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0-11-30 12:55 编辑
角落里是一群老头老太太,他们玩的是一毛钱的硬币却乐此不疲,他们不紧不慢地抽着烟,一台机器换到另一台机器,似乎到了赌钱的某种境界,我立刻想到一个词语:钓胜于鱼。 我在为自己的总结沾沾自喜的时候,发现已经被老虎机吃进去80多欧元。我暂时停了下来,去看罗立丰玩。他要有经验些,到现在只输了20多,他说刚才那把赢回来50多。我坐在他旁边,狠狠地抽着烟。 后来我们没有继续下去,回了尼斯,赢钱的只有阿明和佩佩,曲琪后来就没赢过,一会儿功夫那么多硬币都喂了老虎机。阿明赢了50多块钱,佩佩赢了15块,我们在老尼斯步行街上一家叫Les 3 Diables的酒吧喝东西,赢的人请客,大家刚从赌场出来,不管赢钱的输钱的都很激动,这天我们一直玩到两点多才回酒店。 那次阳光之旅后来成了博彩之旅,他们脑子像中了邪一样,到戛纳也赌,到摩纳哥赌,到尼斯也赌,走到哪赌到哪。所有的话题都和赌钱有关。 第十六章 我和李冰,赵启波还有佩佩四个人下午会去步行街逛逛,坐在遮阳伞下面喝东西,十分惬意。 我伸着懒腰,说道:“要是巴黎有这么好的天气就好了。” 他们笑道:“那巴黎人都不用大老远赶来尼斯度假了。” 罗立丰有天晚上回来把我们都叫了起来,说赢钱了,赢了一千多欧,阿明也说今天手气不错,只输了10块钱,要不是罗立丰要回来说不定就赢了。 大家一下子又热血沸腾起来,第二天他们没有去赌,因为Sophie她们吵着要购物,一幅要把罗立丰赢来的钱花光的势头,我们便去了戛纳尼斯摩纳哥市中心的商场转悠。那天是圣诞节前一天,街上到处都是人,商店里也很热闹。 这边的商店当然不能和巴黎比,老佛爷百货商场要比巴黎的小的多,衣服款式也少很多。不过海边的精品店一家挨一家,Lv,Cartier,Channel,Hugo Boss,Dior……该有的顶级品牌都有了。我们转了一天,收获却不多,我原先在巴黎 Madeleine路上的 Madelios男装店买了不少衣服,这天什么也没有买。 这时候大家讨论起巴黎的好来了——戛纳这地方看来只是属于顶级富豪的。 晚上我们在尼斯步行街一家叫做La Coupole的饭店吃海鲜,当然是罗立丰请客。吃饭的时候罗立丰神气极了,说吃完饭再去前面那家门面金币辉煌的赌场转转,响应他的只有Sophie,阿明便说自己也去。赵启波把车子留给了罗立丰他们,坐我的车回酒店了。 那天晚上他去玩赌大小,输了一千多欧。第二天晚上他自己一个人又去Palais de Méditteranée赌场想翻本,结果又输了两千多,后来他总算老实了。 2004年最后一天的晚上,本来计划去外面玩通宵的,后来谁也没有出去,我们在罗立丰的房间里呆着,他一脸沮丧,大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他们又开始吸起大麻来。 大麻这个东西和香烟其实差不多,开始的时候你会觉得恶心,等你习惯这种植物燃烧的味道的时候,就会偶尔想抽几口了,之后会有安慰和兴奋的感觉。我和他们一起吸起来,老样子,吸完一口递给别人,女生里吸这个的只有Sophie ,佩佩和曲琪呆在一个房间里看电视,没有过来。 罗立丰有些愤愤不平,总觉得不甘心,我们劝他不要想着翻本了,不然又去给庄家送钱。 12点的时候,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市中心那边升起绚丽的烟火,礼炮声密密麻麻,所有的人开始欢呼新年的到来。 2005年,就这么来了。 这一刻,喧闹而空洞。我表面带笑,内心却隐隐地慌乱。 我们的假期很快结束了,回巴黎的路上气氛明显冷淡了很多,或许大家个子心里都想着早点回巴黎了吧,不太说话。 我也在心里暗自思量,2005年或许应该做些什么。 我没有料到,2005年做的第一件事是和李冰分手。 这仅仅缘自一个电话。 那天我们在吃晚饭,李冰的手机响了,李冰迟疑了一下,挂掉了没有接,我看了她一下,她神情极不自然。 我说:“怎么了?” 五分钟之后电话又响了,李冰干脆关了手机,扔到了一边。
“怎么了,有男生追你啊?”我笑着问她。
“不是!”看得出李冰烦躁不安,几分钟后她才埋着头吃饭不说话。
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在隐瞒什么东西。
“你告诉我好了,这样躲也躲不掉。是你原来的男朋友么?”我问道,心里涌起一点酸楚。
她放下了碗筷,起身去了房间里,没有理睬我。 那个晚上我们没有说话。 第二天她早上有课很早就出去了,她起床以后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我也起来了。我脑子里在反复想着昨天的事情。 一种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开始翻李冰的东西,我希望能找到一些东西,我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很卑鄙,我只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然而我一无所获。 桌子上像框里放着李冰的照片,我说过我最喜欢这一张,照片上的她很清纯,那是她16岁的时候。 我挂在网上,没有去上课。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看到Sophie在线,聊了几句废话之后,我突然问:“你知道李冰的事么?”
“兰晓你今天怎么神经兮兮的,有什么事么?巴黎中国人那么多……”Sophie说道。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隐了身。 下午李冰给我打电话,说在超市,要不要买点东西回来,我说先回来吧,等下一起去买。 她回到家,没有和往常一样凑过来撒会儿娇,说今天老师不停地讲课,好累…… 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她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气氛变得很紧张,夹杂着一丝尴尬。 她慌慌张张地跑到窗口朝下看,转过来对我说:“别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充满了恐惧。 我转身走到阳台,我看到楼下停了一辆老式的宝马5系,一个矮矮的中年男人在不停地按着门铃。
“他是谁?”我的目光盯着李冰,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陌生,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兰晓你千万别开,他好卑鄙的,居然跟踪我……”李冰的表情似乎快要哭出来。
我气愤极了,转身就下楼,准备教训一下这个找上门的混蛋。 李冰在我后面喊:“兰晓,兰晓,求你了,别理他,别开门!” 我倒想看看那个矮男人有多大的能耐。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走到楼下的时候我压住火气,给赵启波打了个电话,他那边是留言,我只能给他留言让多叫几个人过来,这里有麻烦。 我开了门,走到院子里,问道:“你是哪位?有事么?” 他气势汹汹地冲我叫道:“我是哪位?我他妈的还想问你呢!”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赵启波打过来的,我接了电话,他说:“怎么了?” 我没有解释,喊道:“你多找几个人过来,快点!” 那个头顶有些秃,讲话带着明显南方口音的男人狂傲地挑衅道:“你多叫点人来老子照样收拾你,快点叫李冰出来!” 李冰从屋子里跑出来,手指那个男人的鼻子骂道:“你给我滚开!” 她发火的时候声音几乎在颤抖,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发火的样子,这和一个多月前那个下雨天晚上站在酒吧角落里拉小提琴的安静的女孩子已经完全是两个人。 那个男人见状,突然推开小铁门,冲了进来,我一把推住了他,他往后缩了一下,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骂道:“你他妈的欠揍是吧,给我让开,让我教训这个婊子!他妈的!吃我的花我的,白养了……” 我当时就来火了,没等他说完,一拳头就砸在他脸上,他趔趄了一下,朝我冲过来。 其实我已经知道他要说的全部内容,我不想继续听下去。 他扑上来,击中了我的下巴,我只觉得下巴火辣辣的,然而我丝毫不觉得疼痛,我像头发狂的狮子,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这个老男人身上。 我对他疯狂地挥动着拳头,李冰在一边喊着:“住手!住手!别打了……” 我心里当时想打死这个老男人,我也想冲上去搧李冰两个耳光,搧李冰的那份就让这个家伙受着,在国内的时候要打架我能找几卡车的人,但是现在就郁闷了。 这时候赵启波赶过来了,他上来把我们拉开了,看出来他是个只会呆在家里打游戏的老实孩子,我朝他喊:”你给我拉住他!”他不听我的话,硬是挡住冲上去的我,倒是真成了劝架的和事佬,我郁闷极了,这样的朋友真没劲。 路上几个法国人停了下来看热闹,议论着什么。 我渐渐平息下来,埋怨地看了一下赵启波。然后指着那个男人的鼻子狠狠地说:“你他妈的给我滚开,滚!” 他捂着鼻子,指着我骂道:“小子,你等着!老子让你在巴黎混不下去!” 说完走出院子,“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走了。 李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楼了,我呆在原地。 我不想见到她。也没有叫赵启波上楼。 赵启波说:“不然你先去我家呆着吧。” 我上了他的车,问他:“有烟么?” 他递给我烟,我一言不发地抽烟。 到了他家,发现Sophie也在,佩佩招呼我坐下,很奇怪他们没有问我什么。 Sophie内疚地对我说:“其实我有个同学,她男朋友原来和李冰一个班的……” 我打断她的话,盯着她说:“那你不告诉我?” 她说:“看到你们好好的,也不能突然就告诉你这个,都是她过去的事情……” 她接着说:“那个人好像姓周,是3区一家鞋店的老板,温州人。李冰原来在那里打工,后来就……她可能也有难处吧……” 我不想抬起头看她说话的表情,或许他们几个早就知道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想起来,我有什么资格怪别人? 我也知道Sophie和罗立丰的秘密,我不也是一直和曲琪没有说什么吗? 第十七章 那天晚上赵启波送我回来以后,我并没有进门,我在外面东游西荡到半夜,时不时回过头望着那栋房子,望着从窗户里透出的黯淡的灯火,突然觉得那里好陌生,都怀疑是不是在那里住了快半年。 我心里很乱。 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李冰,我知道,她也同样害怕见到我。 我在外面抽完了从赵启波那里拿的一整包万宝路,打算去买烟,我转到了郊区火车站入口处,我神情沮丧,失魂落魄地找着香烟店,这时候2个黑人青年鬼鬼祟祟地过来搭讪: “嘿,哥们,有火么?” 我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其中一个,他个字不高,穿着玩HIP-HOP的黑人青年常穿的大衣服,对我感激一笑,露初白色的牙齿,我问他: “有烟么?” 他狡黠一笑,问我道: “你不抽别的东西?” “你有么?”我明白他指大麻,地铁站这样兜售大麻的人比比皆是。 “你要多少。”另外一个高个子的黑人走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毕竟第一次自己买大麻,我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他们,说道:“50 欧的。” “你很有钱嘛,中国人。”矮个子笑了起来。 我没多废话,递给他50欧元,从他手里接过来,放到了兜里。我没找到开门的香烟店,这个时间在郊区已经很冷清了,走到楼下按门铃的时候已经1点钟了,我看到李冰从窗户里探出头,确定是我之后才开门。 我耷拉着脑袋晕晕乎乎地走上楼梯的时候,想起那个矮个子男人走得时候撂下的那句口气阴森的话,觉得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就过去。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都像个受了惊吓的小猫,缩在床角落里,散着头发,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之前的她每天都化淡妆。 我们冷战着,都不想开口说话,睡觉的时候不会碰到对方。 几天后,她先打破沉默。对我说:“对不起,我知道这很荒唐……”
“别说了。”我打断了她,我并不想听这些荒唐事的细节,他们如同细碎而锋利的玻璃,划痛着我的心。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都要说完。”她坚持着。
我没有说话,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听她在床上自言自语:
“我那时候刚来法国不久,有一次偶然认识了他,当时我正急着找工作,他热心地带我到他店里,说他正好缺少人手,我当时不知道这是个圈套……后来我就去店里上班,他特别照顾我,偶尔会约我去外面喝东西,我也没有好拒绝,后来有一次他趁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在我杯子里下了药……”
我用力把一个香烟屁股拧灭在在烟灰缸里,没有打断她。 “从那次以后,他以后经常找各种借口约我出去,我都没有拒绝,有时候我没有钱了,在巴黎又没有认识的人,他故意不发我工资,我不想问家里要钱,这个你知道的,他发了很少的工资给我,说他可以先借给我,等我赚了钱再还给他,我轻信了他,可是他却很卑鄙地以此要挟我……我的顺从让他变本加厉,有别人在的时候他像个正人君子,没有人在的时候他简直就是个畜生,有一次我发现他居然偷*拍了我的裸照,我冲过去抢回照片的时候他推开我,还打我……” 李冰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没有停下来: “后来我狠狠心断了这个关系,我问朋友凑了些钱,换了房子,换了手机号码,我开始到处去酒吧拉小提琴,我想尽快赚够钱还给他,酒吧里有时候也会有喝多的客人纠缠我,我就干脆跑掉,去另外一家酒吧,开始的时候我很害羞,从小到大也没有沦落到这种地步,后来渐渐的也习惯了,虽然辛苦一些,毕竟是靠自己赚钱,而且摆脱了他的纠缠。 就是那个时候我遇到你的,其实我第一次就注意到你,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很安静……我开始有了新的生活,在异国他乡有了种家的感觉,我真的很开心! 我满以为真的摆脱了过去的噩梦,没想到他像个疯狗一样到处打听,问到了我的新手机号码,那天就是他打来的,第二天其实我没有去上课,我去找他,先还给了他500欧元,让他不要来纠缠我了。他收下钱之后说他不介意我找男朋友,但是要和他保持关系,我发现来找他说清楚是个错误,后来他居然跟踪我……” 她开始“呜呜”哭起来,哭了一阵子之后,她望着失魂落魄的我,喊道: “兰晓。” 我没有答应,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那些旧日的温存早已荡然无存。我们之间的爱和温存,我不觉得有任何的虚假和做作,虽然没有轰轰烈烈和山盟海誓,也是两情相悦彼此吸引,加上我们间的互相照顾,确实让人眷恋,我是个从小到大一直渴望得到爱和温存的人,也是个从来不相信这种感觉能够长久的人,温存从美梦的天堂迅速降落,重重摔碎在噩梦的地狱,连碎片都看不到,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 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发生的如此迅速,还是以一个秃顶的老男人气势汹汹地闯上门来而告终。 三天后,我走出超市来到停车场时,顿时怔住了,我的车子前窗玻璃被砸的粉碎,我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个混蛋果然开始了卑鄙的报复。 我怔了一阵子,然后拿出手机,给林叔叔打去电话,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在电话里和他说了。他沉默了一下,说:“这个人我认识,他们温州人在三区势力很大,不好得罪,这样吧,你先慢慢地把车子开到车行去修,反正我买了玻璃保险的……” 我挂了电话,心里涌起一团火,把车子送去附近的修车行之后,给阿明还有罗立丰打了电话,让他们过来找我。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来了,阿明居然开了辆挺新的帕萨特,罗立丰从里面钻出来,笑着说:“快看阿明刚买的车子,02年的帕萨特,才开了6万公里。”我心想,在国内我就开这个车子,有什么稀奇的。 那天李冰出去了,我在家里和他们说了整个事情,我说我要去找那个王八蛋算帐,他们两个估计早就听说了这边的事情,看得出犹犹豫豫的,一定是不想得罪人。 我急了,把打火机往桌子上一扔,说道:“你们别去了,我自己坐地铁去!” 他俩站了起来,说:“自己去肯定吃亏,我们和你一起去。” 在车里我焦躁不安地问:“有那个么?给我点。” 罗立丰拿出一个纸包来,抽了一些烟丝帮我卷好,递给了我。 我狠狠地吸了几口,递给了他。 出来之前我从楼下车库里找了把老虎钳子,揣在了兜里。 我想让他吃点苦头。 到了巴黎三区,我们把车子停在了附近的一个街道。这一片都是各种批发鞋子和箱包的商店,早些时候我从Sophie那里打听到了鞋店的名字,到了店门口他们两个步子放慢了,我走在前面,我才不怕,径直就进去了。我内心里有一团火在冒。 进了门我没有看到姓周的,里面只有一个戴着眼镜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她走上来,怯生生地用法语问我:“先生,您需要买鞋么?”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用中文对她说:“你老板呢?” 她看我气势汹汹的样子,有些惊呆,用北方口音很重的普通话告诉我:“老板刚刚出去了,请问有事么?” 我看着她满脸疑惑但表情认真的样子,突然想起李冰,心情顿时很复杂,想张口说些什么又没有说什么,鼻子有点酸酸的,转身就走了。 当天晚上林叔叔给我回电话了,说姓周的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以后不会来找麻烦,让我也不要去找他了,强龙不敌地头蛇。 我说:“知道了,给你添麻烦了林叔叔。” 电话那边林叔叔很和气地笑起来,说:“早就说过,你爸爸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这事情要是在国内,早把他做掉了,这里他们人多势大……” “知道了林叔叔。” “最近你爸爸怎么样,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我好久没有给国内打电话了,没记得原来和我说什么啊,让我好好谢谢你的,帮这么多忙。”我客套起来。 林叔叔“哦”了一声,说道:“那就好,当年他也帮过我,我这些不值一提的。”然后我们就挂了电话。 林叔叔在我脑子里一直是个神秘的人物,他和我爸爸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战友?旧交?生意场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