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QQ登录

快捷登录

新浪微博登陆

搜索
CDD 新欧洲留学
楼主: 寂寞虫子

《左岸右盼》--国内已出版 送给仍在法国的XDJM

38
回复
12916
查看
[ 复制链接 ]

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0-11-30 13:06 编辑

第二十
点好了菜之后,我拿出一包刚才在香烟店买来的万宝路,抽了一根,点了起来。我们坐在饭店门口的遮阳伞下,马路对面就是尼斯的老港,港口停满了游艇。正是尼斯的好季节,世界各地的有钱人也陆续来度假了,他们停靠在港口的游艇也陆续被使用起来。
“你也抽白万?”夏雨说着话,一边从包里掏出一包白色的万宝路,点了起来。
她抽烟的姿势很熟练,我在法国这么久,看到女人抽烟已经是习以为常,在这个国家,女性抽烟似乎要多过男性,而中国女学生抽烟的也不在少数。
“是啊,比较淡一点,偶尔我也买卷烟。”我答道。
“还抽别的么?”
“我?”我看着她,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指指曾洁,笑道:“这里有未成年人,你别把人家带坏了啊!”
夏雨也笑了起来。
服务生端上来了沙拉,我们都要了同样的头道菜,一种放了很多当地特产——腌制橄榄的蔬菜沙拉,边吃边聊起来。
“听曾洁说,你也是从巴黎下来的?”夏雨问道。
“是啊,巴黎我不适应,就来这里了。”我答道。
“生活在尼斯,可是幸运的事情,不过呢,巴黎也有巴黎的好。”夏雨自语道。
我没接她的话,我当然明白生活在巴黎有什么样的好,中国人多,商店多,消遣的地方多,适合有时间打发的人生活。
“你的手表不错,我蛮喜欢这一款的,几年前有个叔叔送了我一块女款的,不过我没带。”夏雨看着我手腕,说道。
“这么巧,这个也是刚来法国的时候买的,我不喜欢逛街,那时候人生地不熟,只能到处转转。”
“哇,这么巧,你们居然戴着情侣表!”曾洁见缝插针道。
我心里琢磨着,刚见到她的时候她表情的高傲,估计因为看到这块同样款式的表,消退了很多,我明白,这样的基本款式,对她来说小菜一碟,更何况是别人送的。
服务生收走了盘子,过了一会儿端上了主菜。
“在尼斯呆几天呢?”我问道。
“没想好,随便,反正那边有两个礼拜的假。”
“哦,那可以和曾洁好好玩玩了。”我刻意把自己置身局外。
曾洁看看我,表情怪异,她大概也明白我的意思了,也没多话。
接下来便是她们两个叙旧为主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去了解眼前的这个从巴黎过来玩的富家女孩,我心里的苦楚,不想让人知道。
吃完饭后,曾洁提出来去旁边的维勒弗朗西玩,我就硬着头皮开着车带着她们去了,夏雨把车扔在了饭店门口。
这是紧靠着尼斯的一个小镇,我也第一次来,曾洁来过,所以她指路,她在后排和夏雨不停地讨论着这个那个,时不时冲我喊道:
“兰晓,往右往右,别走错了!”
这是条半山腰的路,顺着往东开,就是摩纳哥了,只是当时我们没注意这个小镇。
天气很好,地中海的阳光终年这么和煦明媚,山崖上鲜花绽放,午后的海风吹在人身上,舒服极了。
我实在是没心情游玩,但是不想扫她们的兴,依然把敞篷打开,放着音乐,她们欢快的情绪纵然能感染我一些,而我的内心,却在隐隐作痛,去试着消化那些苦楚。
到了这个小镇,我们停好了车,在海边漫步,正好今天有个旧货市场,这两个姑娘便饶有兴趣地淘了起来,我跟在后面,到后来沦为帮他们拿包的伙计。走累的时候,便在海边的一个咖啡店,这次夏雨争着要埋单,我就没坚持,她拿出来的钱夹是香奈儿的,估计我现在账户的所有钱都买不起。
我的脑海中,时不时会浮现出几个月前巴黎的那些朋友,大家在咖啡店有事没事地聚会的场景,如今事过境迁,如同这天气,一切云淡风轻,只是新的轮回里,我无心去投入。
港湾的中央,停着一艘巨大的游轮,蓝色的大海映衬着白色的游轮,格外明媚风光,坐游轮度假一定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可惜这些和我无关,心里装着痛苦的人,到哪里都是痛苦的。
“帅哥!”
我一回头,看着曾洁,她面带怒色地问道:
“怎么啦你,看你一直不开心嘛?在想你女朋友啊!”
“没哦,我可没女朋友,我没不开心啊,只是这风光太美,我有点沉醉而已。”
“哈哈,看你,说话都文绉绉的。”曾洁笑了起来,继续和夏雨聊了起来。
地中海的夜晚来得格外地迟,八九点中天还没全黑,月亮倒是升起来了,日月同辉,多么醉人的景色。
“晚上你们想去哪里吃啊!”我觉出自己有些冷落夏雨,便问她们。
“晚上还没到呐,你饿啦!”曾洁看看我,又看看夏雨,夏雨不说话,曾洁接着说:“来尼斯了就要适应地中海的生活习惯,10点钟再吃晚饭啊!”
我“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其实我是想早点回家,回到自己的住所。
没多久,她们决定回尼斯了,我们一行三人这才回了尼斯。
我们在步行街的一个饭餐厅吃了饭,她们还要逛步行街,我便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还没到家,曾洁的短信就不停地来了。她说她们不想逛街了,现在老尼斯想找个酒吧玩,问我什么地方比较好,让我一起过去带她们去。
我实在不想出去,就让她们去那家LES 3 DIABLES,说里面有现场的表演。
她说我真没劲,彻底鄙视我。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若是过去,我肯定陪她们去的,即使我对人家没想法,如今的我,变得一无所有了,除了手腕上这块手表和那辆车,我帐户里的钱已经不允许我去酒吧摆谱了。
后来曾洁告诉我,夏雨对我印象蛮好的,问我有没有兴趣和人家联系,我摇了摇头,说:
“算了吧,其实我有女朋友的,在国内。”
“那也没什么啊!你别后悔哦,人家爸是咱们那省里当官的,很有背景哦!”
“你个丫头,我可不想骗人家感情,再说了,她条件这么好,身边一定很多追的人,你别瞎操心啦!”
曾洁后来再也没有再提到这个事情,后来我们之间也渐渐疏远了很多,上课也没坐一起,后来她找了个法国男朋友,成双入对地走在校园,每次看到他们的背影,我就会绕道而行。
第二十五章
遇见Jessi是在文学院语言中心门口。
当时课间休息,我和往常一样靠在墙上抽烟。
尼斯三月的太阳照在身上上已经让人觉出热来,向远处眺望,可以看到碧蓝的地中海,尼斯港起降的飞机频繁地从我视线划过,我对这样的场景早已习以为常。
“对不起,你能给我支烟么 ?
我旁边站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女孩子,她的脸蛋有着西方女孩少有的秀气。我从口袋里拿出香烟,递给她一支。
她对着拼音念道:“中......
我得意地说:“这是中国最好的香烟。”
她用带着口音的法语问我:“你是中国人?”
“嗯,你呢。”
“瑞典人。”
我们接下来的交谈让我上课迟到了十五分钟,我低着头进教室的时候老师丝毫没在意,我对自己没有和她再多讲讲话后悔不已。
这是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女孩子,我们在学校碰到的时候会停下来聊上几句,一段时间以后彼此有了些了解。
她来法国只有三个月,在一个法国人家里帮带小孩,吃住都在这户人家,还能得到一些零花钱。法国人称这样的职业叫nounou,有些类似于小保姆。听她说过户主家很有钱。她自己上下学开着一辆银灰色的高尔夫。
我对Jessi从来都没有过幻想,我对外国女人毫无概念,我法语有限,英语更有限,因此我们的聊天内容比较简单,她很早就告诉过我她有男朋友。问我类似问题的时候,我说没有,然后想了一下补充到,现在没有。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告诉我,Jessi远远比外表看上去复杂的多,也让我看到了平静之外的法国社会。
三月底尼斯的嘉年华节到来的时候,学校路边的树头上都冒出新绿了。
上课之前听到曾洁转过身来问坐在最后一排的老许去不去看狂欢节,老许推了推眼镜,摇摇头说:“要打工,去不了啊。”
我先前曾听老许说过他在一个中餐馆打工,不过赚的很少,只有5欧元一小时,抱怨归抱怨,在没有找到其他更好的工作之前只能先做着。
傍晚我在家里发呆,突然接到Jessi的电话,她问我去不去参加她主人家的聚会,我说好啊,她说要过来接我,我就住在学校附近的Rue de france(法国路),我说道:“不用了,你告诉我你住的地方,我自己过去。”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你晚上八点在学校门口等我,我过去接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晚上Jessi看到那辆黑色奥迪的时候很惊讶,说:“中国人很富嘛!”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心想,国外宣传报道的中国都是黄包车时代,你们惊讶也是正常,我开车跟着她,在Rue de fabron(路名)上七拐八拐地往山上开去。
我头一次发现尼斯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房子在山上,也头一次看到尼斯的夜晚居然这么别致。星星点点的灯火把整个城市衬托的层次分明,光彩照人,英伦散步大道边白色的路灯像一颗颗大珍珠般把海湾勾勒出一条迷人的曲线,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人们称尼斯的海湾为“天使湾”。放眼望去,远处海上停泊了不少游轮,大大小小,灯火通明。
Jessi的车子缓缓地开进了一个院子,我随后也开了进去,里面停了不少高档的轿车,我的车子在一辆敞蓬的宾利旁边停了下来,顿时逊色好多。
这是一栋三层的别墅,整个楼的每个房间都亮着灯,Jessi过来对我说:“到了,跟我来吧。”
我有些惴惴不安的走在她后面,进了大厅,Jessi很熟练地和里面的客人打招呼,几乎所有人都对一个中国人的到来表示好奇,我礼貌地点头对别人说晚上好,他们则点头致意。
客厅很大,古色古香的家具上放了不少年代久远的欧式座钟、雕塑之类的摆设,然而最吸引人的是天花板上那盏紫色的水晶吊灯,层层绽放,光彩照人。
Jessi从侍者手里接过一杯香槟,递给我,指着不远处穿着白衬衫的一个秃顶中年男人说:“这个就是我房东家,他是个大律师。”
我“哦”了一声,心想,律师这么有钱么?
这种私人聚会的场景我曾从电视里面见过,豪华的场面,谈吐优雅的客人,穿梭于客人间忙碌的侍者,音乐响起,客人开始姗姗起舞,水晶吊灯的五光十色的碎影在地上漫移,我一时间竟有些忘乎所以。
酒过三巡之后,没有任何人和我搭讪,我觉得无趣,便从后门走出,站在阳台上看夜景,我点燃了一支烟,不自觉地开始发呆。
过了一会儿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头看,是Jessi,她换了一身衣服,穿了一件贴身的黑色毛衣,显得过于成熟,和她的年龄似乎不太符合,她过来问我:“自己觉得无聊了?”
我吐出一口烟,说:“还好啊。”
她说:“里面这些人,有的是银行家,有的是医生,有的是议员,有的是老板,都是有钱人。除了我,当然。”她笑。
我问道:“那你经常参加这样的聚会么?”
“太经常了,我都厌倦了。”
我笑笑没说话。花园角落里传来犀利索咯的动静,后来听到有男人和女人压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我就明白了,我指指那边,她笑笑说:“这很正常。”
她开始给我讲她在这里的生活。
她说:“这些有钱人都很空虚,特别那些女人,你看她们一个个打扮的很优雅,其实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知道购物,花钱,打发时间,怎么勾引男人……”
她说到这里我笑了起来,我说:“你为此不高兴么?
“是的,每个男人脑子里想的东西都一样,如何骗女人上床,他们通常会吹嘘自己多有本事,不光攀比开的车子,还会炫耀穿的衣服,上个礼拜在迪厅里有个小子向我炫耀他多有钱,开的车子是保时捷,有次我恰好经过他告诉我的地方,去一看,你猜怎么着,他正在汽修厂车间里干活呢,哈哈哈……”
Jessi说完大笑起来的时候,胸部一颤一颤的。
我突然问她:“男朋友很有钱么?”
“是啊,他家里很有钱,不过,他什么事情都会听家里的。比如现在,他就乖乖地和家人去瑞士滑雪了。这让我气愤!”
她问起我的事情,尤其是我的家人的时候,我忽然像被针刺了一下,含糊其辞地应付了几句。
屋里的动静小了起来,客人纷纷离开,外面断断续续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我对Jessi说:“我也该走了。”
她笑着对我说再见,然后脸贴上来,这是我们第一次行法式亲吻礼。
回去的时候我挂了空挡顺着山路盘旋而下,万家灯火依旧点缀在山间,黑夜显得有些冷清,风刮进来,老让我联想到鬼影之类的恐怖故事。
三天后我参加了Jessi房东在游艇上举办的让我大开眼界的私人聚会。
这条长约十米,宽约四米的游艇,一直往南开了二十分钟才停了下来,游艇把尼斯五光十色的夜晚甩在背后,在一个恰当的距离定格下来。
她房东穿得很正式,向各位来宾致了简单的欢迎词,然后举起酒杯,示意大家干杯,这时乐队开始演奏了。
背景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我抬头看到尼斯光彩艳丽的背后,是黑漆惨淡的一片孤山。
Jessi时不时地过来和我说话,她悄悄告诉我:“听说房东的父亲是个很有钱的资本家,在马达加斯加有好几个工厂,死的时候留下了一大笔钱。”
Jessi对我眨眨眼睛,说这也是听她男朋友说的,不知道真假。然后对我说,下面的节目很精彩哦。
我听到客人开始鼓掌,转身过来,看到船舱正面一个壁橱样的柜子拉开了帘子,里面竟然站了个女人!
这个妖艳十足的女人随音乐起舞,一边跳,一边做着各种挑逗的动作,看客们有鼓掌的,有吹口哨的,最后这个女人居然脱得一丝不挂!裸女继续跳了一会儿,手指对着看客转了一圈,在一个六十左右的老头脸上停了下来,大家开始鼓掌喝彩。
这个老头走进了橱窗,居然也利索地脱得一丝不挂,抱住裸女,开始互相调情,然后进入旁若无人的放肆状态……
这时旁边有人吹起口哨来。
船上的客人随意的很,看戏样的看着表演,有的则边喝着香槟,不经意地聊着天,边欣赏着橱窗风景。
我觉得浑身发热,独自走到船尾,海风吹过来凉飕飕的,我脑子里还是充满了色*情电影里那些龌龊的镜头。

2010-11-30 12:41:28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0-11-30 13:07 编辑

第二十
这段时间,我除了上课,就是偶尔和Jessi他们晚上一起出去玩,有时候她搭我的车子,去接她的时候我看到她房东对我使眼神坏笑,这是同性间投来的暗语,我当然明白什么意思,他一定以为我在泡Jessi
在语言学校我们说话的时候也很多,其他中国同学会经常大声地对我喊道:“兰晓,泡洋妞的感觉怎么样?”
一直以来养尊处优的生活让我有一种优越感,我觉得自己和一般的学生不一样,对于他们的话我听到了只是笑笑,他们无法理解我的感受,就像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顾一切来到法国一样。我的很多情绪无法对别人解释,事实上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似乎试图忘记发生的一切,然而事实证明,我枉费心机。
我那时候才渐渐明白,有钱人走路都挺着胸脯,说话都响当当的,每次开着那辆黑色奥迪我都觉得心慌,停好车子之后也不断回头看这看那,好像偷来的一样。
我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虚幻的世界,表面上我开着漂亮的敞蓬轿车,穿着阿玛尼的男装,和帅哥美女玩在一起,出尽风头,然而帐户里那仅有的一千多欧元则常常让我心慌,每次去迪厅我总是坐在角落里,像个十足的瘪三,我心慌的时候就抽烟,烟抽多了头疼的时候就喝酒,喝了酒脑子就轻松起来了,再吸点大麻,脑子就飘飘然了,我经常和Jessi和她男朋友以及其他朋友去迪厅通宵,他们在迪厅只点香槟,迪厅里香槟卖一百五十欧元一瓶,他们点了我也毫不在意地喝,然而有一次连我也觉得该自己结帐,于是表现得毫不在意拿出信用卡给三瓶香槟买了单,买完了单我心里盘算,下次再也不能来这种地方了。
而我恰恰就是最后那次去完迪厅出的事情。
那次在迪厅我一个人在角落吸了不少大麻,头脑轻飘飘的,从酒吧出来的时候Jessi坐了我的车子,我指指路边的妓女对她说:“我也一直想找一个,可是太贵了。”
她大笑道:“去找啊,不然你自己只能……”Jessi做了个让我暗自吃惊的动作,我突然对她产生某种幻想,回过头看了看她的大腿,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我一连闯了好几个红灯,Jessi反倒安慰我说:“没事,我房东经常酒后驾车,但他每次被警察拦下来就给那些条子1000欧元,所以从来没有问题。过了Magnan等红灯的时候看到一辆警车停在路边和妓女搭讪,车里面的人伸出手在妓女屁股上捏了一把,我们看到了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Jessi到家下车的时候,这次亲吻时我故意地用嘴亲了她的脸,她没有特别的反应。
然后我飞奔一般往山下驶去
现在想起来,是大麻害了我。
我开出去没多远就撞车了,我只觉得一阵麻木,“哐哐哐”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伴随着强烈的几次震动,我头晕目眩,眼前一黑……
醒来的时候,我觉得头一阵疼痛,病房里这时候走进来一个棕色头发的女护士,她对我说:“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幸亏你系了安全带,你还算走运的,你的车子已经完全地报废了。”
我已经没有什么概念,又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三天后我出了院,后来我在一个废车场找到了那辆黑色的奥迪A4,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辆车子已经完全地变形,被山体岩石碰撞后留下的深深的划痕如同被火烧过了的人脸,丑陋而恐怖。
我算命大的,我撞到了山路的岩石,车子侧翻了但是没有翻下山去,后来路过的人打电话叫了消防车把我送到了医院。
警察在医院找到我说:“你吸食大麻了对么?”
我不说话。
他们严肃地对我说:“你的车子保险已经过期,而且车主不是你,你没有权利上路的,你知道么?如果你这次撞了别人,你怎么办?”
我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毛,涌出许多后怕。
“车主是谁?”一个警察问我。
“我巴黎的叔叔,灰卡(相当于行驶证)上的名字拼音是LIN Yunxiang, 他回国了。
他们拿了我所有的证件做了复印,以后没有再追究我。
劫后逢生,这次车祸除了在我脑袋上留下了一道不算深的疤以及轻微脑震荡,其他的没留下什么。
我倒是心里踏实起来,车子不是我的,现在报废了,我一无所有,连手机都丢了,我突然喜剧性地觉得轻松,现在的我,没有累赘,无牵无挂,口袋空空地走在大街上,我经常嘴里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每天早上会和其他学生一样背着书包上学,听语言学校的枯燥的语法讲解,课间在外面抽烟,眺望大海。只是我突然和Jessi生疏了很多,我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刻意划了一道界限。
我和其他中国学生倒是走近了许多,和老许偶尔聊聊天,甚至偶尔和曾洁一起去食堂吃饭,心平气和地和她那个蓝色眼睛的法国男孩谈论一些两个国家里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我偶尔会在半夜里悲伤,静静地坐在床上抽烟,然后疲倦地睡去。
几天后我收到的银行帐单的时候坐在床上,半天没抬起头来。
我的钱已经快交不起下个月的房租了。
我想我得换个便宜的房子,我给房东打了电话,再三恳求下,他才同意我月底搬走,不扣我的押金。我开始在报纸上找便宜的房子,我把所有房子信息罗列在一张白纸上,然后根据以下因素逐个排除,太贵的,太远的,有中介费的,需担保人的,不能吸烟的,不能做饭的……
我终于在火车站附近找到了房子,房东是个阿拉伯老头,他那满身是汗,浑身脏兮兮的孙女走过来拉我衣服的时候,我觉得一阵厌恶,然而我只能强作欢笑,说道:
“你孙女好可爱啊。”
老头顿时咪着眼睛笑了,说:“你月底搬来住吧。”
他们的屋子里面散发一股奇怪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整个街区以及终日站在路上的阿拉伯人身上都散发着同样味道。不是看在两百八十块钱一个月而且只交一个月押金的面子上,我才不会住到这里来。
搬家那天我叫老许帮忙,他是个热心的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正好不上班,但是他看上去一脸的憔悴,看的出来打工有多辛苦,我们两个坐公交车,大包小包地搬了好几次。
搬家的时候我们聊了很多,我这才知道出国之前他在一家外资企业工作,收入还不错,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工作来法国,他想再读一个文凭。
他告诉我,有的中餐馆的老板真黑心,不光工资给的少,加班也是家常便饭,一分钱都不多给。他说他又找到了一份送外卖的工作,一周工作20小时,法国人开的pizza店,会按照smic(法国最低工资标准)付钱。
“你现在就这么累了,再打一份工能行么?”
他嘿嘿地笑了,眼角露出一丝疲倦,说:“撑呗。”
晚上我请他吃饭,说出去吃,他拉着我说:“行了兰晓,你的心意我领了,咱就在家吃算了,我下厨。”
算起来我都好久没好好吃顿饭了,我天生不会做饭,吃惯了现成的,自己一个人天天马马虎虎应付一下就算了,老许这个家伙居然真有两下子,辣子鸡,土豆牛肉,酸辣土豆丝,不到一个小时就热气腾腾地放在我眼前,我真是觉得自己没用,让别人搬家自己还吃现成的,我去超市买了啤酒,有点激动地打开一罐放在老许面前,拿起另外一罐说:“老许,谢谢你啦。”
老许嘿嘿地笑道:“客气什么,大家在外面都不容易,来,今晚咱哥俩好好喝酒。”
平时不抽烟的老许今晚也抽了一根,他说其实他在国内烟瘾很大,来了这里狠心才戒了,法国的香烟5欧元一包,实在太贵了。
我们喝了不少啤酒,酒精的作用下我又想抽大麻,可是咬咬牙忍住了,一个是太贵我买不起了,二是不想给老许留下个坏印象。
我们谈了许多国内的事情,从他嘴里我才知道,国内工作是多么不容易,职场关系是多么的复杂,这让我开始怀疑自己那二十多年的生活的真实性来了。
第二十
“我大学毕业那年,留在了省城,按理说,那时候大学生还算紧俏。我拿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很开心,给老家汇去了一半,留了一半刚好交了房租。”
老许说到这,和我碰了一下杯,狠狠地喝了一口啤酒,继续说道:
“第二个的工资,我记得是多了200块钱,对,是1500块。我给我女朋友买了块西铁城的手表,花了1000块钱。”
“你同学啊?”我微醉着问他。
“是啊,同班同学,大学里谈了四年,给我点根烟哥们。”老许指指放到嘴里的香烟,我便凑过去,给他点上了。
“那时我们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在老小区,那一块没改造所以房子便宜,我觉得蛮委屈她的,她也不是本地人,我们在省城也算是相依为命了。我分配在一个事业单位,她被分到了银行,按理说我们这样的还算同学里混得不错的了。”
“后来呢?”我觉得老许敞开了话匣子,会和我说他的故事了。
“后来日子就这么过啊,工作两三年之后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我们单位好多给我介绍的,还有介绍领导的女儿的,我都没去见面,我心想,我和她好歹也是从学校开始谈的,比较有感情基础。人家都说我傻,好端端的升职的机会摆着不要,硬是谈什么感情,我想啊,”老许独自喝了口啤酒,见空了之后,又打开了一罐,继续说道:“我们谈了6年多,也该结婚了,不然对人家不负责任对吧兰晓?”
我点点头。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慢慢变的,经常去逛商场,经常参加应酬,回来一身酒气,我还得伺候着她。第二天一早大家各自上班了,也没什么交流了。我知道,她们在银行上班,她又是客户关系部的,应酬是难免的,穿着打扮也不能差了,重要客户得陪好咯,这个无可非议是吧?”他看看我。
我大概明白什么意思,点点头,继续听着。
“后来她就开始经常出差了,电话都没一个,我打过去那边没说几句就挂,开始我还觉得正常,时间一长是人都得怀疑啊,看到我给她买的手表也扔家里了,对我也越来越冷淡了,我常在想啊,是不是大家的圈子不一样了,她眼光开始高了起来了。”
他拿了一根烟,自己点了起来。
“后来我觉得该结婚了,女人结了婚就安心了,我家里也催我考虑个人问题了,爸妈要抱孙子,我就和她讲,我们在一起也这么久了,双方家长也该见见面,年底不如把事情也办了,也算给家里个交待。没想到她劈口就问:
‘结婚?说的轻巧,房子都没有,结什么婚?’
我想想也是,工作了2年多,也没积蓄买房子,是够委屈她的。我便和家里商量啊,家里是支持的,他们把房子卖了,换了套小的,给我邮过来10万块钱,我自己去看了好多楼盘,最后选了个90平的房子,为了给她个惊喜,我没对她说。
可没想到啊兰晓,我拿到钥匙兴冲冲地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空了好多,你猜怎么着?”
“怎么啦?”
“她搬走了她自己的东西,就给我留个纸条。”
“她说什么?”
“她说这样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和我早就没了感觉,天天从这小区进进出出都觉得别扭,说是有了喜欢的人,决定和我分手呗。”
“就这么走啦,那你当时怎么着的?”
“我啊,嘿嘿,我早就有那么些预感吧,谁让我没背景没靠山又一根筋呢?我还想着那天给她个惊喜呢,你说哥们我够傻X吧?”
老许红着脸,神色黯淡。
“你也别伤心了,这样的事情挺正常,这世界诱惑太多了,真的,这样的女人你不要也罢!”我安慰他道。
“话是这么说,可我们在一起6年多啊,这些都是骗人的么?我自己舍不得花钱买衣服,陪她逛街回回都得好几百,后来便宜的她看都不看,我容易吗我,再后来她就不要我陪她逛街了,我哪里知道,丫的有男人陪她逛了,你说我给人绿了都不知道!”
老许有些激动,眼睛里闪出泪花。
我拍拍他肩膀,举起啤酒罐,示意他喝了。
“后来你就出国啦?”我问道。
“你说我买了那个房子,就算住进去了,我能忘了这件事么?我后来听她同事说她辞职了,说是单位的人都在议论,她和一个客户好上了,人家给她买了个大房子,而且人家是有家室的,你说说,宁可做二奶,也不愿意和我过日子。我在单位也够压抑,机关你知道的,你有点想法都不行,表现出来你就受排挤了,也没什么发展空间了,我实在不想耗下去。干脆我卖了那房子,从中介办了出国,再来深造。”
“也不容易,慢慢熬吧,总会出头的。”我叹了口气,沉默起来。
“也算是一次赌博吧。”老许叹道。
说到赌钱,我突然想起了去年在摩纳哥赌场玩老虎机的情景,李冰,罗立丰,sophie,曲琪,赵启波,佩佩,阿明,他们一下子回到了我晃晃悠悠的记忆里。
我眼前有些发花,几个月前的事情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而我九转十八弯,仿佛重新投了胎,过起了另外的生活。
老许后来问我家里怎么样,我淡淡地说:“他们不在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拿起啤酒瓶子说:“来,干了。”
那晚我们喝光了所有的啤酒,喝到后来老许哭了,我在一旁没有反应,狠狠地抽着烟。
第二天早上老许走的时候我硬是塞给他两包香烟,他不肯要,说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怕自己上瘾了。
现在想起来,老许这样的好人真是难得,帮了我我都没有办法报答,只有心里记着了。
我从楼下街道走过的时候,路边总是站了很多阿拉伯人,他们成天到晚在那里谈论着什么,有人慷慨成词,有人侧耳倾听,他们见面通常抬起右手放在胸前表示虔诚,他们的俱乐部里总是飘出混杂着各种水果味的烟草味道,我每天都看到桌子旁边放着一种造型独特的高高的水烟壶,长长的管子那头就是一张张布满皱纹古铜色的脸。
这是个烟草和垃圾同样泛滥的贫民区
。而我真正觉得自己是个穷人,是只剩下最后一包香烟的时候。
此时的我已经酗烟如命,我把最后一包香烟藏在了平时看不见的地方,开始去烟草店买烟丝和烟纸自己卷烟。大麻对我来说是个奢侈品,好几次那个阿拉伯小孩问我要不要我都说不抽了,不光是因为我买不起了,其实那次事故之后,我的心里产生了些微妙的变化,我心里想彻底戒掉这个东西。
我卷烟的时候会把烟丝多放点,抽完一口之后,浓浓的烟从黄黑色的烟丝里冒出来,烟嘴那里流出黄黑色的焦油,十分恶心。
我会经常在晚上拿着笔在一张白纸上写出最近的开支,甚至精确到分,现在想起来有些夸张,当我算计到即将到来的开支的时候,总是心慌不已,我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一份工作了,哪怕是小时工。
让我清醒过来的,其实是我的处境,我必须为生存着想,不能再稀里糊涂地对事实假装视而不见。
我去ANPE(国立职业介绍所),这是老许告诉我的专门给人找工作的地方。我每天下了课去那里,可是电话打过去,对方都说已经找到人了,老许后来告诉我,那边得一大早就去,否则等于白去,我于是早上八点二十就在门口等着,门口也聚了很多人了,八点半门一开,工作人员把最新的招工信息贴出来,我就这样一个一个摘录,然后一家一家地打电话过去,这时候的我,法语已经会说一些了,一般交流没问题,但是不流利,偶尔也碰到电话那边不耐烦地挂掉电话的情况,次数多了我也就不在乎了。

2010-11-30 12:45:58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0-11-30 13:09 编辑

第二十
整整一个月我没有找到任何工作,连一次面试机会都没有,我几乎绝望。在超市我总是寻找最便宜的东西,买完东西我总是看了又看,然后放下一些可以不着急买的,因为我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5月中旬学校的课程接近了尾声,我早已心猿意马,盼望着暑假的到来能带来更多的工作机会。我一开始只看餐馆的工作,后来我什么都看,农场,果园,照顾老人,清洁工,值夜班……开始我只看不需要工作经验的工作,后来发现不对,这样我能找的工作寥寥无几,后来就干脆都说自己有经验。
我的法语在找工作的时候有了很多长进,我可以很熟练地打过电话去推销自己,这让我有次差点出了洋相。
那次我一大早就去了ANPE,打了一圈电话都说找到人了,我急了,就给一个养猪场打电话,他们贴了广告在招负责给猪配种的饲养员,我脸皮厚起来,有模有样地告诉对方我是多么地有经验,对方愣了,说你在中国养过猪么,我说是啊,我家里养了三条猪,他笑了,说中国人真是太强了,你到农场来试工吧。
我刚一答应就后悔了,心想,真的让我去啊?我硬着头皮记下了电话。
那一整天我都在跟自己争辩,去还是不去,去的话没准人家要了,月底就有钱了,不过也很有可能穿帮,不仅无功而返,还让人觉得不诚实,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一群因发情而躁动不安等着交配的猪在我脑子里跑来跑去。最终我还是没有去,我对农场主说我没有汽车可以去上班,真是可惜。
几个月后我把这件事情说给张晓兰听的时候,她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
我一直以为,遇到张晓兰才是我在ANPE甚至在法国最大的收获。
相遇是如此奇怪的东西,明明就是几个月的事情,你回想那些事情的时候,就会有事隔数年的感觉,如此抽象渺茫,印象模糊地让你会去怀疑它的真实性,你想伸出手抓住那过去,它却像镜中月,水中花,你把手伸进镜子,镜子会破碎一地,把手伸进水里,水面也会破碎不堪,残影无痕。你正不知所措或者发呆的时候,镜子碎片里会出现自己苍白的脸庞,水里平静下来出现自己阴森的倒影。
那天她也是来找工作的。她先和我打招呼,后来我常因为这个笑话她,其实是我忍不住总朝她看去,她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才勉强对我笑着说了“你好”。
我们互相问了所有中国学生相遇之后几乎必问的东西,比如来自哪里,来法国多久,来当地多久等等,然后互相留了电话,说是有空联系,却一直没有联系。我们并没有说太多的话,一是我早已没有心情幻想什么风花雪月,二是我可能内心觉得自己狼狈不堪,在别人跟前没有信心。
我在一周后找到了工作,在一个私立教学机构负责公共区域的卫生,接到电话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惜我没有人可以告诉。
我负责打算地面卫生,还有保持卫生间的清洁,每天工作两个小时,一周就有十个小时。我晚上在纸上算过好多次,这个工作每个月能够赚回房租来。
然而第一次工作下了班之后,我就被清洁公司的老板狠狠地骂了一顿,他居然说道:“混蛋!你怎么搞的,厕所刷的不干净……”
我在电话里直道歉,说马上过来。
我跑到火车站去等公交车,好久都没有车子来,我着急的心里像有无数个小虫子在爬,痒痒的好难受,我就跑过去,一路上我气喘吁吁地跑啊跑啊,赶到的时候已经四十分钟过去了,满身大汗,老板大发雷霆,说道:“这样客户怎么可能付钱,你下次再这样就不用干啦!”然后就开车走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是弄干净了才走的,解释也没机会了,我低头进了卫生间,拿起刷子刷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我没有坐公交车,怔怔地沿着海边往回走。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天正在暗下来。在海边享受初夏阳光的人们已经纷纷收起垫子和毛巾离开海滩,人渐渐地走的差不多了,我还是失魂落魄地一个人沿着海边走,海风吹过来,我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尽管是在天气炎热的六月。
以后每次下班了我都从海边慢慢走回来,一是省钱,二是我觉得心里压抑,受不了拥挤并且时开时停的公交车,看到别人的脸我也会觉得很烦。半夜里我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会坐起来,即使是凌晨两三点钟,外面也偶尔会有海鸥呱呱地叫个不停,我就跑到海边去,对着黑漆漆的地中海,像海鸥那样大声地呐喊,一直到累了坐在海边。
我经常听到英伦散步大道上深夜还在站街招揽生意的妓女对我喊道:“闭嘴吧你!”
2005年的夏天,我过得极为狼狈,我在不久后有了第二份工作,因为老许找到了一份送外卖的工作,就不做中餐馆了,问我愿不愿意顶替他,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个中餐馆离着火车站不远。和周围其他中餐馆一样做各种不正宗的中餐。天气特别闷热,走在外面胸口像是堵着一口气,更何况厨房,厨房里不怎么通风,每次上班我几乎全身湿透,油烟熏的我眼睛都疼,我负责刷碗和打杂,恰好最近洗碗机坏了,我必须用手在半米深的水池子里不停地刷碗。清洁剂的腐蚀效果让我的双手发痒,我知道这是轻微勺伤的表现,但是上班第一天老板就明确告诉我,戴着手套刷碗是不可能的。
老板是个柬埔寨人,不会说中文,他总是对我大声喊道:
Xiao,快点快点,前面需要盘子!”
我的同事看上去都很老实憨厚,厨师是越南人,叫Qu,他父亲是中国人,所以会说一点中国话,几天下来我们就熟悉了,我笑着告诉他,“Qu”这个字在中文里有一种发音是“蛆”,然后我用法语使劲解释什么是蛆,他愣听不明白,目瞪口呆,我自打没趣就没再说下去。二厨是个老挝人,叫Sam,不过在法国出生,所以就是法国人。他们会经常指着我脚上脏兮兮的耐克鞋说:“哟,Nike, Made In China(中国制造)吧?”
我不回答,和他们一起憨笑起来。我心想,幸亏我把那块卡地亚手表藏在了床头柜,不然又要被他们嘲笑了。
为了下午晚上有足够的时间打工,我把打扫卫生的工作时间调到了早晨六点,那么早没有公交车,我必须每天五点就起床,然后走路半个小时去上班。
早上五点多钟天空已经泛出鱼肚白,海边散步大道已经有不少晨练的人了,海鸥在低空飞过,深蓝色的大海一直蔓延到天际,偶尔抬头会看到高处飞过的一大群麻雀从抹了丝许红色的天际飞过,密密麻麻地像一张编织的网。
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上完早班我就直接去语言学校了,熬到中午下课的时候我经常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因为这家超市不提供塑料袋,我就拿个纸盒子装着。开始的时候在公交车上抱着纸盒子露出一截大葱或者芹菜我实在不好意思,会红着脸走到后面把芹菜大葱一折两段藏了起来,后来我自己都见怪不怪了,我会背后背着个装了一本字典几个本子的书包,前面抱着装了大米蔬菜,衣服上穿着带了不少油烟味,原来看到美女我会不停地瞟过去,现在我会下意识地低下头或者缩到人堆里,我知道,这叫自卑。
我终日困倦不堪,到了晚上上班的时候Qu经常对我说:
Xiao,你又打哈欠了。”
Sam贼笑道:“晚上太累了吧。”
我懒得争辩,和他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直到老板走进来瞪了眼睛说:“你们小声点,外面都听见了。”
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一天又一天。
第二十
我在学校图书馆上网意外收到了Sophie的电子邮件。她问我最近好不好,喜不喜欢尼斯这个地方。她告诉我说阿明被判了两年刑。罗立丰出事了,他在罗浮宫碰到警察查导游证,之后收到移民局的限日离境通知,没多久就回国了。现在她和佩佩他们也很少联系,曲琪去斯特拉斯堡了,也是没打招呼走的。
不过我走后大家经常提到我,说打我的电话都进留言,说我人间蒸发了。
她的邮件洋洋洒洒,说现在自己一个人也很自由,很喜欢在巴黎的生活,什么都有,尼斯虽然风景好,不免单调,问我有没有在尼斯泡妞等等,让我回邮件告诉她新的手机号码,只是整个邮件没有提到李冰。
我看了半天,想起在巴黎的点点滴滴,一切似乎都已经远去,遥不可及。我非但没有回复,还删除了她的邮件。
走出图书馆,我点起一根卷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咽到了肚子里,我被呛得咳了起来。
他们的生活圈子我本有意逃离。
只是没想到这个圈子在我离开之后也已破碎。
李冰还有曲琪,你们在做着什么,此刻?
我感到彻头彻尾的孤独,是在法国国庆节前夜。
这天我休息,听Sam说海边有焰火,我就走出闷热的房间,一直走到了海边。
尼斯的夜景永远那么迷人,焰火升空的时候,四处绽放,五颜六色,绚丽缤纷,然后在夜空消失,新的烟花升起,重新绽放,一刻都不停止,高档酒店海边露天棚下面穿着正式的有钱人正频频举起高脚酒杯,庆祝这一盛大的节日。
我突然想到了在国内的时候,爸爸给我过生日夜晚放焰火的场景,想到小娜,想到小张,想到黑色的帕萨特,灯火通明的马路……
如今他们都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永远或者暂时地消失,现在只有我自己,在这焰火满天的夜晚,静静地面对着黑漆漆的地中海,坐在行人来来往往的路边发呆。
再次遇到张晓兰是在一个面包房。
那次我下午有课,下课了来不及吃晚饭就得赶去饭店上班,我匆匆忙忙地钻进一家面包房,指着玻璃柜里的巧克力面包说:“来两个。”
居然听到柜台里面用中国话说:“饮料不要么?”
我以为身后有人,转过去看了半天,柜台里面传出来女人笑的声音,这才发现,居然是她。
她喊道:“兰晓,好久不见,这么着急赶着去哪?”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是啊,我的名字后两个字倒过来就是你的名字,怎么会不记得。”
我一愣,倒是真的,我倒一直没有注意。
我匆忙说道:“我赶时间,拜拜啊。”走了一步我又回过头来问她:“你在这里打工啊?”对面的她笑着点点头。
我迅速环顾一周店里,然后用很肯定的语气对她说:“嗯,不错。我也上班去,回头来找你玩,拜拜!”
她向我挥手道别。
现在想起来,她笑盈盈地站在那里挥手的样子好看极了。
我几乎是跑着去饭店的,在路上我似乎格外地兴奋,以至于忘了吃我的巧克力面包,到了饭店就换上工作服上班了,半夜下班走在路上才想起来还有两个面包丢在储藏室,便宜老鼠了。
那天晚上QuSam问了我好几次怎么了,怎么那么兴奋。
我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我路上遇到一个美女,他们再追问时我就得意洋洋地什么都不说了。
几个月后我对张晓兰说起那次相遇对于我们的交往至关重要,从那以后才想接近你,她问我为什么,我说:“或许我刚知道和你的名字次序颠倒,或许我发现你居然记着我,或许,我发现你和我一样为生计操劳而有阶级认同感吧。”
张晓兰一把推开我说:“去你的吧兰晓。”
现在让我来总结对张晓兰的印象,自然而不做作,清新而不庸俗,漂亮而不妩媚,镇定而不世故,和蔼而不暧昧。
我到很久以后都一直问自己同样的问题,我到底算不算喜欢她。
大多数时候我做出否定的答案。
我把这种奇妙的荷尔蒙分泌促使的想走近她的原因归结于朋友间的喜欢,喜欢和她说话,希望了解她,希望她能接纳我成为她的朋友。
我从张晓兰的同学魏芬的QQ空间看到她们在普罗旺斯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她和张晓兰的合影,她们的身后是一片紫色的薰衣草,张晓兰穿着白色连衣裙,她恬淡的表情和若隐若无的笑让我想起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这始终是我心里的秘密。
说道这里,我对着眼前的这对恋人说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现在你们知道了。”
他们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说话太多,疲惫不堪,只能靠香烟来提起精神。
学期结束时我收到学校寄来的期末考试成绩,除了法国文化课没有及格,其他的居然都及格了,比我想象的要好。下学期听说有水平测试,还有升入二年级的机会,我想暑假抽点时间学学法语。老许告诉我,新学期外国学生办长居需要有一年的生活费用证明,大概五千欧元。我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照这样打工下去,我九月份估计也有个五百欧元了,才十分之一,我忧心重重
五百块钱买个单程的回国机票是足够了。
我把忧虑说给了老许听,老许让我别着急,说可以想办法的。他毕竟在法国的时间比我长,他说:“几个人互相开支票,你先兑进去一笔钱,几天后开个存款证明不就行了嘛?然后别人再把你兑走的钱兑回去。不过,我只有八百块钱,还得想想办法。”说完他就皱起了眉头。
老许的主意给了我不少宽慰。
我不能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国。法语学了一半,英语忘得差不多,就这样回国了我心里惭愧。
我想起在巴黎的赵启波,他应该有足够的钱。
我打通他电话的时候,他好像正在吃饭,我们说了几句废话之后,我直截了当地问他:“能借我些钱么,我办长居要开存款证明。”
他一愣,说:“要多少?”
我盘算着,算上老许的八百,说道:“再有四千就够了。”
他“哦”了一声,说:“我看看吧。”
我看他有些犹豫,说我给你开个四千欧的支票,你过三天兑回去就行了。
他说没事,我就挂了电话。我马上给老徐打过电话去,告诉他搞定了。他也很高兴,说晚上一起吃饭。
我说:“那我来买菜买酒啊,你下厨就行。”
他说AA制,不然就不来了。
我心里想,原来花个几百欧元都没感觉,现在这点钱都在心里盘算着了,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晚上我们吃得很丰盛,边喝酒边聊天。我房东屋里好几天没动静了,也没有见他人影,估计回突尼斯老家度假了。我们大声说话也没有顾忌。
就喝到一半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赵启波打来的,他支支唔唔了半天,说卡里的钱也不多了,恐怕不能借给我,又问我现在怎么回事,到底还剩多少钱。
我听了着急,就三言两语地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听到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好像是说“别”。
赵启波说道:“这样啊。”然后也没有说别的。
我看他那么勉强,就说:“算了吧,我再想别的办法,没事的。”然后挂了。
我拿起酒瓶子,碰了下老许的瓶子,说:“来,干了!”
说完我一口气喝光了。
我傻坐在那里不说话,醉眼朦胧。
老许关切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听到了我的事情会多少有些惊讶。不过他没有再问我什么。
许久我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他会帮我……真不好意思老许,我们白高兴一场。”
他说:“也没什么。他可能也有难处。”
我打断他说:“狗屁,他有什么难处,不就是看我没有钱了,担心我不还给他么?他奶奶的,人穷了就被人看不起了……”我心里冒出一阵火。
就这样,我和老许的长居一直没有办下来,我们成了不折不扣的黑户。
有时候警察在楼下拖违章停车的时候,我都会情不自禁地绕开走路。心里都会七上八下,我知道这个区住了数不清的黑户阿拉伯人,我有点担心哪天警察把我拦下来,让我出示证件。
接连几场暴雨之后,天气忽然凉了下了。

2010-11-30 12:48:54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0-11-30 13:11 编辑

三十
尼斯的秋天来了,穿上一件毛衣走在外面都觉得冷,我去上班的时候会经常故意绕到张晓兰上班的面包房门口,偶尔能看到她转过身去忙碌,她不在的时候,我心里会有些失落。
秋天是个容易让人惆怅的季节,我走在路上会细心观察树叶的变化,我会观察它们从浓绿变成浅绿,再从浅绿变成黄绿的过程,我沉默寡言,只有在脑子里和自己说话。
很奇怪,我不希望她发现我,我觉得那样会很尴尬,会没有话说,会像所有人在路上遇见了打招呼说些毫无新意的废话,我不想我们之间被碌碌的生活里磨砺掉虚无的感觉。
不到一个月,老许又找到了一个在酒店值夜班的活,他高兴地告诉我,每个月有固定的五六百的收入,并且能出示固定工资单,就能办下来长居了,而且现在两边加起来每个月能赚1000多欧,只是很辛苦,走路的时候都想睡觉。
因为两边赶,他花500块钱买了一个二手的50CC的小摩托车,和他送外卖骑得车一样,他晚上开到酒店就停在那里,我晚上经常借着骑,一直开到山上,在一个安全的弯道停下来,惬意地抽着卷烟,望着下面这个灯火交织的城市发呆,我现在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回忆,过去的很多事情,现在想起来觉得很虚无,有时候我都在怀疑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我会情不自禁想到张晓兰,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会不会某一天和她一起站在这高处,看着尼斯的夜景。这应该是很幸福的事情,很动人的时刻,我想。
下山的时候我通常会接二连三地闯红灯,肆无忌惮。可是当我有天看到几个警察拦住一个骑小摩托车的年轻人拦下来检查证件之后,我再也不敢乱闯红灯了。
这期间我一边找新的工作,一边想办法联系原来的朋友,sophie,李冰,甚至小娜,sophie一直没有答复,不知道是不愿意帮我还是没看到邮件。
这件事情最后竟然是小娜帮了我。
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是聊聊过去和近况,她告诉我随他男朋友回了波尔多。开始她还奇怪,我来了法国这么久怎么从来不和她联系,后来我支支唔唔说道长居还没有办下来的时候,她笑着问我:“钱不够是吧。”
没钱了才会想到联系她。我当时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没想到她对我说:“我有三千欧元,可以借给你。”
听了这话我心里顿时一热,同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娜说:“兰晓,我下个月结婚,你来么。”
我一听愣住了,想不到说什么了。
过了很久才说:“恭喜你。”
小娜在电话那边声音有些哽咽。她说:“兰晓,我听说你家里的事情了,一直联系不到你,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你一个人一定很辛苦……”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挂了她的电话,我不想半路上提那些事情。
三天之后我就拿到了存款证明,去移民局交了申请。然后把钱转给了小娜。我不知道怎么感谢她,只是说了最简单不过的一句谢谢,她的回答也很配合我,只是回了“不用谢”三个字。事实上,她越表现得不在意我心里越不好意思。
我感激的不只是她借钱给我。
我把这个事情对老许说了,我问老许,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小娜的结婚让我多了种表达不清的感觉,妒嫉?懊恼?轻松?内疚?伤痛?我让自己不去想这个事情,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曾经的那些现在想起来又能说明什么,感情前我是个十足的懦夫。我不相信安定,不相信厮守,不敢去面对,不敢负起责任。
这种看似检讨的自我寻思在我脑子里出现了很多次。
我不知道怎样让自己平息下来不去想。
安定下来对我来说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实在不明白人为什么能够安定下来,在一个不大的圈子里往返,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直到死去,像一个圈子里的兔子,最后摔倒在圈里。
我始终想象着死亡的逼近,我似乎是一只充满恐惧的兔子,毫不停留地往前跑,心慌不已,不愿意回头。
一只逃亡的兔子怎么会有心思停留下来。
如果我告诉小娜,我妒嫉她的结婚,她那将要孕育的将要出生的混血儿,她会有什么反应?
我如同掐灭香烟那样扼制了自己的想象。
这个冬天法国一改往年的沉闷,沸沸扬扬。
一个黑人小孩为了躲避警察的盘查,跑进了有着高压电的房子而死亡,巴黎郊区爆发了骚*乱,全法国成千上万辆汽车被烧毁,游行示威不断。
电视里天天报道这个事情,我也天天想到小娜,好几次想给她打个电话,不是她 ,我就一直是黑户。
我没给她打,我总担心会影响她现在的生活,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的话。
“小娜。”我在心里喊道。如同作别后登上一辆不归的列车。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安静了许多,每天晚上我会学习到很晚,我觉得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读过书。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都觉得很踏实,原来好好读书和空虚地过日子有这么大的区别。
我去ANPE又找到了一份小工,每周两次接送孩子上学。正好把时间利用得满满的,三份工作同时进行,我的账户上的钱也慢慢的越来越多,虽然晚上下班之后我觉得很累,但是回到家抽完几支卷烟之后,我都坚持背一下法语单词。
日子就这样飞快地过去了。我变得寡言少语,只是我知道自己在往前走,虽然疲惫不堪,我的周围的人也是和我一样,我没什么好抱怨的,现在的圈子和我在巴黎的圈子截然不同,我觉得现在更踏实,人最怕的就是活的没有目标和希望,现在我的目标,就是忘记那些痛苦,读完硕士,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转眼间到了12月份,尼斯的雨季开始了。
我第一次发现人的忍耐力那么大,每天我打工累得站不直腰,但是还是坚持学习。
某个晚上上班的时候我觉得鼻子痒痒的,手一抹就看到一摊红色,这才发现自己流鼻血了,我仰着头拿卷纸擦了一下,扔在了垃圾桶里,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活。我知道,我这是累得。
我不想他们知道我做这么多工,一是在法国学生打工每周超过20小时工作是违法的,二是不想浪费口舌。
收工时他们经常抱怨成天上班累的要命没有时间出去玩,我心想,我还要赶去做别的工都没有抱怨,你们就做这一份还抱怨,想到这里我就有些得意洋洋。
但晚上在床上偶尔累得睡不着的时候,我总有哭的冲动。
这段时间我似乎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我的生活简单的很,上课,打工,吃饭,睡觉。只是会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想起这样的生活之外,还有那么多的人和我一样,为了生活而奔波,无暇顾及其他。
孤单的感觉深深地藏在心底,经过张晓兰上班的面包房的时候,我还是会期待看到她。
我有一种想接近却无从下手的苦恼。
接近她到底是为什么,我对过去充满了反省,既然我没有勇气面对感情,接近别人并且企图获取对方的好感似乎是不负责任的。她在那片薰衣草的海洋里,已经蔚然成了我的灯塔,而我这艘小船却不知道要不要向她驶去。
我终于在一天夜里给她发了短信,问她最近怎么样了。
十二分钟之后我收到了她的回复,她说不怎么样。
“有空来我家吃饭吧,好久没有在面包房看到你。”我写道。
“已经停工三个礼拜了,正在找新的工作。”她没搭我上面的话。
我还是挺想看到她,我说:“周一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正好不上班,老许也有空。”
她说:“好,周一晚上见。”
我有些兴奋,毕竟好久没有见到她,我卷了一根烟,使劲地吸了几口,觉得分外的提神,再也睡不着觉了。我给老许打过电话去,他正在值夜班,我和他说了周一来吃饭,张晓兰也来,他一听就笑了,说:“兰晓,你小子准没安好心。”
男人之间这种事情我懒得解释,我说:“别废话了,周一晚上你做饭,好好上你的夜班吧。”然后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我几乎失眠了,我觉得分外的孤单。我好想此时此刻,张晓兰就躺着我的身边,说说话就好。
过去的一切遥不可及,将来的一切如同虚幻,我就生活在这个尴尬的境界里面,日复一日。
没想到,周一晚上的聚餐不欢而散。
那天晚上她穿了一身黑色的风衣,我心想,这严肃的色调和她平和的外表似乎有些不协调。魏芬也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自己做的苹果派。
老许在厨房做饭,时不时走出来打岔,他走过来问张晓兰是哪里人,我好像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应和道:“是啊,我都不知道你是哪里人。”
张晓兰说:“我是山西人。”
我有些惊讶,说:“你是山西的啊,我一直以为你是江苏浙江那边的!”
“为什么啊?”
我心想江浙的女孩有灵气,但是没好意思说出来。随便找了句话说:“山西很多煤矿哦,你们那都是款爷。”
老许插了一句:“那边煤矿经常出事,恐怖的。刚从网上看到一个新闻,又炸了,真是没完没了。”
我开始没觉得,后来我惊奇地发现,张晓兰的脸色变得那么得奇怪,以至于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头,我时不时地偷偷看她,她的脸涨得红红的,表情反常,我问她:“你没事吧?”
她看看我,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晚饭吃的极其尴尬,我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老许也看出来了,饭吃到一半老许问她:“张晓兰你没事吧?”
她筷子拿在手里好久不说话,最后才喃喃自语:“不好意思,我爸爸十年前煤矿出事了……”
这时候我和老许才意识到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真是祸从口出!我们互相傻看着对方。
老许尤其难堪,勉强吃完饭就冲我使个眼色,站起来说:“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就不多呆了,兰晓,你等下送一下张晓兰咯。”
我说好。魏芬见状,也起身告辞了。
老许走了之后我和张晓兰谁也没有说话。
这是第一次我们单独在一个空间里,只是出乎意料之外充满了尴尬,我愈发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不确定是不是需要安慰她。
后来她说,面包房老板看上了她,总趁老板娘不在的时候暗示她,或者约她出去,她干脆辞职不做了,她笑着说在法国这样的事情遇到的太多了。
她笑着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心里很酸很酸。
她起身要走的时候,我才怯怯地问她道:
“你夏天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她的眼睛里突然亮了起来。
“我听人说的,听说那边很漂亮。”我搪塞了一下。
“是啊,超级棒的,我和魏芬一起去的,以后有机会一起去啊!不过好像只有每年78月份才会开呢!
“明年夏天,你会和我一起去么?”我心里想到,没有说出口。脑海里顿时出现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我不敢把自己放到她身边被影像定格,那样的想法会有些疯狂。
三十一
那晚送走张晓兰之后好多天没有她的消息。
她的家事让我认识到,每个普通的人背后,或许都有着不同的故事,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 ,生活和走路一样,走过一段无法回头,失去的东西永远失去。
我似乎从她身上找到某种共性和认同感。我不想把我的过去告诉她。她这样外表坚强的女孩子其实心里脆弱不堪,不应该再承受什么。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想起来冰箱里面什么都没有,星期天超市都关门,只有三条马路之外有个菜市场,我急匆匆地穿了衣服,朝菜市场跑过去。早市12点之后就陆续收摊了,一些菜农还在最后叫卖,到最后他们往往会降价处理,实在不太好的蔬菜水果就扔在马路边上了。我看到不少人在捡别人扔在路边的蔬菜,甚至还有几个阿拉伯女人为了抢一筐看上去还不太差的西红柿而争得面红耳赤。
就在抬头的时候,我却看到远处熟悉的身影,是张晓兰!
她穿了一身运动服,和魏芬各自抱了一个框子,正弯腰去捡脚下的几棵芹菜,她们俩极其熟练地掰去外面的叶子,把好的部分放进框子。
我顿时觉得脸上一烫,转过身去。
我像做了贼一样,匆匆离去。
我害怕她看到我。
整个下午我替别人看小孩的时候都在走神,我被中午看到的那一幕震惊了,它在我脑子里面挥之不去。
我想了很多关于张晓兰的事情,我在揣测她的过去,她所有遭受的不幸和委屈,以及我从第一次遇到她开始她表现出来的镇静自若,我从她身上找到一种生活的勇气,力量,和信念。
我总想额外做点什么,可惜现在的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对着那块卡地亚的腕表发呆了几个晚上,总算决定,去一个旧货店碰碰运气。
那个瘦子老板看了半天,不说一句话。
我等不及了,问他值多少钱。
他这才慢慢说道:
200欧元。”
我气得要命,拿起手表,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2010-11-30 12:51:55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0-11-30 13:15 编辑

晚上我如同以往一样开着老许的小摩托车上了弯弯曲曲的山道,我去了Rue de Fabron ,几个月前我出车祸的地方,我停了下来,点上一根香烟,对着高处冷清的月亮,我分外地想念张晓兰,我好想此时此刻她就在我的身边,什么话都不说,和我一起分享这一刻,所有的安宁,和谐,静谧,冷清。
如果我是喜欢她的,我想我不会告诉她。
暗恋别人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我对以往的随遇而安感到羞愧,可惜时光不会倒流,我们也不会在过去相遇。
一个周日的下午,我乘休息的空隙走到尼斯老城区的旅游品商店,停了下来。
这边的商店都会出售各种南部特产,每个商店的货物几乎雷同,比如干薰衣草,精油,肥皂,贺卡等等。
我指着紫色的干薰衣草,问胖胖的售货员:
Combien ? ”(多少钱)
Ben,Ca depend..jeune homme...”(呃,价钱不一定啊,年轻人)她耸耸肩,对着我笑,看来我忘了问人家数量。
我弯下身,捧了一大捧,想了想,又放回去一些,微笑着递给了她。
C’est bien pour votre someil. (这对你睡眠有帮助)她不失时机地做着广告。
C’est pour l’amour ! ”(这是为了爱情!)我调侃起来。
Vous avez raison !Bonne chance !(您说对了,祝好运!)我带着她善意的祝福,离开了老尼斯。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捧着一束紫色的薰衣草,仿佛是捧着某种希望。
我把她们放在了床头,每天晚上我会闻着馨香睡去,我惊奇地发现,我做噩梦的机会越来越少。难道真的是这紫色的植物的功效?
学校很快就放了圣诞节的假。因为要打工,放假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轻松,只是休息时间多了一些。
我给张晓兰打电话,问她假期有什么安排,她说没有什么安排,我说有空的话我们见面吧。
她似乎避开了这个话题,说昨天刚找到一份去人家家里做清洁的工作,每周12小时,总算找到工作了,否则心里觉得慌。
我说我明白,我原来也是这样。
2005年剩下了最后那么几天,随着圣诞节和元旦的来临,英伦散步大道上的彩灯晚上又亮起来了,和一年前一样,漂亮极了。
去年的现在我开着漂亮的车子,在这里无所事事,打发时间,赌钱,喝酒,一年后的现在我赶着去打工,缩着头在路上走,想着想着我自己也觉得好笑,居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白天去上班走在路上的时候,也能看到准备过节而喜气洋洋的人们,大大小小的商店橱窗上都喷上了圣诞老人和圣诞树,忙着给亲人朋友挑选礼物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喜悦,我在这样的氛围里觉得分外的孤单。
我在一个叫Maison Rouge的巧克力店的柜台里看到一盒精致的巧克力,我想买来送给张晓兰,只是价格不菲,要36欧元,多少有些犹豫,每次经过这个店门口的时候总会停下来看上几眼,终于有一次我口袋里有足够的钱,我挺着胸脯走进店里,对微笑着走上来的老板娘说你好,指指那盒巧克力说:“我想要这个。”
交了钱,我心满意足地走了,刚走了几步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到店里,把巧克力放在柜台上,对老板娘说:“麻烦你帮我包一下,我送人的。”
老板娘笑笑说:“送你女朋友?”
我摇摇头,笑笑说不是。包好后,我往小费盒子里放了一欧元,道了谢,然后拿起巧克力飞快地走了。
圣诞节的前夜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终身难忘。
其实那个晚上我们呆在一起就五分钟,我到了她家楼下,说有东西给她,她刚下班回来,我从背后拿出那个漂亮的盒子,对她说:
“圣诞快乐!”
她喜出望外,盈盈地笑了起来,她对我说:“谢谢你兰晓。”
我壮着胆子,看着她的眼睛有几十秒钟。她无意触及到我火热的目光,低下头去。
我沉醉在这短暂的瞬间。这种感觉让人忘记了一切的疲惫和烦恼,觉得这个世界只剩下了美好。
“你别忘了你的承诺哦!”
“什么承诺?”她愕然
我的心一凉,尴尬地笑笑,说道:
“没什么。”
“你说嘛兰晓!”张晓兰揪着不放。
“你说的,你会陪我一起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啊!哎,害我当真了!”我沮丧地答道。
“就这个啊,哈哈,你真逗,明年6月我们大家组个团去不就行了么,我做导游!”张晓兰笑着说。
我心想,既然不是想着和我两个人单独去,那我去个屁。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收到她发来的短消息,也祝我圣诞快乐。我迷迷糊糊地,困的很,竟然没有回复。
我沉沉地睡去,如同窗外的黑夜那么安静。
2006年即将来临,新的一年带给我很多新的希望,我觉得好多事情要去做,上学期的成绩出来了,我每门都是优秀,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报了法语等级考试,我下定决心一定考到高级,为申请学校做准备。
至于张晓兰,我不可否认每天都会想到她,但是我一直保持克制,若即若离的感觉似乎更加真实可靠一些,刻意的东西得到了也不会美好。
元旦前夜,饭店没有放假,老许也值夜班,张晓兰提议元旦晚上聚餐,去魏芬家,下午我和老许一起开着小摩托车过去了,路上我们怪开心的,我坐在他后面,时不时还站起来,像个孩子那样大喊大叫。
魏芬住的房子很小,是个15平米的单身公寓,四个人勉强站得下来。她们两个早就开始忙活了,家里飘着菜香,我和老许拎了不少酒过来,平时大家都上班上学,很忙,好久没有在一起好好喝酒了。
她们做菜的时候我们已近开始喝了,魏芬走过来说:“你们两个酒鬼,少喝点,菜还没有上呢!”
我趁魏芬转身的时候朝老许使了个眼色,说:“怎样?”
老许明白我的意思,笑着说:“你说咋样就咋样呗,靠!”
我也笑起来,拿起啤酒和他碰了一下。
张晓兰炒完一个菜,过来打趣地说道:“你们两个家伙说什么呢,我都听到了!”
我们都笑了起来。
晚饭很丰盛,是我一年来吃得最丰盛的一次,张晓兰做饭居然这么好吃,我嘴上不好意思老夸她,心里满是佩服。她们也喝了点啤酒,大家说话开始没有开始那么拘谨了。
她们逼着老许讲过去的女朋友,然后又想套我的话,我什么都不想说,故作深沉地说:“我现在暗恋一个女孩子。”
魏芬问:“中国人?”
“嗯。”我的心“扑通扑通”地加速跳了起来。
“谁啊谁啊,快说!”她们两个迫不及待地问我。
看到张晓兰也是那么兴高采烈地问我,我心里涌起一丝的失落,拿起酒瓶子,一干而尽,第一次觉得啤酒在嘴里是那么的苦。
我真想突然对她说:
“就是你啊张晓兰,笨蛋!”
我已经习惯了沉默的表达。
新旧交替,悲伤的甜蜜,甜蜜的悲伤。
唯一特别的地方,是我2个新旧交替的时刻,都在这地中海的城市度过。
好一个物是人非。
三十二
2006年的到来没有给我新的喜悦,也没有任何反感,只有些无奈,我无法改变什么,时间就是这么过去,由不得你我,给你的,就是一个冰冷的数字而已。
偶尔去亚洲超市买佐料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出春节的临近,我似乎刻意抗拒这个节日的到来。
我心里充满了恐惧,我不想看到过去,过去如同一个黑洞,幽暗曲折,隐藏埋没了许许多多事情。
然而我是凡人,最近走在路上的时候对迎面而来讨香烟的人都毫无反应,上班的时候也常走神,饭店老板喊我的时候全然不知,为此被批评了好几次。
我毫不在意,现在的我,已经不担心失去工作了,我确信失去了这一份工作会马上找到新的工作。
只是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我心里觉得很空。
春节真得一天天临近了。
我变得焦虑,坐立不安。
我在想,大年夜怎么度过。
这天是爸爸的忌日。
我从小到大没有一张和爸爸的合影。
摆在台灯下面的,只有一张发黄的妈妈的照片,她似乎是离我很远了,她烫着那个时代流行的头发,嘴角微微扬起在笑,似乎是某个旧上海电影里的人物,让人有恍隔如梦的错觉。
我害怕自己一个人过年,我给张晓兰和老许打电话,叫他们一起过年,多喊点人,人越多越好。
大年夜那个晚上,老许叫了两个男生过来,加上张晓兰魏芬一共六个人。他们带来了面粉,擀面杖,打算包饺子。老许带来了一条鱼,说是从菜市场买来的,淡水鱼,平时法国超市可买不到,过年吃鱼,这叫年年有余。
那两个男生带了两瓶红酒,还拿了两扎啤酒,说今晚不醉不归。我提前和房东打了招呼,他向我摆摆手说:“中国新年,我知道的,没事,尽情玩乐吧!”
他笑起来的时候满脸的皱纹让人觉得格外慈祥。
他们都会包饺子,就我不会,我负责擀皮,张晓兰总笑话我,说擀得太厚了。
我笑笑,低下头继续擀。
我在想,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身无分文,在尼斯的街头忍受寒冷和饥饿,现在和朋友一起热热闹闹地包饺子准备过年,我觉得很幸福。去年的现在我失去了唯一的一个亲人,现在我有朋友,有暗自喜欢的女孩子。
我发现,人一旦落魄了,欲望就格外地简单了。
正因如此,我看她的时候不敢过多地去揣测她眼神里的东西,我甚至不敢太多地看她,也不想让她觉得我有意靠近她,因为我怕她因此故意疏远我。
我怕失去她。
吃饭的时候,说起新的一年大家有什么希望,老许说多赚点钱,早点读完书回国,结婚生孩子。他那两个朋友笑话他没出息,钱多了结什么婚啊,真是老土了,大家一阵笑。
张晓兰说三月份学校要求实习了,希望能够顺利找到实习。
魏芬插话道:“美女这么谦虚,从小拿奖学金大学又被公派出来的尖子生还找不到实习,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要去讨饭啊?”
问到我的时候,我说:“想能够被学校录取,还有……”
“还有什么?”他们追问道。
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没法说出来。
他们起哄了,我就自罚一杯了事。
这种酒局我在国内经历太多了,来法国除了原来在巴黎有过,在尼斯从来没有这样和朋友喝酒,人不常喝酒了酒量就小了,几杯红酒下去我就晕晕乎乎了,我觉得自己喝多了。
可是今晚我忍不住端起酒杯。
我对着张晓兰,说话已经含糊了,我说道:“美女,来,我敬你一杯。”
老许在一边起哄,说:“这一杯一定要喝,不喝不行。”
张晓兰连连摇头,说不能一下子喝那么多酒,我心里有些失落,说道:“没关系,你随意吧,我干了。”说罢一干为尽。
老许的两个朋友也是好酒之徒。换作一两年前我的酒量肯定不怕他们,那天我被三劝两劝很快醉了,老许知道,我是心情不好才醉的。我觉得胃里好难受,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卫生间吐掉了。
我把卫生间的门锁着,吐完了,痛苦地蹲在地上。
我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是张晓兰的声音,我觉得天旋地转,她的声音听来都有些虚幻,我挣扎着起来,打开门,外面却是魏芬。
她关切地说:“你没事吧?”然后转过身对大家说:“兰晓吐了!”
我心里很失落,我摆摆手,说道:“没事,今晚高兴,喝高了。”
张晓兰也走过来问我:“怎么样,没事吧?”然后走进了厨房。
我走过去坐在桌子旁边,手撑着头,忍受着胃里的翻腾。
十分钟后她出来了,端着一杯热茶递给我。我心里一热,当时真得好想伸出手抓住她端着茶杯的手,然而我没敢。
他们四个被老许叫去打牌了,我就坐在张晓兰的身边。
我感觉慢慢地恢复过来。
她突然问我:“兰晓,为什么你总是愁眉苦脸的?”
我醉眼朦胧地看看她说:“有么?”
她笑笑不说话,问我道:“打工怎么样,一定很辛苦吧。”
她第一次表示对我的关心,我心里觉得很温暖。我问她:“你妈妈还好么,她自己在国内?
她平淡地说:“她不在了。”
我一愣,心里一种巨震的感觉,觉得一阵恶心,想吐,赶紧拿起茶杯,咕噜咕噜全喝了下去。
她目光平淡,我明白,她并不需要别人三言两语的安慰,那些都是多余的了。
我眼前的张晓兰,让我顿时觉得她的伟大,自己的渺小,这种感觉更加拉远了我和她的距离,我觉得自卑,一无是处。
其实早在上次之后,每次应付忙碌的打工和学习的时候,拖着疲倦不堪的身体走在路上的时候,想到张晓兰,我就不觉得苦了,她几乎成了我的精神力量。
我期待着有一天,她对我倾诉她的身世,甚至伏在我的肩头上轻轻哭泣,我希望能够成为她发泄的对象。
大年夜他们呆到凌晨两点才走,国内此刻已经是早上九点了,该是拜年的时候了。我用颤抖的手从床头柜摸索出两根卷烟来,点着了,一根摆在桌子上给爸爸,一根自己抽着,禁不住流下泪来。
这时候,我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我擦干眼泪,迟疑了一下,问道:
“谁?”
“我。”
我一惊,是张晓兰,连忙掐灭香烟,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我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让我进来?”张晓兰问道。
“哦,进来吧。”我有点不知所措,连忙侧身让她。
“你没事吧兰晓?”她关切地问道。
我支支唔唔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没想到她会转身回来。
“没什么,有些伤感——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淡淡问道。
我沮丧到极点,尽管眼前女孩是我朝思暮想的对象,她深夜单独出现在我面前。我目光划过床头那束薰衣草,情形有些欲盖弥彰,我低着头不敢看她。
“今晚你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我不放心,来看看你了,等下就走。”张晓兰说道。
我一听到“走”这个字,连忙说道:
“这么晚了,外面很不安全,这边阿拉伯人区,晚上太乱,你可以不走的,我的床让给你睡。
“不用的,我没事。”她笑道。
“今晚很开心,谢谢你们来陪我。”我眼睛有些湿润。
“怎么了,兰晓,我一直想问你,可是每次都没有机会问,刚才你吐得时候我很心疼,可是我怕他们误会,我——”
“别说了,我知道的,谢谢你的关心,我只是有些不开心。”我打断了她。
“因为什么?”她关切的目光看着我。
“因为——”我矛盾得很,脸上像有东西在烧着,我尽量平静地说道,
“因为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

2010-11-30 12:52:37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0-11-30 13:19 编辑

说完我抬头看着张晓兰,她的目光和我平静地交汇,我看到她眼睛里溢出的泪水。
“对不起,我或许不该问。”张晓兰轻轻地说。
我伸手过去,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珠,我的动作很轻,我不敢堂而皇之地触摸她的脸,我们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们走了之后,我想起我爸爸了,点了两根香烟,和他一起抽,然后你就来了。”我叹了一口气,深深地埋下了头。
“兰晓,你知道么,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的目光里包含了很多东西,你把所有的东西一个人承担,你的内心紧锁,我能理解你,因为我走出来了,时间会让你内心强大起来的。相信我。”
“对不起,问了你不该问的问题,其实我们一样,都失去了父母。”我起身,从床头柜拿出妈妈的照片,她端详了良久,不说话。
我好想抱着张晓兰,我不知道是想在她怀里哭泣,还是想让她在我怀里哭泣。
生命里,注定有些痛苦需要你去承担,你无法选择避让。
“我们关了灯说说话吧。”我说道。
“好。”
“躺下吧。你在里面,我在外面。”
“这……好吧。”
“你为什么来法国?”我问她道。
“我的母亲在我父亲去世之前三年,就得了胃癌去世了。”
她答非所问,我眼角不禁流出滚烫的泪水来。我情不自禁地侧过身去,轻轻地将手搭在她身上,她微微一动,没有拒绝。
“那时候我还小,不太难过,我爸爸就出去打工,每个月寄钱回来供我读书,我和奶奶相依为命。”
“嗯。”
“三年后爸爸所在的煤矿塌方了,遗体都没找到,那时候我也懂事了,天天哭。”她的语气平静。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到她的手,她微微退缩了一下,没拿回去。
“读高中的时候我是寄宿,我很自卑。别人都有家长去探班,我没有,我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有时候会在被窝里偷偷的哭。”
我送开她的手,紧紧地抱住了她。她的身体有些冰冷,而且传递不了温暖。
“高中毕业后我去了北京读大学,业余自己打工养活自己,那时候我慢慢地走出来了,北京那么大,我那么小,还有很多个和我一样渺小的人呢,每个人其实都是有故事的,我慢慢找到了自信。身边也有了些好朋友,不过毕业后大家都各奔东西了。正好大四的时候学校有公派交流,我被选上了,就来了法国。
只是离家太远了,以至于奶奶病逝的时候,都来不及回去……”
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
“愿他们在天国都好。”我平静地说着,脑子里想起走之前在墓地的那一刻,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最后相会,在那个世界。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从过去的回忆里走了出来,不自然地从我怀里挣脱开来,我觉得一阵尴尬,不知道接下去说点什么话题。
她从黑暗里坐了起来,对我说:
“我还是回去吧。”
“你确定么?”我心里不想她回去,虽然留下来我还是觉得我走不近她。
“怕吵醒房东,算了。”她又躺了下来。
“张晓兰。”
“嗯。怎么了?”
“我……没什么。”我差点说我喜欢她,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哦。那晚安,春节快乐!”她翻了个身,睡去了。
“春节快乐。”我喃喃地说道。
我无法入眠,那个暗恋很久的女孩,此刻睡在我的身边,我却没有勇气碰及她。
我能做的,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触摸床头那束干薰衣草,我小心地掐下一支来,放到了鼻子底下,伤感和疲惫在残余酒精的渲染下,我终于慢慢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发现我正紧紧拥着张晓兰,我们的头靠在了一起,甚至能感觉出她温热均匀的呼吸。
我觉得脸一阵发烧,想缩回去又不敢动,怕惊醒睡梦中的张晓兰。
我的心里像有几十个兔子在跳来跳去,喜忧参杂,喜的是喜欢的女孩在我怀里熟睡,忧的是她醒来的时候,一定会觉得尴尬。
我能觉出她身体的温度来,即使是隔了衣服,我的手掌碰及到她丰满的大腿,这让我心怦怦跳个不停,我克制住自己无边无际的幻想,战战兢兢地沉醉在这温馨的时刻。
我多么想去亲吻她的嘴唇,轻声告诉她我爱她。
如果是几个月之前,我会热情地亲吻她,告诉她我要带她去远方,告诉她我想和她一起生活一辈子,可是,现在的我对前途一无所知,我无法作出这样的承诺。
我冷静下来,努力让自己挣脱出温柔的幻觉,轻轻抽出手来,躺在了一边。
可是一抽回手,我就懊恼不已。
屋里的挂钟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我无心入眠,翻了个身,这时候张晓兰醒了。
“兰晓。”
我转过身去,望着睡眼朦胧的她。
“晓兰。”我第一次这么喊她,而且这么近。
“抱抱我,好么?像刚才那样。”她轻声呢喃。
原来她知道我抱着她,我脸上一阵发烧,手像僵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她凑近了一些,朝我投来柔情的目光。
我伸出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我的心终于放下了,这是个毕生难忘的早晨,我抱着张晓兰,我们的呼吸均匀一致。
我甚至试图将手伸进她的衣服,呼吸有些急促起来,然而我碰到她毛衣的时候,屡屡停了下来。
“晓兰。”
“嗯。”
“你想家么?”
“想的。”
“我也是。”
“你什么时候回国?”
“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读完书吧。你会去哪里工作?”
“我不知道,随便吧,我没有任何亲人了,你呢?”
“我……也一样。”
我不再说话,用力把她抱在怀里,我的嘴唇,不自觉地靠近了她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探索着。
她嘴巴紧闭,许久之后才微微张开,我碰到她的牙齿,我放弃了进一步吻她的想法。
“读完书以后,我们去同一个城市好么?”张晓兰突然说道。
“好。”我的回答有些茫然。脑子里确已经在规划我们的将来,一起努力工作,一起攒钱,一起买房买车,抚养小孩。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这些念头。
第三十三章
我曾经想,到底是自己缺乏热情,还是具备了应该有的冷静。经历过苦难的人,是不是见什么都不奇怪了,也不会为什么事情牵肠挂肚,不会为失去的后悔,不会为没有得到的懊恼,似乎超脱了一般人占有欲望,这是不是很可悲呢。
其实,什么叫做得到?得到就是占有么
我甚至觉得上天安排你遇到谁就是一种恩赐,就是一种得到。
那个早晨我们像朋友一样分别,没有亲吻,没有拥抱,只是彼此眷恋地看了对方一眼,算是作别。
我的这种自我安慰在老许看来十足的阿Q,我们的生活依旧单调如初,打工,上课,天黑,天亮,经过她原来打工的面包房的时候看过去几眼。
三月份的尼斯阳光开始暖和起来,游客也开始多起来,连停留在海面上的海鸥都多起来了,一个浪打过来,成群的海鸥飞向远方,颇为壮观。
一年一度的尼斯嘉年华节又到了,走在路上能够看到小孩大人手里都拿着气球朝海边走去,游街的花车一辆辆地从英伦散布大道缓缓开过,向人群抛洒鲜花,我看到人群涌动,去争抢那散落四处的鲜花,心里突然觉得分外孤单,以后每次我都刻意避开这热闹的场面,走旁边的rue de france
一个星期六的中午,我收到张晓兰的短消息,她说现在狂欢节外面很热闹,问我愿不愿意出来和她们一起照相。我失望地告诉她,下午还要打工,没办法出来,我刚想说晚上出来喝点东西吧,她就挂了电话,我拿起电话翻出她的号码,想了想还是没有打。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在那天晚上,我居然在打工的中餐馆碰到了小张。现在回想起来,要是没有遇见小张,说不定我和张晓兰已经在一起了。
那天晚上客人格外的多,11点还有客人进来,厨房里都在暗地里抱怨,我刷着盘子突然肚子有些不舒服,我朝老板做了个手势,看到他满脸不高兴地点头之后,我急忙捂着肚子跑出厨房,冲卫生间跑过去,小张就是这个时候看到我的,我丝毫没有注意店里的客人,等我从卫生间掀开帘子走出来时,我看到一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喊我的名字,声音大的其他客人都看了过来。
“兰晓!”
我一愣,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居然是小张!
他对面坐着他的女朋友方梅,也是一脸惊讶。
此时的我,穿着厨房里沾了不少油污的白大褂,肩膀上搭着深蓝色的围腰布,脚上穿着一双油腻发黑的厨房专用安全鞋,傻傻地愣在他们面前。
老板从厨房里掀开帘子探出头来,看到这场景,没有说什么又放下了帘子。
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再也不是两年前那个公子哥,他也不像原来那个唯唯诺诺的驾驶员小张,眼前的他精神焕发了许多。
他抓住我的手臂,说:“兰晓,你受苦了……”
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泪水,我想他一定是想到了原来我爸爸对他的好。这让我难过。
我眼睛有点热,低下头不说话,然后问他:“你们怎么来尼斯了?”
Xiao!”老板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喊我了。
“你几点下班,我等你。”
“快了,还有半个小时。”
我转身走进厨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干活,只是脑子里充满了过去的场景,混乱无序,家乡的城市,路灯,黑夜,杯影交错,狂笑,父亲,监狱,遗体告别……
下班后,我走出了厨房。我看到小张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烟灰缸里放满了烟头。
我说道:“你女朋友呢 ?
“让她自己打车先回酒店了,我和她刚结婚,这次就是来度蜜月的,明天下午就离开尼斯去罗马了。”
“恭喜了,小张。”
“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吧,我来法国之前脑子里面一直想到你,就是不知道怎么联系你,老天有眼,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了!
我们出了门,走在了热闹的老尼斯街头。
我和他刻意保持了距离,我们个字形单影只地走着路,眼前的热闹刺痛着我的心,那些个笑脸和我僵硬的表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我觉出自己和这个浪漫热闹的世界的格格不入,因此刻意走在这个世界的边缘。
我很想我爸爸,哪怕和他最后道别,哪怕和他像走之前那样大家一起抽根烟,我发现其实我很需要他。这种需要不再是物质的,我不想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这黑夜,没有任何的支撑,没有任何的关切,从此以后一个人在这世界流浪。
我们走到尽头的时候,转弯走进了一条安静幽暗的街,在一个酒吧门口,他喊道:“兰晓,就这里了吧!”
我们走到吧台跟前坐了下来,我向酒保要了两杯啤酒,脱下外套,强作欢颜地说道:“不好意思,都是油烟味。”
小张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表情奇怪,似乎要哭出来样地说道:“兰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难为你了……”
我拿了他一根中华,点了起来,说道:“我操,好久没有抽过这个烟了。”然后嘿嘿地笑起来。
他看着我,自己也笑了起来,眼睛里都有泪花在闪了。在国内的时候,我和他的关系比我和爸爸还近,他是舍不得我吃苦才这么难过。
我一口气抽完了一根中华,又拿了一根,我终于开始问他我爸爸的事情。
他深深埋下头去,许久才抬起头说:“那时候你爸爸先是被双规,外面人不让联系,后来没多久就传出来你爸爸他自己……”
我打断他,我说:“你认识一个姓林的么?”
“林云祥?”
“是。”
“他是做进出口贸易的,找过你爸爸几次,后来就没有消息了。在酒席上听到他说自己在省里的关系很了不得。据说是涉及汽车走私——”
“那一个姓范的女人呢,你认识么?”我打断了他,继续问道。我想揭开一个个谜团。
他有些惊讶,道:“你认识她?”
我说道:“你告诉我,你认识她么?”
他支支唔唔,说道:“她曾是你爸爸的……情人。怎么,你遇到她了?”
我手里的杯子突然一滑,“啪”的一声掉落在吧台上。
服务生笑着问我:“Ca va ?(没事吧)”
我朝他点点头,没说话,重新要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服务生是个还长着青春痘的年轻人,他好心地问我:“再来一杯?”
我像喝醉了似的朝他摇摇手,表示不要。
小张不知道,我一来法国见到的就是这两个人。
我心里似乎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突然又想吸大麻,想刺激一下神经。
我问吧台小伙子有没有大麻,他笑笑,作了个抱歉的动作。
我向他一耸肩,报以微笑。
我转过来继续问小张:“后来我爸爸葬在哪里了?”
小张说:“你爸爸留了遗嘱,要葬在你妈妈的墓旁边,一切都按照办了,我也参加了葬礼,原来他在位置上的时候那些朋友都没有来,只是来了几个同学,还有老同事……”
我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他告诉我,虽然机关事务管理局让他给老领导开车,他还是辞职不开车了,帮着他女朋友方梅打理服装店,一直到现在,两个人结婚了,分期付款买的新房,婚礼很简单,按照原先的设想到欧洲度假,在巴黎呆了三天,来尼斯呆两天,再去罗马呆三天,方梅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他说现在这样的生活让他觉得满足。
“你什么时候回国,兰晓?”
“我?我看今年能不能读到硕士,然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也许有天会回国吧,离家两年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记不记得,我爸爸生前和省里哪些领导有来往?”
“这就多了,不过我记得有阵子他往省检察院跑的比较多,对,就是那阵子我在省城帮他送过一次那个姓范的女人,他有次送了个大红包给里面的一个局长,好像是那人的女儿出国吧,我想起来了,也是来的法国,不过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在国内!”
“那个局长姓什么啊,你有印象么?”
“好像是姓夏——你问这个干什么?”小张警觉地说。
我的心从他提到“法国”二字就开始怦怦地跳了起来,说到姓“夏”的时候,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我一下子就想到曾洁在巴黎的那个姐姐!
“这些事情那段时间我被传讯的时候,纪委的人都问起过,我一概说不知道,我们驾驶员你是知道的,听到的只当没听到,看到的只当没看到,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后来他们也没再问我,我就辞职了。”小张补充道。
我极力掩饰住心里的慌乱,连吐烟圈的时候也尽力表现得自然。
酒吧里的背景音乐突然变成了爵士乐,一个女人沙哑地唱着,唱着。
那个星期六的晚上,我和小张依依惜别。分开的时候互相拥抱,他给我留了手机号码和家里电话,让我回国了无论如何要找他。
回家以后,我彻底失眠了,开着灯,对着那束薰衣草,翻来覆去,拿着电话想和张晓兰说说话,却一再放下电话。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在屋子里一天没有出去,只是下午的时候昏昏地睡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这一天半的时间我并没有无所事事,我在考虑,我应该做些什么,或许暗地里已经下了决心。
星期一晚上去饭店上班的时候,老板交给我一个信封,说是礼拜六晚上我的那个朋友留给我的,我打开之后,信封里是一张白纸,里面夹了500欧元。
2010-11-30 12:55:56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0-11-30 13:21 编辑

第三十四章
这个礼拜一我上班完全不在状态,我一直在谋划一件事情,时而我会因想到张晓兰而否定自己的想法。休息的时候我没和他们搭讪,连抽烟的时候香烟都烫了手,去洗手间的时候我不敢看镜子里自己的眼睛,我害怕自己的罪恶和阴谋泄露给任何人。
下班后我给曾洁打了电话,她很快接通了。
“帅哥,你决定出山啦?”
“是啊,我决定出山了,你在哪里呢?”
“我啊,失恋了,我那法国帅哥另有新欢了,我跑巴黎来了,过两天回去!”
“去找夏雨啦!”
“哟,你看你,还记着人家呐,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美女我怎么会忘了,哈哈,我还常常想到她呢!”
“少来了吧你,那之前怎么不陪我们玩!害的我姐老提到你——”
我听到电话那天她们的闹,估计夏雨就在她旁边,听到她这么说,开始和她闹起来。
“来巴黎啊,正好一起带我回尼斯!”那边安静下来后,曾洁说道。
“我后来撞车啦,车子报废了,现在怎么去巴黎啊!”
“啊,不会吧!你人没事吧!”
“你看你,光顾着和你法国男朋友花前月下,一点都不关心我!”我故意埋怨起来。
“你没事吧!”
“我啊,残废了!你们过来探望探望我啊!”
“你别油了,说正经的呢,真的假的,你真撞车啦?”
“真的!你们好好玩吧,我没什么事情,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你的,对了,帮我问后夏雨美女吧!其实我很早就和国内的女朋友分手了!那次骗你的!”说完我就挂了。
我心里淡然的很,我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果然,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兰晓,听说你出了事故,人没事吧?夏雨。”
“夏雨,谢谢你的关心,我命大,人没事,那车子报废了,车子无所谓,现在走路就当散步了,原来没发现的美景,现在发现挺动人的。”我话语间故意流露出一些潜台词。
“比如呢?”
“比如尼斯的海很漂亮啊,气候很好啊,比如这个季节美女如云啊!”
“那你如鱼得水咯,暗爽吧小子。”夏雨的言语间,我读出来很多东西,首先,她的清高在我的冷淡面前被慢慢攻破,我这么说也想试探她,看得出来,她明显有点吃醋。我继续回道:
“哪里,美女如云,那也是过眼云烟,你不是说飘就飘走了么?”
“哈哈,我哪里算得上美女,尼斯那么多,何况金发碧眼的美女那么多。”我给她上次留下的印象是清高冷漠的,等到我第一次夸她的时候,夏雨自然心里会有反应,她还记着曾洁曾经开的玩笑,对金发碧眼的美女耿耿于怀,我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是啊,班里那几个瑞典的姑娘总约我去海边散步或者散步。”我口气平淡。
“那你没泡一个?她们对东方男人的体贴早有耳闻,你又有点小帅小忧郁,你还说不爽?”
“我老啦,再说,我对外国女孩不来电。”
“哦?那你对什么样的来电。”夏雨来劲了。
“不说这个了,你呢,在巴黎很滋润吧,你这样的女孩,身边少说一群人跟着转啊!”我也试探性地问着她。
“哈哈,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个,难得,我很久没谈恋爱了,刚出国那会儿,还相信爱情,这年头,恋爱可是奢侈品,尤其在国外,大家不都是玩玩的么?”
夏雨的口气听得出来,她有过失败的恋爱,也看清了那些无聊的追求后面,其实是想打发时间,其实从她上次来尼斯散心,我就明白她蛮厌倦在那边的生活。她应该还是期待真正的感情的。
“你还相信爱情么?”我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她过了几分钟之后,回道:“相信。你呢?”
“也相信,不过我对待感情是很隐忍的人,即便是喜欢,我也不会表露出来,但是我会常常想着对方。”发完了这条之后,我故意关了手机。
我是在故意误导她,或许自己这样做太卑鄙了,只是我内心的坚定误导着我自己,并且无法说服自己。
我无法忘记过去,也无法找到未来。
半夜里我惊醒过来,我已经很久没半夜醒来了,小张的出现,打破了我安心踏实的学习生活,让我重新面对那个噩梦来。
我摸到了手机,开机后果然有两条短信,是夏雨发来的。
“喜欢别人就告诉她啊,不然别人怎么知道呢?说不定,别人也对你很有好感呢?”
“你睡了吗兰晓?”
我知道,今晚她会记着我,便继续发着短信。
“真抱歉,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刚发现,现在在充电,你一定在熟睡吧?我在想那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头发飘起来的时候其实很美。”
没想到,她的短信马上回过来了:
“大半夜的,吓我一跳!不过收到你的短信还是蛮开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我故意装傻。
“我说你要主动点啊,男孩子不主动怎么行?”她并不知道我明知故问。
“还是暗恋吧,这样不会受到伤害!”我继续吊着她的胃口。
她没回。我明白她的沮丧,就这么睡去了。
春假还有四五天,我除了去打工之外,其他也没什么事情,我常常地想给张晓兰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却怕无聊的问候让我们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变得庸俗化,况且,现在故意接近夏雨,想起张晓兰来,我有着很多内疚。
隔了2天,我发短信问曾洁什么时候回来,她说不想回尼斯这个伤心的地方,等春假结束再回来。
我故意没提夏雨和我发了一晚上短信的事情。到了晚上我给夏雨发短信说:
“看着曾洁失恋,是不是觉得谈恋爱很恐怖啊!”
她回道:
“如果真心恋爱了,受点伤又何妨?”
我内心苦笑,她的内心还是渴望爱情的,只可惜,我给她的好感是假的,她不知道。
“你是她姐姐,带她来尼斯散散心啊,顺便过来看看我这个残疾人。”
“你真残废啦兰晓??”她关切地问道。
“我脑残了,总是想到某个人。”
“哦,我明白了,你暗恋的对象是谁,快说!”
“还是不说了,你们来玩吧,晚上这边有焰火表演,很漂亮的!”
“真哒!本来就不想呆在巴黎,想去外地玩玩的,被你说的心里痒痒的了,真讨厌!”夏雨开始对我撒娇了,她一定看不到手机的那一段,是一张冷漠阴险的脸。
五分钟后,她给我回复了。
“曾洁说不想回来,还在巴黎呆几天的,怎么办?”我知道夏雨是想来的,马上回复道:
“那你一个人来啊!”
“干嘛,想见我?”
“是啊!哈哈。”
“骗人!”
被她说中了,我卷了一根烟,点燃了抽了起来,我没有回复。
第三十五章
那天晚上,我给张晓兰打去了电话,她正在打工,听口气就是不太方便说话,我本想喊她出来见见面,甚至对她表白。
很无奈,只能作罢。我一个人沿着海边,从老尼斯走到了大学附近的海滩。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夏雨打来的。
“帅哥,请我吃晚饭!”
我一愣,问道:
“你在哪?”
“废话,在尼斯,刚下飞机!”
“你不是说我骗人么?”
“你没回答我,所以我就来亲自问你是不是骗人了,我饿死了,请我吃饭!”
我哭笑不得,我犹豫的这段时间,她已经买了机票飞过来了。
“你打个车过来吧,就说送到ELF加油站,我在海边等你。”
十五分钟后,夏雨出现在我面前,她还穿着厚厚的外套,巴黎四月初的天气还是和冬天一样阴冷,不像在尼斯,已经像模像样地热起来了。
我明白,我很好地把握了她的心理并且误导了她,而她,正慢慢陷入一个圈套。
“女人都这么疯狂么?”我笑着问道。
“哟,你也会笑啊,我第一次见呢,别废话了,我饿死了都!”
有些女人天性喜欢冷漠的男人,你越冷落她,她越没架子,对你越着迷,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存在了很多巧合,如果不是小张出现,我不会再给曾洁打电话,也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眼前的这个女孩。
“想吃什么?”
“吃什么啊,我想想,我还没想好,先找个饭店吧。”
我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往步行街而去。
第一次单独和夏雨在一起,有些别扭,我尽量表现的自然,我无法不想起张晓兰,如果是张晓兰和我走这么近,该多好。可惜,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各自要打工养活自己。
我们进了一个餐馆,这是一家摩洛哥风格的饭店,暗红色的灯光黯淡的石壁,诡秘而暧昧。门厅休息区的矮沙发上,有两个目光忧郁的阿拉伯男子在吸水烟,那红红绿绿地神灯一样的东西发出混杂着水果味道的烟味,让人萎靡不堪。
我也饿了,最近几天都没心思吃饭,刚才在海边走那么远,肚子早就叫了。我们两个人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的,主菜撤下去之后,相视而笑。
我说:“贵客来尼斯,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的!”
“怎么庆祝啊!”夏雨望着我说。
“喝点红酒咯,尝尝这附近的普罗旺斯的红酒吧,据说味道很不错!”
“好啊好啊!普罗旺斯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呢!据说每年六月,那里就成了薰衣草的海洋!”
“这么壮观?”我故作惊讶,内心却想到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张晓兰,对眼前这个化妆浓艳的女孩嗤之以鼻。
“是啊,超棒的!”
“那应该是很浪漫的地方,应该和恋人一起去的!”
“就是,自己去没意思,所以我一直没去啊!”我的目光毫不设防地流露出渴望。
服务生送上酒之后,给夏雨先倒上一点,她熟练地晃了晃大酒杯,闻了闻,然后小啜一口,笑着对服务员说:
Pas mal,mais un peu lourd. (不错,只是味道有点重呢!)
Bien sur,c’est de gout de la Provence,comme des ammouroux.(那当然,普罗旺斯酒的味道就是这样,如同深爱着的恋人的味道!)”服务生老练地答道,一边给我们斟上了酒。
这边的服务生接待了太多各地的游客,对于讨好客人挣取小费,这是家常便饭。
“这里真是个浪漫的城市,连服务生的嘴巴都这么甜!兰晓,你该和人家学学!”
我脑子里已经是那片紫色的薰衣草,笑了起来,举起酒杯,对着笑吟吟的夏雨说:
“很高兴再见到你!”我的笑容一点都不虚伪,此刻我已经把她当作了晓兰,丝毫没有了罪恶感,忘了自己是个骗子。
她笑而不语,举杯同饮。
喝完之后,她兴奋地竖起手腕,一个手遮着,问道:
“你猜,是什么?”
“卡地亚手表,我们是情侣表。”我早就注意到了,知道她要这么问我。
“你咋这么聪明,没劲!”夏雨反倒有些沮丧。
“你爸爸在省检察院?”我试探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和别人说起过啊!曾洁也不知道啊!”
“哦,我有个亲戚也在里面的,他说要给我介绍对象,说也在法国,弄了半天,他说介绍的人就是你啊!”我随口编道。
“不会这么巧吧,你亲戚在哪个部门,反贪局?”夏雨惊讶地说。
我连忙点头,心想这个女人真好套话。
“他叫什么名字啊,那我爸肯定认识咯!”夏雨说道。
“哈哈,不告诉你,我没告诉我亲戚我们见过了,免得家里知道了!”
“有这么巧的事?快说嘛,他叫什么,没准我还认识呢!”夏雨急切想知道。
“不说啦,等以后再告诉你吧!”我脸上笑着,心里却在流泪,眼前这个被我骗过来的女孩,就是整死我爸爸的仇人的女儿!
“你很少回国吧?”我继续试探道。
“是啊!我老爸他不喜欢这个女儿啊,把我扔在法国只会打钱过来,不知道我在这边多腻味!”夏雨神色黯然,说道这里她拿出自己的烟,给我递了一根,点着了抽了起来。
“那你自己不能回去看看啊,又没人拦着你!”
“他不让,说坚持一下,等着家人团聚!”
“什么意思,他来法国啊?”
“不是啦,笨蛋,我妈妈一年前就在加拿大了,在那边买好了房子,她请了律师想帮我也申请过去,我不肯去那鬼地方,冷得要命!”
“你老爸要带你去加拿大定居啊!”
“是啊,说是快了,说了几个月,都说国内那边一时走不开,谁知道呢!”
“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啦?”我试探着看着夏雨的脸。
她瞪着我,许久没说话,我便没接下去。
几个回合推杯换盏下来,她的脸有些红了,我也觉得脸有些热,我会趁她不注意的似乎垂下头去,神色黯然,我抬头的时候似乎忘记那些悲伤,只是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我们走出饭店的时候,外面正当热闹,便在夜市逛了起来,我伸出手拉住她,她没拒绝,我们便这样逛起来。她兴致很高,一会跑到艺术乞丐那边搞怪,一会拿起小摊上的摆设对着自己比划。
我就这样虚伪地笑着,哄她开心。
“吃冰激凌么?尼斯法庭广场那边有家意大利冰激凌店,很棒的。”我说道。
“好啊好啊!你真聪明,连我喜欢吃冰激凌你都知道!”她靠我又近了一些,我问道香水味,情不自禁地抱着她丰满的屁股一下。
另外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嬉皮笑脸拉着她的手出现在冰激凌门口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张晓兰!
我都傻了,没想到柜台里站着的是张晓兰,她没说过在冰激凌店打工,我想跑开已经来不及了,她也看到了我,我愣愣地说:
“你——怎么在这?”
张晓兰的表情同样不自然,我下午刚刚约她见面,晚上就拉着别的女孩的手在逛街了,然而她很快掩饰住一切,平淡地说:
“我刚找的工作,这不,还没和你说呢,你女朋友啊?”
“不是不是。”我惊慌失措地松开夏雨的手,夏雨莫名其妙地望着我,极不情愿地被我放开。
我对着夏雨介绍道:
“这是张晓兰,我同学的——”我本想说是我同学的朋友,想想自己这样太过份,改口道:
“我好朋友,张晓兰。”我不敢抬头看张晓兰的眼睛。
“你好啊!”夏雨红着脸,满嘴酒气地凑上去,想和柜台里的张晓兰握手,没想到张晓兰应声和里面的老板娘说话,避开了。
望着穿着工作围裙的张晓兰,我失魂落魄,心里酸楚极了。
后来我买了一个冰激凌,递钱的时候看张晓兰,她已经和原来判若两人,冷若冰霜了。后面的人上来买冰激凌,我便小声说了再见,走开了。
夏雨问我:
“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内心犹豫极了,真想甩开夏雨,跑上前去对张晓兰解释,告诉她一切,然后我能半途而废么?
我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对着夏雨说:
“没事,遇到个好久不见的朋友自然很惊讶。我们去上次你们去的那个酒吧坐坐?”
“好啊,我也不想逛了呢!”
说罢我们进了LES 3 DIABLES,里面很热闹,因为是假期,很多游客,音乐很吵,我们在靠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站起身,靠近夏雨的耳朵大声说:
“这地方怎么样?”
“超赞!”
我拿出香烟,给夏雨递上一支烟,帮她点了起来,自己也点了一根,向服务生要了两杯伏特加兑可乐,端上来之后,我举起杯子和她碰杯,我一干而尽,望着她,没想到她也干了下去。
酒保上来收酒杯的时候,朝我们竖起了大拇指。
酒精烧的我胃难受,我心情很坏,不知道为什么老天安排让我撞见张晓兰。
我伸手对着酒保,示意再上两杯。
夏雨皱着眉头,摇摇手说:
“不行了,再喝要醉了。”
我站起来搂着她的头,对着她耳朵喊道:
“醉了我背你走!”
她推开我,笑了起来,对我说了一通。
酒吧的音乐正HIGH,我听不到,她站起身来,我搂着她的腰,她对我喊道:
“你抱得动么你!”
我头有些晕,搂着她腰的那只手一直没放下来,待到酒端上来的时候,我又劝她喝下了一杯。
我虽然头晕,还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既然被张晓兰遇见,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等待以后再解释吧。
两杯浓烈的伏特加下去之后,她开始笑眼迷离了,我脑子有些重,但是我清楚地记得我问她的每一句话,我不想烂醉在这个酒吧里,趁DJ换碟的时候,搂着她说:
“咱们走吧。”
我搂着她的腰,跌跌撞撞地从“LES 3 DIABLES(三个魔鬼)”酒吧走了出来。


2010-11-30 12:57:23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0-11-30 13:22 编辑

第三十
这个时间,在老尼斯的街上,跌跌撞撞走路的酒鬼是不足为奇的,我一直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喝醉,今天总算有点明白。
酒是如此好的东西,当你心里藏了许多苦,当这些苦没人可以诉说,当你陷入深深的误会,可以去解释却不能去解释,你可以选择暂时忘记这一切矛盾,让你飘飘然快乐起来。
然而我不能醉,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虽然有些可怕,可是我没有退路,我无法忘记爸爸绝望的脸,无法忘记这一切。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往机场的NOVOTEL酒店开去。
开好房间后,我扶着夏雨,走进了电梯。
因为酒精的作用,眼前的夏雨丝毫没有了几个月前初见我的那种高傲,此刻已经是毫无设防,我脑子里闪现着那些可能发生的事情的场景,矛盾但固执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进了房间,夏雨挣脱了我,跌跌撞撞地跑进卫生间,我听到吐的声音,连忙挣扎着走了进去。她要推开我,我坚持蹲下来,帮她捶着背。
“我难受,我——”夏雨的样子,让我愈发觉出自己的卑鄙。
“别说话了,吐完就好了,啊,乖。”我不停地哄着她。
看到她这样,我心里满是怜悯。
她吐完了之后,把我推了出去,我便进了卧室。
我听到淋浴器喷水的声音,我心里愈加犹豫了,在想要不要回家。
十几分钟后,夏雨裹着毛巾出来了,跌跌撞撞地进了被窝,一声不吭。
我蹲下来,刚想问她。
她喃喃说道:
“你回家吧。”
我一愣,刚想站起身来走开,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迷迷糊糊地说:
“兰晓——”
我不能放弃,我要做到,我要报仇!
我进了卫生间,我看到夏雨脱下的内衣内裤毫无顾忌地放在了洗脸池旁,我明白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打开淋浴笼头的时候,水温有些凉,我不禁打了个寒碜,胃里一阵难受,忍不住跑到马桶跟前,吐了起来,我接连不止地呕吐,吐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想到张晓兰,又想到爸爸,忍不住压着嗓子哭了起来。哗哗的水声盖住了我低沉的哭声,我好想此刻抱着张晓兰,向她哭泣,向她述说,在她怀里安静下来。
几分钟之后,我平静下来,漱了口,又重新走进淋浴房,我想起爸爸批评我太情绪化,做不了大事的样子了。
我淡定下来,暗示自己,一定沉住气!
我把水温调到了很高,让开水烫着自己,我觉得身上麻麻的,那些原始的冲动和处心积虑的卑鄙罪恶,能被开水洗刷干净么?
我裹着毛巾,钻进被窝的时候,夏雨已经睡去了,我犹豫了一下,抱住了她。
我爬了起来,开始刻意去挑逗这个丰满而陌生的肉体。
夏雨的身体有了变化,嘴里开始轻声哼了起来。
那时候的我,和禽兽已经没有什么区别,我长久压抑的身体这个时候格外膨胀,充满了侵略性,我变本加厉地让失去反抗的夏雨欲罢不能。只是我的脑海里涌现的女人,是柔弱的张晓兰。
我进入夏雨早已潮湿的身体的一刹那,我那最后一丝犹豫恻隐轰然崩溃,我发了狂一样地进攻着,夏雨大叫起来,我毫无怜悯,大脑混沌一片,如同黑夜里绿着眼睛的恶狼紧追着窜逃的野兔,咆哮着奔向森林深处。
平静过后,我累极了。
夏雨似睡非睡,我开了床头灯,这才看到她眼角溢出的点点泪花,她一定不明白一向温柔寡言的兰晓为什么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
而我,却不能告诉她为什么。
我没有抱着她,而是下了床,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昨晚在冰激凌店拉着夏雨的手看到张晓兰的时候,我有种想哭的冲动。张晓兰一定觉得我是个花花公子,大年夜的时候还装作正人君子含情脉脉地抱着她,不久后便拉着一个浓妆艳抹满嘴酒气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我又从何解释。
我心慌意乱地找着香烟,翻了半天没翻到,一定是走路的时候丢掉了,或者丢在出租车上了,我愈是找不到烟,愈是慌张,我想平静下来,我如此渴望能抽到大麻,那个许久未碰及的奇妙植物。
我从夏雨包里翻出了香烟,我看到她的支票本,拿出来望了一下,又丢到了包里。
我点上烟,狠狠地抽了几口,这才安静下来。
从小张的出现,到现在,我苦苦谋划的事情总算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我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和姓夏的女儿上床不是我的目的,我要的是拿到证据,让姓夏的落马,让他们一家尝尝生死离别的味道!
想到这里我心跳加速起来。
我不禁望着躺着床上一丝不挂的夏雨,心软了下来。
她是无辜的。
我承认,可是,我呢?谁来怜悯我?
我心里的苦楚,随着今晚碰到张晓兰而爆发起来,我把这归结到夏雨身上,我愤愤不平地想着刚才遇见张晓兰的那个场景,我以后该如何面对张晓兰?我已经在肉体上背叛了她,谈何精神上的忠贞——虽然我们之间只是隔了一层纸,一戳就破。
我一根接一根地点着香烟,疲惫极了。
窗外,传来飞机的引擎声,又一架飞机离开这个城市,茫茫夜空,它会驶向何处?
我回到被窝,侧身而睡的时候,夏雨的手臂搭在了我身上,虽然有过肌肤之亲,我还是觉出这其中的别扭来,然而我没有推开。
这个夜晚,我梦到了张晓兰。
梦魇里的张晓兰是甜美动人的,我也一改往日的被动,我自信地走向她,伸出手,挽起了她,我们彼此相视而笑,一起在海边坐了下来,她轻轻靠在了我身上。
远处,是游艇上腾空而起的焰火,那些五彩绚烂的烟花在大海上空绽放,那一刻,我觉得好幸福!
我在她耳边细语道:
7月我们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我们将来去那里拍婚纱照,好么?”
她没回答我,我感觉身边一阵空洞,一转身,发现我依偎的她已经消失了,我一阵失落。
我惊醒过来,我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夏雨已经穿好了衣服,她站着窗前,转身看到睁开眼睛的我,说道:
“你醒啦,满屋子酒气,我开窗透透气。”
“嗯,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我坐了起来,头一阵眩晕。
“昨晚喝多了,你还知道找酒店,我已经没知觉了。以后不能这么着喝酒了。”
“昨晚不是见到你开心么?”我的使命没完成,必须继续编织着故事。
她坐到了床边,端详着我,问道:
“是么?你怎么一下子嘴巴这么甜,和我第一次认识的兰晓好像不是一个人呢!”
我心虚起来,意识到自己不能太明显,便打趣道:
“哪里,我喝多是郁闷的,你太疯狂了,我哄你的,你当真了,飞都飞过来了,我更郁闷了,只好买醉。”
“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啊兰晓!”夏雨怒气冲头。
我起身拉她过来,哄着她说:
“逗你啦,你来尼斯我好开心的,我想我们见面的,一直都想,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我也想的,只是你说你有女朋友在国内,我就没好打扰你了!”夏雨软在了床上,呢喃着在我耳边说道。
“你为什么要骗人?”她突然一坐起来,看着我说。
我一愣,以为我的把戏被她看穿了,惊慌起来。
“什么骗人?”我试探地问道。
“为什么说你在国内有女朋友?”夏雨捏着我的耳朵问。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说道:
“我不是那种相信一见钟情的人,虽然——”我故意卖着关子。
“虽然什么?你说啊,讨厌!”夏雨嘟囔着。
“虽然我对你一见钟情!”这话一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没看出来!”夏雨背了过去,不理睬我。
我把手伸进她的衣服,摸住了她的胸,她便挣扎着骂道:
“兰晓你个老流氓!”
没错,她骂的没错,我不光是老流氓,我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感情骗子,我在谎言的路途上硬着头皮走下去。
“其实我是太压抑自己的感情了,我怕我追求你,你会被我吓跑,毕竟,你这样的条件我也明白,追的人太多了,我也一样,有车,有钱,女孩子倒贴的太多了,我不冷漠一点,身边是不得安宁的。”我一边自圆其说,还一边给自己脸上贴金。
“是的,你说的没错,其实我一直在等待一个男孩出现,他有点冷酷,有点忧郁——”
“他有点帅。”我打断了她。
“你少来了,臭美!”夏雨转过来抱紧了我,我吻住了她的唇。
夏雨是个丰满的女孩子,她股股的乳房抵着我的身体,这让我呼吸急促起来,我的身体有了反应。
“兰晓,你——”
我不等她说话,又一次和她调情,直到她欲罢不能,求我快点进去。
一番歇斯底里地发泄之后,我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
如果她知道我是在发泄,她会极度失望并且冷淡的,然而她什么都不知道,依然在爱情的谎言里沉醉。
这一天,我们浑浑噩噩地在酒店度过了,中午都没去吃饭,傍晚的时候脚都走不动路了,我内心纠结而痛苦,只是不溢于言表,我多么想和我欢娱的女人,是张晓兰。
第三十
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时时刻刻不自在的,我的内心无法真正地接受夏雨,可是我无法躲开她,必须和她恋爱下去。
天黑下来的时候,我们打车去了城里,我们在一个中餐馆吃了很多东西,夏雨对我抱怨道:
“吃来吃去,就巴黎的中餐馆好吃了!”
“是哦。”我应和道。
“对哦,你在尼斯一年的,我还没问你呢,好端端的怎么来尼斯了啊?”
“这还不简单,我不喜欢大城市的生活,太闹了。”
“也是,尼斯这地方呆久了是不想动,人间天堂啊!”
她并不知道,我来尼斯,多少和她有些关系。
“兰晓,你真的喜欢我么?”
我点点头,用确定的眼神告诉她答案。
“那你愿意和我一直在一起么?”
“你是说做你男朋友?”
“不光是!”夏雨一本正经地说。
“和你去巴黎?”
“嗯!而且一起移民去加拿大结婚!”夏雨的目光里,充满了对幸福的期待。
我实在不忍心欺骗她,可是我怎能做杀父仇人的女婿呢?他爸爸真见到我也会知道我的身份的。
“这个,我——”我迟疑道,我明白,我爽快地答应她也会怀疑的,毕竟不合常理。
“我知道这很突然,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的。但是我希望你早点给我答复,好么?”
“好,这太突然了,我还没读研,家里要怪我的。”说到家里,我神色黯然起来,我的家里已经没人了,她不知道就是她老头子给整的。
“到了加拿大,那边一样可以读啊,我这边有很多钱!”夏雨说道。
她一说到很多钱,我心就扑腾扑腾跳着快了起来,我想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我试探着问她:
“你哪里来的很多钱,不就是家里给点零花钱么?你爸爸要打钱到国外,也只会打给你妈妈啊!
“不是,我出来没多久他就打过好几次钱。”
我心里暗想,一定是怕老婆拿着巨款跟了别人,姓夏的还是有脑子的,宁可打给女儿。我刚想问有多少钱,话到了嘴巴又咽了下去,这样她肯定会怀疑的,她已经和我说了不该说的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会移民去加拿大?”我想弄明白,姓夏的打算什么时候抽身走人。
“不知道,可能很快,爸爸让我随时做好去的准备的,所以我也没申请什么学校,天天在巴黎耗着,我也心烦呢。”
“你也别烦,他肯定国内事情太多,一下子不好了手。”我一边安慰她,一边盘算,我得赶紧取得罪证了。
“正是如此,我常常想过来再看看你,那天接到你的电话我很开心,马上飞过来看你,也是因为我怕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
“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移民去加拿大的话。”夏雨补充道。
“那你别告诉家里你谈恋爱了,否则他们肯定反对的!”我担心她说漏了嘴,我就没机会了。
“放心吧,他们从小就很支持我。他们不会反对的。”夏雨镇定地说。
“那也别说太多,等我确定了和你一起走再说吧。”
“我都不想移民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兰晓。”
“这样你家人会伤心的啦,乖,你先回巴黎,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好好考虑一下好么?”
我这么一说,夏雨就神色黯淡下来。
“你在巴黎没什么朋友么?”我心里一直有着疑问,关于林叔叔和夏雨这边的关系。
“没什么真正的朋友,这边倒是有个叔叔偶尔请我吃吃饭,我爸爸原来的朋友,不过后来就不联系了。”
我大致心里有数了,我顿时觉得的自己去巴黎简直是走钢丝绳,下面就是个火坑:或者夏雨告诉了家里她在和一个叫兰晓的老乡谈恋爱,或者哪天她带我一起和林叔叔吃饭被发现。
“兰晓,我想我们在一起的。”夏雨深情地说。
我从刚才的念头里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我也想的,谁知道你会马上去加拿大呢。”
“你后悔和我在一起了?”
“不是,我不后悔,见过你之后,我一直记着你的,只是我怕受伤。”
“那就和我在一起啊,一辈子不分开!”
我实在没有心情和她说这些山盟海誓,我关心的,是如何查到她的账户存款。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虽然怀里抱着赤条条的夏雨,我脑子里想得却是张晓兰,我觉得自己没脸再见张晓兰了。
假期终于过去了,我也好几天没去打工,饭店打来的电话我都没接,我早就将手机调到了震动上,我不想让夏雨有半点怀疑。
和夏雨的道别,我装作依依不舍,临上飞机前,我告诉夏雨先别和家里说这个事情,否则我的压力更大,她调皮地答应了。
我又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那个杂乱的贫民区。
从温柔之乡一下子回到冷冰冰的现实,我内心的憎恨迅速将那些甜言蜜语和柔情击得粉碎。
我诚恳地向打工的地方老板道了谦,说自己病了好几天,去看急诊一直住院刚出来,没带手机,所以没能请假,他们都原谅了我。
我彻头彻尾成了个编造谎言的家伙,面目可憎。
我又回到了课堂,看似平静的学生生活状态下,我脑子里谋划的,却是一场报复。
为此,我刻意独来独往,和别人走的远远的。
我会每天在深夜的时候给夏雨发短信,告诉她我的思念,然后在不经意的时候问候她,给她惊喜。
她已经完完全全爱上了我。
2010-11-30 13:00:20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0-11-30 13:24 编辑

尼斯的四月天气已经有着初夏的热了,游人又多了起来,我的生活依旧单调,除去那些爱情的谎言之外,每天穿梭在人群,在打工和学习中忙碌而过,我心里格外镇定,我要顺利读完硕士,给自己一个交待。
静下来的时候,我会常常看张晓兰之前给我的短信,尽管我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和她联系,我也无法去和她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她或许能体谅我的初衷,但是她善良的劝阻一定会坏了我的计划,而且,我和夏雨的事情,我是不想她知道半点细节的,尽管她目睹了我们牵手而行,我在她眼里,或许就是个玩弄女生的人了,刚刚约完她,晚上就拉着别的女孩子逛街,想想也接受不了。
我多么希望有一天张晓兰知道我深爱着她,多么想和她在一起,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口追求她,然而我难于面对的是,我的身体背叛了她——尽管这还不属于她,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背叛了。
我每晚打工回来睡不着觉的时候,就奋笔疾书,写下自己的心路历程,写下自己深深的忏悔,写下自己丧父之痛,写下自己的仇恨。
我写下童年的孤独,写下我大学的茫然,写下出国的原原本本,写下来尼斯的前前后后,写下对张晓兰的思念和爱恋,写下对夏雨的嗤之以鼻和阴谋……
我多么渴望有一天,云淡风轻,我们都能忘记不开心的过去,在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幸福地生活,直到慢慢老去。
我多么渴望有一天和她都完成学业,在那个薰衣草的小镇定居下来,拥有自己的小房子和小院子,每天能享受二人世界,享受那片散发着催眠芳香的紫色植物。
“就像在这样的小镇,在杜博瓦夫妇的这个房子里。”
我回过神来,对着眼前的顾强和侯婷婷说道。
他们似乎已经沉浸到这个故事里,丝毫没有反应。侯婷婷已经蜷缩在顾强的怀里,或许是凌晨的寒意袭来,他们抱得格外地紧,这让我想起几个月前我和张晓兰紧紧相拥的画面。
已经是凌晨四点,他们听得入了神,我没再向他们搭话,继续说了下去。
第三十八章
然而,我只能把这封写满了我的思念和忏悔的信藏起来,继续进行着骗人的把戏,继续进行着我和一个陌生女人的缠绵,继续进行着我的复仇计划。
不打工的时候,我会在夜幕降临后,去老尼斯转悠,我虽然不敢面对张晓兰,可是我渴望和她再一次的偶遇,我在尼斯法院广场的咖啡厅的露天座的角落一坐就是半天,可惜我再也没在远处的冰激凌店看到她的影子。
我也曾试着从老许那里得到张晓兰的消息,老许也说不上来,只是说和魏芬很少碰到了,大概忙着申请学校吧,我便没有再追问。
我一边也在申请着学校,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实习,或者去哪里继续读书,我没法开口去问她这样的问题,投递出一个个简历的时候,我都分外伤感,好像这已经是递出了一次次离别的申请。
从小到大,我们都是在不停地遇到,然后分开,我已经不记得我遇到多少的同学,也说不清目睹了多少人的悲欢离合。
其实偶尔的交集变成一生的厮守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我一面还要哄着夏雨,我怕惊动她家人,我已经做了打算,我没直接告诉夏雨我的动向,只是说很想她。
我买了周五飞巴黎的特价机票。这将是一次决定性的旅行。
从遇到小张,知道是爸爸的自行了结换来我所谓的太平之后,我再也无法这样安然地躲在角落里生活下去,我每天都在盘算如何找到夏的女儿,现在老天让我偶然找到她,并且赢得了她的芳心,从她嘴里得到了姓夏的要移民的消息,我要赶紧行动。
走上飞机的那一刹那,我内心闪现许多恐慌,我无法预料将要出现的结果,我也无法把电影里血*腥的场面和警察无休止的追捕和现实中终日打工猥琐不堪的自己联系起来,我明白内心早就酝酿了许多暴力,我为此而害怕。然而我必须面对。
空中客车A320全速起飞的那一刹那,我耳朵严重共鸣,像是被一根钢丝从耳朵穿进了脑壳。
我在整个旅行的途中,脑子里都是张晓兰一个人,我那时候才明白“相思成灾”这个词语。我告诉自己,从巴黎回来之后,我一定买99朵玫瑰出现在她面前,不管她答不答应我,我都会跪下向她求爱,甚至祈求她嫁给我,我会带着她去任何地方——只要她能想到的地方。
飞机降落在奥赫利机场的时候,我从憧憬里走了出来,走出机场大厅的时候,这次发现,今天巴黎出奇地出了太阳,抬头的时候太阳照得我眼睛发花,这次来巴黎觉得自己比第一次到法国更加陌生,似乎每个人都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我,每个人都能看穿我的鬼把戏,但是一声不吭地我擦肩而过,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似乎逐步落入圈套的,恰恰是我自己!这样的预感令我惶恐不已。
我坐车来到了十三区,Choisy大道依旧是那个样子,陈氏商场的铁门附近还是摆了那些摊头,他们把老外的名字写成中文,配以花鸟虫鱼,画得五颜六色的,5欧元写一个名字,这是独创的一门艺术。旁边还是那些卖粽子的,卖塑料玩具的,他们期待而充满某种恐惧的眼神到处扫射,或是从人群里找出顾客,或是戒备着警察的突然出现,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我知道,自己惊慌失措的眼神此刻看上去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天色逐渐黑将下来,我在地铁里徘徊,不知道自己在酝酿着什么,我从一个地铁换到另一个地铁,巴黎的地下存在着另外一个世界,上下三层,层层相通,我一瞬间居然把来来往往的人想作了在阴沟里窜来窜去的老鼠,我也是其中一个。
有时我在垃圾桶旁边椅子上坐下来看着来往的人发呆,有时煞有介事地和别人一样从车厢里挤上挤下,偶尔我会被地铁里流窜的卖艺人的琴声吸引,思想被这些艺人带到了一个美好的境界,人世间的喜怒哀乐被他们演绎得如此简单而生动,我会忘记自己来巴黎的初衷,醉情于虚幻的世界里,然而音乐一旦结束,我便和他们一起回到惨淡的现实。
我麻木得对地铁里伸出手窃取钱包的小偷视而不见,对伸手乞讨的流浪汉无动于衷,我似乎对这个生活了近1年的城市完全脱离了关系。我比生活在巴黎的人更加陌生于这个城市,脸上带了不屑一顾甚至讥讽的表情。
等我重新走出地铁的时候,天完全黑了,我觉得冷。我开始寻找吃饭的地方,我走进了一家土耳其烤肉店,要了一个肉烧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之后我又去了一趟92省,那座房子孤零零的在暗淡的路灯下去,给人一丝恐怖的感觉,我很难相信自己在这个鬼地方居然住了半那么久。
我搭乘最后一般郊区快线回到巴黎市里,在4号线poissonière站出了地铁,我实在不想和夏雨睡在一起,打算明天再去,我到处找着晚上住的地方。巴黎的宾馆很贵,我找了好几次,两颗星的都要6、70欧元,半个小时后我找到一家一颗星的宾馆,我走了进去,服务台是个黑人老头,他翻了半天本子,递给我一个钥匙,说:“你走运,最后一个房间了。
房间在6楼,没有电梯,楼梯是木质的,走在上面发出很大的响声,我脑子里想到去年冬天报纸上关于这种住了很多非洲移民的老式旅馆着火的头条新闻,不禁有些害怕,没有比这个更便宜的住处了,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走到房前的时候,我听到隔壁叫床的声音和吱吱呀呀地床响,顿时收起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没有洗澡就躺在了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里我醒了过来,窗外的月亮居然是那么的皎洁,离我很近,似乎触手可及。
我突然想起张晓兰。
其实我曾经问过她,你觉得什么是最浪漫的事情。
她说,和心爱的人在卡萨布兰卡的夜晚在阳台上看月亮。
她说的这个场景在我脑子里简直是个童话里的场面,卡萨布兰卡的月亮和我在尼斯的山路上看到的月亮毕竟是两个概念。
而此时我孤独极了,似乎就住在了非洲某个不知名角落的小旅馆,我在这头看月亮,她在那头的梦乡。
我翻出手机里储存的她发给我的每一条短消息,看了又看,终于再次睡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收拾房间的胖胖的黑人女服务员吵醒的,她敲门的时候我以为地震了,整个天花板都在振动。
我既不情愿地起了床,胡乱洗了脸,走出了旅馆。
我给夏雨发了短信,告诉她快点来接我,我来了巴黎。
夏雨电话马上打过来了:
“亲爱的,你真的来巴黎了?”
“来了,快点来接我吧,我把地址发给你,快点啊!”
说罢我就进了香烟店,买了包烟,在一个咖啡店坐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夏雨开着她那蓝色的宝马Z3到了,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和我拥抱,
“你的行李呢?”
“我都收拾好了,不过这次没带来——我总得回去一趟的,学校那边还没打招呼,你急什么?”我搪塞到,说罢我上了车,跟着她去了她的住所。
她住在8区,一个紧靠凯旋门的街区,上了楼我才发现她的生活有多奢侈,她一个人住了70多平米,在这个地段,少说也要3000欧元一月。
她家里有些乱,到处扔着化妆品和衣服,她的生活空洞得只剩这些花钱买来的贵重东西了,这样的生活我清楚不过。
一到家,她把包一扔,就迫不及待地抱着我,我们开始接吻。
我不在状态,说道:
“昨晚没休息好,我先去洗个澡吧。
她诡秘地笑道:
“你这个坏家伙,你先去吧!”
我进了盥洗间,迅速地洗了个热水澡,人精神多了,出来后,对她撒娇地说道:
“亲爱的,你也去洗吧,慢慢洗哦,洗干净点!”
“你讨厌的!”说罢夏雨一扭一扭地进了盥洗间。
她一进去,我就紧张起来,我迅速扫视了一下屋里,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开始翻起她的抽屉来,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放所有证件的文件夹,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紧张得手有些发抖,我告诉自己,镇定,否则功亏一篑!
终于,我找到了想找的东西:她的出生证明和银行账单,出生证明上有她的户籍资料,更重要的是有她的父母亲姓名。而银行账单上,则有着她的进账记录,我看到她账户的余额的时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我压抑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把这两张纸小心地折叠了起来,放到了裤子口袋里,然后钻进了被窝。
几分钟后,夏雨出来了,她滑溜溜的身体碰到我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退缩了一下,我在内心已经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了,然后,我得找机会出去,我没有任何选择。
我抱着她温热的身体,开始挑逗她的欲望,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可耻的。
她的身体很快有了反应,我们开始缠绵,直到她掐紧我后背的手指慢慢松开,我这才跌落在了她身上。
第三十九章
等确定她熟睡去之后,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起床,穿上了衣服,确定她没醒过来之后,我轻轻地开了门,下了楼之后,便迅速转了个弯,我随便问了个人,问最近的邮局在哪里,他指指前面,我一看,有着黄*色LOGO的邮局就在不远处,便跑了起来——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去。
到了邮局,我拿出口袋里的文件,连同几天前我翻出来的林叔叔的奥迪A4的行驶证,这上面有林叔叔的地址,先是各复印了两份,我买了两个挂号信封,一个是寄到了我尼斯的地址,一个是特快国际函,我写下了早就记在脑子里的地址,那便是中纪委,几天前,我通过中纪委的举报电话,进行了实名举报,他们发现此案重大,并且和之前不了了之的我父亲的案子相关,那边已经部署专员,去我省密切注意夏的行踪了,现在,我正是向他们快递过去证据。
柜台窗口里邮局工作人员礼貌地对我说已经办妥的时候,我忙道了谢,气喘吁吁地往回跑去。
我回到她家的时候,发现我留着小缝的门已经关上了,大惊失色。
我深呼吸之后,敲了门。我听到夏雨过来开门的脚步声,顿了顿嗓子。
“你去哪啦!”
“我没烟了,刚才醒了,就下去找烟店。”我急忙找了个理由。
“你不能到我包里找啊,我有的!”夏雨抱怨道。
“我翻你的包不好嘛。”说道这,我心虚的很,明明刚才翻了她的抽屉。
“快进来吧。”
进去之后,我惊跳不已的心这才安静下来。
我盘算着如何找机会放回原文件,只是夏雨一直缠着我,我没有机会。
“中午想吃什么亲爱的?”夏雨勾着我的脖子问道。
“我随便。”
“你就不能提点意见嘛!”她轻声埋怨道。
“那我们就到香街去吃吧。那边餐馆多,吃完了还能喝喝咖啡。”
“好主意,那我们现在就去,你等我一下,我去化个妆!”
她一说化妆,我就松了口气,这下有机会了。
她刚进洗手间,我就一步走到了办公桌前,迅速拉开了抽屉。这时水停了,我心里一紧,担心她走到客厅来,还好,几秒钟后,她又拧开了水龙头,哗哗地洗起脸来。
我放妥了文件,合上了抽屉,叹了一口气。
我从她包里拿出烟来,抽出一支,坐在了沙发上。
她从洗手间出来后,又在卧室呆了半天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已经浓妆艳抹了,我不想告诉她其实她不化妆还好看点。
那个午后,我们在香榭丽舍大道上吃了西餐,然后坐在了路边的咖啡厅的遮阳伞下,我们各自要了一杯咖啡。
香街上游人如织,巴黎这个地方,总能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混杂的很,我丝毫没有了当时初来乍到的那一份新鲜感。
我的脑子里出现着那些和我相关的人,从赵启波开始,到佩佩,到罗立丰,到曲琦,SOPHIE,阿明,李冰,张晓兰,最后是小娜,他们似乎都离我很遥远了,我也回到了一个人的世界。
我身边的这个女人,我只依稀记得她身体的温度,她从来没走进过我的心。
我唯一的渴望,是能够回到张晓兰的身边,哪怕是像原来那样,和她保持着若远若近的距离。
“兰晓,想什么呢?”
“没有。”我语气平淡。
“就有,我都看你好久了,快说吧,想哪个老相好呢?”
还真被她说中了,我不说话。
“你好像最近变了。”夏雨垂下头去。
“怎么变了。”
“变得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样了。”
“呵呵,这不是你喜欢的兰晓么?”我有点讽刺地说道。
“才不呢,我不喜欢!你冷漠的样子很讨厌!”夏雨说道。
“我天生是这样的人,你第一次就知道了,我不善于表达。”
“是真的么?我害怕。”夏雨委屈的样子,让我过意不去。
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只是她们不愿意面对现实,而愿意听取那些谎话。
“你怕什么?我都来巴黎了。”我抓着她的手,安慰她道。
“我怕你不要我了。”
“哈哈,我不要你有什么好怕的,你长的又漂亮,又不缺钱,追你的人排队等着呢!”
“去你的,我不稀罕那些,我只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夏雨痴情地说道。
可惜,你喜欢错了对象,他是个骗子,他要让你失去一切。
想到这里,我突然开始觉得自己的残酷来,心里不再若无其事了。
远处飞过一群鸽子,它们在香榭丽舍大道上空盘旋了一阵,不知道会飞向何处。
这个下午,我漫不经心地陪着夏雨逛着商店,她不说我都知道,这些商店她早就逛腻了,她账户里的钱,完全可以把整个店买下。
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之后,我心里像是有块巨大的石头落了地。
现在我脑子里唯一想的,是张晓兰,每次看到她拿起一件衣服比试的时候,我就希望眼前这个女孩是张晓兰,我知道,这个谎言对夏雨来说是多大伤害,更何况,如果她知道我的心里想着另一个人,该有多么伤心,我不敢想下去。
其实偶尔我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夏雨是无辜的,我也是。我不该这样来伤害她,用一种欺骗她感情、玩弄她身体的方式来伤害她。
那天晚上,等她入睡之后,特别是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自责不已,无法入眠,我甚至有想亲她的冲动。
我难道爱上了她?不!绝对不可以!我只是内疚,这绝不是爱!
我否定了自己的疑问,信誓旦旦地扼制了那些困惑。
半夜里,我会偷偷看看自己的手机,我忍不住给张晓兰发了短信,我问她睡了没有,她没回复我。我没有继续发下去,我明白,她或许再也不会理我了。
我失去了她?
然而我不曾拥有过,如何谈失去呢,我自我安慰道。
我想告诉她我很想她,可是我赤身裸体睡在一个别的女人身边,这样的话我如何说得出口?
2010-11-30 13:02:01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第二天早上,我迷迷糊糊睡着觉的时候,我隐约听到夏雨在接电话。

等我起床之后,她对我说:

“兰晓,把你的护照给我好吗?我妈妈刚和我通了电话,要帮我们办手续了。”

“护照,在尼斯呢!”我随口说道。

“不对吧,那你怎么坐飞机的,没护照能登机?”

我第一次说谎失败,表情不自然起来。

“哦,我都睡傻了,在我口袋里呢,我自己拿给你吧。”

我在犹豫,我怕她家人发现我的存在而溜之大吉,让我功亏一篑。

我便说道:“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给你了,我怎么坐飞机回去啊!”

“只要你的护照复印件啊!”夏雨不明白地看着我。

“我——”我说不出话来。

“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加拿大?”夏雨目光顿时黯淡下来。

我低下头,半晌才抬头,说道:“我有些害怕,这一切太快了。我家人还不知道。”

情急之下,我拿家人做了幌子,我内心一阵伤痛,觉得自己的家人因为这个女人的父亲,而命绝黄泉。

她走近我,将我抱住,说:“我知道,正是如此,我才不想等了,我想去尼斯见你,去机场的路上我也心里没底,可你告诉你是想着我的,不是么?自从第一次见你,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很踏实很沉稳,你是我心里一直想遇见的那个男人。兰晓,和我走行么?先办着手续,真正走还是有一段时间的!这段时间,和你家人好好说说好么?傻瓜,我们又不是不回中国了,有了身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的!”

“亲爱的,先让那边等几天 ,我回去把事情都办妥了,再来巴黎和你汇合,我想自己好好想想。”

“想什么?你在犹豫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夏雨坚持道。

“我想好了很快给你发传真过来,或者扫描了给你从网上发过来,好么,也不差这几天,一下子要办手续,我,我心里压力太大了。家里都不知道。”说道家里,我心里恨透了眼前这个女人,我已经没有家了,要不是她爸爸想保住自己,拿我做威胁,我爸爸也不会自*杀。

“我的回程机票是今晚的,明天又要上课,再给我几天的时间,好么?”我几乎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夏雨。

我有时候会都在怀疑自己,是真的动了情,还是有着高超的演技。

她被我打动了,不知道是她愚蠢,还是我卑鄙,还是二者皆有。

晚上在送我去机场的时候,她目光散漫,过了半晌,说出了让我惊讶不已的话。

“兰晓,其实我一直没和你说,自从上次我去完尼斯之后,我那个一直没有来。”

我心里一惊,我明白她在说什么,我问道:“不会吧,多久了?”

“已经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十天了。”

我顿时像踩空了一样,心顿时沉了下去。

“那怎么办,你去药店买个试纸测了没?”

“没,干嘛,你这么怕我怀孕?”夏雨一边开着车,一边看着我。

我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不说话,夜晚的巴黎环城高速车子不多,都亮着灯,一个个如同黑夜里游离的萤火虫。

到了奥赫利机场,我们分别的时候没有缠绵,我心里不再能轻松地哄她,只是轻轻抱了一下,和她作别,走进了白炽灯明晃晃照着的候车大厅。


第四十章
回到尼斯的这一晚,我几乎彻夜未眠。
夏雨也没有联系我,我明白,她在安静地等待。
我能忘记前嫌,成为害死爸爸的仇人的女婿么?显然不可能。
我能不计长辈的恩仇,和夏雨过一辈子么?我同样否定了自己。
然而她是真心爱我的,如果她发现了我接近她的动机,她还会继续这样爱着么?
我明白,用不了几天,国内方面收到证据就会实施抓捕,也会给我发来短信,夏雨的移民梦也会泡汤,这个家庭同样会土崩瓦解。
然而,她如果真怀孕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决定和她沟通一下。
第二天,我振作精神去学校,虽然有些犯困,我还是认真听着讲,我不想错过今年的研究生入学了,因为我已经别无退路。
下课的时候,我看手机,收到了可怕的短信:
“兰晓,我刚刚测试完,我怀孕了,怀了你的孩子。”
我赶紧回到:
“去打掉他,好么?”
“为什么?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我听到这里有些怀疑,怀疑她是试探着我的口气,便试图说服她:
“我们还没读完书,我是爱你,可是不能全心全意照顾小孩,也是对他不负责任啊!”
“这是借口,我们有很多钱,足够请人来照顾,你读你的书,我不会连累你的!”看得出,夏雨有些固执,她还沉浸在爱情的美梦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场骗局。
我刚想回,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陆续走进了教室,我看到曾洁朝我挤了挤眼睛,心虚起来,便收起了手机,心急如焚。
上课的时候,手机一直震动,我知道夏雨见我不回短信以为我在回避,她电话不停地打过来,有些歇斯底里,我无可奈何。
如果我逃避了,一直不和她联系,直到她被国内通知家长被拘,或者被法国警方带走审讯,她是不是会想到是我造成的一切,会不会恨我一辈子?
恨也就罢了,如今她身体了有了小生命,这个或许被流产,或许呱呱坠地的鲜活的小生命,竟然是我的血缘所致,太恐怖了!
下课后,我拿出手机来,电话那边已经抓狂了,从质问,到指责,到失望,到沮丧,到哭泣,她不停地给我发着短信,骂我,求我……我关闭了手机。
我矛盾极了,不知所措,我想到张晓兰,那种内疚如一根根锋利的针,戳痛着我的心。
这天夜里,我终于鼓足勇气,打开了手机,给夏雨回复了短信:
“亲爱的,我在学校手机没电了,开机后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去医院把孩子打掉好么?”
过了漫长的5分钟,她的短信来了,她说道:
“我下午已经去过医院了,医生说我离上次月经已经超过45天了,说不能打掉了。”
“为什么不能?”
“这不是在国内!不可以流产的!”
我心都凉了,只是不想放弃我的劝说,我继续回道:
“那我们回国去打掉好么?”
“你放心,我已经决定了,即使你不和我在一起,我也会一个人好好照顾他的!我养得起他!”
她还是没明白问题的关键,她又如何能明白呢?我伪装得如此之好。
我难受极了,真想找老许说说,可是这样的事情能和谁说呢?
两天后早晨的课间,我收到了原本以为能让我开心的国内短信:
“兰晓,证据到得很及时,夏欲离境出逃时在机场被带走,已向法国方面发出司法合作请求,程序通过后将会立即抓捕林云祥等人。在外保重,祝早日学成归来!”
这是负责接这个案子的叔叔按照约定给我发来的短信。
我想了两分钟,回复道:
“收到,谢谢!”
我拿着手机,跑出了教室,跑出了校园,一口气顺着山路跑到了一个平台上才停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睛顿时发烫,我闭上眼睛,泪水慢慢地从眼睛溢出来,这种酸性的液体不停地往外涌,止也之不住。
我太压抑自己了,我对着远处的大海,跪了下来,开始失声大哭。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有着太多的谋划和暗示,每次想放弃,都想到爸爸过去说我的太情绪化做不了大事,鞭策自己一定要报仇。
我此刻好想对着爸爸的照片,好好的磕个头,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可是我没有他的照片,他在监狱里,为了我,自己了结了生命。
如果不是因为我在法国被人暗中盯上,被人要挟,爸爸完全可以招供出姓谢的来减刑,他是舍弃自己来保全我,想到这里我嚎啕大哭起来。
我明白,我已无法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告慰的,只是自己的内心。
我跪得腿都麻了,这才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平静地走下山坡公路,往学校走去。
我若无其事地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曾洁表情复杂的脸,她一定知道了我和夏雨的事情,我低头不语。
果然,这天下了课,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曾洁追了上来。
“兰晓,你等等!”
我回头看到她,不想多说什么,继续走路。
“你给我站在兰晓!”
我没停下来,我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
“你也太不像话了吧!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她满脸怒色。
我不回答,继续往前走,她居然一直跟着我,走到了我家附近。
我停下来,瞪着她说: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
“我想和你谈谈。”曾洁坚持地说。
“有什么好谈的,我和她的事情,你不清楚的。”
“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兰晓?”
我明白她在说什么,无言以对,只好往家的方向走去,没想到她固执地跟我上来了。
这个街区的路上永远站着闲散的社会青年,两个阿拉伯小子朝我们吹起口哨来。
我愤怒地说:
“你干嘛?快回去吧,这里乱的!”
“你住这边?”曾洁有些惊讶。
“是啊,我就住这边!”
“不会吧,这边这么乱,你原来住的地方呢?”
“早搬了,和你说了,我车也撞坏了,也没钱了,我是个穷光蛋了!”
她不再那么气势汹汹,觉出之间的隐情来。
我望着在楼梯口征征地站着的她,回过头,走上破旧的楼梯。
如果她觉得我是因为生活陷入困境而不愿和夏雨在一起,倒也不是不错的解释,我心里反而轻松起来。
过了5分钟,我听到门口的敲门声。
“兰晓,开开门好么,我过几分钟就走。”
我迟疑了一下,打开了门。
门开了,她用惊讶的表情看了一下屋里,我拦着了门口,没有想让她进来的意思。
“我可以进来么?”
我不明白,眼前的曾洁为什么要坚持着进我家,然而我还是侧身让开了。
“你什么时候搬到这个区来的?”
“好久了,我来尼斯没多久就住到这边来了,怎么了?”我有些挑衅地看着她。
她不搭我的话,径自走进厨房去,我跟在后面,不知道这个小女孩要做什么,这时候厨房的柜子底下窜出来一只小老鼠,迅速逃到了冰箱的角落里。
“啊!”曾洁受了惊吓,尖叫着退到了我身边,双手紧抓住我的手臂。
过了几秒钟,我看看她的窘样,不禁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害怕的,不就是老鼠么?你别把它吓到了!”
曾洁委屈地说:
“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住的,你有困难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她指的她们一定是包含了夏雨,我心里发笑着想:“傻丫头,你不知道我住这里,都是你夏雨姐姐的老头给害的。”
然而我面无表情地对她说:
“看够了吧?我住这里挺好的啊,不用你们可怜我!”
“到底怎么了兰晓,你和我说说好么?好歹我们也是老乡!”
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第四十一章
她被我晾在一边,我只顾做自己的事情,在水池边洗起昨晚留下的脏碗来。
“兰晓哥哥,到底怎么了嘛!”她的话音带着哭腔了,女人真是麻烦,反倒要我来哄她了:
“我家里——”我有些情不自禁,顿了顿嗓子,认真地对她说:
“我来尼斯的时候,就和家里吵翻了,我家里不给我钱了,我得自己谋生,懂么?”
“那和谈恋爱有关系么?她一脸天真。
“你觉得没有关系么?人家开着漂亮的车子,用的都是奢侈品,我呢,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什么都没有!”我顺势找着这样的借口,想让她帮着传递理由,让夏雨放弃。
“她也不看重你的物质啊,我知道夏雨姐姐的,真的!”
看她还是很坚持,我只有耐心地解释着:
“你不懂,女孩子总是要配着哄着的,我天天打好几份工,在自己都没时间休息,哪里来的时间和她花前月下呢?”
“那你为什么前几天去巴黎?”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不做声。
“说明你还是喜欢夏雨的,对吧?”
伶牙俐齿的曾洁,让我心生憎恨了,我无法向她坦诚理由,却陷在自己编织的圈套里,苦苦不得动弹。
“她很爱你,她希望你们在一起的,她之前从来没对任何一个男生这样,真的!”
“你别说啦!烦死了!”我喝道。
“你就是想玩玩的,对么?”
我不作声。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一把拉住她,把她揪到跟前,这是我的手摸到她软软的腰,我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连忙松开了手。
她红着脸,转身摔门离开了。
她愤愤地骂的那句话,我明白也是在骂她的前男友,她不明白,我不是为了玩而玩,而是为了一场阴谋而玩。
其实夏雨的爸爸被抓之后,面对着夏雨,我丝毫没有胜利的快感,相反的,之前那些对她的愧疚开始慢慢展开,尤其是她的怀孕,我真得不知所措。我甚至想对她坦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我如何讲起?
曾洁走后的那个晚上,夏雨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接通了。
“兰晓。”
“嗯。”
到了我的回答之后,之前的那些委屈让她在电话那边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我不说话。
“我真的不知道你一个人吃了这么多苦……”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暂时没知道她爸爸的事情,只是同情我的遭遇而已。
“没什么,你别哭了。”我安慰她道。
“我来尼斯看你好么?她止住哭。
“我不要,你别来!”
“不,我就要,我要来陪你!”
我厌恶这样的感觉,她越想靠近我我越想逃开。
“我不在乎你现在这样的,真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我们不缺钱!”她在电话那边信誓旦旦地安慰我道。
“那是你的钱,我不想花的。”我心里冷笑了一声,心想,说话的时候她或许不知道她的银行账户已经被冻结了。
“你别这样好不好!兰晓我求你了,和我在一起好么?我们一起移民去加拿大,我们会幸福的!”
她还在做着移民的美梦,还在期待着美好的爱情,这个可怜的女人,我心里有些苦,我挖了一个坑,里面布满了荆棘,而她,却一步步地在靠近那个坑,我已经无法阻止她了,她会掉下去的,而我,就是把她往坑里引的那个人。
“兰晓,我听你的,我们去国内打掉孩子,然后一起回来,等着去加拿大好么?”
她退步了,可我怎么可能同她一起回国,我的学校正在申请,我的课还在上,我还得打工来维持自己,哪里来的闲钱去买机票。
“你别担心,我会买好我们的往返机票,好么兰晓?”
“我可能走不开了,你一个人回去好么?”我冷冷地说道。
虽然口气冷漠,我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你就想这样算了么?就想这样推开我么?”她又哭了起来。
可是,谁让你是夏的女儿呢?我在电话这边叹了一口气。
挂完电话的这个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脑子里总是出现夏雨,她原先光鲜亮丽的生活里的高傲,在我欲擒故纵的引导下被击得粉碎,她恋爱时候的开心,她赤身裸体地和我水乳交融,熟睡后地毫不设防的姿势,她对我们双双移民的憧憬,我的逃避冷漠之后她承受的痛苦……
我内心的巨大痛苦,是我始料未及的。
或许明天,她就会发现她的信用卡再也取不出钱,或许明天她联系国内就会发现父亲已经锒铛入狱。
我内心开始渴望明天不要到来。
然而这这一切不是自己想要的么?
凌晨3、4点钟,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我仍然在寻求着精神的出路,我的内心渐渐萌生着一个不可理喻的设想:让夏雨取出银行的钱跑掉!
我拿起电话,打了过去,她从熟睡中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说:
“谁啊……”
“是我,兰晓。”
“兰晓!你在哪里呢!”
“我在尼斯,我要和你说个事。”
“什么事!”
我犹豫了,不知道怎么告诉她这个坏消息,我明白这个事情从我嘴里告诉她是多么地荒唐。
“快说啊兰晓,你决定来巴黎啦!”电话那头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一阵心痛,沉默起来。
“到底怎么啦,你说啊,没事!她鼓励着我。
“你爸爸,他——”我内心挣扎着。
“我爸爸,他怎么啦?你别卖关子了兰晓,快说啊!”她有些急了,睡意全无。
“他被双规了。”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的场景。
“啊!你怎么知道的?”她这样问,我心虚起来,赶紧编了个理由。
“我的那个亲戚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她焦急万分,我说出来之后,心里平静了不少。
“我打电话是告诉你,你明天去把银行的钱赶紧取出来,然后赶紧买机票走吧,去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我平淡地说。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她疑惑地问道。
她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无法用光鲜生活里的思维去考虑支离破碎状态的场景。
“是的,你的账户会很快被冻结,你明天一定得去取出来——如果还来得及的话。”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过了10分钟,她开始不停地打我的电话,我明白,她一定是联系过国内了,我无言以对,关了手机。
我开始头痛,我坐了起来,去厨房烧了点水,我听到老鼠惊恐地跑开的声音,没理会,回到了房间里,从床头柜拿出妈妈的照片,端详了一会儿,喝了点水之后,试图入睡。
我期待着她能够及时把钱取出来,然后暂时避开风头,以后过着平淡的日子。
然而孩子呢?如果她固执地不肯打掉……
我充满了自责,我心底想念的张晓兰,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我好想见到她,我离开她太久太久了……
天慢慢亮了起来,我疲惫极了,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盥洗间,开了灯,我从脏兮兮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疲惫、懦弱、恐惧、残忍、冷漠……
我能从这段荒唐的故事里成功地逃脱开来么?


尼斯的天气慢慢地热了起来,四月下旬只要穿一件衬衫足够,海风吹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真想在这样的天气在海边睡一整天,只是我最近身心俱惫,无心消遣。
虽然我关着手机,可是我的心思无法集中,她身上孕育着和我有关的生命,中午的时候我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手机,只是很奇怪,除了昨晚她发的一条短信,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夏雨的留言。
她的短信很简短,只有几个字:“家里真的出事了。”
我明白,这时候她的心情一定和我当时一样,不知所措,可是我无法再继续虚伪地安慰她什么,我做不到。
下午的课我上的浑浑噩噩,丝毫不在状态,曾洁不停地看我,她还不知道发生的一切。
下课后,我终于耐不住了,拨了夏雨的手机号码。
她的电话关机,一打就进留言,我打了好几次,都是关机。
我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种种猜测在我心里蔓延开来,她是回国了?关机不想理我?还是被警察……?
2010-11-30 13:25:58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第四十二章
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常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封写给张晓兰的信,看了又看,有时候想放弃,就这样不想联系她了,有时候,又觉得想抓住些什么。
这段时间,我独来独往,没和任何人来往,辞掉了两份工作,回家后认真地查找学校信息,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入学的可能性,我不断地写动机信,然后早上投递出去。
我内心很渴望能和张晓兰去同一个城市,一起读书,一起打工,一起奋斗,可是我们能偶然又在另一个城市相遇么?
我很想知道她的现状,我很害怕她有了喜欢的人,或者她已经和男朋友成双入对。
我终于忍不住漫长的思念,我打通了她的电话,电话没有人接听。我失落极了。
晚上11点多钟的时候,我打电话给老许,我问他:
“你有张晓兰的消息么?”
“你怎么啦,听说你热恋呢!”
“别胡说,人家乱说的!”我明白,中国学生的圈子很小,这种消息传播的很快,我很难过,因为这样的消息也会张晓兰的耳朵里,何况她亲眼目睹了我抓着夏雨的手在逛夜市。
“你又想她啦?”老许打趣道。
“你快告诉我啊,我是想她了。”
“我见到过她两次,她好像在忙着申请学校,兰晓啊,你可伤了人家的心,本来她还对你很有好感呢,哎。”老许叹气道。
“你在哪里看到她的?她一个人还是?”
“干嘛,你小子自己浪漫就不能人家谈恋爱啊?”老许严肃地说。
他这么说我很难受,说中了我的软肋。
“你看到她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了?”我摸出一根烟,忙乱地找着打火机。
“看是看到了,不过走在一起也不代表谈恋爱了,再说了,你真喜欢她就告诉她,别那么磨叽,还算不算男人啊!”老许愤愤地说道。
我刚想问她有没有和人家抓着手,但是觉得自己这么想很可笑,“子所不欲,勿施与人”,我来不及和他解释,道了谢,赶紧挂了电话。
我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我失落地拿起那封信,刚想撕掉,一念之间,我又打通了她的电话,这次她接了。
“张晓兰,是我,兰晓。”
“哦,是你啊!”她的口气平淡,还带着一丝陌生的惊奇。
“是我,最近还好么?”
“我啊,呵呵,还好啊。”她说还好的时候我不禁想起老许说得她和那个男生走在一起的场景,心灰意冷。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你呢?和你女朋友好么?”她问道。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解释道。
我的口气激动而生硬。然而,那晚上我嬉皮笑脸拉着夏雨的手算什么呢,那之后我们喝得烂醉然后在酒店做着那么龌龊的事情又算什么呢?我否定着自己。
“你过了一个月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明这个事情么?”张晓兰问道。
我哑巴了,答不上来。
我真想告诉她我有多想她,即使睡在别人的身边,可是我能这么告诉她么?
“你没别的事情,我就先挂了,明天一大早还要打工。”张晓兰的声音确实充满了疲惫。
我刚想回答,这时候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外面有人喊我:
“兰晓,开门!”
我一惊,赶紧捂着电话,心虚地对着电话那边说:
“那好吧,先这样,晚安!”
挂了电话我心里紧张起来,我去开了门,果然不出所料,门外是曾洁和夏雨。
曾洁看着一脸惊恐的我,没好气地对我说:
“我走了,回家了,兰晓你看着办吧,人带到了。”说罢就走了。
我望着门口失魂落魄的夏雨,征在了那里。
“你不打算让我进来了么?”
我一阵愧疚,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带她进了屋,关上了门。
她一句话都没说,紧紧抱着我,大声地哭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我明白这几天她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而我,在造就了她所有的悲剧之后,却躲在自己阴暗的角落里,想着另外一个女人。
平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她,今天随便穿了个旧衬衫,头发也散落着,人也瘦了一圈,这和第一次看到的从敞篷宝马里走出来的夏雨已经是完全的两个人。
而我,心里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意。
她一直一声不响,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紧紧抱着我,一动不动。
我的心软下来,对她轻轻地说道:
“怎么了夏雨,去银行了么,拿到钱了么?”
其实她关机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她不会考虑到那么多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她怎么会想到她紧紧抱着的男人,就是那个和她享受肉体欢愉之后马上偷走她的银行账单跑去邮局陷害她家人的人呢?
她不说话,我让她去我家简陋的卫生间洗澡,早点休息,洗漱完毕后,关了灯,她就如一只柔弱的小猫,钻进了我的怀里,我没有排斥抗拒她身体的意思,紧紧地抱住了她。
现在的夏雨,已经和当时从云端上摔下来的我一样,变得一无所有了,我们遭遇了相同的事情,不同的是,她的爸爸让我这样,我让她这样。
她摸索着吻住了我的嘴,舌头在我的嘴里游动,寻找着温暖,她的手主动在我身上游离,紧紧地勾住着我,我明白,她心里很冷很累,她需要精神上和肉体的温暖,而我,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虽然这个稻草曾经勒死了她的父亲。
我们的呼吸同时沉重起来,我很奇怪自己的身体,第一次有着高傲的兴致,似乎把她进来前电话那头的张晓兰忘得一干二净,开始尽情地让欲望越来越膨胀,是因为此时的夏雨是个可怜虫,和我一样?
在那张简易的小床吱吱呀呀地欢快地歌唱的时候,我不再感觉是玩弄着夏雨,而是尽量取悦着这个失魂落魄的女人,我想让她不再恐惧,忘记痛苦,哪怕是短暂的……
在快要到巅峰的那一刻,我想从她身体出来的时候,她却紧紧地抱住了我,我趴了下来,筋疲力尽。
过了一会儿,她侧过身来,紧紧地抱着了我,颤巍巍地对我说道:
“兰晓,我爸爸他——”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
“没事,双规只是在审问,不一定有事的,你别太着急了。”
“我害怕。”
“别怕。”我安慰着她,仿佛这事和我毫无干系一般心平气和。
一想到她爸爸,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憎恨,我是希望他能够判死刑并且立即执行的,想到这里,我抱紧了夏雨。
外面刮起了大风,地中海的雨说来就来,一会儿功夫,外面就开始劈里啪啦地下起大雨了,窗户被吹得哐哐地响。
我想起来去关窗户,刚想起身,被她抱得紧紧的,我小声对她说:
“下大雨呢,我得去厨房关上窗户,乖,马上就回来。”她这才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关好窗户之后,外面开始打雷了,先是沉闷地传来几声,后来就是电闪雷鸣了,震得这个破旧的房子都跟着响,我真担心会一瞬间倒塌下来,将赤身裸体的我们活埋。
“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爸爸的手机,没人接听,一会儿有人打过来,不是我爸爸,是个陌生人,问我是谁,我说是他女儿,他说稍等一下,我就挂了,后来我打电话给我姑妈,她们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说我爸爸隔天还好好的在一起吃饭的,后来我就睡觉了,没过两分钟就给我打过来了,说真的出事了,一家人都乱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银行,说要取钱,开始接待员让我填单子,我填了个数额巨大的单子递给她的时候,都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往里面办公室走去,我心里就紧张起来,里面出来个穿西装的,好像是他们负责人,说这么多钱,他们现在没这么多现金,得等一会儿,说已经让金库送过来,我就在他办公室等了,可过了10分钟,进来2个警察,把我带走了……”
我呆呆地听着,丝毫没有诧异。
“后来,银行的人告诉我,我的账户几天前就被冻结了,本来今天就是打算打电话通知我的,我自己找过来了,说司法部门发来了通知,他们也没办法,必须有相关的司法文件这笔钱才能解冻。警察也很客气,问了我一些问题,我都说不知道,他们也没为难我,我在警察局的一个小屋子里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们把我放了出来,我的车子也被法院封存了,我没钱,哪里都去不了。我给妈妈打电话,电话那边也是关机,我想她应该也在警察局了。
我一个人在家里过了一个晚上,想给你打电话,可是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你听说我怀孕了就不想理我了,也不想和我一起去加拿大,现在好了,我们去不了了,你该放心了吧?
我不做声。
“兰晓。”
“嗯。”
“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不会介意和我在一起了吧。”
她到现在还想着要和我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你说话,我来尼斯,就是想要个说法的。”她轻轻晃着我。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是天空留下的眼泪,哗哗地洗刷着那些人间尘埃。
第四十三章
“兰晓,对不起,我骗你了。”
“怎么?”我皱起了眉头。
“我其实没怀孕,那几天是安全期。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加拿大。”
听到这里,我如释重负,这个痴情的女人,挖空心思骗我只是想和我在一起。
“然后呢,你很失望吧。”我自言自语道。
“是的,我很失望,我心里挺恨你的!”她说道。
我不做声,继续听她说。其实我才是真正的骗子,我是这场爱情骗局的导演,而她,只是这出戏里的一个悲剧角色。
“后来我听曾洁说,你和家里闹翻了,一贫如洗,住在贫民区,我就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我没考虑你的感受,你不肯低声下气地和我在一起,现在我能明白了。”
她这么说,我反而心里不自在起来。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会接受我么?”她问道。
“我——”
我得逞了我的阴谋,已经没有骗她的欲望了。
“你说吧,我不在乎结果,我就是想听真话。”黑暗里,她看着我的眼睛,凭借着外面的路灯,我能看到她眼睛里的镇定。
“我做不到。”我说出来之后,心里松了一大截。
“你今晚和我这样,只是为了安慰我,是吧?”
我被她问得无话可讲。
“睡吧,明天再说吧,我们都累了。”
这个疲惫的夜晚,我睡的很香甜,我做了个梦,在梦里,一个婴儿坐在婴儿车里对着我笑,他的样子顽皮而憨厚,可爱极了,我也对着他笑,我突然发现推车的是张晓兰,我朝她喊道:
“晓兰!”
晓兰笑而不语,这时候婴儿居然开口说话了,他稚气地喊着:
“爸爸……”
我一愣,随即开心地笑了起来,走过去挽住了晓兰的手,她却恨恨地看着我,挣脱了我的手,这时夏雨出现了,抱起了婴儿,对我喊道:
“老公,咱们走吧。”
我望着晓兰的背影,直至消失……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我在课堂里才依稀想起这个梦来。
早上离家的时候,我给夏雨留了些零钱,让她自己在家附近买点吃的,我得晚上才回来,自从知道了她没怀孕之后,我心里轻松了很多,我想等她情绪稳定之后,她知道我接受不了她,自然会回巴黎,纵然之后的路很辛苦,但是我想这也是磨砺她的机会,而我,可以一心考虑如何向张晓兰表白。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我发现家里没有人,只看到桌上的一张纸条,上面写了短短的几个字:
“兰晓,谢谢你的安慰,我心里好多了,我明白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也就放手了,我会坚强面对一切,我不会再联系你了,再见!”
她走了。
我正期待着她回到巴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而她听到我昨晚的坦白之后,自己选择了放弃,这似乎是更好的方式结束,想到这里我顿时轻松了起来。本想今晚请假不去打工的,看来没必要请假了。
这个晚上,我在饭店打工一直到深夜才回来,因为心里想着学校的事情,我又认真复习了一下法语,然后踏实地睡去了。
我觉得,这个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我报复了夏雨的父亲,也让她明白我选择不她在一起,是有苦衷的,算是比较好的收场吧。
在一场场暴雨之后,地中海变得躁动起来,五月的尼斯变得分外的热闹,摩纳哥的F1国际方程赛,嘎那的第59届国际电影节都在这个时候举行,今年的电影节格外热闹,也格外让中国留学生激动,因为评委会主席就是香港导演王家卫,他们说,戛纳的街头海报都挂满了电影《花样年华》的剧照。网上也写满了学生们找伴一起去看方程赛和电影节开幕式的帖子。
走在英伦散布大道,看到随处可见的中国旅游团,我有些想家了,想家想得会经常不自觉地走上去对拍照的人说,要不要给你们来个合影?然后我会和他们聊几句才走开。
偶尔走过张晓兰当时打工的面包房,会经常去买块蛋糕。
我并不爱吃甜食。
我似乎淡忘了一切,除了张晓兰。
我收到了好几个学校的面试通知,认真地参加完之后,回到尼斯这个城市,我忍不住会想到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么牵动我的心,纵然我违背着自己的良心做了背离她的事情。
我开始彻底的反思自己。
我是一个害怕付出的人,多愁善感,渴望却害怕付出,多么懦弱,多么颓废……
我渴望见到她,哪怕只是说说话。
我不想把那封信给她,就让它在我枕头底下沉睡吧,我不想让她触及这个残忍的故事,不想让她知道我和夏雨发生的一切,纵然这些事情曾经如同化学液体般腐蚀着我的心。
我是认认真真喜欢她的,我必须呵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我常常想解释那次的事情,只是没能够想到一个更好的理由哄她。我想以后一直在她的身旁,想安定下来,想和她一起分担美好时光,渡过难关。我想会乞求她给我这个机会。

五月十号,我在网上看到了这样的新闻:某省检察院惊爆司法腐败大案,反贪局长夏某某因贪*污、徇私舞弊……非法离境时被截获,经审判,对其罪行供认不讳,情节恶劣,被判死刑,此案关联数年前的潜逃法国的林某某走私大案和某市领导兰某自*杀案,林某目前已通过司法引渡……
这样的新闻在网上并不算新鲜,几乎每天都有,尽管我知道这次和往常不一样,但是我没有去告诉任何一个人这则新闻其实和兰晓有关。
三天后,我收到了一个来自巴黎的快递单。
我满心欢喜地跑向邮局,以为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来了。
没想到的是,我收到了夏雨给我寄来的包裹。
包裹里有个小小的盒子和一封信。
我大惊失色。
这封信,正是我写给张晓兰的那封!里面写着我欺骗夏雨的前前后后,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打开盒子一看,是她的那块卡地亚手表!
我顿感不妙,连忙拨了夏雨的电话。
她手机关机了。
我一遍又一遍地打着,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坐飞机去找她,我怕她做傻事。
我的心里,如同有千百只蚂蚁在爬,不知如何是好。
我焦急之际,打开了信封,除了那几页纸之外,还多了一张信纸,是夏雨给我写的信。
“亲爱的兰晓(请容许我厚颜无耻地这么称呼你,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那天你去学校之后,我起床的时候不小心把枕头弄在了地上,发现了这封信,想起来,这个不小心的动作是多么的不幸。
你是个苦命的孩子,给你写这个信的时候我都在哭,此刻我很想抱抱你,真的,就想你熟睡的时候我悄悄地抱着你一样。
你要相信我,我一点都不恨你,纵然你害死了我爸爸,也欺骗了我的感情,我是爱你的,直到这一刻我还渴望你能带我走,不管去什么地方!
你说得那个林叔叔和小范,我都认识,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小的让人无法想象,我来法国也是他们接我的,我的那辆车也是他们送的,他们现在都罪有应得了,我爸爸也罪有应得,我也是,你也该放心了。
很高兴能认识你,真的,我一点都不后悔,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自己的心有了宽慰的感觉,你的忧郁让我莫名的心痛,当时我觉得这种忧郁就像是致命的罂粟,让我欲罢不能,我很想和你交往,然而你的冷漠让我退却,直到几个月之后你主动联系我,虽然这种过程是间接的,你是聪明的,你成功地让我产生了幻觉,让我感受到爱情,尽管这是虚假的,就像雨后的那道彩虹,片刻便会消失。
我曾经多么憧憬,能在夏天到来的时候和你一起去普罗旺斯,去看薰衣草,我期待我们看到那片紫色的时候天正好下雨,我要告诉你我的名字就是为你存在的,夏雨是夏天里凉爽的雨,让你忘记疲劳、烦恼和痛苦,夏雨能让薰衣草开得更加迷人,夏雨能让这紫色的世界更加浪漫,我曾多么憧憬能和心爱的人一起白头到老,虽然去那个冰天雪地的国度,我也愿意,为了能让你去,我第一次欺骗你说自己怀孕,而且你还信以为真了,呵呵,男人傻的时候也很傻,不过你的回答让我伤心透了,我发现,真正傻的是自己,那个时候我就该明白你不是真心喜欢我,然而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一次,我是真的怀了你的孩子,不对,是怀了我们的孩子——就是最后一次来你家的时候,我故意的,因为我想给你生个孩子,不管你要不要我们。
本来,那天晚上听说你不能接受和我在一起,我也就罢了,我想,大不了自己从头开始,像你那样,打工学习,最多把小兰晓抚养成人,做个单身妈妈,让他长大成人,他长大了,一定很像你,有点小帅,有点小忧郁。即使得不到你,也要能够在他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然而今天我得到了消息,爸爸被判了死刑,我不敢面对这样的事实,爸爸一直是唯一真正爱我的人,我也爱他。虽然我想过这种不好的事情可能会发生,但那个时候会我觉得会有你的陪伴,我能渡过难关,纵然天掉下来也有你,我不知道,送他去地狱的人其实是你,你居然乘着我睡着的时候偷走我的银行账单,现在我真的顶不住了,兰晓!
其实我父母早就离婚了,我和你说的加拿大的妈妈,早已经在那边成了家,她只是在帮我们联系落脚的地方而已。我说的团聚,也是我的一向情愿,更多的是和你团聚啊傻子,你不懂的!
我多么羡慕张晓兰——她赢得了你的心,我这才明白,之前你对我说的你喜欢一个人不会告诉她,原来不是我而是她,我一直活在了这种幻觉里。我把这份信还给你的意图,就是让你去面对她,告诉她你对她的思念,真的,我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一起奋斗,一起白头到老,我真心地祝福你们!
晓晓——请允许我这么喊你,我真的舍不得你,舍不得用这封简单的信作为和这个世界告别的仪式,我舍不得小兰晓,他还没见过这个充满了美好和丑恶的世界,就跟着我去另一个世界了,这是多么的不公平!
我认了,我的存在,对于你来说一直是个笑话,我该自己了解这个笑话,现在,是时候了。
再见了,我的爱人!
夏雨绝笔。
2010-11-30 13:26:59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第四十四章
我的手指开始颤抖,几分钟后我终于忍不住,在这个破旧的小屋里,流着眼泪大声地嗷叫起来,惨痛地如同死了妻儿的野狼。我发了狂一样地摔着家里的一切,我摔了那张承载着丑陋欲望的小床,我砸碎了厨房里所有的碗,我用手不停地击打着那些碎片,直到鲜血直流……
当天下午,我怔怔地在留学生论坛上看到了这样的新闻:昨日位于凯旋门附近的一个公寓楼下,有一名中国女生坠楼,死因不祥……下面的跟帖不断,种种猜测,有叹息的,有同情的,有冷言冷语的,我看得眼睛模糊,四肢冰凉。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几乎是跑着去机场的,我买了最快的一班去巴黎的机票。
我一身黑色打扮,面色憔悴,目光空洞,手捧着床头那束紫色的薰衣草干花,气喘吁吁。我在机场大厅焦灼地来回走,等待登机。
这束花,原本应该是送给张晓兰的,但是我心里迫切而执意要去送给夏雨,放在她已经冰冷的尸体旁,我要去巴黎好好陪陪她。
我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会悄悄留下泪水,然后迅速擦掉。
我眼看着窗外的天色慢慢黯淡,眼看着黑色笼罩大地,吞噬一切人间美好的生动。
飞机起飞的一刹那,我的脑子一阵眩晕,仿佛回到了两年前,我从上海浦东机场起飞的那个瞬间,我闭上了双眼,那些幼稚的幻想一起涌现在脑海里,法国,巴黎,埃菲尔铁塔,香水,时装,浪漫的巴黎恋人……
我睁开眼睛看窗外的时候,尼斯正如睡去的一个美人,她妖艳柔美的身段在这个黑夜里舒展,暧昧昏黄的灯光将她的曲线勾勒的分外有层次,而那漆黑的大海,时时泛出一点亮色,低沉地咆哮着,怒吼着……
一个半小时后,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巴黎奥赫利机场,走出机场大厅的时候,我似乎看到夏雨来迎接我的欢天喜地的样子,她知道我是来带她走的,带她离开这里,不管去什么地方……
我坐上了出租车,丝毫不顾热情的司机师傅幽默搭讪,我怀抱着那束薰衣草,这颜色,让我想起夏雨坠楼时身体里迸发的暗紫色的血,我如同抱着遍体鳞伤的夏雨,珍爱有加,虽然她已和薰衣草一样,成为了美丽却没有生命的物体。
车子从巴黎环线下来,开到了凯旋门,这个巨大的建筑在黑夜里也格外宏伟,我让司机师傅放下了我,径自朝夏雨生前的住所走去,前天的现在,她还在流着眼泪给我写信,夏雨啊夏雨,你一定不知道,两天后的现在,我从尼斯来看你了,这次是真心真意来陪你的,你这个傻瓜……
我的眼泪流出来了,我走过了邮局,心里觉出丝丝寒意,这里就是我慌忙地寄出她爸爸死亡通知书的地方,我不敢停留,一直走到了她家楼下,在她的窗户下面,我蹲了下来,我借着路灯,想找到她身体留下的一点点痕迹,哪怕一点点血迹……我趴在了地上,我像小狗一样,拼命吸着铺满了小青石块的路面,巴黎今晚刚刚下过雨,地上只有潮湿的味道,没有一丝血*腥。
我脚都跪麻了,这才慢慢站起来,望楼上走去,她住在四楼,我脚步越往上,越迈不动,我害怕,我害怕夏雨就站在门口,傻傻地对着我笑,脸上流满了血,我又渴望看到她,哪怕她张开血盆大口,将我撕咬吞噬。
到了她的门口,她的门口还拉着封锁的警戒线,我试图进去,门是紧锁的,我坐了下来,饥饿困倦不堪地我睡了过去。
半夜里,我冻醒了,手脚麻木,我想起夏雨温暖的身体来,我一阵寒颤,手脚却僵住了无处可逃,我的眼睛忍不住流下泪水来。
在这个楼道里,我刻意用残忍的方式怀念着夏雨,我明白,她此刻正在冰冷的陌生世界里一个人睡去,她一定很需要我的陪伴。
楼道的天窗外,天色渐渐微亮起来,我在黯淡的曙光笼罩下,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拿出那两封信,一封她写给我的,一封是我写给张晓兰的,我沉默了几分钟,掏出打火机将它们点着了,微弱的火苗窜动着,那些升腾而起的烟灰回旋飘渺着,精灵般地沟通着阴阳两界。
这个屋子里,我们曾经纵情欢笑,我曾对她说过甜言蜜语,曾经和她水乳交融,波澜起伏,在这里我曾经阴谋百出,在这里她曾经一败再败……
天亮之后,我在楼道里的住户出门之间擦去了泪痕,夹着那束干枯的薰衣草,离开了这里。
我一路打听,来到了街区的警察局,我对警察说我是从尼斯赶过来的夏雨的朋友,过来看看她。一个胖胖的女警察看我面色憔悴,没多问我什么,便七拐八拐地带我来到了一个小屋子。
我进了屋,看到那个白床单盖着的那具身体。
我快步走上前去,揭开床单,仔细地端详了她一会儿,此时的夏雨已经不再是光彩照人高傲的夏雨了,她面色苍白,鼻孔下面有着为擦干净的淤血,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的心都碎了。
一股悲怆从心里涌向喉咙,我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后悔极了,我宁愿没有遇见她,宁愿那次没有陪曾洁出去见她,宁愿没有再遇见小张,宁愿没有替爸爸报仇,宁愿答应她陪她一起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一定不知道我烧掉了那封给张晓兰的信,一定不知道我带着薰衣草来看她。
如果她知道,她会宽慰地露出笑容么?
我动情地抚动了她额前的头发,轻轻抚摸了她的面颊之后,端详了她很久很久,脚都站麻了,这才盖上了白床单。
从这个阴气十足的房间走出去的时候,在门口我做了最后的停留,我看到那束干枯的薰衣草在煞白的床单上摆放着,分外刺眼。
走出警局之后,越走越远,我突然停了下来,我多么想以另一种方式被带到这里,我期待着呼啸而来的警车在路边急停下来,我的脑子随即一片空白,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外国人和对我指指点点的中国人,他们在我脑子里仅存了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和模糊的狰狞表情。
我想被戴上冰冷的手铐,在众目睽睽下被押上警车。
我是个杀人犯,我害死了夏雨。
我按照她出身证明上她妈妈加拿大的地址,把那块卡地亚女表寄了过去,这是她想留给我,而我无力保存的遗物。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了香街上,中午之前的巴黎,一切都还没完全醒来,太阳缓缓地从东边升起了,透过昨晚未消退尽的雾气,投向这条数百年来持续辉煌的大道,在人和树的背后拖出斜长的影子。
我去了上次我们去过的咖啡店,坐了同样的位置,在服务员惊奇的目光下要了两杯同样的咖啡,坐了下来,颤抖着拿出一包白色的万宝路,抽了起来。我想象中的夏雨似乎从那阴冷的房子里,掀开了白床单,手捧着那束干枯的薰衣草,朝我款款走来,坐在了我身边,优雅地从包里掏出香烟,我凑过去帮她点上,她朝我微微点头致谢,我们就这样背着太阳的方向,抽着烟望着远方。
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坐在了幻觉中,我的身边分明坐着一个美丽但没有血色的女孩,她的表情和我一样淡定恬然,已经搞不清此刻是早晨还是傍晚,那朝阳仿佛成了带着光晕的落日,在我们背后渐渐下坠,拖下渐长渐淡的影子。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如果一切都是从后往前发展,我们会怎样。
我默默地看着身边的空位置,和虚幻的她相视而笑,沉默不语。
我感到全身寒冷,仿佛置身在她的冰冷的世界,在游人蜂拥着来来往往的时候,离开了这个热闹的街区。
我实在不知去向何方,如同一个迷途的孩子,在凯旋门的转盘上来回走了好多个圈子,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几年前那个开着敞篷奥迪A4的年少轻狂的兰晓,他无知的天真和快乐,在那些虚无的光环下,熠熠闪光。
他衣着整洁鲜亮,而我落魄之极,他目光轻狂,而我双目无神,我们都在转圈子,一边注视对方,他用不屑一顾的挑衅的眼神望着我,而我,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疲惫而执着。
其实我能看到他,他看不到我。
我能看到他骨子里的落魄,也同样能看到那辆敞篷汽车漂亮的外表下骨架的扭曲和丑陋。

       






第四十五章
我就这样在巴黎转着圈子,如同疯子,我做不到若无其事地离开巴黎,若无其事地离开夏雨。
我终日在地铁里游荡,脑子麻木一片,我时而想起小娜,时而想起李冰,时而想起张晓兰,时而想起夏雨,她们交织着在我脑子里回旋出现,我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虚假的,哪个是消逝的哪个是现实存在的。我时而在人群中穿行,时而在地铁车厢的角落里睡前,从这一头坐到那一头,浑然睡去。
迷迷糊糊地我会听到地铁里卖艺的人演奏和歌唱,他们在嘈杂的环境里有些歇斯底里,从一个隧道唱到另一个隧道,从一个车厢换到另一个车厢,上上下下,来来往往,我已经记不清哪一段旋律是我没听过,哪一段旋律我已经听过了,这让我觉得是李冰在我跟前拉小提琴,而我却只是无动于衷地在乐器声中睡去。
我其实一直做着属于自己的梦,不愿意醒来。
饿了的时候,我会下车去买火腿三明治,再回到地铁里,在因天热带来的密封车厢的浑浊空气里生硬地将它们吞下肚子,我不想让自己停下来,那样我会悲伤。
晚上我去上次住过的那家非洲旅馆,我会要同样的房间,那个窗口我可以看到皎洁的月亮,这很好。
我脑子里会出现幻想,我自己如同手指间升腾的烟雾,飘逸着从这个六楼的窗口跳跃下去,然后七窍流血,魂飞魄散,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躺在马路上,送往医院的停尸房,这样的画面平静地出现,我没有半点惧怕。我想变成夏雨那样,面容安静,全身苍白。这样我可以向她诚心地说抱歉,说带她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
两天后,警察局的人打电话通知了我,夏雨的家人从加拿大过来了,她的葬礼第二天上午10点在94省的THIAIS公墓举行。刚说完,手机就自动关机了。我忘了带充电器。
那天天气很晴朗,蓝蓝的天上飘着淡淡的浮云,暖洋洋的日光照在人身上,让人昏昏欲睡。我从地铁7号线的终点,搭乘着185号线公交车,到了墓地附近,早到了一会儿,我便躲在马路对面的干洗店里,和一个流浪汉坐在一起,他那个忠厚的大狼狗趴在地上,眼神无辜而呆滞。
他身上散发的味道让我受不了,虽然我也几天没换衣服。
他热情地递给我一个卷纸和一些烟草,我便毫不客气地卷了起来,熟练地沾了点口水,把小小的卷烟卷的紧紧地,点了起来。
“哥们儿,你从哪里来?”他醉醺醺地大着舌头和我搭讪。
“从中国”我抽了一口卷烟,味道很重,很过瘾。
“中国?”他醉眼朦胧地笑了。
“是啊,中国。”我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遍。
“远的。”他也喃喃自语。
“是的,很远。”我继续吸着他给我的烟草,手指间冒出黄黄的焦油,若有所思。
“那你来这边干嘛?”他倒对我的到来产生了好奇。
我朝对面呶呶嘴,不说话。
“墓地?”他有些惊讶。
“是的。”我附和道。
“有道理,每个人都会去那里,早晚的事情。”他不再说话,从包里拿出一罐啤酒,朝我示意问要不要,看我摇了摇头之后,自己打开着喝了起来。
那条大狗,也安逸地摇着尾巴。
九点半的时候,我透过洗衣房的玻璃窗,看到一辆黑色的灵车缓缓驶进墓地的大门,随后来了几个中国学生,我看到其中的一个男孩子手捧鲜花,泣不成声。
我看到一个头戴白色的小花的中年妇人,这个妇人,一定就是从加拿大赶过来的夏雨的妈妈了,她悲伤的背影,同时激起了我对妈妈那张发了黄的照片的想念。
待到没有人往里面走过去了之后,我这才穿过马路,走进墓地的大门,小心翼翼地往人群那边走去,站到了最后排。
我想躲开所有人的视线,目睹着夏雨灵柩的安放。
他们一定以为夏雨是受不了父亲的事情而自*杀的,他们不知道,那个黑夜里面目狰狞的幕后推手,其实是站在他们背后的我。
除了曾洁,牧师做祷告的时候会时不时地转过身来,看看我,我们目光交遇,彼此低下头不说话。
她一定后悔将她的夏雨姐姐介绍给我认识,只是她不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不明白这一切的背后,其实是我处心积虑的一场阴谋。
从墓地走出来之后,我又回到了洗衣房,那个流浪汉已经走了,我可以尽管流露心里的悲伤。
等着所有人走远之后,我又鬼鬼祟祟地走进了墓地的大门,往夏雨墓碑的方向走去。
我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坐了下来,抚摸着新铺的泥土,闭上了眼睛。
我不想说什么后悔,不想说什么道歉,我不想说话,只是想来陪陪她。
她会在这个异国他乡,在这个繁华之都郊外的地方,沉睡一辈子。
因为我。
本来我可以带着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的。
本来我可以早些向她坦白,让她不要靠近我,不要相信那些鬼话的。
本来我可以看着她继续做富家女,活在光鲜的生活里的。
“兰晓。”
我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定睛一看,眼前站着的人,是曾洁。
她看我一个人坐在地上,也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巴黎。”
“几天前。”
“是你害死了她!”她哭了起来。
我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平静地叙述。
“我从网上看到了这个新闻,然后就来巴黎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爸爸出事了,她从小到大的依赖没有了,希望一下子没有了,她受不了,加上你对她不好,所以是绝望了——”
“别说了!”我朝她喝道。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听她说这些,她不再做声。
过了半晌,她一个人起身,问我道:
“你什么时候走,我今晚的飞机,一起走么?”
我摇了摇头,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她走了。
墓地又回复了安静。
天空慢慢飘过一阵云,顿时天色暗了下来。
我把头深深地埋到了膝关节处,不再看天空。
我不记得在这里呆了多久,只是离开墓地搭乘地铁,来到了巴黎市中心的时候,暮色已经开始笼罩大地了。
我脑子木然一片。
走到地铁站入口有两个背着书包发传单的戴眼镜的中国男生,递给我一张粉红色的宣传单,我刚想随手扔掉,其中一个对我说:“今晚首次演出,免费的,去看看吧!”
我机械地接了过来,本想就近扔掉,无心一看,愣住了:
东方韵律——李冰首场小提琴个人音乐会。
傍晚我按照传单上面的地址,找到了那个社区的礼堂。
演出八点开始,我在附近溜达了一阵子,找到了一个花店,买了一束鲜花,淡黄*色的玫瑰花,很素雅,我想她一定会喜欢。写了一段话,藏到了一个小信封里,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花里面。
到的时候礼堂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其中有很多中国学生,前排的学生早就准备好了鲜花,后面也坐了很多社区里的法国人,我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我完全忽略了主持人话,等李冰出场的时候,我有些惊讶,她比我认识她的时候,清瘦了很多。
她穿着红色的晚礼服,身材匀称,很美。
她的表情严肃而坚定,冷艳中仍然妩媚可见,远远地看她,她似乎脱胎换骨成了另外一个人。
大厅内一片寂静,她开始演奏了,而第一首曲子,就是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在INDIANA酒吧演奏的那首《梁祝》,她的神态举止,正如我第一次见她的样子,人生之若初见,我又一次领略到那个睡在我记忆里的她。
时空交错,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雨夜,李冰在酒吧的角落,神色黯然地演奏。我的眼睛有点潮湿,她不知道我就在台下的一个角落里,目光有意无意地望着她,期待相遇却又享受那份隐秘感。
第一首曲子完毕,全场起立热烈鼓掌,她微笑着朝观众鞠躬,我也站了起来,虽然前排高个子挡住了我,我还是真诚地报以了微笑,李冰,祝贺你!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眼角的泪水。
李冰开始拉那首《花样年华》插曲的时候,礼堂的屏幕上画面正是梁朝伟和张曼玉在楼梯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擦肩而过。
我们,不也是擦肩而过么?而此刻我想到的人不只是李冰,是张晓兰和夏雨,想到夏雨,我的心一阵抽搐。
我默默起身,心里缓缓地定了神,平静地朝主席台走去,对一个工作人员走去,他完全沉浸音乐里,仰着头注视李冰,我用手挡在他耳边说:“麻烦你,帮我把这束花送给她好么?”
他回头看看我,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就在这委婉缠绵的音乐里,悄然离开了礼堂,钻进了地铁。
鲜花卡上的留言是这么写的:
“李冰,我又来了巴黎,但今晚我就走。很高兴再次遇到你,更重要的是,有幸看到了当年我们提及的演出,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真的很精彩!祝福你!兰晓。”
我在巴黎里昂火车站搭上了回尼斯的夜火车。
我累了,该回去了。
火车缓缓开出巴黎的时候,月亮高高在天际挂起,巴黎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我远望着有着古老钟楼的里昂火车站一点点地远离着我。巴黎的夜晚脱离了真实,有种超俗的美,今晚的巴黎背景是浓郁而华丽的黑色,如同李冰指下小提琴的华丽韵律,我就在这华丽而哀怨的小提琴乐里,慢慢离开了巴黎。

到了尼斯已经是深夜了,我走在尼斯冷清的大街上。脚步轻松起来,不知道是饿了,还是从一段噩梦中醒了过来。尼斯,这久违的城市和这个城市里久违的人,我又回来了。
回到家的时候,我把手机充电,扔到了桌子上,倒头就睡。
半夜里我醒了过来。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找到充电器冲上电,一边打开了手机,听到了好几条留言。
张晓兰离开了。
我虽然从一开始就有预感再也见不到她,但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连再见都没有说。
上天安排就是这样,在我一个人去巴黎,在地铁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等待参加夏雨葬礼的时候,她打电话给我留言,说一个月之前投寄的简历通过了,自己被录用了,要去阿尔及利亚的一家中国公司工作,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问我能不能送送她。
第二条留言时间是那天晚上九点多,她沉默了一会儿,在留言里说:“兰晓你在干吗呢,怎么不接电话?老许告诉过我了,那个女孩不是你女朋友,你们没发生什么,他还说你……算了,不说了!”
第三条留言是早上六点多,她说:“我睡不着,马上就要开始新的生活里,心里忐忑不安,不是不想早点告诉你,而是接到通知很突然。 ”
最后一条是飞机起飞之前,她在机场大声嚷嚷:“兰晓,你这个家伙怎么不接我的电话,虽然你逢场作戏我很难过,可是你也很过份啊,现在我可是很想见你啊!”然后她爽朗地笑了起来,说:“保重啊,以后可能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这个号码不用了,你会想我么…… 我还想下个月和你一起去普罗旺斯的,你会和我一起去么?你要是不想我去阿尔及利亚,我说不定真不去了呢……你答应过我的,毕业了之后,我们会去同一个城市生活,你会做到么?”
听到最后这两句话的时候,我觉得心里好难受。
她会在想我么,她知道我此时想着她么?
她终于彻头彻尾地离开了我,我打了她的电话无数次都是进了留言,我知道,这是徒劳。
我过去在封闭的空间里做的一切的努力,鼓起的勇气,现在都失去了意义,我开始回忆脑子里面所有的关于她的场景,在ANPE遇到她,在面包房遇到她,她对我投来的微笑,以及以后每一次她说话的样子,这所有的一切,我都是在偷偷观察,从来没有敢正视过,这是一种猥琐。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其实夏雨出事后的那个晚上,我在她家的门口烧掉那封长长的信的时候,我已经心里做了决定了。
这份写给张晓兰的信已经不复存在,永远不会再有另外的人知道,除了我和夏雨。
这封导致夏雨跳楼的信,我怎么会忍心拿给张晓兰,以此来换取她对我的感情呢?

2010-11-30 13:27:57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第四十六章
我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
我是六月的第一天收到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的,学校在斯特拉斯堡,一个紧靠德国的城市,九月中旬开学。
我知道那个陌生城市的冬天,会很阴冷。
我并没有太多的惊喜,只是觉得,我也要离开尼斯了,有些不舍得。我和打工的雇主挨个道了别,告诉他们我要去读书了,他们和我结清了工资,友好道别。
我给老许打了电话,告诉了他张晓兰已经走了,自己也要去斯特拉斯堡读书了。
“我早知道她走了啊,她告诉我了,还说她到处找你,我打你的电话你关机,我以为你消失了或者回国了,你个没良心的,人家喜欢上你了!”
我怔怔地听着这一切。
“兰晓,你在听么?”
“在的。”
“你听着,我后天就要回国了。”
“真的假的,你不读书了么?”我惊讶不已,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太突然,即使是身边的普通朋友,都会离我而去。
“我想明白了,其实多学一门法语也没有很么用场,盲目地追求个文凭也不代表什么,出国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所在,很多人留在这里,其实是放不下这张脸,回国了怕人笑话。不过我不后悔,出来了以后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我不说话,听电话那头他笑着说:
“另外,魏芬也回国结婚了,你小子没指望再联系张晓兰了。可惜啊,可惜!”
老许不明白我心里的苦,其实我明白,现在的我,不会去联系她了,那封写满思恋的信被我烧掉了,我荒唐地以为这样可以祭奠夏雨,毕竟她是因为看到这封信而明白整个骗局的,作为一个女人,最不能容忍的是感情的背叛。
老许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我们没有睡觉,而是喝了一晚上酒,很奇怪这次没有喝醉。我买了三包烟,都抽完了。
天亮的时候,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
“走吧,你们都走吧。剩下我一个人在法国。”
老许没有说话。
这次我是亲自送他走的,我打了一辆出租车,他还是咕囊着说坐公交车就行,我说难得嘛,潇洒一次。
送老许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张晓兰,我也应该这样送她的,或许我会悄悄地握住她的手,一直到机场,或者我会在车上,告诉她为我留下来,我们一起去读书,一起回国结婚生子。
可惜老天没有给我机会。
我开玩笑对老许说:“这钱应该花在张晓兰身上的,你小子赚便宜了。”
他哈哈大笑:“你别说,我总觉得你还能遇见她呢!”
从机场出来,我一直在反复想着老许的那句话,没准我还能遇见她呢!
在法国?在阿尔及利亚?
想着想着我居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丝毫不顾旁边的人诧异的目光。

老许走了以后,我在这里就没有朋友了,我有空的时候就去英伦散布大道上闲逛,我喜欢极了躺在小鹅卵石上的海滩上晒太阳。
我终日昏昏欲睡,就那么懒散地躺在英伦散布大道下面的海滩上。六月地中海的太阳已经分外灼人,我每天下午都会在温热的日光下浑然睡去,像一只在慢慢加热的温水里酣然的青蛙,全然不顾潜在的危险。
我醒来的时候常常是傍晚,当落日的余晖照耀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海面也被染成金黄一片,所有人的脸都是灿烂的,似乎幸福已经降落在每个人头上。
我喜欢眯着眼睛朝海那边眺望过去,波光粼粼的海面成了金光大道,似乎通过它就能到达大海对面那些美好的意境。
我听得到,海水在拍打着礁石,海鸥停在不远处的海面,人们尽情嬉水打闹,岸上车水马龙,头顶上的飞机起起降降,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那个似乎每天都喝醉的老头,就在不远处红着脸弹奏那首《秋日的私语》,安静极了,明明是夏日他却弹着秋日的曲子,他一定是个不合时宜的人。
我会在这样安静的背景音乐里昏昏睡去,一直到天空暗淡,夜色朦胧,我才慢慢睁开眼睛。海滩上常常只剩下我一个人。
海风吹得我觉得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坐了起来,看到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正从海面慢慢升起,暗红色的光把海面都蒙上了一层暗红。
好美啊,我心里感叹道。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触景生情,我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个幼时背诵的诗句,我庆幸生平第一次体会此情此景。
海的那一面,就是阿尔及利亚。
今晚那边的月色,也是这样美么?我常常问自己。

几天之后,我收拾好行李并且把他们寄去了我即将去的地方,我买了来普罗旺斯的单程车票。
我累了,需要找个地方歇一歇。
我一直觉得,在这里,我有个约会,到底是和张晓兰,还是和夏雨,还是和我自己,我已经分辨不清。
记忆中那束薰衣草的味道,已经快被我遗忘,我的大脑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明明心底埋藏了很多情愫,想起来却淡到了极点。
我想我等不到夏天了,我不会有机会和任何一个人来那片紫色的海洋,我只是想来这个地方度过整个夏天。
这里的空气里,一定弥漫着我想要的味道,对此我深信不移。
而事实就是如此,你们也闻到了。


















尾声
东方亮起鱼肚白的时候,我突然停了下来,远处的橄榄树已经逐渐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越来越清晰。
我从回忆里惊醒过来,仿佛经历了一次长途旅行,丝毫没有觉出黑夜的悄然撤退。
“故事讲完了?”侯婷婷泪流满面地说道
“完了。”我看了他们一眼,我看到侯婷婷面前已经摆放着一大堆面巾纸,他们两个的眼睛都红肿并且布满血丝。
“这只是个故事,你们没必要当真。”我疲惫地说道。
顾强搂紧了侯婷婷,一言不发。
曙光出现在大地尽头,我朝那边指指,说道:
“那边,就是你们等下要去的地方。据说那边的薰衣草很漂亮,张晓兰的那张照片就在那边拍的,而我却不敢去那里——你们说,我是不是个懦弱的男人?”
“你不是的。”侯婷婷说道。
“我们得走了,天亮前我们想到达那片薰衣草,然后今晚就去尼斯。”顾强起身,和我握手告别。
我疲惫不堪,嗓子都有些哑了。
我看着他们收拾好帐篷,放进车里,车子发动后,我们互相挥手致意。
我们就这样简单告别,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我目送那辆小车,直到它逐渐消失在太阳升起的地方,直到太阳的光芒照得我视线模糊,我才低下头来,默默转身收拾整个夜晚我们留下的一大堆空酒瓶,放回桌子和凳子。
黎明的来临,终究会驱逐掉漫漫长夜的黑暗和恐惧,光和热会让人们觉得温暖。
我突然有些伤感起来,这个难忘的夏天即将离我而去,我害怕它的离去,正如我害怕它的到来一样。
尽管疲惫,我确丝毫没有睡意,我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说完了所有的心事,心情不再沉重。
我决定天亮之前,离开这个安静的房子和这个安静的小村庄。
我是该走了。
那片还没完成收割的薰衣草,我想,就留这里,让它们自然枯萎吧。
我留恋地左看右看,慢慢地轻声上了楼,我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李,给杜博瓦太太留下那件我常穿的T恤,在上面写了几个汉字,这是法国人常说的一句俚语:
生活是美好的。兰晓。
我想她应该会明白我写的这几个东方文字是什么。
我不想杜博瓦太太目送我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悲伤,更不想她塞给我这个暑假所谓的工钱。
轻声走下楼梯的时候,我远远地朝村子尽头的教堂望去,心中作别杜博瓦先生,大步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
几分钟之后,我停了下来,最后一次眺望了那片仅存不多的薰衣草,我放下了背包,扬了扬手,算是和它们作别。
我知道,这个世界永远是新旧交替,日出日落,四季轮回,夏天过后秋天会随之而来,秋天过去是漫长的冬天,冬天里又孕育着下一个春天;太阳沉下之后是黑夜,黑夜的尽头又是黎明,周而复返。
旭日渐渐升起,光晕越来越浓,在地平线的那一端,仿佛是地中海在涌动着,它积蓄了整个夜晚的能量,在拂晓时分蓄势待发,低声咆哮着涌向岸边,我挺起胸膛,迈着疲惫而有力的步伐,朝那片海走去。



                  《全文完》

2010-11-30 13:28:40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熬了一夜看完,写得真的好细腻
2010-12-1 23:27:20

使用道具 举报

新浪微博达人勋

和楼上那位一样,从看的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我很为兰晓痛心,虽然他制造了最大的悲剧,可是他也是最痛苦的,也许他是不值得被理解甚至被原谅的,人生谁无过,我们都是上帝可怜不被眷恋的孩子,都会盲目,看不清。往往一旦踏进误区的边境,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却足以诱惑那种疯狂的心理,行为。
注定一辈子要活在悔恨的人生,还要继续么?
2010-12-8 09:26:54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新浪微博登陆

本版积分规则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