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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月亮——十阿哥番外
生于皇家,代表了什么呢?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吗?手足相残尔虞我诈吗?好像是,但又不全是,生于皇家,对我来说,最大的意义在于我遇到了那个总是提醒我自己不够聪明不够沉稳所以也不够资格与她平视那个明明不是最美却总让人想把她留在身边的女人,她让我知道这世间有一种女人就像月亮一样,高挂天上,让你拼命想摘下来却永远也触碰不到,因为她比你高,所以她可望而不可及,这个事实,我用了很长时间才领悟到,所以我做了许多蠢事,然后我痛恨自己,后来又慢慢知道我和她之间,就算我早就意识到她的意义,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我曾经做过的。这一认知,让我沉默也让我暴怒,如果可能,我宁愿从未见过她。
可是我见到了她,在我漫不经心的时候,初见时,她不过一个普通秀女,然而,已经与四哥和十三弟有了牵扯,按规矩,皇子是不可与秀女接触的,只有父皇选过以后,才可以由父皇指给我们,或分到府里。那时,我只想到了这是一个机会,可以抓住他们的一个短处,出言带了几分挑事的意味,反正我的形象一向如此,过分时八哥自然会阻止。许多时候我都是在说八哥想说又限于形象不能说的话。我的作用也就在这。我自然知道八哥在利用我,可是同时他也是在保护我。没有他的指点,在这宫中,我不知自己能生存多久,我和八哥九哥不像大哥身为皇长子又素有军功,不像二哥身为太子有父皇保护,不像三哥文才风流,不像四哥母妃身份高且被皇后收养,我们都有弱点,所以只能团结。八哥深得人心气度高华但生母身份低微,九哥心计深沉但少人拥戴,我大约莽撞急躁但八哥需要坚定的盟友,而且人多总是势众的。那次我和八哥在一起,茗薇原来是茗辉的姐姐,怎么和四哥和十三弟在一处?而且刚才老十三明显在护着她,将她挡在身后,看着这情况,我忍不住想搞破坏,打算选秀时大闹一番,看看老四和老十三怎么办。如果茗薇是他们想保护的人,正好让他们难受,就算不是,我也没什么损失啊,谁知我的如意算盘打的好,人家却根本没出现,就好像全力打出了一拳但目标凭空从眼前消失,让人难受得不得了。这是我第一次吃她的暗亏.
让我想想,后来我再见到她是在济南,那时节,宫里正在盛传有一个宫女和老十三打得火热,虽是平常事,但出在老十三身上,格外让人兴奋,我和八哥九哥十四弟与太子老四老十三不和已不是一天两天,所以老十三有些绯闻轶事对我们是好事,虽说这件事可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有老十三的闲话可说,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好事,我正在兴致勃勃的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不想她正在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正是当时她的反应,让我意识到她的与众不同,一般来说,与她地位相同的宫女遇到,大致会有如下几种反应,一,扭头就走,二,装作没听见,三,做出一副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不管怎么想,表面上总不敢表现出来,这就是身份,这就是上下尊卑.当时她听见了,我想好啊,正好看看这小丫头有何特别之处.明明长得并不出色,怎迷得见惯美女的皇族中人,于是由于轻敌,我第一次吃了女人的亏.当时我一副看好戏的心情看她,准备看她的笑话,故意说我正在讲笑话,只见当时她的眼眯了起来,让我一下子想起狩猎时,看到猎物预备射箭以前,都是这种眼神。小小一个宫女,怎会做出这副表情?我心生警戒,却又夹了几分兴奋,最好她生气失了分寸,被我一个没规矩,抓了把柄在手,就可欣赏到老十三的为难,或者低头——如果她在老十三的心中的地位真的有传闻中的那么深。谁料她刹那间就心平气和,一丝不错的做着分内的事,正在我预料之外,便愣住了。随即心生鄙夷,不过一个懦弱的普通宫女罢了,觉得无聊,却觉得不该如此,又看了她几眼,带着希望和失望的复杂心情,接过她上的茶,就在那时,她猛的大笑,促不及防的我立时将茶喷了出来,还呛得我连连咳嗽,她却一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这说成我讲的笑话之故,然后趁我们没反应过了,一溜烟地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可恨~~我气的牙痒痒,可是,刚刚十四弟,为什么帮她说话?她的脱身,自然有机缘巧合的因素,可是若非十四弟一句话,缓解了当时的气氛,我马上就要爆发,谁也救不得他,错过这一时机,我就不能再以这个理由找他的麻烦,这让我心里憋了一口气,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早晚这小丫头会落在我手里,不急,不急。
皇阿玛竟然也知道这事了,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出来,哼,你害我在皇阿玛面前丢脸,我也不能让你得意,你不是会让人有苦说不出吗?我也会。于是就答:“儿臣不小心被野狗咬了一口。”父皇大笑,我悄悄得意,我就是说了你茗薇是野狗,你又能怎样?难道来找我理论吗?还不是只能吃哑巴亏。哼~
当面反击的时机已过,我不能再因为这事找她麻烦,否则会被说成小家子气,那么就暗地下手吧,可是,我刚打这个主意,就被阻止,八哥和十四弟都不赞成。好吧,她毕竟牵扯到十三弟,轻举妄动会落人口实,那么,巧遇可以吧?皇子的命令她敢不从吗?那时还怕没的他的苦头吃吗?可是,相碰见,却又偏偏碰不见,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好。
后来宫里传言她和胤祥的事情就更加绘声绘色了,就连宫里的耳目也是这么回报的,就象老十三受伤那回,茗薇见了就一副痛心的样子,德妃指名要茗薇服侍,而且第二天老十三还在茗薇的屋里醒来。老十三敢这么明目张胆,肯定是得了德妃和四哥的默许的,已经不能轻举妄动,也就是说,她再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再不像路边的小草一样默默无闻,她也许仍是小草,但已有了主人,移栽到了庭院之中,想要摘下,就要侵犯某人的领地。不得不说,这不失为安身保命的良策,只需预防被弃卒保车,或者树倒猢狲散,安全程度提高了很多。
再后来自然就是茗薇在宫里名声大噪的事情了,可是我没有亲眼见到。不知道当时她的心里有几分焦虑几分恐惧,又有几分一往无前。熊,熟练的猎手都要心存几分畏惧,她一个弱不禁风从来不得随意出闺阁一步的女子是靠什么支持,才能冲上去的?为了十三弟这棵大树吗?从来没有女人会为了男人冒着么大的险.我最常见的是女人依靠男人,然而男人不能保护她们时,她们就找另一个男人来保护,或者听天由命,怨天尤人,而茗薇她能与女人并肩作战,就算她要攀龙附凤,她也难能可贵。放眼天下,能作到这一点的男人都已不多,何况女人。
老十四当时是在场的,可是说起这件事,他反而沉默。奇怪。
茗薇见驾,带给我的意外一个接一个。她在皇上面前的表现惊得我眼睛一张再张,这是那个牙尖嘴利的茗薇吗?这是那个不动声色就能让人下不了台的茗薇吗?这是那个有棉花一样柔软的外表,但却在里面包了一根针的茗薇吗?也许这世上有紧张到君前失仪的人,但那个人绝不会是茗薇。我也许不够聪明,但一个人的本质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我深信这一点。果然,还没等我把眼睛恢复到平常大小,她就又给我们一个意外。随着她打哈欠张大的嘴,我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下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不是指行为,而是心态!她对皇阿玛的态度是敬而远之,敷衍过去就好!别说她一个小小宫女,就算是我们这些父皇的亲生儿子,见父皇时都得提起精神,为什么她会这样?这个问题在我心里绕来绕去,让我不得安宁。
我说不清楚我的感觉,可是我清清楚楚的明白,我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可以做到茗薇做的。不光是我,我最尊敬的八哥,他也没有,就算富有四海的皇阿玛,他也没有。是的,身为皇子,我们生来就拥有很多别人向往的东西,如权势,如富贵,如美人,可是,没有人真心关心我们。亲如母子,都带了利益的考量,我们不过是她们后半生的依靠。更别说什么福晋侧福晋,那不过是结盟仪式,为了拉拢人心罢了,究竟有几分真情?我们娶的未必是我们愿意娶的,她们嫁的未必是她们愿意嫁的,能相敬如宾就不错,哪里敢把心里话说与旁人,被人掌握了弱点就是把生死交付他人之手,皇族之中只要活得稍长些,都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在共富贵,可我们能不能共渡艰辛,那就只有老天才知道了。我们见惯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环境早就把那一份天真磨光了,再不敢随便相信别人,非得是利益共同者才可相信那么三五分,什么知遇之恩啦,什么惺惺相惜啦,什么慈悲善念啦,全都不过一层遮羞布而已,内里的钩心斗角出卖背叛阴谋暗算才是生存之道,不懂这一点的,早就“顺理成章”地消失,皇宫里的意外特别多,内幕如何谁能明了。早早知道,单纯等于愚蠢,连我的莽撞都半真半假,而我还有皇子的身份作为保护伞,别人更加必须明白生存于皇宫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个个变得心机深沉,高深莫测。为什么,皇宫里面还存了一股清流?为什么她不是我的?我平生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感动,也为了一个女人尝到嫉妒的滋味。
宴会之后,我为什么会和老十三一起走?平时我们不是面和心不和的吗?这个疑问是很久以后才从我心底浮上来的,当时好像顺理成章的动作,心里也没想什么,只是到了老十三的营帐,看到茗薇的时候,再看到茗薇和老十三柔情脉脉的样子,就忍不住生气,忍不住想让茗薇和老十三心里不舒服,于是我就张口要那解酒丸。按理,这要求很合理,任何一个宫女都不会拒绝,可是偏偏这一丸是不该要的。这分明是茗薇特意找来的,里面包含着她的关怀温馨,是带了特殊意义的。晚宴之前我还可推说不知她二人关系这么做,可现在这么做,分明是有意难为,我要看看她是忍气吞声将药丸给了我呢,还是婉言拒绝然后被我步步紧逼进退失矩,再不然直言相拒让我恼羞成怒再由旁人说情呢。我很期待她的反应。
她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看她用那么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出明显荒唐的话,我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住了。然后在心里想这法子是否真的可行,趁着这短短功夫,这小狐狸又溜走了。这是她第二次惹了我之后逃走,而我竟然忘记了上次的教训,我又羞又恼,直想冲出去撕烂这小狐狸的嘴,看她还敢不敢拿爷开玩笑,结果被老四老十三和老十四拦住了,让我别和她计较,免得失了身份。该死的,爷记住了,下次在让你个小丫头在爷的面前再打着想逃的主意耍这一招,爷就对不起姓的这个爱新觉罗!
这决心我是下了,可是老天根本没给我扳平的机会。再见她以后,她已经有了身份,想要下手,更加困难。我也是蠢,原想捉住老十三的错处,让皇阿玛处罚他们二人,违抗圣旨且犯宫规,二罪并罚,至少老十三是免不了一顿训斥的,茗薇就算有老十三和四哥说情,在皇阿玛处也会留下坏印象,再加上几句风言风语,说不定龙颜大怒,她就吃不了兜着走。我不知道她原是囊中利锥,注定要露出锋芒,而今她在皇阿玛面前展露风采,自然让极有识人之明的父皇大加赞赏,得了正福晋都没有的极品玉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一定要她二人一同出现在皇阿玛面前?不过还好,八哥一句“不宜早娶”,终归没让这二人称心如意,留了遗憾。但看那二人一派含情脉脉的样子,好像只要能在一起,什么都没关系的样子,让人打从心底的不舒服,只想让他们也难受难受。所以我说:“当然煞你!”女人有几个不胆小,为了荣华富贵搭上性命,这亏本买卖,就算男人,都没几个愿意冒险,何况女人。可是,茗薇不是普通女人。以前,我虽朦朦胧胧意识到了,却从未这般清楚。她不但答应了婚事,而且是大大方方地答应的,大声的,骄傲的,那神情,分明在说:“只要能对胤祥好,我就什么都不怕。”是的,没人会认为她在说大话,她的确会这样的,而且她也曾这样做过。连皇阿玛都赞赏她,我虽心有不甘,却没办法再说什么了。这件事的意义,使得我再面对她时,已无身份上的优势,以前的难为她的举动,现在都不能再做了。面对她,我失去了最有力的武器,从前她和我的身份是云泥之别时,尚且可以用出其不意这招占到上风,以后她成了弟媳,男女大防之下,我哪里还有教训这可恶丫头的机会?气死我了。
我也有反省。为什么在这丫头面前,我从来没有占过便宜?从前我用这些招数对付女人,从来未尝败绩,所以第一次败于轻敌,后来败于料敌不明,然后败于心浮气躁。等我明白这些,她却增加了实力。难道她是我的克星吗?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你不配。
她与胤祥成婚,皇阿玛下旨,办的很是热闹。其中自然也有粉饰太平的因素,但皇阿玛看重胤祥和茗薇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事关皇家的面子问题,八哥事前嘱咐过我,叫我不要闹事。我也知分量,就答应了。可是,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见到老十三志得意满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想让他二人尴尬。闹洞房时提了一个有点过分又不十分过分的要求。你茗薇再聪明,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答应这个要求。既然不答应,那就给了我起哄的借口。反正我历来莽撞,顶多再挨一顿教训,可你二人的洞房花烛就被我搅了。
我又一次失算了。我的挑衅,她轻轻松松应付下来,她既答应了我的要求,又顾全了礼法,更重要的是,她传递出一个信息,从此她和胤祥做了什么,只要隔了薄薄一层轻纱,就是她二人的私事,也是夫妻敦伦大礼,旁人没资格说三道四,而且要回避,否则就是窥人隐私。无论你心里怎么想,这一层薄纱,你都不能主动去揭。她以婉约的方法,有力地回击了我的下马威。看她挑眉的样子,我一愣之下,竟不小心跌到,恼羞成怒,正要闹事,八哥进来压了下来。正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见九哥示意,只好作罢。果然,老十四敬酒,我看你喝是不喝。喝了,下面自然一个接一个敬酒,你谁也不能拒绝,然后,嘿嘿……可是你要不喝,兄弟情面你可就没顾全,怎么也说不过去吧。皇室之中,身份足够高的,自然没人敢放肆,如太子。否则这洞房闹起来,也是一件够头疼的事情。
她轻描淡写一句话,把敬酒的事轻轻调转方向,大家再敬酒,自然是老十三代替,既然是老十三喝,再在新房就不合适了。而且,既然说到了喝酒,那谁也不能再提闹洞房了,别人再想出别的由头让她二人为难,就是明显的为难了。被皇阿玛知道,那就了不得了。该死的,又吃了亏却有苦说不出,每次见茗薇,都是这样,我们是天敌么?就象鹤与蛇,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如果没人阻止,定是不死不休。
再以后见到她是见家礼那次,本来这种场合,是一点错也不能出的,所以我心也懈怠下来。就算想说什么装作开玩笑的话,也不能过分,不疼不痒的话,对她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又何必去费那个心呢。老老实实当作无聊的公事,应付过去也就算了。可是,不得不说,只要碰上了茗薇,我的所有打算,就没有一次可以称心如意的,不论我是想闹事还是想安分。这一次,反而是我被气得更加厉害的一次,虽然我和她,这次见面是历次以来敌意最少的一次,我微微带几分轻薄,她淡淡几句回应。可是,这以前,她看向八哥的那一眼,眼波流动,里面闪烁着无数我说不清也看不明的东西,但至少我知道,那里面绝对不带敌意。以她的立场,和八哥该是对立的——虽然明面儿上,一派和乐溶溶的表象,但身在局中的人,个个心知肚明——还有,就算是在普通家庭,弟媳直视大伯也是于礼不和的,以她七巧玲珑心,怎么会犯下这等错误?也就是说,她对八哥,无论是什么感觉,都可以让她暂时忘记身在皇宫最重要的素质,那就是无论如何,礼节规矩都得严守。她对八哥很重视,九哥她就敷衍了事,对我更淡,面对四哥,那气氛简直可称诡异,八哥九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然而,她妥妥贴贴地应付过去,之后大家的表情各不相同,究竟几家欢乐几家愁,又有几人失落几人心乱如麻,我就不晓得了,我只知道,回府之后,我莫名其妙地烦躁了好几天,只要想起那天的场面就忍不住要发火,家里很是鸡犬不宁了好几天。
我亲眼看见茗薇受伤,在八哥的府上。第一感觉:幸灾乐祸。终于有人可以收拾这个可恶的家伙了。八嫂出面,再好不过了。以八嫂的身份,无论是娘家还是八哥的声威,都稳稳压住茗薇,况且茗薇不过是个侧福晋,十三弟再怎么宠爱,也不能为了“无心之失”而兴师问罪——纵然大家心知肚明事实并非如此。第二感觉:了悟。四哥的眼光流露出的心痛,清楚到几乎不加掩饰,他的怒火只差一点点就要爆发,还有他对茗薇压抑的温柔,处处都说明,茗薇在他心目之中的重要性。我一直怀疑但无处求证的事,终于明白了。第三感觉:吃惊。八哥怎么也会叫茗薇“小薇”?难道八嫂容不下茗薇竟是因为妒忌吗?本来觉得可笑,八嫂太过风声鹤唳了。可是,再仔细回味,好像八嫂这么做,也有道理。八哥处事,向来从容不迫,今日的脸色神态,大异往日风格,何况女人又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莫名准确的直觉呢。
茗薇陷入了女人之间的战争了,而且吃了亏,还不止一次。明的暗的,想看她吃苦头的女人不少,所以她甚少再和妯娌们来往,关起门来,过她的清净日子,除非迫不得已,极少出门。我讨厌她,按理说听说她吃亏,我该高兴,可是,我并没有。我想要她栽跟头,但是要载在我的手下,我想看到她吃苦头,但是得是我亲自动手。我最希望的就是,当面冲突,然后她被我以言词压服,哑口无言,然后心悦诚服。我从来不曾想过会让她伤身断臂,或者被暗算不明不白的蒙受冤屈。仔细算来,我希望她吃的苦头,竟然只是这么一点点吗?不对,我那么讨厌她,怎么会呢。只不过我和她的交锋,一直都是限于口舌之争,而且次次落在下风,所以格外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是的,一定如此。
真的是这样吗?我的心不自觉的质问自己。
切,还能怎样?当然如此。
再后来就是德妃寿辰那次见面了。女眷和皇子历来是要分开贺寿的,所以能见到她是意外。不知她当时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时分,本来我们一众皇子正在等候觐见的时刻,她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见到是我们,显见的是出乎意料之外,张口结舌了一会儿,就要退下。可是十三弟大约看出她似乎受惊的模样,叫住了她,还把她拥入怀中,茗薇明显松了一口气,估计心里一下安定了下来。说着平常的家常话,却流露出无限温柔眷恋。这等销魂滋味,竟是我从未领略的。一下子我的怒火就窜了上来,马上开口打断这二人,却又见他们二人眉目传情,相视而笑,老十三还回头对我笑笑,说道:“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你说是不是,十哥?”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说,张敞画眉,连帝王都没立场说三道四,何况是我,对不对?可恨,什么时候,老十三也变得这般牙尖嘴利了?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再一想,你说我多管闲事吗?更加可恨。我岂能任你逍遥自在?我故意说出那句话,捅破那层许多人知道却从来不敢碰触的窗户纸,不去想这句话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皇室之中,岂能容的这等事情继续存在下去?或者老十三和四哥头破血流,或者茗薇被秘密处死,或者我因胡言乱语被宗人府责罚,总之这事说不定就是一场政治地震的诱因。但无论怎样,茗薇都得担上祸国殃民的罪名。那一霎的静寂,让我明白,这个秘密,在座的个个心知肚明,所以都在等候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之后的电闪雷鸣。
然而,事与愿违,每次都是事与愿违。她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从容不迫的将这僵局打破。难道只要是我出的难题,她都可以轻易解决?我甚至不如那些我从来都瞧不起的女人一样可以让她吃亏?她费尽心机才把老十三弄到手?这鬼话骗谁呢,在座的可都是知情者。这话任何另外一个皇子福晋侧福晋都可以这么说,因为成为皇子福晋对于她们是无尽的荣耀,值得费尽心机去争取,然而她们却又是绝对不会这么坦坦荡荡的承认的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大方方地承认。惟独你,不能这么说。为了你,老四和十三弟之间暗涌的波涛不知有多惊心动魄,甚至,还有十四弟,也许还有八哥,为了你,这暗夜之中不能成眠的不知有多少,又有多少人妒火中烧,你用这一句话轻轻的都抹杀了么,就算为了自保,这么说,也会伤了多少人的心。你的幸福的后面,有几多伤痛,你就打算这么装傻应付过去吗?我的那些兄弟们,你们笑什么?这事有什么好笑?
我不甘心,想要再难为一下他们夫妻二人,便邀他二人一同拜寿。果然,她拒绝了,我看到了老十三眼里的怒火,果然,茗薇就是你的逆鳞,只要你恼将起来,我这煽风点火的任务就算完成。我们和老四老十三因为户部清债积怨,现在一股火憋着,正好无处发泄,老十三你来呀,正等这你呢。
茗薇,你竟然比胤祥冷静,实在出我意料,而且,你还将这说得好像一个笑话,狠狠地让我出了丑,却仍然无法追究,我,佩服你。
是的,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她原本安安静静平淡无为地过她与世无争的日子,原本不想出头露面,原本想避开这一切,是我非要在这个看来柔软的棉花团上捏一下,却忘了这里面是包着锋利的尖针的。我用力愈大,受伤愈重。而且,我还不止一次地吃过苦头,怎么这么轻易忘记?吃亏活该。她虽然不会惹事,但是欺负到头上,也从来不会逆来顺受。这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吗?我觉得,部分来说,是的。
还没等我理清楚我对茗薇的感觉,朝堂上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了,我们针对太子的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老四和老十三难免池鱼之殃,那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知道这事的起因发展,预料了它的结局,可是我不知道做这件事的时候,每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很复杂。我的心,也很乱。我们准备了那么久,为的是扳倒太子,太子也是不争气,给了我们下手的机会,可是,九哥布下了阴着,要置胤祥于死地,我为了这个,不安了好久,胤祥他死不足惜,可是,茗薇她会怎样?我为了这个念头,怜惜起那个我一直很讨厌的女人,以后她的日子一定很难过。
我猜茗薇知道些什么,否则她与老十三告别不会用那么惊世骇俗的方式,放眼天下,也只有她会这么做,她敢这么做,而且态度自然,无视旁人的想法和眼光。啊,我羡慕老十三,如果我遭遇灭顶之灾,我身边的女人,只会哭,只会发抖,只会认命。大难来时,有人挽住你的手,告诉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这是多么让人心安。我想要这样的女人,我想要,我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悄悄地,认真地。
父皇招了茗薇进宫讯问,这在皇室之中算是绝无仅有的了,因为一般来说,女子是与政事无丝毫关联的,男人们做事,是不会让女人们知道,更加不会让女人们参与的,甚至我曾经听一个传教士说过他们国家的一句名言,就是如果一件事男人若是拿不定主意的话,就回家问一问老婆的意见,然后照着相反的方向去做就可以了。当时听到这句话的人莫不点头称是,连说果然至理名言,父皇也最忌讳女子干政,可是这个敏感时刻,招茗薇进宫,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多大的变数呢?我,心下竟有几分忐忑,忍不住向九哥求证,才勉强压住了那分莫名的心慌意乱。我在怕什么?茗薇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她聪明绝顶,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拼命安慰自己。
可是,我又被震惊了,茗薇担下了所有罪名。那么,她知道了什么?知道我们要对付胤祥?这是肯定的。知道我们的手段?肯定的。那么,她知道了多少?她看来知道这一次,我们下定决心要置胤祥于死地,否则,怎么会将一切揽在身上?她既然知道,怎么会不早阻止?为什么不去揭穿?就算没有证据,难道不会反咬一口?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这么做,至少也要对手吃不到羊肉也惹一身腥。
以父皇之智慧,自然会发现其中有诈,问题是父皇决定怎么做。是否牺牲老十三?父皇不会从感情考虑,只会从利益考虑,这是他作为一个政治家的本能。父皇叫我们出去单独拷问茗薇的时候,我只觉得害怕,我怕的是什么?父皇的雷霆之怒吗?还是茗薇的反戈一击?在等待的那个不太长却觉得十年一样漫长的时候,我想起初见茗薇时,她带了初生小鹿一样好奇的目光扫向我的那一眼,当初没什么感觉的场面,现在如在眼前。什么时候,我们变得非要拼一个你死我活才行了?——我在干什么?生死攸关的时候,怎么会想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了?
茗薇出来了,她的表情带着太多的含义,我觉得自己看是看见了,可是什么都没看懂。她笑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哭是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回眸为了什么我不知道,顿首为了什么我还是不知道。她的行为我见了,可是这个行为后面的心思我猜不到,更加不要说她的眼神之中流露的是什么了。她和我的距离,我一直以为不过几步之遥,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走到她的身边。可是现在,我懂了,我们的距离遥远到我用尽一生之力也接近不了。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留意到这些,是因为我觉得我可以接近她,就象幼时我觉得月亮是我一个人的,我走它也走,我停它也停,其实这是错觉。自从与她相遇,我对她的印象一直是表层的,我从来不曾了解月为何圆为何缺,为何升为何落,所以月升月落于我无关,月缺月圆不关我事。同样,茗薇现在做什么与我无关,死活我无能为力,荣不由我加,辱不由我施,我与她,就象陌生人一样。茗薇既不会爱我,也不会恨我——就是说,她不会想起我,惦记我,我在她的心上,从来没有留下过痕迹。为了这个想法,我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我终于意识到我和茗薇的差距,并不是我高高在上,反而是她高高在上,她的勇敢出类拔萃,她的聪慧少有人能及,她的温柔渗透人心,光是这些,当世可以与她一校高下的已经屈指可数,何况她还有些我们说不出的神秘。那些事情,她怎么知道的?她对于朝堂上的事情该是所知甚少的,女眷关注政事,总归不合适,为了怕她们误事,基本上都是绝口不提的,就算老十三对她无话不谈,也不该这么详细,何况这件事老十三也不会知道,否则就不会是现在的情况。掌握了这些秘密,她想保全老十三,一般来说,最可能的选择是将罪名推到别人身上,就算达不到目的,也将水搅混,责罚自然不了了之。可是,她没选这个做法。反而选择了这个在我看来不可思议的选择,我发现,我完全捉摸不到她在想什么,她思维的脉络,我不懂她。她和父皇独处时候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然后父皇的处置,用意何在,我不懂;然后,十四弟去看她,说了些什么,我还是不知道。关于她,我知道的仅仅是至为表面的一层,她的心思,我完全不懂。也就是说,她和我,在智慧上,不是同一等级的,有可能差的还很多。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就象明月高挂天上,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伸手,就可以触碰得到,其实不过是错觉,我一直以为月亮是我一个人的。其实不是的。这明月,不光照到了我,也照到了八哥,十四弟,四哥,至为让人愤恨的,是她为老十三而停留。千江有水千江月,可是月不在水,月在天。我抬头再看明月时,好似看到她明亮澄澈的眼睛,我说不出那一刻的心情,也许有愤恨,自卑,仰慕,嫉妒,惆怅,自怨自艾,自惭形秽,也许还有折服,赞叹,我说不清楚,但是这般复杂滋味,是我平生第一次尝到的。
后来她被赐死,我对自己说:“死了最好,省得让人心烦意乱”可是,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空空的,好像什么都不能让我再开心起来,好像心脏处开了一个破洞,吹过阵阵冷风,直觉得好像冷的要打颤。于是,府里的人都知道,十爷这段时间怕冷的厉害,要预备多些的衣服,多些的手炉火盆,可是没用,十爷还是会发脾气,有时说:“该死的奴才,你们要冻死爷么”,有时又说:“不中用的蠢材,你们要闷死爷么”,直闹了一冬天,才算勉强过了这个劲。
我终于明白我对茗薇的感情是什么的时候,是茗薇死后次年的春天。
那一天,我的儿子大哭着跑过我面前,恰逢我心思不爽,正要找人发火,立时叫住他,“没事疯跑什么?没规矩的家伙,跟着的人是怎么教的?”指着后面的从人,说:“去,每人领二十板子”,然后又指着弘昭:“你,罚跪两个时辰”。当时我的身边有许多人,都不敢在气头上开口相劝,只有我的乳母正在身边,我素来很尊敬亲近她,不过她年岁已高,很少再进府来。她一笑道:“十阿哥不必这么生气,没看见孩子是哭着过来的么?其中必有缘故,问完了果真是孩子的不是,再罚也不迟,这么没头没脑的罚了,只怕冤枉了孩子,就算孩子错了,也得说得明明白白的不是?圣人说过什么不叫的猪也是不该杀的,您说是吧?”一句话把我说得一愣:“什么是不叫的猪?”旁边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拼命忍着笑对我说:“只怕是不教而诛这四个字吧,嬷嬷不认字,说错了也是有的。”我恍然大悟,也不禁宛而,这么一打茬,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就将弘昭叫了过来,问道:“做什么哭得这么大声?先生打你的手心了么?先生也是为了教导你,背不出书就得挨打,这是规矩,爱新觉罗家的,个个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委屈的。不想挨打,就把书背好。男孩子,流血不流泪,知道吗?”
奶娘把我拉到一边,低声叹息道:“只怕是真的。小孩子喜欢一个人,大多数都是这样。而且,十阿哥,你小时候也这样做过。那时,有个宫女叫秋燕,你总是把她支使的团团转,总是弄得她狼狈不堪,还总是骂她,可是每次有人说要把她赶出宫去,你又说什么都不肯,她生病不来伺候,你坐立不安,来了你又骂她装病偷懒,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十阿哥这么对待她,只当作八字不合,天生不对付,没往心里去,直到太子看上秋燕,把她调到东宫,你说什么都不答应,说秋燕是我的人,二哥那么多的人伺候着,怎么会缺了秋燕一个,太子说你素来讨厌秋燕,调走让你眼不见心不烦岂不更好,你说的话和今天弘昭的话差不多。你说秋燕在你面前不是没精打采就是唯唯诺诺,再不然就一副要哭不敢哭的样子,让人看的不顺眼,她和几个宫女倒是有说有笑,所有才总是骂她,并没有讨厌她要她走的意思。那时候你才五六岁,比弘昭现在还要小上几岁,现在大概不记得了,可是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弘昭随了你的脾气,真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我茫然。真有此事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顿了半晌,问道:“秋燕后来怎么样了?”
奶娘说道:“到了东宫没多久,听说突然得了急病死了。”
暴毙,必定有内情。
可是,时过境迁,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闷闷的将众人遣散,神思恍惚的回到自己的寝室,发呆了好久,脑子里乱的就象狂风过境的花园,什么都不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一直井井有条的秩序被打破,我一直认定的感觉竟不是真的吗?如果奶娘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这一直以来我都在做什么?南辕北辙,缘木求鱼吗?我没有认识清楚别人倒也罢了,毕竟这宫里个个均非平常之辈,千年老狐狸修炼成了精的。可是,我竟然连自己都没有认识清楚吗?承认了这个,我就得承认别人说我是个草包决非恶意诽谤,甚至是言之成理的,这绝对不是一个愉快的经验。可是,想要否认,自己的心却怎么也忘不掉这个论断,这个初听来匪夷所思的说法,解释了一直以来我的若干疑问,例如: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我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和茗薇之间的每一次见面,每一句交谈,我记得她的每一个笑容,我甚至分析了她的思维脉络,这在我是绝无仅有的——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让我费过这么多心思,连我自己的母妃都没有。我和她的每一次见面,都算不得愉快的经验,那么为什么我有机会见到她时,都不会错过呢?还有那次游船赐婚过后,九哥皮笑肉不笑地问我:“什么时候老十眼神变得那么好了?隔了那么远,茗薇又是女扮男装,老十一下子就认出那是茗薇。真是了不得。”我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老十三告病不来,又偷偷外出,不就是为了和那死丫头出去玩吗?只要认出老十三,旁边那个不是茗薇,还能是谁?”老九的神色更加半阴半阳,头一次没让我感到这是成竹在胸,睿智深谋,反而透出阴阳怪气来:“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十阿哥看人看事这么准确,自信心这么强了,父皇面前,说得这么确定,不怕万一错了,会被责备呢。”说完就走了,我在后面心里说了:“父皇骂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值得大惊小怪吗,小题大做的家伙。”现在我明白了,那时候,九哥已经知道我的心里对茗薇真正的感觉是什么了。可是我自己,竟然直到现在才清楚,我简直不敢相信。枉费我娶了福晋侧福晋,家里有侍妾丫鬟,家外纳了外室,见识了青楼艳妓,小家碧玉,才色双绝的大家闺秀,我以为自己懂得了女人。除了一张皮不同,剩下的就没差什么了。得了这个结论,就拿它当了金科玉律,再也没有怀疑过。遇到与众不同的茗薇,明明知道她不同,潜意识里还是没忘记自己的错误论点,屡次吃亏,都没反省一下。
可怜的我,这么简单的事情,奶娘一句话说明白,一眼就看透,而我,用了这么久,还得别人提点才能恍然大悟吗?我究竟在干什么,又究竟在想什么?我真想大声骂自己一顿:“你这个傻瓜!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傻的傻瓜了!”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现在我做不出来。从前,我丝毫不顾及他人的眼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现在,我不敢。我一样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可是我害怕茗薇在天之灵看见我这副蠢样,会在嘴角挂上一个观看小丑的鄙夷表情。从前,她看我,就一直是这个表情,这个让我又恨又恼的表情。虽然我的身份地位都比她高,可是,她一直看不起我。我明白,却无可奈何。我想,大概这样也是一件好事吧。我没有和她更多接近,就不会越陷越深,别的不说,只说四哥,这些年就越发深沉难懂,我总觉得他在全力压抑自己的痛,所以不敢让自己的脸有表情,否则,就要泄漏他的秘密了。那么我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为了茗薇而痛苦也是需要资格的。也就是说,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明了她的好,才会想接近她,而且,智力越高,越会被她吸引,求之不得的痛也就越深。皇族之中最优秀的年轻一辈,四哥,八哥,十三弟,十四弟,都为了她而痛。老十三最后抱得美人归,真是上天垂怜,大约,也是因为茗薇最先遇见的人是他吧。否则,茗薇同时遇见这些人,后果如何,还真是难说得很。
茗薇,你真是我的月亮,虽然,你离我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可是,你也没有灼痛我,幸好,幸好。 |
2006-11-24 15: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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