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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林坐在我的床前。我在睡觉,但没有睡着,一开始就没有睡着,只是凭借多年的训练尽力克制着自己睫毛的颤动。疲倦,疲倦得要命,恨不得马上就沉沉睡去,但是不能睡。透过眼皮似乎看见林正在打量我,象狐狸看着睡梦中的猎狗,更象恋人看着恋人——然而她是狐狸吗?经验说“不!”而直觉也说“不!”,但是我只有十年经验而我那些几千公里外的上司们却有四十几年的经验!至于直觉,女人才有直觉,而我不是女人,是男人,……是心里有了床前这姑娘的男人!心里有口、国家、部队以外的东西,是绝不允许的,所以我只能服从。
假如需要在一片玉米田里找到一株患病的玉米,上司以及同行们会怎么做呢?首先会派出一个支队的交通警察,在各分局、派出所和武警的协助下封锁所有的道路;假如觉得需要进一步重视,就加派两个连的士兵,包围这片玉米地,防止该玉米逃跑,然后调齐机动分局、刑警分局、武警总队……逐一搜索,发现看起来不健康的玉米就一律掰下,直到最后找到或确认无法找到那株患病的玉米时为止。而那些无辜受伤的玉米——就算它们倒霉!用这套办法尽管放跑了许多坏人,也冤枉了许多好人,但就是这套办法保卫了我们共和国呀!——那些无辜的玉米会怎么想?这重要吗?
以前没有想过,毕竟那些玉米和我关系不大。但是现在能够不想吗?也许就在此时,远在北京市的某一位上司正在要通电话,给我下命令,逮捕床前的这个姑娘——这不是不可能的!现在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感到了一股寒意。心里有个声音在喊:“不!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但是,我有能力抗拒吗?想想成克杰吧,为了感情而不顾一切的人,现在还有生存的余地吗?然而,我不是成克杰,因为林毫无贪心;我也没有丝毫错误,我只是一个专业侦察员,一个受到信赖的专业人员;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为了惩罚坏人,为了拯救无辜的人。这并不违背上司们的命令!想到这里,我释然了。
“逮捕了。”小蒋交给我一份名单。
某某黑帮团伙的老大某某某,口口镇口委输急口口口,镇长口口口,口口镇口委输急口口口,口口警察分局局长口口,口口县警察局长口口,口口县尾附输急口口口,口口县县长、县尾附输急口口口,福州市蒸发尾输急口口口,福州市尾附输急口口口,福州市尾附输急、鸡尾输急口口口,肿鸡尾东南工作室训示员口口口、口口口,独到员口口口、口口口、副特派员口口口……
“福州市警察局副局长卫某某跑了?”
“四千三百万现金、两个小秘,都跑了。”说到“小秘”两个字的时候她似乎有些不自然。
“没有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口口口?”
小蒋奇怪地看我:“没有啊。”
我写了一张纸条:“立即秘密逮捕福州市警察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口口口!”
“给总队还是给特警?”
“给吴。口口口就是撞我的人。”
“那……,你还给吴?”
“给吴。”我又笑了。撞我,我能理解,但是要撞她,不能原谅。“我要叫吴杀他,同时让他手下寒心,众叛亲离。我要他自己慢慢地把自己勒死,或者一块块地把自己的肉割下来。”
“……是。特派员。”
“口口口死了。拒捕,被当场击毙。”小蒋说,眼睛望在地下。
“通报了?”
“按照你的要求,通报了全省蒸发系统,并且说明和保卫厅某项督办侦察工作有关联。最近吴非常配合。”
“嗯……”
我点起一支烟,一支中华烟,看着上面有些倾斜的华表,看到了当年毛爷爷写的“中华”两个字中间有隐约可辩的金粉。前辈们说,现在的中华不如以前好抽了,味道差远了,味道变了。想起在家里偷父亲的中华烟,想起在大学偷偷地吸中华烟,想起小时侯看见父亲平时吸的五毛九一盒的不带过滤嘴的中华,还有他不喜欢的七毛一的过滤嘴中华,中华真的变了吗?“通知,要求对福建省保卫厅口组副输急诸某某实行双规。可以肯定,出事那天他和福州市警察局副局长卫某某都在半岛市。”
“通知谁?”
“老贵。请头儿通知——以特派员令通知吴:秘密搜查诸。那个老家伙为了留后路一定在可以及时拿到的地方隐藏了证据。”
“命令吴秘密搜查诸?”
“嗯……”我笑了。现在吴成了我的刽子手,他为了侥幸保住自己,不得不卖力地为我“洗掉”自己人,同时也是一片一片地拔着自己的鳞,众叛亲离之日就是他遍体鳞伤之时。
这是一场战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他们如果得势,不会放过我们这些失败者——被他们整得家破人亡的人还少吗?甚至对我,握有尚方宝剑的特派员也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对其他人难道不是视若草芥吗?我也不想把他们抓起来,不想让他们接受什么人民的审判、正义的审判。毕竟不是人民亲自在审判他们,至于正义……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这样做算不算正义!我只想杀了他们。如果抓起他们来,他们有他们的狐朋狗友一丘之貉的,有是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可以轻而易举地买到生命、买到自由甚至再买到职位,然后“牢里损失牢外补”,倒霉的还是老百姓!——老百姓倒霉倒过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斯巴达,你的脸色……好可怕。”小蒋说。
我看着小蒋,她把目光移开了:“那个诸,服毒自杀了……”
“我知道。”这是必然的。他们不敢留下活口。
“你知道?”小蒋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现在轮到下一个,福建省警察厅副厅长口口口……既然我不能亲手除掉他们,只好请他们自己代劳了。”
小蒋看着我,半晌,低低地说:“是。特派员。”
唉,小蒋,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啊……,头儿呢?
(057)北京市紧急电话
灯影很暗。还有钢琴声,《水边的阿狄丽娜》,时而舒缓时而热烈、奔放,已经带有几分瑞查克莱斯曼的韵味。然而是晚上,海风里飘来雨丝,朦朦胧胧的充满诗意……85微声冲锋枪的蓝光一闪,一个黑影凑了过来:“特派员,所有的出路都封死了,开始行动?”
“等。”
逮捕一个月薪不到三千元的半岛M海关副关长,居然要出动到我,可见此人的重要了。而眼前这座价值数千万的清幽的海滨小院、这幢颇具世纪初瑞士民居风范的小楼,也可以从一个方面说明此人为什么重要——这个人必须拿活的,不能被F省那伙人“自杀”杀掉、也不能“拒捕”拒掉。
头儿赶到了。
“我想上。”老实说,一来手痒,二来想看看谁的钢琴演奏得那么好,三来那架钢琴的音色,决不比半岛市乐团的逊色。到底是北京大学的博士,和那帮暴发户就是不一样,尽管他仍然是暴发户。
头儿不理我,规规矩矩地行个礼,气得我……无可奈何。
琴键击出了最后几滴雨声,余韵袅袅……我习惯地看表,举起手来……
“特派员,北京市甚高频紧急电话!”
一辆普通的红旗轿车,一个沉默的司机,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一带红墙……我吸烟,并且不去想为什么连夜把我从几千公里外招来,用的是专机——一架高级双座教练机。
我在轿车里吸烟,在一间小侯见室里也吸烟。屋里有些冷,毕竟B市人已经穿上了毛衣,而我只穿了衬衫。我叫住了一个象是秘书的人,握着枪管把“贝雷塔”递给他:“请代我保管一下。”他有些惊讶地看我,再看看手枪,没有说话,接过枪走了。
手枪在桌子上,然后首长把它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用手指退下弹夹,又退出枪膛里的子弹:“你和老贵一样,都是多装一发子弹。”
“是。首长。”
“这样做有什么利弊呢?”
首长以精明强干、魄力十足著称,考虑问题的角度自是不同常人。尽管很多人对首长颇有微词,甚至在某些场合用到了“飞扬跋扈”这个成语,但是考虑到他只是后部蒸尾但又不得不是“当今”的“武胆”,我还是觉得他是个能干事的人——而且他确实比较简朴、清廉。
“报告首长,多装一发可能救命。但只有好枪才行,我们的枪不行。”
“哦?为什么呢?”
“报告首长,我们的材质、加工工艺、精度都不行,往往顶不上第二发。”
“是这样吗?”他皱起了眉头,开始在一堆文件里找什么,先是扔出了半盒烟:“来,我请你吸烟。还有呀,不要一口一个首长,你不提醒,我也知道我是首长——算球了,找不到,还是问你吧。你这个小枪,打多少枪出现一次故障?”
我点上烟,美美地来了一口:“这是名枪,打了四十几发了,一次轻微故障:退弹夹有点不爽。”
“那不对呀!那不对吧?给我的材料上说,我们的新枪发射故障率是五万分之一呀!”
我慢慢地解释,一边喝茶一边吸烟,似乎在谈家常,忘了他是“首长”。
假如我们中国人改不了自我吹嘘的毛病,是不是可以不再自欺欺人呢?
“发射故障率五万分之一”我不敢说是故意吹牛,但出厂检测肯定是试验室条件或实验室条件,而使用故障和实战时的气压、温度、湿度、发射速度、持枪角度都有关系,例如上次退弹夹不爽,因为那天下雨、手滑,也因为我手臂正好移动到弹夹底面和地面夹角的小角度。再说一支枪的声管寿命才几秒钟?五万发?阿卡拉什尼科夫-47那么成熟那么可靠,也没敢吹五万发!况且自动步枪打不了两万发就要换枪管,五万分之一故障率有意义?“首长见过林河XO大曲酒的广告吗?”
首长笑了:“他们之间有关联?”
“是。”窖藏大曲酒就是高浓度酒精,只要不挥发,别说五十年,五百年也不会变质,所以“大曲XO”在内行眼里就是笑话。
“是这样啊……那帮家伙连我们都敢骗啊。”首长摇摇头。“对了,斯巴达,听说你枪法好得很呢,说打左眼不打右眼?”
“嘿嘿,没区别。正面击中哪只眼都是死,再说打到左眼的机会也不多。”
“嗯?这个也有说法?”
“有呀。我们对射,大家都只露右眼呀,左眼藏到墙角后面了。”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斯巴达你这个小家伙真有意思!”首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的是的,你说得对极了!哈哈哈哈,我怎么没想到呢?——对了,我叫他们把空调开到了二十度,你不冷吧?我这里都是小个子,一时找不到你能穿的衣服。你抽烟你抽烟,房子大,没关系。”
首长也喝了几口水,很随便地瞥了瞥秘书送来的几份急件吧,就开始在上面写字,写完字整了整脸色:“斯巴达呀,你那个借刀杀人啊,暂停一下好不好?”
“……是。”
“有个道理呢,现在还不是时候。另外呢……咳,我们私下讲讲,你总不能把他们都杀光吧?”
“没有啊!”
“没有?没有想还是没有做?没有来得及吧?打仗我不行,玩政治你不行,还年轻嘛,容易意气用事。怎么样,听我的劝告,叫你动手你再动手,好不好?——看看,沉不住气了吧?来来来,我给你个东西。”
首长从一个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看看上面的签名!算补偿你的,看看,看看,又笑了是不是?你这个斯巴达!哎,难得有时间细谈啊,我还想问问你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这次上头对你很满意啊,说你是个可用之才、可造之才,”说着首长压低了声音,“看样子象是有些赏赐,喂喂,你别想什么金殿许婚什么的哦,那个不可能!我们这帮兄弟渐渐地出了头,现在指望你小弟接应呢,大局为重!”
我压下了心里最想说的那句花,本来还想赌气说说什么当教授、师生恋之类,但是看见首长老大哥殷切的神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地说:“我要一支近战突击部队!”
“哦?”意外的是首长真正地感起兴趣来,“具体说说,我听听你的想法。”
我说了。我说兵强国穷。以我们国家的人口和幅员看,两百五十万兵不算多,但是以我们国家的经济实力看,又不可能养出两百五十万精兵。去掉各级机关院校、去掉超编干部,其实不到一百七十万人,而且传统步兵太多,还是只靠士气决心牺牲精神。渐渐地我说得激动起来,忘了他的身份:“没有制空权,我们的‘战争之神’即使不是靶子也没有炮弹!我们的装甲部队不但没有手也没有腿!那么多步兵即使只执行战区守备也不行,反而拖后勤!但是建立强大空军的关键不在于飞机性能,也不在于飞行员的素养,而在于飞机库存!在于战时能不能拼得起消耗——但是海空军的发展又被陆军占去了资源,于是形成恶性循环。你看吧,几千架陈旧落后的飞机包括歼五和米格十五比斯还放在库里,几千艘舰龄比你还大的舰船还在编,就象吭哧吭哧的老头腰里别着两个手榴弹也他母亲的算军队——我们要的是五十万高素质的职业军队和五十万边境守备部队,要的是一支能在四十八小时至七十二小时内能到达国内任何地方包括台湾作战的应急机动部队……”
“这个……你说的这个部队,大概什么规模?”
“万把人的以直升机为主要装载运送工具的精锐部队……”
(058)享受令人心醉的宁静
首长在手里转着茶杯,然后站起来走了几步:“昨天我和上头,还有丞相,还有几个人谈福建省的事,不知道谁提起你,上头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说你的一些想法经常和他‘暗合’,后来他们走了,上头叫我留下来谈部队的事,也说起类似的话……有意思,有意思。不过现在不急,等这阵子过去。——你是回去看看老首长、住几天呢,还是赶回福建省?”
“听首长指示。”
首长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看我:“急着回去?好吧,我替你在老首长面前打掩护,你个斯巴达!”
我笑,脑海里浮出一双黑黑的大眼睛……
那天林出人意料地来到福州市,在华林路上以及在我们宿舍区里转了近一个小时才上了楼,但林很高兴,说是完全凭自己的力量找来的,没有向任何人问路。确实,我没有给她地址,因为我们这个机关……。林也没有问过我。但是林马上就非常后悔了,因为她发现我正在生病,胃痉挛,急得几乎哭出来。我告诉林自己习惯了,过一会儿下去买点药就行,于是林要去买药,走到门口我喊住了她,“给我烟。——我有话。”林抽出一枝烟含在嘴唇中间,双手捧着打火机点烟,咳着把烟塞到我嘴里,“说吧。”
我抽烟,抽了半枝烟。
“你说话呀!”
“你看,我没事——别急,这儿横冲直撞的车多,出去,别急,否则我,担心……。”
林气得跳到了门口,“你,少见的男人!”
她仍然极快地回来了。
“不吃!就等二十分钟!”
她似乎没听见,倒水、尝一口,然后晃着杯子,坐到床边:“我喜欢看你发火,活生生的牛仔样子;我更喜欢你吸烟:右手抱着左肘,左手慢慢地慢慢地把烟移到嘴边,慢慢地、深深地吸一大口,现出很享受的神情——水凉了,乖,不怕苦,吃药。——我让步,出宿舍区后门,我叫了一辆车,开到药店门口,买了药再开回来,对警卫说给你送药,一直到楼下,然后……吃药吧,好吗?”
我凝视着林,第一次这样凝视着她,第一次在白天这样凝视着她,第一次在白天在这样近的距离凝视着她,看着她通红的脸、看着她两鬓沁出的汗,看着她眼睛里的焦虑,看着她的眼睛渐渐地离我近了,渐渐地越来越近,几乎就要和我的眼睛碰在一起了……门铃响了。林如受惊的鸟一样飞了过去,又飞了回来。
“哦,要宴会醋……拿大饭盒装,金处长一定说‘这么大饭盒呀!’你就这样……说。”
林回来了,拍了拍空着的双手,我笑了,急什么,十分钟内肯定到,肉燕也一定是莆田市市进贡的,味道很特别。果然那只大饭盒不负重望地拐带了满满一饭盒肉燕回来,果然也挺香的,林吃着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人家家吃肉燕要醋,我们家吃醋还不知道该要什么?这话亏你想得出来!我需要多来几次福州市,不然你一定经常骗人家东西吃。”
晚饭后依然是散步,我想推着车子去,可林说“别!我不想惊扰我们。”哦?金处长那辆女式车正斜靠在我的车上作偎依状。多情的女孩!
“连你单车都这么懂得泡妞,你一定倾倒了一批女孩子。”林说。
不是倾倒,是吓倒,我前面的确有一大堆女孩子呢!
“为什么是前面?哈!那么痛苦?不会吧?”
沿着华林路向火车站方向走,就会走到福州市最美的那条路上去。昏黄的灯光,婆娑的树影,寥寥的行人,微微的晚风……给人以微醉的感觉。我们偎依在一起的身影一会儿变长,一会儿缩短,一会儿移到身后,像是若干年后跟随在我们身边的调皮的孩子。我看着影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要是长得象我,而头脑象你,怎么办?”
林迷惑地抬起头看我,又顺着我的目光看着地下,脸突然红了。我也懊悔自己的孟浪,任林挽着我的胳膊默默地走,享受这令人心醉的宁静。那条贯穿全市区的小河间或从树影里露出婀娜的身姿,显出她宁静的美,温柔的美。小河在月光下映照出游人和情侣,婆娑的树影又把我们遮住。细雨中小河会皱起鼻子微笑,暴雨时她就会唱起歌来。那时游鱼会跃出河面,想要告诉你小河的故事,关于小河如何静静地流淌的往事。哦,下雨了,迷蒙的细密的雨,包围了人们,使我们的两人世界变小,使我们更加接近,也隔离了行人,隔离了声音,隔离了尘嚣,隔离了我们的声音:“你说过你最喜欢这样的雨……”
雨还在下着,我们站在阳台上,听着身边浓密的树叶上的簌簌雨声,任带着雨丝的夜风摇曳过树枝树叶后扑到我们身上。楼下偶尔有几声犬吠,谁家孩子在弹着钢琴,透过风雨断断续续地从我们身边飘过的是《黄河》。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等一等啦”,林进了房间,端出两杯热咖啡,并为我把烟点上。我们站着,默默地听着时而急促时而舒缓的雨声,听着飒飒的簌簌的风声,听着时长时短、若断若续的滴水声……“我冷,”林在我的毛巾袍子里缩了缩。
“后半夜了,当然冷。休息吧。”
“不,一点点都不想睡啦。”林走到我身边坐下,“冷的时候我就喜欢靠着你,不介意吧?”
“当然。其实你不是冷而是饿,——这会儿谁要是有肉燕,我愿意用一瓶恒顺香醋去换。”
然而林突然光起火来,“我恨死那个醋、那个肉燕了!”
我想起昨天的情景,脸有些热,身上觉得冷。我承认那时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关头,假如老金没有鬼使神差地正好在那时按响门铃,接下来发生的事难道会仅仅是一个热烈的吻吗?我情不自禁地借着淡蓝色的窗帘里反射出来的灯光端详着林,竟如丈夫端详着新婚小别的妻子:下巴弯出完美的弧形,微微翘起的嘴角和嘴唇,挺直的鼻子划出柔和的线条,轮廓分明的耳朵和圆润的耳垂,瀑布般披散下来的长长的乌发,最后是大大的深深的亮亮的眼睛,和眼睛里无尽的幽怨与期待……。
她仰面凝视着我,不说话,也不动。夜风吹过,又是一阵凉意。我搂着我,用手心握着她的肩头,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醉人的幽香,默默地坐着。林斜靠在我胸前,右手的手指穿过我左手的手指,左手抚着我们的手,不说话,也不动。风,时起时休,雨,时舒时疾,吹着,落着,在檐前、在榕树间,在我们身外……直到我们走进房间。
又睡沙发?
当然,总不能睡餐桌吧?
林走到卧室门口回过头来;“算你是男子汉,但你是男人吗?夜安!” |
2009-6-25 16:0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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