罗,不过他也好奇地向远处看去。远处,人们渐渐聚集在一处,好像是在一所大宅前。

江伯望也挺奇怪,十多年前那儿似乎还没有如此规模的大宅子。他们随着人群走到那幢大宅子前,此时那边已经人山人海,把偌大的宅子围得水泄不通。江伯望抬头看去,就见宅门两边高挂两盏白纸灯,灯纸上写着斗大的黑字“奠”。江伯望心头一震,原来这家有人过世。通常各地豪门举行红白事,总会有很多当地人围观,江伯望倒也觉得无妨。可仔细一看,周围的那些人全都带着哀悼之情。似乎归西的人很受当地百姓喜爱。

江伯望拍拍身边的一位,想问个究竟。旁边这位,正因为什么也看不见在那儿憋气。突然有人拍他,他转过脸就想发作。没曾想到江伯望生得膀大腰圆,浓眉大眼。把那人给吓了一跳,以为是哪儿来的天神一般。

“您是从外地来的吧,也难怪您不知道。”那人赶忙回答。“这家人姓雷,大当家的叫雷豹,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他家原来是买卖人,可这位雷老爷偏爱武术,便上少林寺拜师学艺。师成之后,他就在我们登封建了这么一座大宅子。这位老爷虽然叫雷豹,人却特别好。我们当地的老百姓,都挺爱戴他。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七天前,雷老爷突然暴毙家中。听人说他是死在自己的成名绝技,叫什么罗汉伏虎拳之下。他们还说了,雷老爷武功高强,非是寻常人能近得了身。除了雷老爷以外,就只有少林寺的人会这套拳法。,头七过了之后,少林寺派人下山来调查这件事。

说完,那人又指了指宅门里,江伯望的确看到几位僧人打扮的人。但由于站得太远,江伯望根本听不清他们的对话。自古江湖人物最喜欢管江湖事,江伯望也不例外。他牵着李恪的手,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越墙而入。一旁的李恪早就等的不耐烦,他人生得矮小,前面满是人群,什么也看不见。

江伯望带他绕着雷府围墙走了一程,见四下无人,纵身跃过围墙。雷府府门后的天井,两拨人相对而立。雷府的家人重孝在身,却群情激奋,似要与少林寺的和尚动手。那些和尚也是剑拔弩张,失了出家人该有的脱俗气质。为首的那位和尚正在和一位年轻小伙子据理力争。江伯望侧耳听了一会儿,逐渐明白了个大概。那位戴孝的小伙子是雷豹的长子,而那位僧人似乎是少林寺的一位净字辈高僧。雷少爷态度坚决,认为弑父凶手必定出自少林。而那位净字辈高僧却据理力争,决不处在下风。

“雷少爷,令尊灵前,还望自重!”

雷少爷抢前一步,大声呵斥。“少废话,今天少林寺若不交出杀人凶手,我定不饶!”说完,他就要动手,看来这位雷少爷已经忍了很久了。这也难怪,本来雷豹已经决定半个月后合家北上围猎。谁想到七天前的晚上,雷豹吃罢晚饭回书房后就再也没有出来。雷少爷找过他两次,一次是为了让父亲再点拨他几招功夫;一次是父亲的一位朋友修书到了。两次叫门无人应答也是常事,雷少爷不以为然。第三次,雷豹的母亲进了书房。老太太尖叫一声,当场闭气昏厥。等全家人赶到时,雷豹端坐在太师椅上,已经死了一段时间。经雷少爷查验,父亲胸口中拳而死,而且还是他平生最得意的一招“猛虎出林”。

雷少爷是雷豹经少林高僧允诺后,才从父学拳。如今见父亲死于自己的成名绝技,雷少爷当即修书少林寺,希望能给个说法。因为回这套罗汉伏虎拳的,只可能是少林弟子。七日过后,少林寺果然派来了雷豹昔日的佛家师兄净存大师前来凭吊。

论辈分净存大师是雷少爷的师伯,他当然不会和雷少爷动手。而且罗汉伏虎拳净存大师昔日学艺时已经拆解了无数次,此刻雷少爷纵使拳风迅猛,也绝伤不到净存。江伯望在暗处看得真切,少林派罗汉伏虎拳闻名遐迩;况且他自己也使得是拳术,故此格外注目。少林派的罗汉伏虎拳路走巧猛,擅长跳跃;而冰鉴师傅所受的拳法则纯走刚猛路线。

已经斗到十几个回合,净存大师始终不出手,且毫不站下风。雷公子越打越急,他突然使出父亲的得意招数“猛虎出林”,希望克敌制胜。净存此时反而不多不避,想以内力化解这一招,让雷公子知难而退。

就在此时,忽听有人大叫一声“小心”!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免为之一震。
2007-8-22 22:5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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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8-22 23: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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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Post by 你莫寒
江伯望探手入怀,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道:“这柄匕首名曰鱼肠剑,是家师在我师成下山时所赠。今天我转赠与你,还望你自勉。”李恪双手捧过鱼肠剑,心中甚是酸楚。随后江伯望起身,又和方丈打了声招呼,转身便走。方丈让方化大师和李恪送江伯望下山,三人便一同走出山门,沿下山的路走去。


一路上,正遇见一人,奉冰鉴老人之命来给江伯望送信。说弥恒已经脱离险境,现在正在天目山调养。听到如此好消息,江伯望和李恪总算是放心了。江伯望又嘱咐了几句,便自行下山去了。


望着江伯望远去的身影,李恪久久不肯回山。方化大师却等得急躁,他一把拽过李恪,就好像摆弄陀螺一般。“好徒儿,时日不早,速速随我回山。”李恪无奈,却老大不情愿的答应了一声,低着头便走。大和尚心情却甚好,自从进了藏经阁,方化就少有出来。今日行走于少室山间,倒也有几分陌生。再看此处景色,好不壮观。两人来到山间一座亭子,方化大师突然意气风发,就在这山亭中打了一通拳。


李恪虽然不甚懂武术,可见方化双拳舞得虎虎生风,犹如天神一般。再看亭外树木,随拳风呼啸,摆动不定。更有枝叶,如雪片般散落,煞是好看。李恪不免看得出神,等方化一路拳打完,李恪才问这是什么拳法。


方化手托额下钢髯,道:“此乃少林光明拳。当年五大门派集会黄山,我佛光明拳在天都峰大展神威。五大派心悦诚服,便以‘天下第一拳’赞之。”李恪点头。方化坐在亭内,大声道:“好徒儿,快来让为师看看你的能耐。”李恪当下站在亭子正中,定气凝神。按照怀祖大师的指点,一板一眼的耍了一趟太祖长拳。


打完,李恪收势站定。方化点头道:“倒也打得不错。”李恪赶忙追问,“师傅,您何时传授我武功?”这回,方化反倒不住地摇头。李恪等着两个小眼睛,大惑不解的看着方化。适才想试探他武功的也是方化,可现在他倒不急。


方化不理他,只顾欣赏满山风景。忽然,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李恪,问:“好徒儿,你还记得下山的路吗?”李恪皱着眉头,答应了一声。方化甚是满意,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散碎银子,道:“自从我进了藏经阁,就再也没喝过酒了。这里有块银子,你给我下山打坛好酒,再买点牛肉。记住,要速去速回;也别让其他和尚看见。”说完,还没等李恪伸手接银子,方化就已经把银子塞进了他的衣服。


这下可把李恪给难为住了。自己的师傅非但样貌秉异,还是个花和尚。李恪不是没见过和尚,他也在惠山寺住过半个月,和尚的清规戒律他是知道的。像如此这样的和尚,他还从未见过。李恪愣愣的站在原地,半晌没挪动位置。


方化有些不乐意,他瞪了李恪一眼,道:“我唤你去买酒,为何迟迟不走?”李恪心说若我就这么下山给你买酒,万一方丈怪罪下来,我又该怎么交待呢?李恪不是个遮遮掩掩的人,他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然后,他毅然站在原地,等着方化大师骂他。可这一次,方化非但不动气,反而乐呵呵的看着他。“谁说喝酒吃肉就算破戒?昔日梁山好汉花和尚鲁智深便是个酒肉和尚,甚至还大开杀戒。但最后依然立地成佛。只要心中有佛,也不在乎形式。快去吧。”方化推了他一把,翻身就地躺了下来。


李恪无可奈何,只能转身下山。可他还没走几步,方化大师又把他给叫住了。“好徒儿,把你的外套脱了。”李恪不解其意,但师命难违,他只得把外套脱下。随后,方化让他在亭子边找块大石头包在外套里。“我见你马步不稳,脚力不济。从今日起,随身都带着这块石头吧。”李恪挑了半天,才找到一块让方化大师多少有些满意的石头。这块石头倒也不是很重,李恪一把扛在肩上,略带困难的下山去。


待一切置办停当回到山亭,方化已经一觉醒来。他一把掀开酒封,仿佛老友重逢似的深吸一口气。“果然好酒!”然后他又打开包肉的荷叶,说:“也是好肉。”然后,他一手托着酒坛,一手拿起几块肉就往嘴里送。


吃了半天,他才想起一旁的李恪。方化抹干嘴角,说:“好徒儿,今天是你入门之日,为师便教你一套掌法。”言毕,方化便在亭中打了一套大力金刚掌。李恪在一旁看着,觉得这套掌法虽然简单,可威力强劲。若有师傅这样的内力,最简单的掌法也能技惊四座。收势后,李恪本想依样打一遍。却不曾想到方化师傅并不着急,而是让他挺胸站立。双腿横开与肩同宽,足尖稍微向内扣。双手自然下垂,掌心相对,十指朝下。下颚微收,百会上顶,扬眉怒目,双眼正视前方。气沉丹田,精神饱满。片刻之后,双手提起与肩同高,掌心相对,十指朝前。随后双膝弯曲下蹲,微站马步,双臂自然下落齐胸。身体正直,关节放松,呼吸顺畅。


李恪就这样蹲马步站在亭子里,方化见他动作到位,便又开始喝酒吃肉。大约两柱香的功夫,方化只顾着喝酒,丝毫不去搭理李恪。只把李恪站得双腿打颤,两眼发花。可是师傅不曾开口,做徒弟的又岂敢妄动。再过了一会儿,方化似乎才想到李恪。他推开空酒坛,一只手撑着头,躺在地上说:“好徒儿,你有没有觉得浑身发热?”


李恪脸涨得通红,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只得点头称是。方化挺满意,说:“先休息一下吧。”李恪总算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方化又道:“休息够了,你再照刚才的姿势练一遍。只是记住,这次当意守内气于丹田。然后下注两腿达双足涌泉穴,再由脚心反行至丹田。再向下行经会阴穴,过尾闾,沿督脉经头顶百会穴,再向下行过承浆至腹中穴,又分为两股热流过腋下沿手臂内侧注入双掌心劳宫穴,并直透十指尖过手背返回降至丹田。”说完,方化再也不管李恪,倒头便睡。


等方化一觉睡醒,李恪以是满头大汗,双脚不住的打颤。大和尚的心情显然很不错,他坐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大和尚乐呵呵的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好衣襟。满身的酒气已经消除了大半,方化倒剪二臂来到李恪的面前。他又打了个哈欠,睁着惺忪的双眼瞅着李恪。“好徒儿,可有偷懒?”


李恪痛苦的看着方化,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方化见状,满意的说:“休息一下吧。”话音刚落,李恪已经急不可待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他现在连挪动一下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躺在地上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方化也不打扰他,自顾自的坐在一旁将剩下的肉全都吃得精光。


直到太阳西下,方化才起身带着李恪回折上山。此时的李恪虽然已经休息了好一会儿,可双腿仍旧酸软无力,每走一步都困难重重。方化倒不着急,闲庭信步般徜徉在山间。伴着夕阳的余辉,两人缓步上山,好不清闲。只走到太阳正式落山,两人才回到少林寺。


小沙弥已经在藏经阁给李恪安排了一个床铺,就在方化的旁边。见到如今自己总算是有了安身之所,李恪的心里不免一阵酸楚。想到屈死的母亲和失散的弟弟李泰,李恪鼻子一酸,不禁泪流满面。


当夜无话,方化大师要李恪可以随便在藏经阁走动,帮忙整理经文,却不能擅自偷看。闲暇时候,也要将今天所传的招式反复练习。李恪听到这里,脑子“嗡”的一声。想到白天的苦练,李恪的心里不住的后怕。


夜里,李恪躺在床上,本打算睡个安稳觉。谁知方化大师不但说话声音嘹亮,就连鼾声都与众不同。如雷般的响声,只吵得李恪无法入睡。他不停的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隔日清晨,李恪也不知睡了多久。但觉得有人一把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李恪手扶着胀痛的脑袋,连打几个哈欠。只见方化大师精神饱满的站在他的面前,他昨晚当然睡得很香,李恪心里暗想。


“好徒儿,昨晚睡得如何?”方化声如洪钟,用力拍打李恪的肩头,放声大笑。“他们已经将早饭送了来,你快去梳洗,吃完早饭我们好继续练功。”


吃罢早饭,晨曦透过窗纸照射进了藏经阁。经过一夜,李恪逐渐习惯了阁中淡淡的霉味。一缕金丝射入,李恪倒觉得香气扑鼻,精神陡然为之一怔。


师徒二人来到藏经阁外,李恪自觉地走到空地上活动腰板,就要照昨天方化大师教的姿势练习。大和尚一把拦住他,道:“先别急着练功,你先给我挑两桶水来。”说完,方化大师指了指墙角的一根扁担和两个水桶。这两个水桶只有普通水桶的一半大小,不同的是,连同扁担在内的三件器物全都乌黑发亮。李恪把它端在手里才发现,这原来是用浑铁打制。别说装了水以后,就是这两个空水桶和扁担也有几十斤的重量。


“好徒儿,昨日你随我上山时,有没有发现西南方向有一处山峰,形如钵盂?”方化遥指西南,煞是认真地说。


“记得。”


“在这钵盂峰上有一座佛殿,名曰‘二祖庵’。当年二祖慧可禅师向达摩学佛,断臂后得到衣钵真传,便在那里养伤。殿前有四眼井,相距甚近可水味各异,名为‘卓锡井’。这四眼井的味道分别是苦、辣、酸、甜。今天,我便要你去打两桶甜井水。”


李恪点点头,抬着扁担就想走。谁知没走出几步,方化大师又把他给唤住。他微带嗔色,道:“我昨天让你带着的那块石头呢?”


李恪害怕的看着师傅,道:“昨天我太累了,所以只顾着那衣服,却忘了带上那块石头。”方化挥动蒲扇大的手,说:“也罢,也罢。你去房中的衣橱地下拿个黑色包裹来。”功夫不大,李恪抱着个包裹跑了回来。包裹虽然体积不大,可份量十足。李恪把它拿到方化面前,方化一探手抖开包裹,里面却是一副裹腿和几锭铅块。不等李恪问他,方化便叫他绑上裹腿,再把铅块插入裹腿。左右各四块,约摸也有二十斤的重量。如此一来,真如双腿灌铅,行动极为不便。


“挑完水回来再叫我。”说完,方化扭头进了藏经阁。再看李恪,扛着铁桶,步履蹒跚的出了少林寺,继而向西南方向走去。钵盂峰虽然不甚遥远,却也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加之全身陡然间凭添了几十斤的重量,一个来回,竟也花了两个时辰。只是钵盂峰的景色宜人,四眼井香气各异,李恪才渐渐忘却疲惫。


一路返还,方化怕是又睡了一觉。他见李恪满头大汗,笑道:“好徒儿,阁外的空地上有两个红圈。你去把水各一桶浇在红圈中。”李恪一听,什么?我辛辛苦苦挑来的两桶水,就这么浇在地上?“师傅,这是何意?”


“你走之后,我在阁外种了两颗菩提树。待哪日花繁叶茂,你便可下山去了。”方化带着李恪来到阁外,手把手的教他如何为菩提树浇水。一切停当,方化又让李恪照昨天的姿势继续练功。昨日练功后,李恪的双腿已经酸痛不堪。今日一早又去挑了两桶水,双腿酸胀得更是苦不堪言。可方化和尚却似浑然不知,也不传授别的招式。


日落西山,方化才让李恪收式。晚上,又随他在藏经阁内整理经文。方化问李恪会不会写字,李恪有些犹豫,还是老实地回答只懂得一点。方化哈哈大笑,说了声无妨,便让李恪做些抄写经文的活儿。就在李恪抄写经文的时候,他抽空问师傅是否认得他的父亲。方化大师打了个哈欠,敷衍他说不认识。


“师傅,为什么人人都像是认识我的父亲。可却没有人肯告诉我他是谁!难道他是个坏人不成?”李恪有些急了,他搁下手中的笔,跑到方化面前,一把拦住他。方化鼻吐粗气,手摸钢髯道:“识与不识,自有分晓;说与不说,自有道理。有些事等你长大了便会知道了。”说完,大袖一挥就回内房睡了。


一日方休,又复一日。李恪每天便往返于钵盂峰和藏经阁之间挑水浇树,然后再是蹲马步,反复着第一天的动作。转眼一月,直练到每次站桩内气注入双掌,掌心即刻发热,十指发麻。而他腿上的工夫也渐渐有所长进,现在往返于山林中,健步如飞,竟不觉得双腿沉重。方化大师看在眼里,心中暗想这徒儿倒也聪明。原来大力金刚拳是少林弟子的入门拳法,人人皆要习得。通常第一式要两个月才能有成,如今李恪之花了一个月,虽也不甚奇才,却也比寻常僧人更有资质。


这一天清晨,李恪挑完水回到藏经阁,方化大师唤他道:“好徒儿,今天我便教你第二式。”随后便依式相授。李恪想到第一式便花了一个月,这第二式端是要难过它。于是他更是勤快,直到梦中都在练武。


这日师徒二人正在藏经阁外休息,方化摆了个棋盘,和李恪对弈。忽然有个小沙弥跑来,说方丈叫李恪去会客厅答话。李恪不知何故,便随他去了。来到会客厅,只见方丈居中而坐,上垂首端坐一位男尼打扮的男子。此人年龄大约四十,生得清秀。光头不带帽,挽着个牛心发纂。身着皂袍,脚踏布鞋。双手放在腿上,怀中抱着一把拂尘。李恪踏进厅堂,向方丈施礼,然后站在一旁。


方丈手捻长髯,道:“这位是峨嵋派的男弟子惠可。今日路过嵩山,给你带来了一封书信。”说到这里,李恪心思一动。峨嵋派有人修书于我,莫非是她?李恪略有迟疑,赶忙上前向惠可施礼。惠可面容祥和,点头还礼。随后,从身旁的包裹里取出一封书信交给李恪。道:“我这次北上,本门弟子苏曼罗托我给你带一封书信。”


果然是苏曼罗,李恪心花怒放。可碍于佛门清净地,他也不敢造次。李恪先看看方丈,待方毅方丈点头后,他才走上几步接过书信。然后,方丈说了声退下吧。李恪又施一礼,退出门外。


方丈和惠可也不背着他,自顾聊了起来。原来这次惠可北上,只因当今永乐皇帝为排除异己,在朝中滥杀无辜。非但如此,他又企图插手江湖之事。限制各门各派收徒传艺,聚众集会。还安插细作以监视江湖人士的言行动向。更有甚者,锦衣卫四处抓捕江湖人物,已经有许多小门派被强行解散。京城应天更是不允许习武的人随意进出,几个月前峨嵋派途径应天府,在城郊就是被永乐皇帝的鹰犬伏击。若不是江伯望半道相助,恐怕就要遭不测。为此,峨嵋掌门殊定师太想联络少林派,想一个应对的办法。


“武林之中,向来以少林派为泰山北斗。此次若得方毅方丈援手,实乃武林之大幸。” 惠可身体微倾,以示敬服。


方丈一欠身,笑道:“师太严重了。只是不知殊定掌门有何打算?”“我家掌门的意思是,既然朝廷屡屡发难,我们便来个以牙还牙。请少林派出面召开天下英雄大会,共商大事。这样既能使武林团结一致,为少林马首是瞻。又能向朝廷示威,以显我等英雄气概。如此两全其美的方法,还请方丈定夺。”


惠可说得诚恳,方毅一时也不置可否。他沉吟片刻,道:“此等大事,还望容老衲三思。”惠可看来是个能说会道之人,他赶忙插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方丈点头致谢,说:“今日天色已晚,惠可师傅可在本寺暂住一日再下山。老衲何时有了答复,必当派人前往峨眉山送信。”


惠可起身作答。“何劳方丈亲自派人,如若得便,我便在少林寺恭候佳音。届时,我再回峨嵋禀明掌门便是。”“这个……”方毅方丈手捻胡须,沉吟半晌。“既然如此,也好。”说完,方丈唤来一个小沙弥领惠可去休息自不必多说。


    再说方丈送走了惠可后,当下命人请几位首座在议事厅议事。工夫不大,达摩院、罗汉堂、般若堂、菩提院和戒律院的首座纷纷来到议事厅。由于药王院和舍利院首座不经常参与寺内大事决议,故此方丈并未传唤。至于藏经阁的方化,一向粗枝大叶,若被他知道此等事情,必要搅个天翻地覆而后快。


各院首座纷纷坐定,方丈便把峨嵋派惠可的来意说与大家知道。说完之后,他便问各位有何良策。


达摩院首座方智说:“峨嵋派让那个惠可留在本寺听信,分明是要强逼我少林就范。”戒律院首座方戒也说:“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如果由我们少林出头举办什么英雄大会,势必要和朝廷结下梁子。届时我们斗得元气大伤,他峨嵋派正好坐收渔人之利。”


“看来峨嵋掌门还是没忘当年之恨。”般若堂首座方语为人比较沉稳。原来当年峨嵋派前代掌门遭西域少林暗算,身重剧毒。殊定师太亲自护送恩师上少林求药王院向救。药王院虽然竭尽全力,却也回天乏术。峨嵋前代掌门就这样毒发身亡,圆寂于少林寺。为此,殊定师太始终耿耿于怀,认定少林寺就是杀害她师傅的真凶。自此少林与峨嵋往来甚少,虽然没有彻底决裂,但已是深有芥蒂。


掌门方丈听他们说,只是不语。一旁的菩提院首座方仁问道:“掌门师兄,你有什么打算?”


方丈摇摇头,道:“自从太祖建国以来,对武林人士向来严格。故此本寺前几代掌门都不愿少林多过问世事。怕得就是朝廷招惹我们。”“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推却他们峨嵋派?”罗汉堂首座方识插话道。


“只怕没这么容易。”方语面带忧色。“峨嵋的这一任掌门素来我行我素。如果这次断然拒绝她的要求,我担心少林和峨嵋之间的仇怨会更深。”“那你有什么良策?”方智的脾气也有些火爆。他一听众人都没有破解的良方,甚是着急。


方戒想了想,说:“我看不如这样,达摩祖师圆寂之日将近,我们不如以给祖师做法事为名,五年不过问江湖之事。峨嵋派也身自佛门,应当不会为难我们。”


“五年?别人能答应吗?”方智问到。掌门方丈想了片刻,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本寺典籍里倒是记载过,为祖师做法事,当以三年为期。如今事出特殊,五年也不为过。”


既然方丈已经决定,众人不再多说。来日一早,方丈唤来惠可,将事情一一道明。惠可满以为方丈定然会答应他的请求,却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招。惠可顿时没了主意,他当下告辞方丈下山。惠可一边在登封县暂住,一边飞鸽传书给峨眉山。按下不表。


单说少林寺从即日起,合寺上下一起准备达摩祖师的法事。方丈更是下令全寺僧人不得擅自涉足江湖,违令者当送戒律院惩处。


这些事李恪全然不顾,自从得了苏曼罗的书信后,他整日里除了练功就是反复看着那封信。信中大致讲述了苏曼罗在峨眉山的情况,她说虽然自己入门最晚,可掌门非常喜欢她,破格将她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另外就是自己有多么想念李恪,每当看到这里,李恪总会情不自禁的想笑出声来。但他又怕师傅发现,只能手捂着嘴,偷偷得乐在心里。他以为方化师傅全然不觉,却不想方化早就看在眼里。只是他虽遁入空门,却也是古道热肠。既然徒弟能有个想念他的小朋友,也未尝不是件美事。只是这二五更的功夫不能荒废。借着少林寺为达摩祖师做法事的机会,正好能专心练武。


[ 本帖最后由 你莫寒 于 2007-9-27 11:24 编辑 ]
2007-8-22 23:3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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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积雪初融花难开。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

这一日,一位书生打扮的人倒骑毛驴,独自行走在嵩山山间。那头毛驴面容消瘦,却精神异常。跋山涉水,走的倒是四平八稳。再看毛驴背上的书生,四十岁不到,瘦削的脸,双目炯炯。他环顾四周景致,时而深吸一口气;时而朗声长啸,好不惬意。


“方外野人初入尘,
果老徐行环土丘。
任凭天池花似锦,
青山依旧水长流。”


走到一处岔道,那人突然牵住毛驴,打量着左右两条路。就在他不知该往何处去时,只见从旁走出个青年,身上扛着一条扁担。扁担的两头,各挂着一桶水。这位青年穿着一套灰布短衫,下身也是一条灰色长裤。此时裤管卷起,一直到膝盖处。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走起路来甚是轻松。现在正是早春时节,可这位青年却丝毫不觉得。还不时地挥动上衣,扇除热气。再看这人,面如冠玉,眼似朗星。年纪也就在十八九岁。


那位书生坐在驴背上,高声叫住青年。“孩子,上少林寺该走哪条路?”青年停住脚步,回头一看。突然,他放下扁担,朝书生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到:“弥先生,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此人正是弥恒,弥孝直。他见那人认得他,定睛观瞧。直到青年跑到他的跟前,他才恍然大悟。朗声笑道:“小子,五年不见,你倒长大了不少。”李恪几步跑到弥恒的面前,说:“弥先生又在笑话我了,您已经五年没见到我了,我当然是长大了。”李恪虽然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可脸上洋溢出的微笑,始终还是孩子般的无暇。


弥恒从毛驴背上跳下来,上下好好打量着李恪。现在的李恪,身高和弥恒不相上下。身材结实,体型匀称。弥恒满意的拍拍李恪的肩头,道:“不错,不错,是像个人样了。快说说你这铁桶挑水到是练得什么本事?”


李恪重新挑起扁担,为弥恒引路。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循着上少林寺的路走去。五年前,自从方毅方丈宣布进入达摩祖师法事期,少林寺在五年内不会涉足江湖之事。武林中人自然不再造访少室山。至于峨嵋派,惠可回禀掌门殊定师太。殊定师太勃然大怒,可又碍于同出佛门,不能坏了人家的规矩。所以峨嵋派只能暂时打消召开天下英雄大会的念头。然而殊定师太绝非善类,这五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少林寺。


李恪在少室山上却过的甚是平静。每日里除了随方化大师练功外,便是帮着师傅抄写佛家经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李恪非但将大力金刚拳练得如火纯清,还从师傅那里学会了一套般若禅掌。偶然一日练时,就连经过藏经阁的般若堂首座方语大师也大为赞叹。


只是谁也不知道,李恪学艺有成,不仅是因为心中存有为父母报仇的念头;更由于他想早日学成下山,去峨眉山间苏曼罗。自从五年前惠可带来了一封苏曼罗的书信后,就此音信全无。他只能日夜反复面对着同一封信,最后,就连薄薄的信纸都快磨破了。


“弥先生,你有曼罗的消息吗?”李恪简单的说完了五年来的经过,便迫不及待的问到。他希望弥恒能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或者是苏曼罗的信。事实上,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期盼着有个认识的人能给他带信。


弥恒乐呵呵,略有些嘲弄的说:“怎么,五年来都没收到峨眉山飞来的信鸽?”李恪知他并无恶意,脸颊泛红。弥恒见他竟然害羞起来,笑道:“小娃娃。那年我们在登封别过,我就回天目山养伤。这几年到很少在江湖走动,峨眉山么……”弥恒说到这里顿了顿。李恪知道他并没有苏曼罗的消息,便马上转了个话题,道:“我差点忘了,您这次怎么会上少林寺?”


弥恒骑着毛驴,脑袋随着毛驴的颠簸左右摇晃着。他手捻须髯,道:“本来我也不想上少林。可最近听闻朝廷欲对少林不利,我一想到你也在少林,便来通个信。希望少林寺能早作准备。”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少林寺前。少林寺寺门紧闭,只是在一旁开了一扇小门供人进出。弥恒带住毛驴,不再往前。李恪挑着扁担道:“弥先生,您先在此稍后,我这就去通禀方丈。”弥恒点点头,任他前去。


李恪刚想进寺,忽然寺门大开,一干僧人分两队,以二龙出水式涌出山门。阵势排开后,从门内缓步走出一位中年僧人。此人面容英武,气宇轩昂,颇有几分江湖之气。但见他缓步走下几级台阶,远远冲弥恒打了个招呼。道:“施主远道而来,未曾远迎,还望见谅。不过本寺正值法事期间,不便接待外客,还请施主自便。”


李恪怎么也没想到,刚一见面便下逐客令。他赶忙放下扁担,几步走到那位僧人面前,双手合十道:“净存师兄,”这位净存和尚虽然年岁远长于李恪,然而他师从罗汉堂方识大师,与李恪的师傅方化乃是同辈。故此李恪以师兄相称。“这位是弥恒先生,他这次上少林寺,是特地给我们送信的。”


净存双眉微拢起,倒也有些为难。他虽然不认识弥恒,却与江伯望相识。他素闻天目山冰鉴老人坐下两位弟子皆是行侠仗义的好汉,知他此来少林必有要事。然而少林寺规五年法事期间严禁任何外人入寺。如今期限未满,他也不敢擅作主张。况且他也知道,一旦给人留下口实,倒要被人耻笑少林言而无信。


净存轻叹一声,道:“原来是弥先生,久仰大名。弥先生能远道而来为本寺送信,贫僧着实感激不尽。只是本寺法事期间,实在不便接待外客。若弥先生不弃,贫僧愿为弥先生传话。”净存自知理亏,于是又深施一礼。


谁知弥恒并不领情,而是把嘴一瞥,斜着眼睛瞅着净存。他在毛驴的背上挪动了一下,一只手不停的捋着驴鬃毛。“驴儿,驴儿。你何时才能脱去这一身毛?”


话刚出口,净存顿时脸涨得通红。这弥恒明里在说自己的毛驴,暗地里却在辱骂自己秃驴。想到此,净存火往上撞,出言也是不逊。“既然有人不识抬举,也不必多费唇舌。恪儿,快随我回去吧。”


李恪见二人言语不和,顿时没了主意。他看看弥恒,又看看净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弥恒不以为然,他从容的牵住缰绳,原地折转。他背对寺门,朗声道:“恪儿,此间荒山野寺,谅也没什么真本事。何不随我下山,再投名山、访名师?也好过在此过些劈柴挑水的日子。”


净存和尚哪听得了这话,他入少林前就已在江湖小有名气,也是个火爆性子。遁入空门后,随早就化尽戾气,可这等闷气怎么消受。净存大袖一挥,气沉丹田。他有意在弥恒面前显示自己的内力,故此运气凝神,道:“酸狂之徒,还不下……”净存本想说“还不下马授首”,可再看弥恒骑得分明是驴。他心中苦笑,强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随后,他抬起右手,在身前绕了个圈,轻轻击出。这一招来得突然,净存却无伤人之意,只想在那只毛驴的屁股上来一拳,好给弥恒一点教训。李恪站在一旁,就见这一拳轻如微风,大袖微微摆动。却不想这拳内力十足,直逼弥恒。


再看弥恒,早就感到身后恶风袭来。他右手始终牵着缰绳,左手大袖在毛驴的屁股上来回挥动两下。嘴里说道:“少林波罗密手,如隔靴搔痒。”李恪心中叫苦,弥先生,净存师兄无意与你为难。你又何苦逞口舌之勇呢?


“好一句隔靴搔痒!”不等李恪想完,净存和尚已经拔地而起。片刻之间,他已经欺身而至。他左手护胸,右手向前,手腕微微转动。眼看这一拳就要到了,净存的右手突然下沉,用力向弥恒的腰部打去。少林波罗密手,又作少林风云手。每一招都变幻莫测,取意风云变幻。


弥恒知道这一拳厉害,不敢怠慢。他左手在毛驴的背上用力一按,双足互相蹬踏,整个人借势平地起了一尺来高。弥恒长啸一声,右手忽然甩了过来,一招“白鹤揽翅”直逼净存的手臂。净存见他竟然能从驴背上硬生生的拔起一尺来高,心中已是一惊。他慌忙折转右手,使出一招擒拿手抓向弥恒的手腕。


眼看双掌相碰,突然,凌空一声清脆的风声划过。再看净存和弥恒二人,双手早就被内力震了开来。两人双双撤步,同时朝内力来的方向看去。原来在寺门处,早已站定一位高僧。净存收起架势,来到那位僧人面前,施礼道:“方智师叔。”


那边的弥恒一听,原来是达摩院首座方智,道:“久闻达摩院首座多罗叶指独步江湖,今日倒也开了眼界。”说话间,弥恒确实背对着方智。他一边抚摸着自己的那头毛驴,一边手缠缰绳,向山下的方向走去。临行前,弥恒高声说道:“小子,自己小心了。”


净存还想去追,被方智一把拦住。众僧人这才随着方智回到寺中。进了少林寺,方智大师唤李恪随他去大殿见方丈。两人来到大殿,方丈正在闭目打坐。李恪给方丈施了个礼后,方丈缓缓睁开眼睛,道:“恪儿,今日下山挑水,是不是遇见了弥恒先生?”


李恪不敢隐瞒,将遇到弥恒的经过一一道来。方丈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最后,他道:“日后你再遇到弥先生,切记要向他解释我等慢客之罪。那他有没有说这次为什么要上少林寺呢?”


李恪道:“弥先生听说朝廷可能对本寺不利,故此前来送信。”方丈闭目沉思片刻,便让李恪退了下去。随后,他对一旁的方智说:“你是怎么看的?”


方智思量了一下,道:“五年来少林寺从不过问世事,更不会落下什么把柄在人手中。这件事,恐怕另有蹊跷。”


“传令全寺上下,法事期将满,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事端。”


自从弥恒走了后,李恪的心情复杂了许多。他本打算和弥恒好好聊聊,问问他一些江湖事。如此一来,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弥恒。郁闷之余,他便在藏经阁前打起拳来。一套般若神掌打完,方化舔着大肚子站在他的身后。“好徒儿,弥孝直和净存一拍两散了?”李恪无奈的点点头。方化不以为然,一只手摸着肚子,一只手在光脑门上挠痒痒。“放心吧,弥孝直和净存在伯仲之间,谁都伤不了谁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李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好徒儿,五年来为师都不曾下山。明天我们出去走走,如何?”李恪无奈的看着他,知道他酒瘾又犯了。他点点头,自己回房休息去了。如今李恪已经长大,便不再和方化同住在藏经阁的小屋里。藏经阁边,有一间废弃的小屋,沙弥打扫干净后,李恪便搬了进去。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方化便来叫门。蒲扇大的手重重拍打在门上,几乎要把木门给拍碎了。李恪早已经起身,赶忙来给方化开门。看见方化神采奕奕、精气十足,李恪乐了。“师傅,今天好兴致。”“傻徒弟!”方化一掌拍在李恪的肩头,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要去见老朋友,当然高兴。”


李恪起先没明白,师傅从小出家,没听他提起有什么老朋友。随后,他恍然大悟,拊掌大笑。方化一摆手,道:“小声点!万一被方戒听见了,可不得了!”李恪顽皮的吐出舌头,道:“戒律院首座不是师傅的师弟吗?”


方化挠挠头,道:“我这个师弟最是刻板。哎,不提也罢。一提起就扫兴。”师徒二人说说笑笑,这就要走出少林寺。


忽然,钟声大作。沉闷的钟声接连不断,如虎啸龙吟一般贯彻云霄。就连林中休息的鸟儿也被激飞。这时早课的时间未到,寺院里有怎会有这等钟声。李恪从未听见过,他扭头看看方化,却见方化一脸严肃,双眉紧锁。“这是预警钟声,每当少林寺遇到危险时,便会以此钟声召集全寺僧人。”说完,方化不再耽搁。他吩咐李恪快进藏经阁,不等他回来,千万不能出去。随后,方化手提衣襟,大步向大雄宝殿走去。


来到大雄宝殿,合寺上下众僧人陆续到起。方化站在方丈和几位首座身边,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无不浮现出紧张的神情。方化有心想问,却又收住了口。只见方丈手捻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等全寺僧人都到齐了,方丈微睁慧目,道:“适才前哨打探的僧人回来报信说,开封府调集了三千官兵,正向本寺方向而来。目前恐怕只在几里之外。”


“掌门师兄,究竟出什么事了?”方仁接过话题,首先问到。


方丈轻轻叹了口气,道:“当年齐泰、黄子登皆被满门抄斩。有人说齐泰尚有一子活在人间,现在正躲在少林寺中。”


“简直是胡扯!”方智说到。“十年之前,齐泰一家被诛九族。朝廷也从不再提起此事。现在怎么突然又出了个孩子?”


“恐怕这又是某些别有用心之徒的阴谋。”方戒深思片刻,谨慎的说。“五年来峨嵋派从未打消过复仇之心,恐怕这次,也是殊定师太的杰作。”方智一听便火了,他顾不得全寺僧人都在,气呼呼地说:“又是她!枉她还以名门正派自居。”


方仁敦厚老实,并且总是面带忧容。“少林与峨嵋世代交好,殊定师太更是江湖上成名的高人。这种下三流的事,难道真是她做的?”


“这倒可以以后再差,目前最重要的是应付朝廷的盘查。我料朝廷这次来,并非证据确凿。若我们小心应付,或许能避过此劫。”方戒说。


方丈点点头,道:“师弟言之有理。本寺所有年幼沙弥,皆有籍贯出处。朝廷要查,倒也不怕。”话到此处,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看一旁的方化。随后又说,“事不宜迟,方语师弟,你快去将全寺僧人的名册拿来。其余众僧,各自回房拿了自己的度牒户籍文告,再回大殿集合。”说完,方丈大袖一挥。众僧合十施礼,有秩序地退出了大雄宝殿。


方化走在最后,方丈望着他的背影,叫住了他。方丈本想再说些什么,却摇摇头,欲语又止。方化领会他的意思,点头离去。方化一路回到藏经阁,心中暗想。方丈的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了,李恪不同于其他的沙弥,他是最近才上的少林寺,而且来路不明。更重要的事,李恪是由溥洽大师引荐而来。而溥洽大师恰巧又和齐泰一样,是建文朝的余党。本朝永乐帝在五年前就拘捕了溥洽,一直以来,始终囚禁在应天府。如果让朝廷的官兵知道少林寺的人与溥洽有瓜葛,本寺数百年的声誉就要毁于一旦了。


其实,即使方丈不说,方化也在考虑李恪的安危。师徒一场,他必须让李恪平安的生活下去。至少,得保住李家的一脉香火。想到此,方化已经回到了藏经阁。李恪正在藏经阁内打扫厅堂,见方化回来了,他几步走到近前,问:“师傅,外面出什么事了?”


方化简单的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随后道:“好徒儿,你我师徒的缘分到今天怕是要尽了。”


李恪平时最尊敬自己的师傅,他哪听得了这些话。方化语音未落,李恪已经跪倒在面前,头碰地。“师傅,徒儿是否做错了什么,让您老人家生气了不成?若是,您大可将徒儿送往戒律院。只是您千万不能不要恪儿。”


方化一把扶起李恪,道:“好徒儿,非是师傅不要你。只是朝廷来势汹汹,如果留你在这里,怕对你不利。如果真有什么不测,我也对不起溥洽大师和江、弥二位大侠。另外,你在我处学艺多年,也该下山历练历练了。现在,你收拾完行李即刻动身,沿小路下山,千万不要被官兵发现了。”


李恪还要再说,忽听藏经阁外一阵大乱。众僧人脚步纷乱,合寺上下也是钟鼓齐鸣。只听有人在喊“官兵来了”。方化大吃一惊,心中暗想怎得官兵来得那么快。他一边站在门口张望,一边催促着李恪赶快收拾行李。


收拾已毕,方化把李恪叫到跟前,说:“好徒儿,自你上山后,为师也没送你什么礼物。”他走到一处书架的最下方,拿出一个油布小包裹。“本寺有本经书名曰《洗髓经》,乃是当年达摩祖师从西域带来中原的两本武学秘籍之一。另一本便是《易筋经》。二世祖晚年留下《易筋经》在少林寺供众僧翻译研习,自己则带着《洗髓经》云游天下。待数年后他重回少林,《洗髓经》也翻译完毕。众僧发现两本经书上所载武功大同小异,且《易筋经》已然博大精深。便专心于《易筋经》,而将这本书暂且搁置一旁。数百年来,已无多少人知道这本经书的存在。一日为师翻阅经文时,正好发现此书。发现其中虽无什么武功招数,却记载着一套精妙的内功。为师见你秉性敦厚,本打算等你根基扎实后教授于你,却不想竟发生了这等事。如今我便将这本经书的抄本送于你,等下山后,当依法刻苦练习。他日必有大成。”说完,方化郑重其事的将它交给李恪。李恪双手捧过油布包,再次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响头,门外已经隐隐传来官兵的喧哗声和兵器的碰撞声。


    方化说了声“不可再耽搁”,便悄悄打开门,带着李恪绕小路来到了少林寺的一处隐秘的边门。“好徒儿,下山之后,我知你必定要去峨眉山。若果真如此,我于你一封书信。你务必先投奔云南点苍派门下,将书信交到点苍派掌门余鹤应大侠的手中。他是我的一位故交,收到信后,定会收留你。待那以后,你才能去四川。知道了吗?”李恪收过书信,认真地点头。“这次一别,当还有重逢的时候。你当好自为之,专心习武。切记要除暴安良,行侠仗义。若做出什么苟且的事来,为师定不饶你!”说完,方化大手一挥,也不等李恪再拜,一把将他推出寺门。他知这个徒儿知情重义,若不强将他撵走,他一定会留在此处。方化重重的关上山门,转身便朝大雄宝殿走去。


先表方化大师来到大雄宝殿前,殿门内外,早就站满了官兵,将全寺僧人围在当中。他们个个手握兵器,身披细甲,面目狰狞。方化穿过人群,径直来到方丈身边。大殿的正中央端坐一位公子,三十岁不到。面目俊秀,身披白色逍遥氅。头戴白色逍遥巾,正中嵌着一块碧绿剔透的美玉。此人手摇折扇,正微笑着和方丈说着话。


“方丈,小可久慕少林威名,却苦于公务繁多,虽苟居开封,但从未登门拜会。昔日常听家师言及少林乃当今武林泰山北斗,他日若有缘遇见某位大师,一定要恭敬小心。”说着,他抬手指指大殿。“可今日如此阵仗,实在是皇命在身,不得由己。”他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方丈双手合十,欠身回礼。此时方化来到方丈身边,那位公子便问:“这位大师是?”方丈赶忙引荐。“这位是贫僧的师弟方化。”他又给方化介绍道:“这位便是开封府少守备周睿公子。”


方化听说是周睿,心中大吃一惊。他曾听李恪说过周睿此人人面兽心,在外面坏事做绝。今日由他带队,少林怕是有难了。


只听周睿又说:“方丈德高望重,我想一定不会和晚辈为难才是!”他拿眼盯着方毅方丈,嘴角露出一丝奸笑。他先不说清来意,而是将方丈置于长者的位子,好让他不至于为难自己。


方丈道:“但不知周公子此来有何见教?”周睿收起折扇,坐直身子,面容严肃道:“十年前,当今圣上英明神武,靖难之役一举统一环宇;乱臣贼子一一被诛。可谓四海清平,朝纲肃净。可是,近来圣上听闻昔日乱党魁首齐泰有一子尚在人间,年纪二十未满。似乎就在少林寺。晚辈素来知道少林寺乃清静修为的地方,怎可能窝藏钦犯。于是便上书力保贵寺,无奈圣上一定要某查个水落石出,才肯罢休。还望方丈行个方便,让某查个清楚,也好回去交差。”


他这番话说得诚恳,方丈也不便反驳。当下,方丈唤所有年纪相仿的小沙弥上前。周睿也让手下几位百夫长带人盘查。稍停,并无异常。周睿仍然面带微笑,寻问方丈是否能让他派人在寺内搜查。方丈沉吟片刻,命一位净字辈的僧人带兵去各禅房搜查。又是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回来交令,并无发现。只不过,那位净字辈的和尚不允许他们入藏经阁搜查。


方丈赶忙解释道:“藏经阁乃本寺重地,一般僧人都不能入内。里面定然不会藏有什么什么叛逆。”


周睿打开折扇,轻轻摇了两下。“家母素来向佛,在家中也不忘吃斋念经。晚辈听说少林寺藏经阁闻名天下,不知是否有幸能进入阁中揽阅经文,好回家尽孝?”


不等方丈开口,一旁的方化火往上撞。虽然李恪已经离开,可藏经阁毕竟是少林寺的重地。他身为藏经阁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周公子文质彬彬,却好不了事。既然知道藏经阁从不让外人进入,又何必苦苦相逼?”


自从方化进了大殿,周睿就觉得他天生异像,身高过丈,犹如黑铁塔一般。此人必不好对付。“看来圣上听到的传闻似乎是真的,贵寺真的藏匿着要犯。如此一来……”周睿收住折扇,就要发号施令。方化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双手叉腰,舔着大肚子说:“呀呀呸!佛门境地,岂容你等撒野!若没有什么事,还请自便。”
在他身后,一位参将抢步上来,大大咧咧的叫嚷道:“大和尚,竟敢对我家公子无理!”说着,他便要伸手抓方化的肩头。方化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站在原地,任他来抓。那名参将以为得了手,一把搭住方化的肩头。说来也怪,他的手只是刚刚放在方化的肩头,整个人就如触电一般弹了起来。他怪叫一声,如离弦的箭,径直朝后弹射出去。后面有他的几名贴身小校还待伸手去接,也被这股劲道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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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拊掌,道:“少林绝学,果然不同凡响。晚生从来都有意想讨教一招半式。”


“免了!”方化长袖一挥,道:“改日洒家自会去五台山拜访清虚道长。”说完,他侧过身,伸手请周睿离开。周睿的涵养功夫甚是了得,方化如此对他,他依然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只见他悄悄朝方化身后的另一位参将使了个眼色,那位参将心领神会,突然大呵一声:“报告少将军,我等在少林寺外发现一个可疑的小孩!”话音未落,方化心中便是一惊。难道李恪在下山的路上被抓了?再看周睿手摇折扇,道:“带上来!”工夫不大,就见两名士兵像夹小鸡似的把一个小孩带上了大雄宝殿。方化面作镇定,大步走到那个孩子前。他一个巴掌扶起小孩的脸,心中暗喜:不是李恪。就见这个孩子双手反绑,面色惊慌失措,浑身不住的颤抖。


方化怪眼圆睁,看看方丈,又看看周睿,道:“这娃娃是谁?洒家却不认得!”方丈也是不住地摇头,还特地转身问全寺僧人这孩子是谁。可偌大个少林寺,竟然无人识得此人。方丈神情坦然,对周睿道:“周公子,恕老衲眼拙,这位小施主并非本寺中人。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那位参将见自己的同僚被方化打倒在地,有心替他出气。他见方丈好说话,不由得周睿吩咐,手握佩剑道:“老秃驴休得狡辩,这小子是在柴房里找到的。如等刁民若不有意包庇,何不将他一同带上大殿接受检查?”这位参将得意洋洋,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殊不知在他和方丈之间,正好隔着达摩院首座方智。他大呵一声,抢步上来,一巴掌正结结实实的打在那人的脸上。少林高僧武学修为何等了得,方智手下算是留了情面,可还是把那位参将打翻在地。再看那人,脸上顿时重起一大片,嘴里鼻子里全都是鲜血。那人也不买账,他骂骂咧咧的就想起身拔剑。正在此时,方化抬起大脚,当胸一踩。那位参将别说是爬起来,就连开口喊叫的气力也没有。只觉得胸口一阵压迫,险些被过气去。


只听方丈和周睿同时喊道:“休得无理!”方化和方智这才归班站立。至于那位倒霉的参将,也得由人抬出大殿。方丈朝周睿合十道:“贫僧这两位师弟脾气向来暴烈,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周睿摆手道:“不妨不妨,只怪晚辈治军无方。不过,”周睿顿了顿,诡异的一笑。“这孩子确实是从贵寺找来的,我见他神色慌张,要带他回去问个明白。只是这孩子太小,言语间难免会有偏差。晚辈可否请贵寺派几位僧人随我回去,协助晚辈调查。”


“这怎么行!”方化手摸钢髯,瞪起牛铃大眼道:“洒家是个粗人,却也知道何谓栽赃嫁祸。如今这分明就是诬陷,我等僧人安危是小,少林数百年的声誉是大!若有人存心与少林为难,洒家头一个不放过他!”


不等周睿开口,方丈说:“师弟,既然我等自知清白,大可派人下山协助朝廷查个究竟。”方化还待要说,方丈挥手拦住了他。随后,方丈在大殿之上亲点几名精干的僧人,命他们务必协助周睿查明此事。方丈的一招如封似闭,倒让周睿有些吃瘪。他见方丈答应得痛快,抓不到分毫的把柄,只得没趣的站起身,客套几句便下山去了。方丈等人随后相送,直送到少室山脚方才打住。


送走官兵,方毅方丈带着少林一干僧人回到寺内。一场虚惊后,众僧人各自回禅房。方丈一面留下几位首座商议对策;一面派几位俗家弟子乔装改扮,下山接应被周睿带走的僧人。至于方化和尚,其人行为向来洒脱。如今牵挂李恪的安危,却也坐立不安。他哪知道,李恪这次下山,便被卷入江湖的腥风血雨。此事后话,在此不表。


单说李恪从少林寺后门匆匆下山,他也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的沿小路走。一晃五年过去了,五年前李恪独自一人由浙江起步,一路北上到了河南嵩山。本以为就此能过上安定的生活,但注定他的一生必将是漂泊动荡,李恪再次走上了闯荡江湖的路。这一次,他要走得更远。想到这里,李恪不禁放慢脚步。他有些感慨,也有些伤感。五年来,父母之仇尚未能报;失散的弟弟也毫无音讯。惠山寺的怀祖和尚倒是有过书信,可始终没有查到弟弟李泰的下落。唯有能见到苏曼罗还能是一种安慰,李恪知道四川离云南不远,他暗暗感谢师傅能成全他的心事。至于先得上云南,李恪倒也觉得无妨,师傅这么做无非是想先得知他平安的消息。


一路走下嵩山,李恪的步履沉重,心情低落。到了山脚,日当中午。李恪抬头仰望着巍峨的群山,不禁双膝跪地,朝着少林寺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他才依依不舍的找了条向西南方去的官道。


此去云南,李恪估计大约要二三个月的路程。如果赶紧些步子,或是遇到些顺路的商队,也能快些赶到。白天赶路,晚上就找个地方歇脚,顺便练习方化和尚交给他的《洗髓经》。拿定主意,李恪不再耽搁,沿路买了些干粮便要离开开封地界。


一路上风餐露宿,晓行夜住,李恪赶路甚是勤快。头天晚上,李恪找到间破庙。时下朝廷四处搜捕僧人,为的是找寻建文帝的下落。故此全国各地,众多小寺庙的僧人纷纷还俗,做起买卖或下地种田了。李恪合上寺门,大殿内虽然破败不堪,房顶屋檐却没有损坏。生了一堆篝火后,小小的殿堂内顿时暖和了起来。李恪坐在篝火边休息片刻,吃了点干粮。然后,他郑重其事的从包裹里取出《洗髓经》。


一本《洗髓经》分上下两册,上册记载着佛家的内功心法;而下册则是一些武功套路。李恪只是看了一会儿,便难以自拔。其中武功招式奇特高强,内功心法深湛莫测。纵使李恪这样初窥武学殿堂的人也能知其中的奥秘。


李恪不再耽搁,赶忙坐正身子,依照上册的内功心法逐一练习。《洗髓经》的首页写得分明,若不学完内功心法而擅自练习随后记载的武功套路,就会走火入魔,经脉尽断。看到此,李恪不禁打了个冷战。想起刚才自己冒冒然就擅自翻阅下册的武功,好在没有贪心练习,否则死在这荒郊野外,也没人知道。于是,李恪收心凝神,依照法门循序渐进,再不动任何歪念。直练到深夜,李恪才收起《洗髓经》,和衣睡在篝火边。


第二天清晨,李恪起身继续赶路。走在路上,他突然发现今天神清气爽,脚力充沛。他知道这必是经书所载内功的功效。只练了一个晚上就有如此效力,李恪不敢怠慢,当下心中默念经文,一边走路,一边催动体内真气运行。


如此一来半个月过后,李恪已经将《洗髓经》上册的内功心法倒背如流。吐纳之术也到了收关阶段。这一日,李恪进入湖北境内。此时正值盛夏,赤日炎炎似火烧,湖北地界干旱甚是严重。李恪所过之处,多是土地干裂,民不聊生。只有一些靠近水源的村镇和郡城才能见到一丝生气。李恪本就生得一副侠义心肠,路上所见所闻,灾民疾苦,让他心情甚是沉重。再加之日头毒辣,心情烦躁。如此若继续强练《洗髓经》,必将走火入魔。然而李恪现在是独自一人练习经书,一旁也无人教导。个中玄机,他当然不知道。如今正到了关键的时刻,玄关迟迟难以打通,李恪便越发得着急。这两天,他在导气归纳时,已经隐隐感到肋下胀痛。他只是仗着年轻气盛,才支撑到现在。


这天晚上,李恪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一个县城。就在李恪进城后,身后突然吵嚷起来。他回头一看,原来一支商队被拦挡在城门口。守城士兵有心敲他们一笔,若不交钱,就不放行。李恪见天色已晚,不再多管闲事,早早的投了家客店。最近一段时间,只要有机会,李恪必定会投客栈。因为他知道自己练功到了关键时刻,一旦有何闪失,住在客栈里也能得人相救。


李恪向前走了没多远,就见十字路口处开着一家小客店。此时太阳虽然下了山,可地面依然升腾着滚滚热浪,就连客店的幌子旗也没精打采的耷拉着。李恪不理会这个,一步踏进客店。掌柜见来了个少年,倒也热情。李恪要了一间下等客房。掌柜的吩咐小二头前带路,并嘱咐李恪夜里小心,因为此地时常出没惯偷,专偷过往客商的钱财。李恪不放在心上,只是敷衍了几句,就跟着小二走了。


所谓无巧不成书,正当李恪转身离开柜台时,刚才在城门口被拦住的那批商人也来到了这家客店。一位风尘仆仆的老者,一身短打扮,看来是这对商队的头脑。他步履矫健,走进了客店。掌柜不敢怠慢,亲自迎出了店门。那位老者出手倒也阔气,一口气便要了几间上房。掌柜喜上眉梢,简直把他给乐坏了。端是因为近日干旱连连、盗贼不断,过往客商少有走湖北这条路。这种小店一夜间能接到这单大生意,无怪乎掌柜的寸步不离的拥在那位老者的身边。老者像是见惯了世面,对此并无所谓。他只是提出个要求,由于货物众多,客房里是放不下,必须全数堆积在客店的后院。这还不算,老者说这批货物相当名贵,要掌柜挑选几位精壮的伙计通宵看管这批货物。老者掏出一锭银子,塞进掌柜的手心,道:“这便是定金,若明日货物丝毫不差,再多给你一倍。”


掌柜的用手一掂量,足足有二十两。他乐呵呵的瞅着银子,可马上又转喜为忧,哭丧着脸看着老者。这位掌柜看来是个老实人,他极不情愿的双手将银子托出,道:“老先生,非是小人不愿效劳。可最近此地贼盗猖獗,各家店铺为了不担风险,全都要求客人自行保管货物。小店是个小本经营,那些强盗代王实在不敢招惹。”他观察着老者的表情,咽了口唾沫道:“老先生的这批货物,小人实在不敢担保。”


老者善于察言观色,见他言辞恳切,不像是在说谎,也就不再难为他。他豪爽的将掌柜的手推了回去,道:“既然如此,也就罢了。我就让手下的弟兄们辛苦些便是了。只是熬夜守卫,掌柜的还需多备些酒菜。”


掌柜一听,这锭银子是收定了,当下愁容顿消,连声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然后便张罗着命人将货物搬到后院,又是准备客房,不再细表。


却说李恪进了客房,梳洗完毕后便早早吃罢晚饭。随后,他坐在床上,继续练功。工夫不大,肋下又是隐隐作痛。李恪牙关紧咬,硬挺着想冲过玄关。如此不得章法,只弄到满头大汗,眼前一阵晕眩。李恪实在支持不住,才收势起身,略微休息一下。此时已近半夜,四周寂静无声。李恪微微推开窗户,偶尔一阵清风吹入,倒也舒服。现在他感觉好了许多,他重新坐回床上,心中默念口诀。


忽然,李恪听到从后院传来几声响动,像是什么重物摔倒在地。工夫不大,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铜锣响,有人大叫一声:“抓贼!”紧接着,整个院子像炸开锅似的热闹了起来。李恪好打不平,他顾不得肋下疼痛,收拾好包裹扎在背上,提气就向后院跑去。


此时后院早就乱作一团,先前的那位老者捶胸顿足,叫苦连天。那位掌柜的,连衣服也没穿好,跟在一旁魂不守舍。李恪几步来到那位老者面前,问个究竟。原来入夜以后,老者吩咐手下人轮番守护货物。到了半夜,几位守夜的伙计纷纷被人杀害,贵重的货物也不翼而飞。等铜锣响起,那些毛贼早就走了。老者已经派人去追,可追不追得上,还在两可之间。当下,李恪不再耽搁,问明了追赶的方向,几步便蹿了出去。


五年来,李恪每日在少室山间挑水行走,如今的轻功早就非泛泛之辈。加之他每日刻苦练习《洗髓经》,内功也深厚了不少。是以他提气抬腿,很快便追上了那些商队的伙计。再往前赶,便来到了傍晚时分李恪入城的那座城门。此时虽已过子时,可城门虚掩,估计这强盗必是和守城官兵勾结。李恪跑到城门口,双手轻轻摆开城门,一个侧身钻了过去。来到城外,李恪辨认了方向,便沿着一些清晰的脚印一路追赶下去。


再赶了一段路,渐渐来到一座大山前。李恪隐约看见前方有几个人影。半夜三更,必是贼人。他再提一口气,肋下又是一阵刀绞般的疼痛。他顾不得许多,铆足劲向几个人影冲了过去。


不知不觉地,李恪已经一头扎进了山林。密林罗列,将皎洁的月光遮挡得严严实实,李恪顿时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他刚想转身退出林子,突然从头顶上传来一声怪叫,紧接着有两个人从树上跳将下来,直扑李恪。李恪心说不好,急忙后退。就在此时,脑后一阵恶风袭来,封住了李恪倒退的步伐。李恪初出江湖,丝毫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像这样不明敌人底细便深夜闯入密林,实乃江湖大忌。亏得他年轻灵巧,猛地一低头,就地一个打滚,才险些避开攻击。


李恪滚到一边,迅速站起身,双手护住当胸。现在他的眼睛已经能适应,借着暗弱的光线,李恪隐约看见站在他面前的是三个面貌相似的中年汉子。奇特的是,这三人身材矮小,身高不足五尺,双足短小,只有一双手长得修长,竟能垂过膝盖。若不是三人生得粗相,李恪还以为他们是孩子呢。


不等李恪开口,就听三人里中间的那人对身旁的一位道:“并肩子,可有鹰爪孙淌过来了(注:兄弟,可有官兵过来)?”另一个人不开口,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中间那人这才放亮声音,冲着李恪道:“并肩儿,那条线上的?”这人满口江湖切口,李恪哪里听得懂。这时,三人中的另一个人低声道:“这芽儿是个老宽。(这小伙是外行)”“不论是不是点子(敌人),清了(干掉他)!”


中间那位摆摆手,自有主张。“这位朋友既然不是道上的,为什么要跟踪我们楚鄂三鬼?”李恪不认识什么楚鄂三鬼,但既然对方问他,他便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在夜间抢劫商队,我便要管!”


中间那人看来是首领,他冷笑一声,道:“笑话。我们兄弟三人行走于两湖多年,就连两湖的总瓢把子也管不着我们。看你还是个嘴上没毛的小子,竟学着别人多管闲事!”左手边那位好不耐烦,道:“大哥,少和他罗索。清了!”楚鄂三鬼的老大点点头,大呼一声:“朋友,死前留个名字,我三人也好知道死在我们刀下的是谁。”


李恪心想,初出江湖,若贸然留下姓名,万一打输了,倒也辱了师傅的威名。想到此,李恪头一抬,正色道:“无名氏!”


“好,有种!那么亮青子,招呼吧(亮兵器,动手吧)!”说完,楚鄂三鬼的老大拔出佩刀,直劈李恪的面门。另外两人也纷纷亮出兵器,从左右朝李恪砍来。楚鄂三鬼年轻时原是混迹于湖北一带的强盗,后来在一次作案时,无意中偷到本武功秘籍。兄弟三人于是苦心修炼,终于年过中年而成为湖北线上的一把好手。这三人出手有个习惯,无论敌人强弱,他们总是一起出手。


李恪见三人同时出手,不慌不忙,使出般若神掌相迎。黑暗之中,四个人很快混作一团。可是,斗不到二十个回合,李恪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一是由于对方人多势众,又有兵器在手;再有便是李恪遇到强敌,必须催动内力向抗。可一旦催动内力,肋下便剧痛难忍。二十多个回合后,李恪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可他紧咬牙关,毫不退缩。


三鬼中老大边打边说:“这芽儿武功不弱,内力正宗,像是出自名门。弟兄小心了!”身旁两兄弟更不答话,手上的兵器却在加紧。三人刀法纯熟,宛如一体。有时如旋风一般紧逼;时而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将李恪团团围在当中。


又拆了十来招,李恪已经坚持不住了。他既不敢伸手硬接对方的兵刃,又找不到屏障依靠。他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若他继续强催内力,很快便会走火入魔。他心神混乱,胸口燥热难耐。这时,一个不留神,一把刀从斜上方力劈过来。李恪方才想到躲闪。正当他准备提右脚让向一旁,忽然被脚下的石头扳了个踉跄,整个人顿时摔倒在地。


这一摔不要紧,楚鄂三雄哪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他们不由分说,三把刀自上而下分别砍向李恪的头、腰和双腿。李恪不敢抬手招架,只能就势向一旁翻滚。可是,他没有发现就在身旁不远处,是一条陡峭的石壁。石壁形势陡峭,深不见底。如果不慎摔到石壁下,肯定会摔得粉身碎骨。突然,李恪觉得身下一空,整个人沿着山崖摔了下去。李恪心说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他顾不得一切,只是本能的伸出两只手想抓住悬崖上的藤蔓。头顶上,楚鄂三鬼的奸笑声不绝于耳。


渐渐的,李恪陷入了弥留,双手已经无法止住不断下滑的身躯。他只能任由身体在石壁上翻滚,突出的石子和藤蔓割伤了他的皮肤,鲜血渐渐遍布全身。忽然,他的后脑勺重重的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李恪顿时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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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8-23 20:3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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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只盼昨年旧枝摆。


一阵轻微的碰触,频率很高,却只有几下就停了。李恪艰难的睁开眼睛,迷糊的视线看出去,一只鸟儿正站在面前。刚才那几下,恐怕就是鸟喙啄在脸上吧。他只记得,刚才还在山上和楚鄂三鬼对决。后来,他一个不留神失足摔下了山崖。后来的是,他都想不起来了。一阵头疼,李恪放弃了回忆。他放眼望去,自己是躺在地上。他想挪动手脚,好让自己爬起来。可是,就当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抬起手脚时,钻心的灼烧感突然间从四肢向心脏袭来。紧接着,他只觉得手脚和身躯仿佛要爆裂似的疼痛难当。李恪实在难以支撑,他本能的就地打滚,来回翻转着身体。刚才的那只鸟儿由于惊吓,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李恪丝毫不顾及地上的石子刺痛皮肤,那种痛楚完全不能盖过现在的感受。就在他的意识尚能透过眼睛辨别周遭的一切时,一个并不太大的湖泊映入眼帘,湖泊上还不断冒着白烟。李恪不顾一切,忍着剧痛拼命朝湖泊滚过去。到了湖边,李恪屏住呼吸,连人带着满身的杂草树叶跌入湖水中。


这是李恪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寒冷,就在这包裹着全身的湖水中,随着湖水的波动,冷气一阵阵朝体内袭来。刚才的疼痛感刹那间瓦解,就连快要爆炸的心脏也陡然丧失了活力。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心脏肯定会因为寒冷而停止跳动。不但如此,就连肺部也因为长时间没有新鲜空气而疼痛难耐。


就在这危急的关头,李恪忽然恢复清醒。紧接着,他双足交错拍打,两只手来回拨弄着湖水,整个人顿时浮出了水面。久违的清新空气迎面涌来,李恪从未体会到空气是如此的珍贵。他贪婪的连着吸了好几口,仿佛要把这里所有的空气全都一口吸完。


当他完全恢复了活动能力后,李恪迅速游到岸上。这时,他只觉得浑身奇冷无比。他来不及生火取暖,只能席地而坐,双腿盘曲打坐。随着《洗髓经》经文的诵出,丹田内一股真气绕着周身的穴道游走。所到之处,非但驱散了寒气,更是觉得似是有源源不断地劲力要迸发出来。让李恪奇怪的是,这一次练习经文,直到最后关口也未觉得肋下疼痛。非但如此,他只是冲了几下,便将两大玄关一一冲破。如此一来,内力在体内随意念游走自如,精神也为之一振。


当他又运转了几次真气,觉得不再有什么大碍后,李恪这才收势开眼。他惊奇的发现,刚才还湿透的衣服,一下子全都干了,好像从未浸过水一般。他又站起身,试探性的打了一套拳法。只觉得全身力量源源不断,方化大师教他的每一路功夫,都像是凭空精进了无数。李恪正在纳闷,怎么也想不通为何突然间,自己的武功有如此进步。他哪里知道,就在他与楚鄂三鬼交手的时候,由于他强运真气,导致浑身气血逆行。等失足跌入山谷后,已近走火入魔的险境。若非此地有一个天然的冰湖,刺骨的寒气非但压制住逆行的气血,甚至还将他全身阻塞的几个大穴一一冲破,助他完成了《洗髓经》的最后一节。


如此机缘巧合,李恪自然不知其中奥妙。可他诚心谢天,心中暗道此必定是上天庇佑,保我李恪大难不死。他又朝着一潭冰湖连扣响头,但又不知此湖如何称呼,便给它取名曰“活命湖”。直要到将来李恪和苏曼罗故地重游,苏曼罗笑话他没有文采,这才将冰湖改了个名字。此事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此时李恪突然发现身边的包裹不见了,湖面上并没有东西漂起。他再往山崖上看,就见他的包裹正悬在半山腰靠下的一根树枝上。李恪本想爬上去,却发现这一处的山崖甚是陡峭,也没有什么落脚处。若靠攀爬,估计不到一半就会掉下来。为今之计,只有轻功上乘者,才能办到。李恪的轻功早就非泛泛之辈,可要跃上这么高的山崖,相当困难。不过他一想到自己内力初成,有心试试自己的轻功。当下,李恪提气于胸,双足点地,一跃而上。中途,李恪不等身子下沉,眼睛瞅准山崖上坚硬的石块,足尖一点,身子又向上纵去。如此反复,李恪已经跳到那棵树之旁。他左手抓住树干,右手取下包裹。然后凌空一个扭身,气沉丹田,跃下了山崖。


如今的李恪,神清气爽,意气奋发。他早就将适才遇到楚鄂三鬼的不快抛在脑后,见包裹完整无缺后,李恪突然来了兴致欣赏这山谷下的洞天景致。只见这山谷的中心,便是一潭冰湖。两旁的陆地上,树木参天,郁郁葱葱。此处奇花异树林立,珍禽野兽出没。果然是一派仙家福地。李恪不由得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他幻想着有朝一日替父母报仇,找到弟弟的下落后,和苏曼罗二人隐居于此,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岂不快哉?李恪越想越美,他想到反正现在皮外伤还没痊愈,索性权且住在此地。等以后有机会离开也不迟。当晚,他升起一堆篝火,以冰湖里的活鱼充饥。饱餐一顿后,李恪心满意足的仰天横躺,看着漫天点点繁星,心中说不出的痛快。偶尔,一阵凉风吹过,暑气顿消。


第二天,李恪直到太阳当头才醒来。由于这是个山谷,当太阳光照射进来时,实际上已接近正午。李恪觉得精神振奋,随后他又跳入水中,抓了几条肥大的活鱼。李恪从小就在太湖水边长大,每日随着渔民捕鱼。像如此这般跳下水徒手摸鱼,更是家常便饭。所不同的是,这潭冰湖水奇冷无比,必须运行全身内力来沪住心脉。稍有闪失,恐怕就会有生命危险。


殊不知这冰湖水无形中助了李恪一臂之力。原先练习《洗髓经》,由于没有外界干扰,功力自然进步缓慢,实要几十年方能有成。可如今李恪每日要下水游泳,回到岸上也得靠内力抵御山谷的寒气。如此日夜催动真气,却要比那些勤快之人更为有效。从最初每日只能下水一次;到后来能一日数次,且能长时间蛰伏水底。回到岸上也无需篝火取暖。


时光飞逝。一转眼,李恪已经在山谷下住了二十多天。这一日,他见身上的伤全都康复,又怕耽搁太久让师傅担心。于是便决定再次启程。李恪打点完包裹,又朝冰湖磕了三个头。随后,李恪找了处易于攀爬的山坡,径直朝山顶爬去。此时的李恪,凭借着了得的轻功和双臂的劲力,毫不费力就爬上了山顶。


回头望去,“活命湖”已经被横生的杂草树干挡住。李恪心中不忍,做了一块木牌插在地上。木牌上书“活命湖”三个字。然后,李恪走到老远去看。看了半天,他又担心经过此地的人会把木牌损坏,就故意在木牌四周铺满了枯草,只留下一角露在外面。等一切停当,李恪认为万无一失后,才重新辨别方向,朝云南的方向走去。


这日清晨,李恪早早动身赶路。一路上,他已经问明襄阳城的方向,希望能在太阳落山前进城休息。正走着,李恪忽然看见远处有三个身影疾驰而过。李恪不看便罢,一看直叫他咬碎钢牙。这三位不是别人,正是楚鄂三鬼。他们虽然离得很远,可李恪曾经与他们交过手,完全认得。李恪看他们朝着襄阳城的方向跑去,不用说,他们一定又要进城掳掠。想到这,李恪二话不说,抬脚就追。一则,李恪要替两湖百姓除害。二则,上次交手李恪完全处于下风,还险些丢了性命。此次定要报仇。三则,李恪如今神功初成,也想要找人比试比试,看看究竟有何长进。


顷刻间,李恪已经迫近三鬼。可奇怪的是,三鬼似乎并不曾察觉身后有人。李恪以为他们定然专心赶路,故此疏忽了身后。却不知自己内功深厚,轻功也已跻身上乘。楚鄂三鬼虽然成名已久,可短短二十多天,倒也先差了一招半势。


李恪为人光明磊落,绝不喜欢暗箭伤人。当他追近三鬼后,突然大叫一声,抢步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三鬼的身前。三鬼见有人拦住去路,同时撤步,手中已经各握着一口单刀。


那次由于天黑,李恪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记得他们身材矮小,手臂却挺长。今日一见,果然奇特。再看这三鬼,仿佛一胎所生,脸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三人都是三角眼,高颧骨,尖下颏。一头蜡黄的头发,光头不戴帽。所不同的是,中间那位,李恪估计他就是老大,眉心有颗黄豆大小的黑痣。左首那位,黑痣移到了左侧脸颊。右首那位,黑痣却在右脸。三人神色相同,嘴角边全都挂着一丝不屑和冷酷的奸笑。再看他们手中的单刀,刀背宽大,刀口锋利。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足见都是把宝刀。与众不同的是,在他们的刀背上还多出了一个尖角。这种独门设计,非但可以用刀口砍,还能用刀背刺。刀法变化层出不穷,非一般高手所能敌。


三人定睛观瞧,被站在面前的李恪吓了一跳。三鬼中的老二名唤熊仲虎,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李恪,悄悄对老大说:“就是上次那个芽儿。”


老三熊季豹冷笑一声,道:“芽儿,命硬得过我们手中的片子(刀)吗?上次让你捡了条命,今天就来取。”说完,他招呼一声,带头冲了上去。老大熊伯龙眉头一皱,见老兄弟已经上去了,也只能跟着动家伙。实在是楚鄂三鬼今日有要事进襄阳城,他本不想和李恪结梁子。


李恪临危不惧,早就摆好了架势。上一次他使了大力金刚拳对敌,虽然拳法刚猛,可对方刀风亦不示弱。终究肉身难敌钢刀,李恪这才出了下风。这一次,他打定主意以般若禅掌对敌。般若禅掌讲究出掌无风,可劲力极大,宛若泰山压顶一般直撞对手。此一来必定能封住三鬼的刀风。


说时迟,那时快。李恪刚摆好架势,熊季豹已经欺向身前。他本就生得矮小,来到李恪身前,更是全身一弓,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紧接着,他右手出刀,平平的砍向李恪的双脚。与此同时,老二熊仲虎单足在地上一点,另一只脚顺势踩上了老三的后背。随后,熊仲虎借势平飞向李恪,一把刀笔直举着,对准分心便刺。不等招式用老,李恪又见老大熊伯龙不知怎么,如怪鸟一般长啸一声,突然从熊仲虎的头顶掠过。他手握单刀,漫天舞动,刀光闪烁,将李恪的上三路全部封死。


李恪不慌不忙,左掌下沉,右掌高举过顶,使出一招“如是我闻”。三鬼见李恪出招古怪,但箭在弦上,三把刀齐齐砍去。突然,熊伯龙只感到李恪右掌掌风浑厚,任凭他将全身的力量压上,也再难逼近李恪。与此同时,熊仲虎和熊季豹的两把刀也是突然变向,斜地里从李恪的身边滑过。


三鬼见势不妙,赶忙撤步后退。但此一时,彼一时。李恪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双掌交替,便向三鬼反扑过去。就在刚才使出“如是我闻”,封住三鬼的进攻时,李恪无意中发现三鬼实力并非相当,似乎以老三功力最弱。他突然想起童年看社戏时,三英战吕布的故事。吕布之所以能全身而退,全因奋力功向刘备,使得关张二人不得不兼顾刘备。


如今形势也是相同,李恪看准时机,以掌风逼退其余二人。紧接着,李恪催动内力,双掌频发,将熊季豹团团包围。果然不出李恪所料,两人只拆了三招,熊季豹已经渐渐不支。李恪的双掌绵绵不断,内力更是让他透不过气来。如今熊季豹非但不能还手,就连招架也很吃紧。他那口单刀所布出的刀花,也只能堪堪封住来掌。至于熊伯龙和熊仲虎,虽然一刀快似一刀,可他们见熊季豹吃紧,不得不分心相助。


四个人直斗到四十个回合,李恪突然长身而起,跃在当空。三鬼抬头望天,刚摆好架势,就见李恪左右手相叠,猛地向下推出。这招看似平淡无奇,却不想是般若禅掌中最刚猛的一招“佛法无边”。还不等双掌推出,三鬼便觉得地面扬起一阵灰沙。老大知道这掌厉害,大叫一声“不好”。随后,他就是一滚,躲向一边。老二也是精明,老大刚一开口,他也跟着蹲下身,朝另一个方向滚去。


功夫最差的老三反应也最慢,直到李恪一招打出,内力逼迫,他才发现不好。情急之下,熊季豹本能的举刀相迎。然而刀尖利器,如何能封挡无形的掌风。随后,就听“当啷”一声,熊季豹的钢刀应声折断。这还不止,熊季豹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掌,直觉得胸口剧痛,呼吸困难。紧接着,熊季豹嘴巴一张,“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李恪今天铁定心要为民除害,他不等招式用老,沉身下落。与此同时,右掌护住当胸,左掌比直伸出,在身前画着圈子。熊伯龙、熊仲虎看见弟弟口吐鲜血,怪叫一声翻身爬起,举刀直逼李恪。李恪似乎早有所料,只见他足尖刚一点地,左掌猛地一扫。掌风绵延不断,正好挡住来犯的熊家二兄弟。此时他照着熊季豹的额头就是一掌,清脆的“咔嚓”声,熊季豹头骨碎裂,毙命当场。


看见弟弟死了,熊伯龙眼珠通红,张大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愣了片刻,当即拼了命扑向李恪。倒是一旁的熊仲虎头脑冷静,他也是红着眼睛,提刀纵到大哥身边,道:“哥,快走。今天有要事在身,别耽误了。”


李恪刚摆好架势,正打算提起精神再战二鬼。却见二人正在交头接耳,紧接着,兄弟二人突然收住脚。就见熊伯龙恶狠狠地瞪了李恪一眼,几乎是咆哮道:“芽儿,兄弟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且记下你的项上人头,我们定然来去!”说完,兄弟二人一人架起熊季豹的一条胳膊,提步疾驰而走。李恪却待要追,冷不防熊仲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霹雳弹扔在地上。爆炸声过后,烟雾升腾。李恪怕受伤,撤步不敢继续再追。等到烟雾散去后,楚鄂三鬼早就不知所踪。


李恪懊恼的踢走一块石子,不过格毙熊季豹,多少还算是个安慰。看到如今自己武功有成,李恪总算是兴奋了不少。他检点了衣服,掸去一身尘土,随后便继续朝襄阳城的方向赶路。


一边走,李恪一边捉摸。那时遇见楚鄂三鬼,都是些穷凶极恶的悍匪,交手之际仿佛不把自己置于死地不罢休。可今日一战,自己杀了他们的兄弟,但两人非但不拚死相斗,反而匆匆撤退。再联想到先前他们急着朝襄阳城的方向赶去,心中不免生出疑惑。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李恪已经来到了襄阳城下。这一座城,位于荆楚大地的要害,千年来从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历朝历代此地虽然经常修葺,可站在城楼前,灰黑色的城墙上累累刀痕依然清晰可见。只是如今吊桥放下,城门大开,南来北往的人群进进出出,却也隐隐孕育着活力和生机。李恪不懂得看风水,但也知道这必定是人杰地灵的缘故。他想学着弥衡那样抒怀,可想了半天也没整理出一句像样的诗句。他暗暗自嘲,低头朝城里走去。


过城关的时候,守城的官兵盘查的特别严。那些往日懒散蛮横,给点银子连朝廷钦犯都能放行的官兵,今天却个个精神百倍。不但仔细搜查进出城郭的人,就连他们的行囊也要翻找个仔细。李恪顺着队伍,走到两个官兵面前。他们上下打量着李恪,直把他的身上腿下找个透彻,才放他通过。


李恪好奇地问了一句,“军大哥,今日怎地查得那么紧?”


其中的一个没好气,催促他道:“小鬼,快走,这里没你的事!”另一个官兵道:“别问那么多,再问把你当反贼抓了!”


李恪耸了耸肩,只得走了。才刚进城,李恪的身边多了个挑担子的货郎。货郎走路一高一低,担子的两头挑满了货物。货郎嘴里轻轻哼着号子,显然有些吃力。他走在李恪身边,不经意的说了一声:“小伙子,今天城里到处都是锦衣卫,说话还得小心点。”李恪意外地看着他,那位货郎却眼不斜视,只盯着前方。李恪不解其意,只得压低声音问:“这位大哥,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货郎依然目视前方,轻声道:“不是本地人吧?今天湖广布政使回乡祭祖,途经襄阳。听说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所以皇上特地派锦衣卫一路保护。”说完,货郎冲他点点头,快步走开了。


李恪心说既然如此,那就小心点便是。目下还不到午饭时间,李恪就在襄阳城内四处闲逛。但见的,偌大个襄阳城实在是热闹非凡,绝不亚于京师应天府。南来北往的客商随处可见,千百种货物令郎满目。不但如此,大街上,还能看见一处打拳卖艺的。李恪觉得新鲜,就凑上去看个热闹。原来本朝太祖皇帝最怕民众造反,故此并不提倡习武强身,沿街卖艺也自然少见。再看这位卖艺的,弓刀剑戟全都耍了一通,随后又拿出个大竹篓,竹篓里尽是些小纸头包。李恪不知这是何物,就听这位卖艺的吆喝,说他出生猎户,专以打虎为生。如今做了些虎骨膏药,就出来卖了。再看那些看客,喝彩后,有的给钱,有的给鼓掌,也有的叫了声好就走了。李恪觉得新鲜,也在人群里站了一会儿。


稍停,他觉得饿了,转身走出圈子,就要找一家饭店。正在此时,李可眼前一亮。就见不远处的房檐上有两个矮小的身影。李恪定睛细看,正是楚鄂三鬼中的二人。原来他们贼心不改,还要作案。想到这里,李恪紧走几步,想找个僻静的地方飞身上屋。忽然,就听远处铜锣大作,鼓声震天。李恪一个不留神,那二鬼已经没了踪影。再看当街,百姓如潮水一般退向街的两旁。李恪躲闪不及,只能随着人群退到墙角处。虽然面前已经层层叠叠站着好几排人,可李恪生的高大,却也能看清远处的动向。工夫不大,只见两队差拨衙役高举“回避”牌走了过来。身后还有人不停的敲锣打鼓。再往后,便是两队着装齐整的官兵,一手握刀把,一手举着长枪走了过来。李恪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先头步军不下百人。不等步兵全都过去,就听马蹄声骤起。两队十二匹高头大马缓步前行。十二名红衣锦袍的武士趾高气扬,傲慢的向四周张望着。是不是,那些人还手举马鞭,冲着地面指指点点。


马队之后,就见八个桥夫分作前后两队,抬着顶大轿子慢悠悠的走来。轿子的门帘垂下,似乎坐轿子的人不愿意让人看见面目似的。轿子后还有一顶轿子,规模小了点,旁边还跟着个丫环。李恪虽然看不见里面,但估计这是位女眷。再来,又是匹高头大马。李恪定睛观瞧,心中暗挑大指,果然是匹宝马。马上端坐一人,更是长得标志。就见此人比李恪小了几岁,头戴白色逍遥巾,脑后垂着两条丝带随风飘动。此人身披逍遥氅,足下穿着一双白色锦缎鞋。等走进了观瞧,就见他面色桃红,细眉大眼,鼻如玉柱,口似丹珠。李恪觉得此人生的面熟,他起先想起了周睿,他们穿着打扮倒有几分相似。可初次见周睿时,他已经二十出头,时隔五年多,恐怕也要三十开外。至于眼前这位公子,年龄尚比自己小几岁。他低头想不出个所以然,那人已经打马过去了。


李恪一时好奇,就问身边的一位白胡子老者这都是些什么人。老者手捻须髯,道:“这头前坐轿子的,便是胡广布政使大老爷,听说御赐他回乡祭祖,途近襄阳。”李恪点点头,和那位货郎哥说得不差。他又再问这后面一位起马的公子是谁。老人怪模怪样的看了他一眼,道:“看你不像个读书人,不知确也不足为奇。”李恪听到这里,直臊得面红耳赤。“这位,是布政使老爷的公子。他可是今年科考的头名状元郎。这还不算本事,听说他殿试面君时,非但只字未写,反而与当今皇上同殿对答。冲他这份胆识和才学,皇上亲点他为头名状元。这事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他们都说这位是文曲星下凡,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等他们说完,队伍也已经走远。人群散开后,李恪也找了家饭店叫些饭菜吃。饭菜上齐,他突然意识到,楚鄂双鬼是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这次出现在襄阳城,莫非是想劫持朝廷命官不成?想到这里,李恪狼吞虎咽的吃完饭菜,打听了湖广布政使下榻在襄阳知府的府第。


李恪没花多久便找到了知府的府第。那里戒备森严,仿佛面临什么大阵仗似的紧盯着四周的情况。李恪躲在暗处,观察着正门的动静。随后,他又绕着大宅子走了一圈。街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不仅是他,就连锦衣卫官校也是气势汹汹,整队寻街。



李恪觉得不差,便离开知府宅子,找了间客栈住下。整个下午,李恪都躺在床上睡觉。直到月上三杆,李恪才整束停当,悄悄从窗口跃出。然后,李恪轻而易举的跳上房檐。几个起落,他又一次回到了知府的府第。
夜深人静,值夜的队伍也显得没精打采。他们懒懒散散的绕着花园巡逻,时不时还交头接耳几句。李恪并不理会,而是观察着周围的屋檐上是否有异样的动静。这时,正厅的门开了,几位下人首先退出了房间。紧接着,几位绅士打扮的地主和附近州县的官员纷纷涌出门。李恪估算了一下,大约有二十几位。最后有两个婢女搀扶着一位老者缓缓走出。这位老者着装明显比其他人要华丽许多,再看他体态优雅,似乎还是知书达理的人。他估计此人就是湖广布政使,他一定是刚到襄阳城,李恪伏在屋檐上,就着厅里射出的灯光,他看清了那位老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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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8-23 20:4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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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8-23 20:4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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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情霜皑


却说李泰目送哥哥远去,感慨万分。直到人影再也看不见,他才带动缰绳,折转马头回城去了。一路上,李泰低垂着脑袋,任由马蹄轻踏。一行乌雀飞过,李泰不免潸然泪下。他忽而抬头望天,长声吟诵道:


“乌雀齐飞渡远山,
  兄弟方聚还复散。
风吹旧泪才见痕,
不及新滴染青衫。”


回到襄阳城下,守城的士兵立正行礼,李泰无心搭理,径直朝知府宅院而去。到在宅门前,早有下人过来替他迁走马匹。李泰撩衣袍跨门而入,管家一路小跑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了。老爷和夫人正在花园纳凉休息,他们请少爷回来后就去花园说话。”李泰摆手让他退下,自行朝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知府宅子里的后花园可是个不错的地方,里面仿效南方园林风格,里面栽满了参天的树木。池塘碧绿,怪石罗列。绕步穿行间,别有一番风趣。本朝驾驭官吏素来以勤俭为先,一个襄阳知府绝不敢私自建造这等花园。端是由于李森携家祭祖,要经过襄阳。知府为了巴结李森,特地命人建造。还声称,等李森走后,园门上锁。只有布政使大人再回襄阳,才可开启。李森知他一番孝心,欣然接受。正巧最近的日子天气燥热难耐,李森最愿意在花园里赏花休息。


绕过一座假山,李泰来到父母跟前。他深施一礼,等母亲唤他坐下,他才告坐在一旁。母亲见儿子愁容不展,心里十分难过,道:“我儿,你兄弟虽然匆匆分别,可既然襄阳认亲,将来总有再见的机会。你若是这般愁坏了身子,叫为娘怎么放心的下呢?”说完,母亲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李泰平素最为孝顺,见母亲伤心痛苦,赶忙起身跪倒在地,直唤母亲别哭坏了身子。李森在一旁也是不住的劝,直到夫人不再啼哭,李森才道:“泰儿,明天我们也该启程了。为父的老家离襄阳城不远,明日晚间便可到达。待祭祖完毕后,我们就要速速返京,千万不能误了万岁的限时。”李泰点头称是,起身打算回房收拾些东西。


他刚要走,李森又叫住他,道:“泰儿,凭为父多年为官经验,我估计这次返京,万岁必定给你封官。至于封你什么官职,为父倒还猜不透。我朝太子早立,万岁十年经营,无非在给太子寻找股肱之臣。然而太子天生体弱多病,如今汉王又飞扬跋扈,虽然朝中有诸位辅政大臣在,可万岁终究不甚放心。据京城里的消息说,近年来皇上十分器重河南都指挥使周桐的儿子周睿。听说此人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却是武当门下弟子。由于这层和江湖苍莽的关系,皇上近日派他四处搜捕逊国遗党。虽然十年来锦衣卫的搜捕从没有间断过,但皇上这次派出周睿,我儿可能猜出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李泰沉思片刻,道:“我想万岁是否有心让周公子将来能成为太子身边的得力助手?”


李森赞许的点点头,他见夫人起身回内堂去了,继续道:“说得好!记住,为官之道,最是要会揣测主上的心思。但同样的,也最忌讳胡乱猜测主上的心思。任何闪失,都足以惹来杀生之祸。如今皇上重用周睿,表明皇上想从年轻一辈中选出一个文武双全的干才来辅佐储君。要知道,凡是参与剿灭逆党的人,全都是皇上的人。就好像我,”他指了指自己,颇为得意。“不过,为父的官途也差不多到头了。可你却很年轻,将来有大把的时间为朝廷效力。你一定得竭尽全力,让皇上相信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至于你的哥哥,你们官私不同路,将来还是少见面为好。”


李泰闭口不答,心里却总不是个滋味。李森看出了他的心思,手扶着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可能不愿意接受父亲的话,但要记住,伴君如伴虎。皇上可不愿意他的臣工和草莽有太多的瓜葛,这一点,你应该学学周睿。他从离开武当山后,就从不与江湖上的人往来。底子清白,才不会惹祸上身。”


李泰没有当即表态,李森知道儿子心肠软,便不再多说。父子二人又聊了会儿为人处事之道,才各自分开。


第二天,举家收拾停当,继续上路。当晚,一行人住在老家的房子,等到良辰吉日再行祭祖。此处无话。


等一切俗事过后,李森一家在锦衣卫的护送下一路返回京师。不一日,队伍来到京城。一到京城,李森父子便发现这里今天格外的热闹。锦衣卫校官回营复命,李森便带着一家人投了一间上好的酒店。收拾停当,李森一边品着自家带来的茶,一边问店小二为何今日如此热闹。小二见李森是个官爷打扮,当下不敢怠慢,回答说这两天谷王朱橞奉诏进京面圣,所以格外的热闹。


李森一听是谷王,顿时沉默不语。李泰见父亲面色不悦,当即打赏了小二,让他退下。随后,李泰走到父亲身边,小声问到:“父亲,您不舒服吗?”


由于京城不同别的地方,朝廷的密探众多,特别是阉党太监的走狗遍布京城各个角落。李泰出言谨慎小心,得到了李森的赞许。不过,李森马上恢复愁容,轻声道:“孩儿你有所不知,在众多布政使中,唯有为父处境最是凶险。与我们同住武昌城的,便是楚王朱桢,他的权势不必多说。另一个,就是这位由当今皇上册封的谷王朱橞。太祖皇帝起事时,他便屡立战功,靖难时更是助当今万岁登基。于是当今皇上册封他为谷王,封地长沙。孰料此人仗着功高,骄横跋扈,胡作非为。前不久长沙史庐廷纲转上来一本折子,状告朱橞夺民田,侵公税,杀无辜。为父不敢做主,当即转呈给了皇上。最近又听说,他大肆搜刮民财,招兵买空卖马,立命中官,造战舰弓弩,有造反之意。这个时候皇上命他入京,怕是要有什么变故。”


李泰听说过这位谷王,知道他在长沙胡作非为,就连锦衣卫和京城来的太监都得看他的眼色行事。更由于湖广一地,竟然有两位一字并肩王,父亲的日子着实不好过。是以,李泰不敢怠慢,问:“照父亲看来,明日早朝,谷王殿下会去吗?”


李森手捻须髯,双眼眯成一条线。他沉吟片刻,道:“既然是奉旨入京,万岁必定会在早朝召见谷王。谷王曾经带兵征战,万岁可能会在交趾的军务方面问询他的意见。”


“难道万岁打算派他镇守交趾?”


李森摇摇头,似乎胸中早有成竹。“这倒未必,目前交趾尚属平稳,万岁只是随便找个话题罢了。至于万岁的真正目的,为父却也猜不透。明日早朝,你且要小心回话,万岁和谷王的对话一旦陷入僵持,他极有可能将气出在别人的身上。记住了吗?”


“孩儿记住了。”李泰素闻永乐帝喜怒无常,明天是他第一次与满朝文武同殿面君,紧张之情,自不在话下。随后,李森又重复了一遍面君见驾的规矩。


当夜无话。次日丑时更响,李森父子早早起身梳妆。用罢早饭,父子步行穿越京城,朝紫金城的方向走去。过护城桥,父子二人首先穿过洪武门,然后沿着御道的左侧行走。过五龙桥,进承天门。过端门,便远远望见前面站满了各色朝服的大小官员。寅时未到,午门前已经聚集了文武大臣。他们三三两两的站着闲聊,焦点当然是在谷王的身上。朝中许多与谷王有交的大臣纷纷围住他,问长道短。一些和谷王没有交情的大臣,则自顾自的冷眼旁观。


又过了一个时辰,午门钟鼓声响。众朝臣赶忙分班站立,垂首以待。午门缓缓开启,一位黄门手托净鞭头前引路,众大臣跟在后面,悄步前行。清晨的阳光刚刚投射到宫殿内,这里就已经开始了忙碌。李泰走在文官队伍的最后,他低垂着头,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宫銮内,侍卫随处可见。他们一个个金盔金甲,手中各持兵器,精神抖擞,趾高气扬。此外,便是一队队的宦官忙碌着宫闱的清洁工作。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李泰心想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真正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一想到此,李泰不禁浑身发热。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蠢蠢欲动。


今日,黄门官引着队伍来到了谨身殿。走进谨身殿,文左武右分班站立。众人皆屏气凝神,专心等待御驾到来。由于李泰并无官阶,因此在谨身殿前便被黄门带到偏房等候。工夫不大,只听一声:“万岁到!”众文武赶忙下跪。紧接着,两位黄门挑起门帘,永乐皇帝款步走出。等龙驾端坐之后,众人三叩首,山呼万岁。永乐帝抬手一招,让众卿平身。


只见永乐帝头戴龙冠,身着金色龙袍。今天万岁无心在早朝时处理政务,所以他扫视着台下众文武,首先将目光聚焦在了谷王的身上。谷王朱橞站在文官队伍的第一位,双手抱在胸前。永乐帝痰嗽一声,道:“御弟才到,路途上可有疲劳不适?”


谷王赶忙出班跪倒,道:“臣弟惶恐,怎敢劳烦陛下操心。”永乐帝让他起来答话,谷王谢过后,方才起身。永乐帝又问了几句家常后,突然话题一转,问起了交趾的军务来。谷王不明深意,口里在作答,心里却直犯嘀咕。自己在长沙的所作所为,恐怕万岁早就知道了。但迟迟不传召,而一旦见面后却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龙心叵测,可见一斑。文官队伍中的李森倒是有些得意,他一早便猜出万岁会以交趾的情况相问。可接下来该如何,他的心里也没底。


闲聊片刻后,永乐帝让他归班站立。御驾龙额为抬,道:“李森爱卿何在?”李森听到在唤自己,赶忙撩衣襟出班跪倒。高呼万岁后,永乐帝命他起身答话。李森站起身,恭敬的垂首站立,绝不敢抬头。永乐帝问了他一路返乡的经过,李森皆一一作答。龙颜和悦,道:“爱卿,令郎何在?”


“回万岁,犬子正在偏堂守候。”


“宣。”


值事宦官轻启朱唇,朗声唱道:“宣湖广布政使李森之子李泰晋见!”谨身殿外也有个传话黄门,这厢话音刚落,那边紧接着高声唱和。很快,李泰在偏厅已经听到传召。他不敢怠慢,赶忙整顿衣襟,随一名黄门向朝堂走去。来到朝堂门口,李泰连头都不敢太,在门槛外边跪倒在地,朝内拜了三拜。随后,李泰报门而入。走到一半,李泰又是屈膝跪倒,再叩三首。最后,李泰走到龙阶前,俯身在地,三声万岁。


永乐帝早就见过李泰,上一次他才思敏捷,聪慧不羁。这番却稳重成熟,颇通礼仪。龙驾看了甚是喜欢,让他起身答话。


“小卿家今岁几许?”


“一十有三。”李泰低着头,只是盯着自己的双脚。


“世人皆谓秦甘罗十二岁拜相,虽有夸大,但也语出有因。如今小卿家少年俊才,可愿意为国效命呢?”


李泰听罢,急忙俯身跪倒,道:“草民不才,一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永乐帝点点头,又道:“据闻小卿家是李爱卿的名伶义子,近日又兄弟重逢,真是可喜啊!”


话音刚落,李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旁站立的李森早就惊出一身冷汗。只因为李森从未对皇上说过李泰并非己出,至于襄阳认兄知道的人就更少了。如今龙驾当庭点破,李森当然害怕。


朝堂之上,虽然悄无声息,可众大臣个个心中忐忑。没想到当今圣上的眼线耳目比之太祖皇帝更多,任何事情都难以逃脱。


李森双膝发软,“噗嗵”一声跪倒在地,脑袋磕得“怦怦”作响。口中不停喊到:“罪臣犯欺君之罪,罪该死死!”李泰这才恍然,也跟着跪倒在地,一身冷汗从头直至脚底。


永乐帝似乎并不动怒,平静得说:“两位爱卿平身,朕免罪。却不知小卿家的兄长是做什么的?”


李森悄悄拽了儿子的衣襟,这回李泰哪敢乱说话,诚惶诚恐的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永乐帝其实早就得到报告,他见李泰并无隐瞒,满心欢喜这个白净少年。他轻痰一声,道:“朕思量再三,觉得放外干练对小卿家实在是有益无害。况且小卿家的兄长也是个草莽英雄,朕即命你为钦差使,辅助河南军马副都督周睿缉拿流落民间的反贼。若得有成效,再行封赏。”


李泰叩头谢恩。


稍停,永乐帝又到:“李爱卿,令郎可有婚约吗?”


李森不解其意,道:“犬子年幼,并没有婚约。”


永乐帝点点头,又看了看朝班站立的谷王,道:“谷王,朕闻你膝下有一女,名曰允允。正当妙龄,云英未嫁。”


“承蒙万岁挂念,臣弟膝下确有一女。”谷王道。


“今日是个黄道吉日,朕想成全一桩美事。三位卿家听旨,”三人同时跪倒,静听圣旨。“谷王女朱允允,皇明苗裔,才貌俱嘉,特封宁乡郡主。湖广布政史李森子李泰,年少俊杰,深得朕心,特封南阳子爵。另二人才貌相当,堪比当年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但因年幼,故由朕做主先定婚约,三年后完婚。”


三个人全都没有回答,依然纹丝不动的跪着。直到执事黄门喝道:“还不谢恩。”三人这才如梦初醒,谢恩后归班站立。随后,有事奏来,无事卷帘退朝。


众大臣退回朝房后,纷纷向谷王和李森道喜。二人一边忙着回礼,一边也相互问候。二人以往绝少有交情,如今御赐婚庆,二人也免不了客套一番。只是两人的心里都各有打算。李森父子离开紫禁城,会客店的路上,父子二人都不开口。经过今日朝会,他们如惊弓之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隔墙有耳。直到回了客房,仔细确认过门外没人偷听,李森才悄悄地说:“我儿,今日御赐我家与谷王联姻,你可知万岁的用意?”


李泰低头沉思,道:“孩儿年幼,不敢胡乱猜测圣意。”李森点头赞许,道:“这里只有为父和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泰这才鼓起勇气道:“孩儿自跟随父亲左右,很少听闻当今万岁为臣工主婚。况且今日万岁突然提出给孩儿主婚,先前没有任何征兆。我想万岁一定是突然兴起。联想到对方是谷王之女,恐怕万岁是想借父亲的手,钳制谷王。一旦谷王的女儿进入我们家,谷王在长沙就不敢有所动作了。”


李森赞许的看着儿子,道:“吾儿真是长大了。万岁心思缜密,步步为营。你我父子将来也得小心才是。”李森又一次走到门前,轻启门沿,探头向外张望。随后,他关上门,神秘的笑道:“那么,万岁的另一层心思你可又猜得到?”


李泰大惑不解。李森却也不责怪他,语重心长道:“本朝天子以靖难起事,满朝文武几乎全都是燕府旧臣,或是靖难功臣。如今万岁提拔你为钦差御史,虽没有半点实际的官职,可由于涉足逆党的缉拿,也已经算是万岁的心腹了。况且来自民间的情报,逆党多化身江湖草莽。由于你的哥哥与他们同路,未来对你的工作也能起到帮助。再则,封你为南阳子爵,也有另一层深意。”李森顿了顿。李泰急忙道:“还望父亲教诲。”


“古时武襄侯诸葛孔明早年躬耕南阳,出仕后辅佐刘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虽然其兄诸葛瑾辅佐吴侯,但孔明一生为刘备,从无二心。因此我主封你为南阳子爵,也是希望你能向诸葛武侯那样,不徇私情,一心为了朝廷啊。”


一席话完,李泰这才恍然大悟。一想到永乐帝用心精巧,不禁又是一身的鸡皮疙瘩。父子二人正聊着,突然店小二在门外招呼一声,推门而入。李森问他有什么事,他朝李森施了个礼,道:“楼下有两个人,说是谷王府的下人。想要求见二位。”李森和儿子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命小二请他们上来。


来得二人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家人。他们走进客房,便朝李森父子大躬施礼。随后,那位瘦高个从怀中掏出一本名帖,道:“李大人,我家王爷想请大人父子过府一叙。”


李森开启名帖,大概扫了一眼。其中无非是万岁赐婚,想请亲家过府叙话。谷王又写道按理应该是他登门拜访,可是李森在京城并没有府宅,所以只能委屈他们父子二人过府一叙。


李森见他写得在理,便收下名帖,再叫自己的下人那来两锭银子答谢二位家人。他又道:“二位先请回去禀报谷王,说我父子二人随后便到。”二人告退回府,自不必说。


单说李森父子打点停当,下人已经在酒店门口摆下两顶轿子。父子弯腰入轿,下人便抬着他们径直朝谷王府而去。原来本朝王子成年后虽然全要外放之国,可他们在京城全都有自己的临时行院。每次进京面圣,便在行院暂住。


李森父子来到谷王府门前下轿,早有谷王府的管家亲自迎接,领着二人朝客厅走去。一行人来到客厅,就见谷王笑容满面的迎出厅门,拱手道:“突然请李兄过府一聚,某家未出门远迎,还请李兄恕罪。”


李森赶忙回礼,客套道:“王爷客气了,下官登门拜访本是份内之事,有何劳王爷亲自迎接。”
谷王一把握住李森的手腕,一边请他进屋,一边道:“李兄说得哪里话。当今天子既然赐婚与你我俩家,我们就是亲家了。以后我们还得多亲近亲近。”此时客厅里早就摆好一桌酒菜,两人分宾主入座后,发现李泰正站在门口,垂首站立。谷王盛赞了李森家教严明,便让李泰一同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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