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隋唐因河而兴,明清因盐而富,明清时期众多盐业大贾寓居于此,两淮盐运的负责官员也设于此。他们兴园修宅,个园何园是园林的典型代表,现在整修开放的官员、盐商宅第代表主要有吴道台府、卢府、汪氏小苑等。曾经独自一人在中午时分去过吴府和卢府,第一次天气不是太好,阴沉的天空下,清黑色的砖楼多少让人感到压抑,连通深宅大院的过道上挂着大红灯笼,由于周围没有人,那血红的颜色竟多少有些恐怖。后来又独自去过卢府,也是中午,也是没有游人,但是春光明媚,阳光透过镂空的砖墙在地上撒下花纹,天井里疏朗的竹子傍着芭蕉随风摇摆——诺大的宅子里面只我一个人,一切俨然都只在给我一个人看,很舒适。
除了这些大宅门,个人感觉更有趣味的是散落在城中巷子深处的那些未经整修的老房子。现在扬州老城东北部的东关老街、东圈门已经被整修的光彩如新,平整的路面串起崭新的仿古老店铺,游人熙熙攘攘。而在南城,那些曾经繁华的小巷子却好像被人已经遗忘,一度富丽堂皇的砖牌楼上长满了丛丛蕨类,曾经的会馆门前堆满了垃圾杂物。见过旧时的诗社匾额挂在寻常的百姓家门上,见到旧时的盐商洋房现在已经是大杂院,见过不知是什么人的大宅第那华丽的马头墙头野花随风飘荡。巷子中有很多古井,井沿上有着深深的绳痕,记载着时间的流逝。站在富春茶社的二楼眺望扬州老城区,不由得想起芥川龙之介在中国游记中描写老苏州的那段话——弥散在黑色屋顶的落寞。 也曾经与同学讨论过,老城区究竟应该如何对待。修新如旧?在小巷中闲逛时,和一位扬州五十岁上下的阿姨聊天,她很愤怒的说东关一片已经不是扬州了——只是为了迎合某核心对童年的怀念而修起来的仿古商业街。在扬州城西南的护城河边有一处老房子,现在是瘦西湖和扬州历史城区申遗办公室,扬州的老城的确很有滋味,但是申遗,恐怕现在这样子有些难。 在巷子深处,有朱自清先生故居,很经典的扬州民宅样式,但是收门票;有岭南会馆、山陕会馆、湖南会馆等老房子,颇为破落但不失精美;有不知道是谁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只知道很漂亮很古老的大房子。在巷子深处,有属于过去的、属于普通扬州人的扬州。现在看到的扬州旧城大约是明清扬州城的范围,更早的扬州城(隋到宋)在城北蜀岗之上。站在蜀岗的唐扬州城遗址上,看唐时城郭上种满茶树,看曾经的烟花巷上油菜花灿烂,看节度使宅上今却是寻常人家,远方一轮落日向西沉去,村中炊烟升起鸡犬相闻,怎能不感慨一下:什么兴亡,什么富贵贫贱,什么才子佳人,时间面前都不过归于尘土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