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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aleca99

[小说] 【转帖】可以满足女人一切对爱情幻想的小说--梦回大清--终于有结尾了!! 45页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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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转帖】真诚推荐,可以满足女人一切对爱情幻想的小说--梦回大清--

先回帖再看!
真好~ 鬼吹灯看完了还觉得挺空虚的呢~~ 谢谢mm
2006-11-24 14:4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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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转帖】真诚推荐,可以满足女人一切对爱情幻想的小说--梦回大清--

看了一个早上家一个中午。。。。。。眼都绿了!不过还真好看!~
2006-11-24 14:4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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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转帖】真诚推荐,可以满足女人一切对爱情幻想的小说--梦回大清--

梦回番外——四福晋篇
  
之一
  
    “四哥,今儿个您一定要应承我!”
    
        “胡闹!”
    “四哥,您不知道,她真的很特别……”
    我在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十三弟和他的一来一往,无奈的摇头笑了。一个多月了吧,就从上回十三弟从内务府回来开始,一直闹着他帮忙讨一个秀女过来。他哪里肯做这种事,偏偏十三弟拗着性子非要他答应不可。十三弟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虽然倔强,但一直以来除了四哥在心目中占有特殊地位之外,还没见为第二个人如此执著的,心下不禁对那个秀女有了点好奇
。  “十三弟,又在闹你四哥了。”我笑着,掀开门帘走进去。
    “四嫂。”十三笑嘻嘻的请了个安,“今儿您过生,特地给您贺喜来了。”
    “谢过十三弟了,不过贺喜是名,怕是找着机会劝你四哥才是真吧。”忍不住取笑他。
    “看四嫂说的,冤枉啊!”十三口中喊冤,脸上仍笑嘻嘻的,“不过看在我这么诚心祝贺的份儿上,四嫂您也帮忙劝劝四哥嘛。”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四哥决定的事儿谁能劝得了的。”
    “那不一样,您今儿个可是主角儿,您说一句,那可顶我十天半个月的磨了。
    我笑瞥十三一眼,走到书桌前。“爷,让十三弟这么悬着也不是办法,您不如先去看看那个姑娘再做决定如何?”
    他不答应的原因我是可以约莫得到的,一方面是那姑娘是秀女,毕竟是要进宫的,没大选之前她的身份是忌讳,而另一点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却是因十三弟这回反应太过特殊,最怕是被狐媚子女人给缠上了。
    他不答应是想等十三弟冷静下来自然忘记这回事,但十三的执念太深,与其这样一直耗着,不如让他先去看看那个女孩的底细,才能决定是留是放。
    考虑了一会儿,他微微点头。十三弟欢喜道谢,我只是淡淡一笑。其实他何尝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是要由我说出来罢了。
    丫头在门外说家宴已经备好了,我应了声,陪着他和十三弟一起走了出去。这桩事儿也就随风而去,不再萦怀。
    这时的我并不知道,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在为自己说的话懊恼后悔。
    
    小薇。 这是很长一段时间,十三弟在公事之外最常说的字眼。
    我一直知道它代表一个女孩,一个在十三弟心目中有特殊地位的女孩。因为总是听到这个名字与聪慧、可爱联系在一起,听到十三说她能唱动听的歌儿,能写一手好字,能讲好笑的笑话儿,还能不动声色的给老十排头吃……
    但我从没意识到,或者说从没想过,这个名字在他心目中也有着特殊的地位。
    他是从不注重男女情爱的,从我跟他的那天起就知道了。他没对任何女人动过心,对我没有,对其他妾室也没有,即使是如今最受宠年氏也是一样。数年来,我已经习惯和适应了他的冷情,甚至以为此生都不可能见到他动心的时刻。
    我以为……
    但我错了。
    当我看到十三弟谈起那个名字的时候他脸上迅速浮起的刻意的淡漠时,我隐约感觉到我错了。
    当那个名字在十三弟口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在理当谈起她时他们都会特意避开的时候,我开始了解我错了。
    而在那个早晨,当他们避无可避的讲到那个名字时,我明明白白的意识到——我错了!
    那个早晨,听说十三弟在前一天和老九的跟班打了起来,还受了伤,又被关在长春宫思过。于情于理,我这做嫂子的定要问候一下的,于是趁着清晨进宫给娘娘请安的机会见到十三,还有他。
    他和十三正坐在花园凉亭里谈天说地,远远看过去,似乎正说的畅快,但我只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古怪。我顿了顿脚步,又想起了早上来长春宫一路上听到的流言蜚语。
    十三见我来了,站起身请了个安。
    我笑问:“看十三弟精神还不错,听说昨儿个伤着了,现在可好些了?”
    “谢嫂子关心,已经好很多了。”
    “嗯,可要多注意休息呀。”瞥到了十三被仔细包扎起来的手腕上绑着的帕子,那上面分明绣着一枝寒梅,心中一动,“很精致的绣工,这是谁的呀?改天我也想请她帮忙绣点图呢。”
    十三神色僵了一下。“是小薇的。”
    “小薇……”我淡淡重复,眼角余光看到他的脸色倏的刷白,扭转了头瞧向假山,但那瞬间他漆黑眼眸中流露的东西仍深深撞进我的心里,让我那一刻甚至无法呼吸。“那我可不能请她帮忙了,不然十三弟……”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更不知道为什么就停不下口里的话,看着那个愈发僵硬的身躯,只是下意识的想要让那个伤了我心的人更心痛……

之二
  
    “阿玛……”
   “嘘,小声点儿,阿玛已经歇下了,别吵到他。”我轻掩住那张发出清脆童音的小嘴,使个眼色叫丫头抱了弘晖出去玩。
    回头看着斜靠在软塌上小睡的他,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放任自己细细地看他吧。
    冬猎回来已经有段日子了,可他的身子一直不见大好。伤势已经无碍,精神却始终欠佳,脸上血色少了很多,且越发瘦了下去。
    只是,我不知道,他的消瘦究竟是因为身体的病痛,还是心……
    皇上冬猎返京,两件大事儿转眼就传遍了宫里,一个是他们遇熊受伤,另一件是皇上赐婚,而两件事的主角儿都是十三和小薇。
    知道皇上将小薇许给了十三弟,我是松了口气的。或许这样,就能控制住那些已经几乎无法遏止的东西。
    毕竟,十三是他最疼爱的弟弟啊。
    十三仍是天天过府,谈政事,谈趣闻,一切仿如从前。但在他不经意他望时,十三看着他的眼中会泛起感激与歉疚,而在十三神采飞扬浑然忘我滔滔不绝时,他会片刻恍惚,双眸黑不见底。
    他们都在痛,都在掩饰,却无法逃避。
    对这一切,我心痛,我嫉妒,却无能为力。只能当什么都不知道,照常过自己的日子,照例定期进宫给娘娘请安。
    “福晋,娘娘正在梳洗,请您先在这儿等会儿。”
    “知道了,冬莲姑娘不用招呼我,伺候娘娘要紧。”我笑着应声。
    目送冬莲的背影在娘娘寝房门帘后消失,我径自坐下来看者周围景致,慢慢品茶。
    若有若无的声音随风送了过来,有人在低声哼着曲儿,那是我从没听过的调子,只觉得低柔婉转,更如清泉般纯净流畅,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浸其中。
    我心中一动,莫非是……
    站起身来顺着声音找过去,掀开一边窗帘,庭院里正站着个宫女装束的女孩。
    长发乌黑,肌肤白皙,面容清秀。她正在将刚折下的梅枝插进花瓶里,花木扶疏,白雪掩映,画卷一般的场景在我眼前铺开。
    她并没有可以让人一见惊艳的美丽,却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或许是因为她眉目之间的清朗,或许是因为她神色蕴涵的柔和,看着她,只觉得身心都变得柔软和温暖起来。
    难怪……难怪……
    一直以来,到娘娘这里请安时她都碰巧出门办事,让我在听到她名字许久之后的现在才第一次见到她。见了,才知道为什么十三会待她爱若至宝,为什么他直到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
    怔忡间,她的歌声渐渐清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我如遭雷击。
    部分记忆倏地鲜活起来。
    这些日子,他在书房练字时眼底的迷离,面容上我从未见过的柔软,还有书桌上越来越多的一篇篇的《水调歌头》……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福晋。”身后的叫声拉回我的神智,冬莲正站在我身后,“娘娘请您进去。”
    我淡淡点了下头,却没动身,又瞧了眼窗外:“那姑娘是谁呀?”
    “谁?”冬莲顺着我眼光看过去,笑了起来,“那是小薇啊。她怎么又糊涂起来,插梅也可以回屋里插,没的大冷天儿的在外面受冻。”
    小薇。
    果然是她。

之三
  
    我猛地站起身,桌上的茶盏被袖子带翻,滚落地面,“啪”的一声碎裂。
    索额图谋反!
    无数思虑瞬间滑过,我暗暗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关闭府门,传令府内,自今日起任何人出府必须经总管批准,更不得接待访客。”
    “若是宫里……”
    “爷不在,女眷不便接待外客。”我淡淡说,听得总管应声,不再理会,迈步走进内屋。
    让丫头在外面伺候,确定房内只有我一人的时候,我才放任自己虚软在床塌上,浑身颤抖。
    还好,还好他不在。
    娘娘到香山祈福,却病倒在那儿,他得知消息立马向太子告了假,当天就赶过去。
    当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酸涩,但此刻却只觉庆幸。若他被搅缠进这桩事儿,那后果……
    我打了个寒噤。
    整个内城已经被封锁了,任何人都出不去,让我连叫人送个信儿给他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祈祷他不要太快回来。
    只是前几日听说娘娘的病情有所好转,若真大好了,那他有什么理由不回来?
    除非是为了……
    我闭上眼,他临走时候的神情,有着对娘娘病情的担忧,但眼中的那抹期待又是为了什么,我不可能不知道。
    罢了,罢了。只要他能不回来踏进这个陷阱,不管是为了谁,都好……
    
    漫长的一个月,终于过去。
    我走在长春宫的的回廊上,恍如隔世。
    春风迎面,春花灿烂,宫内静谧安详,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之前那些日子的惊慌恐惧,早已深深烙印在我心里,恐怕一辈子都消除不了。
    “娘娘,媳妇给您请安了。”
    “嗯,快起吧。”
    我站起来,抬眼看去,笑道:“娘娘今儿个精神很好呢。”
    “哎,年纪大了,身子也就不由人,说病就病的,好起来也难。”
    “娘娘还年轻着呢,再说爷这些日子天天都在佛堂念经给娘娘祈寿,只是病去如抽丝,您也别太急,慢慢调养就是。”
    “他的孝心我是知道的。”娘娘叹口气,欲言又止。
    我忙把话题转开,又说笑了片刻,看娘娘精神有些不济,便起身告辞。
    穿过庭院,我忽地顿住脚步。不远处一个窈窕身影正斜椅着栏杆坐在回廊上。
    “福晋?”
    我恍过神,笑了笑,继续前行,不经意的道:“茗薇姑娘好象瘦了很多啊。”
    “小薇她前阵子也病了。”玉哥儿笑说,“她那个人啊,平时伶俐的很,可时不时又会犯晕,在山上那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跌到池塘里去了,要不是让四爷救了上来,怕早一命呜呼了,不过还是受惊着凉,就这样昏迷了半个月呢。”
    “这样啊……”我淡淡笑着,在太监的扶持下上了马车。
    帘子低垂下来,我收了笑容,闭上眼,眼中酸涩。
    仿佛平静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过了五月节,十三弟大婚的日子到了。
    心底其实是隐隐期盼着这个日子的,这天一过,一切都已定论,我知道,以他的性子,就算再怎样情不自禁,也不可能放任自己……
    “主子回府了。”丫头在门外轻声禀报。
    我应了一声,天色已经全黑,婚宴早就结束了吧,随口问:“爷现在在哪儿?”心中寻思是该备消夜还是醒酒茶呢?
    “主子进佛堂去了。”
    “……吩咐厨房备些点心消夜。”我低声吩咐,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帕。
    紧闭双眼却理不清心思凌乱,直到半个多时辰之后,我才站起身,让丫头捧着茶点随我走向佛堂。
    佛堂门大开,门口站着秦全儿,见我过来愣了一下,忙上前请安。
    “爷还在里面?”
    “回福晋,主子到练功房去了。”
    “哦,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主子让奴才在这儿候着。”
    我怔了一下,心潮翻涌,脚步却有自由意识般迈进佛堂。
    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我凝目瞧去,一颗檀木佛珠正滚动着,又撞到了另一颗……
    无声地深吸口气,我勉强克制住颤抖,让丫头留下,独自转身朝练功房走去。
    刚进了院子,利刃劈风之声就传了过来。我仿佛被钉住了脚步,再也移动不了。
    闭上眼,却抗拒不了满耳充斥着的狂乱的声音,一下下将我砍得体无完肤,当我以为这种折磨永无休止时,一切归于寂静。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又有了力气,走近窗边。顺着半开的窗户看进去,他正背对着门靠在墙上,灯火摇曳,映着他脚下的利刃寒光凛凛,他瘦削身影长长的拉在墙上,随着火光的跳跃而剧烈颤动……
    我紧紧咬着下唇,尝到一丝腥甜。

之四
    
    马蹄踏着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散漫开。
    我坐在马车上,双眼微启,看着一旁的小薇。
    她正闭上眼休息,没有血色的脸,连嘴唇都是苍白的,额头上渗出汗珠,慢慢滑落。
    这模样和下午见到她的时候可是有天壤之别了。
    记得下午到十三贝子府去接她时,见到她让我愣了一下。从上次在宫里看到她算起,也有两个月没见了吧,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复原先大病初愈的荏弱,面色红润起来,精神奕奕,更多了一份原先没有的柔婉妩媚,整个人象会发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女人,他有可能忘吗?听说前阵子他特意找了小薇原来的贴身丫头送到了贝子府……
    任凭心思翻涌辗转,嘴里还和她说笑着,谈十三的往事,谈十三对她的赞誉。
    她愣了一愣,然后红了脸:“他过奖了,过奖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在皇宫呆了这么久的女人竟还有这样全不造作的真性情,连我都快要喜欢上她,难怪……
    只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这样的道理她不会不懂吧,男人们要你争我夺是他们的事儿,可是作为女人,就不该以为自己的位置有多重要……
    “是呀,所以我早就决定做胤祥的裤子了。” “衣服可以不穿,裤子总不能不穿吧。”
    这是我完全想不到的答案。或者说,是我们这样习惯了世俗礼教的束缚、习惯了在男人背后默默跟随的女人从来不曾有也不敢有的想法,可她竟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并且说的理所当然。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看着小薇,终于明白了她的与众不同到底在哪里。她的纯真、她的温暖、她的平和,都来源于那隐藏在随意笑容底下的坚强和自信。
    那是我、也是其他皇家女人都不会有的东西。
    绝望和认命,让我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喷薄而出,我大笑着,眼泪随着笑声流出来……
    “嗯……”一旁的小薇突然低低呻吟一声,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动了动,眉头紧蹙,脸上现出掩饰不住的痛楚。
    只是,这痛楚是因为她的伤,还是……
    夜风将马车的帘子微微掀了起来,前面骑着马的笔挺背影就这样撞进我眼里。
    那个一直以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颜色的人,竟在今晚当着众人的面,失态了。
    小薇的自信给了她众多的优点,也相应给了她足以致命的缺点。谁不知道老八媳妇是母老虎一个,就算不论地位权势,单是八福晋的泼辣劲儿也能让一般人望而生畏,从没人敢随便捋虎须,而她竟敢在众人面前毫不留情的两次削了老八媳妇的面子。真不知道该说她勇敢呢,还是愚蠢。
    第一次我帮她解了围,可第二次,事起仓促,我只有眼睁睁看着小薇跌下去。
    但如果当时能预知后面的发展,我宁可不顾一切的把小薇拉上来,让跌下去的人换成我,至少,不会让他的弱点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展示在那么多人面前。
    可是我不会预知,所以只能看着小薇跌下去,看着从门外的人群里突然冲出一条人影,将滚落在地上的小薇紧紧抱进怀里。
    那瞬间,我的心已经停止跳动,他的脸在眼前放大了无数倍,那眼底的怒火,脸上的惊慌与疼惜,抬起她的手腕的手的小心翼翼的温柔……
    我从不知道他会有这么多柔软的情绪,更不知道他的情绪竟能如此赤裸裸的外露,而他的刚毅和她的娇柔,竟融合的顺理成章,他们相互凝视的眼神,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再无他人。
    在几乎凝滞的气氛下一步步走下阶梯,我半跪在小薇身旁,“爷,我看小薇可能是伤着骨头了,还是赶紧宣太医看看要紧。”
    小薇身子微震,看向我的眼中已经没了刚才的迷离,她侧过身子似乎想靠向我,却又震动了一下,继续留在他的怀里。
    心底有种情绪在酝酿,“四嫂,我没想过那么多有的没的,只想认真和胤祥过日子。”言犹在耳,她为什么还是放不开他?!
    “十三弟呢?”我忍不住说,提醒她,也提醒他。
    我没再看小薇,只是盯住他,想知道她在他心底到底有多大分量,是不是连伦常都可以不顾,连名誉都可以不要,连最亲的弟弟都可以舍弃?
    所以我没错过他仍在看她伤势的眼中流露的惊醒与挣扎。瞬间出现的那种不顾一切只想将她拥抱的绝然几乎让我崩溃,但最终理智终于接管,他的眼神平静下来,只余一丝痛苦。虽然托着她手腕的手依然温柔,可我知道他已经回到了四贝勒和胤祥四哥的身份。
    风势渐小,帘子垂落下来,掩盖了外面的一切,也掩盖了我心里的那道身影。
    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温柔,都是给她的,再不会分给旁的女人一星半点,所以,我只能放弃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或许四福晋的名分,就是我能得到的最多。

  之五
    
    “主子,夜深露重,您回房休息吧。”
    “嗯,知道了。”
    我应了声,再次看了眼远处灯火朦胧的窗口。那里,影影绰绰的现出一个人来。
    这夜色、这灯光、这人影,就象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看到的一样。
    别转头,朝内房走去,路上经过花园,那张灯结彩的景象已不复见。冷冷清清的空旷空间,让人完全想不到几个时辰前这里还在大宴宾客,笑语喧天。
    今天是年氏生的小女儿满月的日子,府里大张旗鼓的给办了满月酒。席上热闹非凡,而年氏更是抱着小格格在众多女眷中穿梭着,笑声从院子外面就能听到。年氏一向受宠,这次满月酒更德娘娘定下的,也难怪她会如此得意。今儿晚上特地装扮了,娇艳容颜几乎把所有女眷的光芒盖尽。但……
    “哼。”我在心底冷笑。
    她也未免太过高估自己的地位。若不是要为了那次投毒事件粉饰太平,娘娘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要求,他,更不可能为了一个格格来做这种虚礼。至少,为了她不会。
    他心里到底在意的是谁,即使别人不清楚,我却不会不知道。小薇受伤的那天晚上,年氏为了博取他的重视,差人拦住要给小薇诊治的陆太医证实自己有孕,盼着他的看望,可等了一夜,也没盼来他的人。
    他一直在书房。
    夜深时,我从年氏的房间出来,最后一次去看小薇。远远的,就停住了脚步。
    书房的窗户大开,他站在窗边,银白月色洒在他直挺的一动不动的身上,在脸上勾勒出些许阴影,而那双始终凝视着对面窗子的眼眸,竟似痴了。
    而我,也只能怔怔的凝望着他,许久。
    为谁风露立中宵?
    我为他,他不是为我。
    回到房中,又看了眼镜子,镜子里的人身着正装,端庄高雅,胭脂薄薄的擦在双颊,妆台上的烛火映得眼瞳依然神采奕奕。
    抬手轻轻抚上大红色的缎面,冰凉的触感从指尖渗入。从没这么清楚的认识到,这身衣服,其实就是我的身份、我的尊严、我的全部。打个寒噤,突然觉得衣料上的手指竟是如此苍白……
    
    不要再做无望的期待,每日每日都在这样对自己说。
    但仍是忍不住要每时每刻的注意他。
    “爷,这几日公事繁忙,您也要多注意身子啊。”我让丫头将晚饭摆在书房内的茶几上,终于忍不住说。
    前几日,十四弟到府上找他议事,眼看过午了,我正要到书房留客用饭,却在门口听到十四弟提议到十三贝子府看看去。我就怔在了外头。
    上次满月酒小薇托词微恙没来,他是否一直在挂心?
    片刻后,他答:“也好。”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了几分,是否在压抑着什么东西?
    不容我再细想,他们一掀门帘走了出来,我装做不知的要留客,与十四客气了一番便送他们出了府门。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他离开时候的眼神却在我脑海里愈见清晰……
    下午,他从十三府里回来,神色淡淡的一如以往,我却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已经变了。
    这几天,他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久,有时甚至通宵达旦的在处理公事,真的有这么忙吗?还是……
    他从卷宗中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起身坐在茶几前,“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吃?”
    “好。”惊讶与喜悦交织,却努力克制下去,我在侧位坐下。
    与他一同吃着饭,随意说些府里的事儿,就象是平常人家的夫妻……
    “前儿听人说了句话,倒是挺好笑的,可细想还真是个理。”他随口说着。
    “什么话?”我兴致高了起来。
    他淡淡一笑:“人哪,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暗自庆幸,幸好刚才没喝茶也没嚼东西,不然样子可要狼狈了。
    他哪儿听的这种话呀……
    心突的一揪,笑容未变,喉头却干涩起来。
    抬眼看向他,他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容,可那双眼……
    忙拿起茶杯遮住脸,眼垂了下去,可他阒黑双眸里面的血丝,那掩饰不住的几乎要将他吞没的东西,却已经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里。
 

  之六
    
    天,晴了。
    说来也是奇特,从出事那天起,天气就阴沉沉的暴雨倾盆,几乎没停过。现在放晴了,却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主子,外面都收拾好了,请您上车。”
    我走出房门,眯眯眼,适应了外面明亮的光线。一辆辆马车在园子外面排成长长的一队,马车与院落之间人来人往,却没往日那种轻松快意的笑声,只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春风缓缓地吹着,带股暖意,园子里鲜花烂漫,鸟鸣蜂飞,可我只觉得沉重且诡异的气息漂浮在我身周。
    在丫头的扶持下上了车,坐稳后便轻轻掀开窗帘。他在前面对秦全儿说了几句,便翻身跃上马背。
   他骑马的身姿依然笔挺,仿佛没有事情能压倒他体内钢铁般的意志。可身旁缺少了十三弟的相伴,让那阳光下长长的影子比任何时候都要孤寂。
    我双眼又微微眯了起来。
    这几天,他越发瘦了下去。听说,他在烟波致爽斋外面跪了一夜,后半夜还下暴雨,第二天就烧了起来……
    我蹙了蹙眉,无声叹气。
    车轮轧在官道上,辘辘的响着。车外面不停有马匹来回穿梭,却听不到人声。
    我独自坐在车上,只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又掀开窗帘,却一眼看到路边的树林。
    “呵呵。”我自嘲的低笑起来。独立的空间,再没其他人打扰,不正是前些日子我希望得到的吗?
    那时候的我,眼睁睁看着小薇频繁的出现,看着他一次次地看向她的方向,只想找个地方平息紊乱。而我知道的,也就是眼前这片林子了。
    那个中午,我遣开贴身丫头来到这里,本想清净清净,可没多久就听到马蹄的得得声越来越近。
    两个人朝我所在的地方骑过来,没看清脸,可我已经认出了其中一个。那种骑马的姿势,在这里,恐怕只有这一个了吧。而伴在她旁边的那个人是谁,连猜都不消猜了。
    微微苦笑,躲到哪里都避不开呀。
    “啊……”前面传来小薇的叫声。身下的马才稍稍跑的快了一点,她就掌握不住平衡了,身子一歪,便要摔下去。
    “小心!”一直在慢慢跟在她身边的十三忙的靠过去拉住她,可没成想小薇的那匹马被叫声惊了一下,竟朝另一侧快跑起来,将他也带下了马。
    十三用身子护着她在草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顾不上起身就忙的上下打量小薇有没伤着,之后安定了,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小薇推了推他,试图要拉开他环在腰上的手,却被他愈发搂紧了,“我就说不要再练了,这些天还骑的不够多吗?要真有这天分,早练成了。”
    “那怎么成,到群赛那天,你怎么交差呀?”
    “那还不简单,到时候拿张白纸贴在马屁股上……”
    “咦?”
    “写上‘新手上路,要超请便’……”
    “哈哈……”十三笑得喘不过气,“小薇啊小薇,你怎么能有这么多鬼点子?”
    小薇安适地躺在十三怀里:“不好么?”
    “当然好,我的小薇永远是与众不同……”十三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笑容敛起,微微侧身将小薇半压在草地上,俯首吻住她……
    我转身悄悄从另一边走了出去。风轻轻吹着,仿佛仍带着他们柔情蜜意。
    夫妻之间能有感情作为基础,实在是太大的幸运吧。
    可十三和小薇,我不知道是该说他们幸运,还是不幸。
    靠回背后的枕头,我闭上眼,淡淡思量。
    不知道现在的小薇和十三到底是在哪一辆车上呢?
    这些天发生的事儿,就算不全知道,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小薇为十三顶了罪。乍听这个消息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值得让她用性命来托付?她对十三的感情真的这么深吗?那么他在她心里又算什么?
    呼吸一滞,那张带着绝望痛楚的脸蓦然浮现。他发烧那天,我被叫进行宫照看。那一夜,除了喂他吃药和不停地为他抹汗之外,就是怔怔的看着他,和他脸上那种仿佛失去了一切的神情,以及他干裂的唇上那道深深的齿印。
    我仿佛仍能看到那齿印上余留的丝丝血迹,在眼前晕开成一片殷红……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在静默里过去,然后,京城到了。
    在府门口下了马车,我稳定了一下长久赶路的眩晕感,转眼已经瞧见管家正向他请安,而他仍骑在马上。
    他向管家嘱咐了几句,挺起身,扭转马头。
    “爷。”我快步走过去,叫住他,“您……保重身子。”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府里,辛苦你了。”
    我微笑着应声,目送他飞驰而去,心却冷得发抖。
    他最后的一眼,充满了诀别……
    我知道他要去哪里,可我不知道他能什么时候回来。
    我知道他这一去将面对的巨大的危险,可我没理由阻止他的行动,更没能力去阻止。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四周的景物在我眼前模糊一片……
2006-11-24 14:4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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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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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m也喜欢鬼吹灯?太好了
对了 鬼眼新娘 我也强推
mm一定要去看看
Post by mmc
先回帖再看!
真好~ 鬼吹灯看完了还觉得挺空虚的呢~~ 谢谢mm
2006-11-24 14:5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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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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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高兴猫猫JJ喜欢看!
Post by 猫猫JJ
看了一个早上家一个中午。。。。。。眼都绿了!不过还真好看!~
2006-11-24 14:5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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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回复: 【转帖】真诚推荐,可以满足女人一切对爱情幻想的小说--梦回大清--

你是我的月亮——十阿哥番外
  
   生于皇家,代表了什么呢?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吗?手足相残尔虞我诈吗?好像是,但又不全是,生于皇家,对我来说,最大的意义在于我遇到了那个总是提醒我自己不够聪明不够沉稳所以也不够资格与她平视那个明明不是最美却总让人想把她留在身边的女人,她让我知道这世间有一种女人就像月亮一样,高挂天上,让你拼命想摘下来却永远也触碰不到,因为她比你高,所以她可望而不可及,这个事实,我用了很长时间才领悟到,所以我做了许多蠢事,然后我痛恨自己,后来又慢慢知道我和她之间,就算我早就意识到她的意义,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我曾经做过的。这一认知,让我沉默也让我暴怒,如果可能,我宁愿从未见过她。
  
   可是我见到了她,在我漫不经心的时候,初见时,她不过一个普通秀女,然而,已经与四哥和十三弟有了牵扯,按规矩,皇子是不可与秀女接触的,只有父皇选过以后,才可以由父皇指给我们,或分到府里。那时,我只想到了这是一个机会,可以抓住他们的一个短处,出言带了几分挑事的意味,反正我的形象一向如此,过分时八哥自然会阻止。许多时候我都是在说八哥想说又限于形象不能说的话。我的作用也就在这。我自然知道八哥在利用我,可是同时他也是在保护我。没有他的指点,在这宫中,我不知自己能生存多久,我和八哥九哥不像大哥身为皇长子又素有军功,不像二哥身为太子有父皇保护,不像三哥文才风流,不像四哥母妃身份高且被皇后收养,我们都有弱点,所以只能团结。八哥深得人心气度高华但生母身份低微,九哥心计深沉但少人拥戴,我大约莽撞急躁但八哥需要坚定的盟友,而且人多总是势众的。那次我和八哥在一起,茗薇原来是茗辉的姐姐,怎么和四哥和十三弟在一处?而且刚才老十三明显在护着她,将她挡在身后,看着这情况,我忍不住想搞破坏,打算选秀时大闹一番,看看老四和老十三怎么办。如果茗薇是他们想保护的人,正好让他们难受,就算不是,我也没什么损失啊,谁知我的如意算盘打的好,人家却根本没出现,就好像全力打出了一拳但目标凭空从眼前消失,让人难受得不得了。这是我第一次吃她的暗亏.
  
   让我想想,后来我再见到她是在济南,那时节,宫里正在盛传有一个宫女和老十三打得火热,虽是平常事,但出在老十三身上,格外让人兴奋,我和八哥九哥十四弟与太子老四老十三不和已不是一天两天,所以老十三有些绯闻轶事对我们是好事,虽说这件事可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有老十三的闲话可说,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好事,我正在兴致勃勃的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不想她正在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正是当时她的反应,让我意识到她的与众不同,一般来说,与她地位相同的宫女遇到,大致会有如下几种反应,一,扭头就走,二,装作没听见,三,做出一副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不管怎么想,表面上总不敢表现出来,这就是身份,这就是上下尊卑.当时她听见了,我想好啊,正好看看这小丫头有何特别之处.明明长得并不出色,怎迷得见惯美女的皇族中人,于是由于轻敌,我第一次吃了女人的亏.当时我一副看好戏的心情看她,准备看她的笑话,故意说我正在讲笑话,只见当时她的眼眯了起来,让我一下子想起狩猎时,看到猎物预备射箭以前,都是这种眼神。小小一个宫女,怎会做出这副表情?我心生警戒,却又夹了几分兴奋,最好她生气失了分寸,被我一个没规矩,抓了把柄在手,就可欣赏到老十三的为难,或者低头——如果她在老十三的心中的地位真的有传闻中的那么深。谁料她刹那间就心平气和,一丝不错的做着分内的事,正在我预料之外,便愣住了。随即心生鄙夷,不过一个懦弱的普通宫女罢了,觉得无聊,却觉得不该如此,又看了她几眼,带着希望和失望的复杂心情,接过她上的茶,就在那时,她猛的大笑,促不及防的我立时将茶喷了出来,还呛得我连连咳嗽,她却一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这说成我讲的笑话之故,然后趁我们没反应过了,一溜烟地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可恨~~我气的牙痒痒,可是,刚刚十四弟,为什么帮她说话?她的脱身,自然有机缘巧合的因素,可是若非十四弟一句话,缓解了当时的气氛,我马上就要爆发,谁也救不得他,错过这一时机,我就不能再以这个理由找他的麻烦,这让我心里憋了一口气,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早晚这小丫头会落在我手里,不急,不急。
  
皇阿玛竟然也知道这事了,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出来,哼,你害我在皇阿玛面前丢脸,我也不能让你得意,你不是会让人有苦说不出吗?我也会。于是就答:“儿臣不小心被野狗咬了一口。”父皇大笑,我悄悄得意,我就是说了你茗薇是野狗,你又能怎样?难道来找我理论吗?还不是只能吃哑巴亏。哼~
  
   当面反击的时机已过,我不能再因为这事找她麻烦,否则会被说成小家子气,那么就暗地下手吧,可是,我刚打这个主意,就被阻止,八哥和十四弟都不赞成。好吧,她毕竟牵扯到十三弟,轻举妄动会落人口实,那么,巧遇可以吧?皇子的命令她敢不从吗?那时还怕没的他的苦头吃吗?可是,相碰见,却又偏偏碰不见,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好。
  
   后来宫里传言她和胤祥的事情就更加绘声绘色了,就连宫里的耳目也是这么回报的,就象老十三受伤那回,茗薇见了就一副痛心的样子,德妃指名要茗薇服侍,而且第二天老十三还在茗薇的屋里醒来。老十三敢这么明目张胆,肯定是得了德妃和四哥的默许的,已经不能轻举妄动,也就是说,她再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再不像路边的小草一样默默无闻,她也许仍是小草,但已有了主人,移栽到了庭院之中,想要摘下,就要侵犯某人的领地。不得不说,这不失为安身保命的良策,只需预防被弃卒保车,或者树倒猢狲散,安全程度提高了很多。
  
   再后来自然就是茗薇在宫里名声大噪的事情了,可是我没有亲眼见到。不知道当时她的心里有几分焦虑几分恐惧,又有几分一往无前。熊,熟练的猎手都要心存几分畏惧,她一个弱不禁风从来不得随意出闺阁一步的女子是靠什么支持,才能冲上去的?为了十三弟这棵大树吗?从来没有女人会为了男人冒着么大的险.我最常见的是女人依靠男人,然而男人不能保护她们时,她们就找另一个男人来保护,或者听天由命,怨天尤人,而茗薇她能与女人并肩作战,就算她要攀龙附凤,她也难能可贵。放眼天下,能作到这一点的男人都已不多,何况女人。
  
   老十四当时是在场的,可是说起这件事,他反而沉默。奇怪。
  茗薇见驾,带给我的意外一个接一个。她在皇上面前的表现惊得我眼睛一张再张,这是那个牙尖嘴利的茗薇吗?这是那个不动声色就能让人下不了台的茗薇吗?这是那个有棉花一样柔软的外表,但却在里面包了一根针的茗薇吗?也许这世上有紧张到君前失仪的人,但那个人绝不会是茗薇。我也许不够聪明,但一个人的本质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我深信这一点。果然,还没等我把眼睛恢复到平常大小,她就又给我们一个意外。随着她打哈欠张大的嘴,我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下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不是指行为,而是心态!她对皇阿玛的态度是敬而远之,敷衍过去就好!别说她一个小小宫女,就算是我们这些父皇的亲生儿子,见父皇时都得提起精神,为什么她会这样?这个问题在我心里绕来绕去,让我不得安宁。
  
   我说不清楚我的感觉,可是我清清楚楚的明白,我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可以做到茗薇做的。不光是我,我最尊敬的八哥,他也没有,就算富有四海的皇阿玛,他也没有。是的,身为皇子,我们生来就拥有很多别人向往的东西,如权势,如富贵,如美人,可是,没有人真心关心我们。亲如母子,都带了利益的考量,我们不过是她们后半生的依靠。更别说什么福晋侧福晋,那不过是结盟仪式,为了拉拢人心罢了,究竟有几分真情?我们娶的未必是我们愿意娶的,她们嫁的未必是她们愿意嫁的,能相敬如宾就不错,哪里敢把心里话说与旁人,被人掌握了弱点就是把生死交付他人之手,皇族之中只要活得稍长些,都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在共富贵,可我们能不能共渡艰辛,那就只有老天才知道了。我们见惯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环境早就把那一份天真磨光了,再不敢随便相信别人,非得是利益共同者才可相信那么三五分,什么知遇之恩啦,什么惺惺相惜啦,什么慈悲善念啦,全都不过一层遮羞布而已,内里的钩心斗角出卖背叛阴谋暗算才是生存之道,不懂这一点的,早就“顺理成章”地消失,皇宫里的意外特别多,内幕如何谁能明了。早早知道,单纯等于愚蠢,连我的莽撞都半真半假,而我还有皇子的身份作为保护伞,别人更加必须明白生存于皇宫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个个变得心机深沉,高深莫测。为什么,皇宫里面还存了一股清流?为什么她不是我的?我平生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感动,也为了一个女人尝到嫉妒的滋味。
  
宴会之后,我为什么会和老十三一起走?平时我们不是面和心不和的吗?这个疑问是很久以后才从我心底浮上来的,当时好像顺理成章的动作,心里也没想什么,只是到了老十三的营帐,看到茗薇的时候,再看到茗薇和老十三柔情脉脉的样子,就忍不住生气,忍不住想让茗薇和老十三心里不舒服,于是我就张口要那解酒丸。按理,这要求很合理,任何一个宫女都不会拒绝,可是偏偏这一丸是不该要的。这分明是茗薇特意找来的,里面包含着她的关怀温馨,是带了特殊意义的。晚宴之前我还可推说不知她二人关系这么做,可现在这么做,分明是有意难为,我要看看她是忍气吞声将药丸给了我呢,还是婉言拒绝然后被我步步紧逼进退失矩,再不然直言相拒让我恼羞成怒再由旁人说情呢。我很期待她的反应。
  
   她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看她用那么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出明显荒唐的话,我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住了。然后在心里想这法子是否真的可行,趁着这短短功夫,这小狐狸又溜走了。这是她第二次惹了我之后逃走,而我竟然忘记了上次的教训,我又羞又恼,直想冲出去撕烂这小狐狸的嘴,看她还敢不敢拿爷开玩笑,结果被老四老十三和老十四拦住了,让我别和她计较,免得失了身份。该死的,爷记住了,下次在让你个小丫头在爷的面前再打着想逃的主意耍这一招,爷就对不起姓的这个爱新觉罗!
  
这决心我是下了,可是老天根本没给我扳平的机会。再见她以后,她已经有了身份,想要下手,更加困难。我也是蠢,原想捉住老十三的错处,让皇阿玛处罚他们二人,违抗圣旨且犯宫规,二罪并罚,至少老十三是免不了一顿训斥的,茗薇就算有老十三和四哥说情,在皇阿玛处也会留下坏印象,再加上几句风言风语,说不定龙颜大怒,她就吃不了兜着走。我不知道她原是囊中利锥,注定要露出锋芒,而今她在皇阿玛面前展露风采,自然让极有识人之明的父皇大加赞赏,得了正福晋都没有的极品玉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一定要她二人一同出现在皇阿玛面前?不过还好,八哥一句“不宜早娶”,终归没让这二人称心如意,留了遗憾。但看那二人一派含情脉脉的样子,好像只要能在一起,什么都没关系的样子,让人打从心底的不舒服,只想让他们也难受难受。所以我说:“当然煞你!”女人有几个不胆小,为了荣华富贵搭上性命,这亏本买卖,就算男人,都没几个愿意冒险,何况女人。可是,茗薇不是普通女人。以前,我虽朦朦胧胧意识到了,却从未这般清楚。她不但答应了婚事,而且是大大方方地答应的,大声的,骄傲的,那神情,分明在说:“只要能对胤祥好,我就什么都不怕。”是的,没人会认为她在说大话,她的确会这样的,而且她也曾这样做过。连皇阿玛都赞赏她,我虽心有不甘,却没办法再说什么了。这件事的意义,使得我再面对她时,已无身份上的优势,以前的难为她的举动,现在都不能再做了。面对她,我失去了最有力的武器,从前她和我的身份是云泥之别时,尚且可以用出其不意这招占到上风,以后她成了弟媳,男女大防之下,我哪里还有教训这可恶丫头的机会?气死我了。
  
   我也有反省。为什么在这丫头面前,我从来没有占过便宜?从前我用这些招数对付女人,从来未尝败绩,所以第一次败于轻敌,后来败于料敌不明,然后败于心浮气躁。等我明白这些,她却增加了实力。难道她是我的克星吗?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你不配。
  
   她与胤祥成婚,皇阿玛下旨,办的很是热闹。其中自然也有粉饰太平的因素,但皇阿玛看重胤祥和茗薇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事关皇家的面子问题,八哥事前嘱咐过我,叫我不要闹事。我也知分量,就答应了。可是,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见到老十三志得意满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想让他二人尴尬。闹洞房时提了一个有点过分又不十分过分的要求。你茗薇再聪明,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答应这个要求。既然不答应,那就给了我起哄的借口。反正我历来莽撞,顶多再挨一顿教训,可你二人的洞房花烛就被我搅了。
  
   我又一次失算了。我的挑衅,她轻轻松松应付下来,她既答应了我的要求,又顾全了礼法,更重要的是,她传递出一个信息,从此她和胤祥做了什么,只要隔了薄薄一层轻纱,就是她二人的私事,也是夫妻敦伦大礼,旁人没资格说三道四,而且要回避,否则就是窥人隐私。无论你心里怎么想,这一层薄纱,你都不能主动去揭。她以婉约的方法,有力地回击了我的下马威。看她挑眉的样子,我一愣之下,竟不小心跌到,恼羞成怒,正要闹事,八哥进来压了下来。正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见九哥示意,只好作罢。果然,老十四敬酒,我看你喝是不喝。喝了,下面自然一个接一个敬酒,你谁也不能拒绝,然后,嘿嘿……可是你要不喝,兄弟情面你可就没顾全,怎么也说不过去吧。皇室之中,身份足够高的,自然没人敢放肆,如太子。否则这洞房闹起来,也是一件够头疼的事情。
  
她轻描淡写一句话,把敬酒的事轻轻调转方向,大家再敬酒,自然是老十三代替,既然是老十三喝,再在新房就不合适了。而且,既然说到了喝酒,那谁也不能再提闹洞房了,别人再想出别的由头让她二人为难,就是明显的为难了。被皇阿玛知道,那就了不得了。该死的,又吃了亏却有苦说不出,每次见茗薇,都是这样,我们是天敌么?就象鹤与蛇,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如果没人阻止,定是不死不休。
  
   再以后见到她是见家礼那次,本来这种场合,是一点错也不能出的,所以我心也懈怠下来。就算想说什么装作开玩笑的话,也不能过分,不疼不痒的话,对她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又何必去费那个心呢。老老实实当作无聊的公事,应付过去也就算了。可是,不得不说,只要碰上了茗薇,我的所有打算,就没有一次可以称心如意的,不论我是想闹事还是想安分。这一次,反而是我被气得更加厉害的一次,虽然我和她,这次见面是历次以来敌意最少的一次,我微微带几分轻薄,她淡淡几句回应。可是,这以前,她看向八哥的那一眼,眼波流动,里面闪烁着无数我说不清也看不明的东西,但至少我知道,那里面绝对不带敌意。以她的立场,和八哥该是对立的——虽然明面儿上,一派和乐溶溶的表象,但身在局中的人,个个心知肚明——还有,就算是在普通家庭,弟媳直视大伯也是于礼不和的,以她七巧玲珑心,怎么会犯下这等错误?也就是说,她对八哥,无论是什么感觉,都可以让她暂时忘记身在皇宫最重要的素质,那就是无论如何,礼节规矩都得严守。她对八哥很重视,九哥她就敷衍了事,对我更淡,面对四哥,那气氛简直可称诡异,八哥九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然而,她妥妥贴贴地应付过去,之后大家的表情各不相同,究竟几家欢乐几家愁,又有几人失落几人心乱如麻,我就不晓得了,我只知道,回府之后,我莫名其妙地烦躁了好几天,只要想起那天的场面就忍不住要发火,家里很是鸡犬不宁了好几天。
  
   我亲眼看见茗薇受伤,在八哥的府上。第一感觉:幸灾乐祸。终于有人可以收拾这个可恶的家伙了。八嫂出面,再好不过了。以八嫂的身份,无论是娘家还是八哥的声威,都稳稳压住茗薇,况且茗薇不过是个侧福晋,十三弟再怎么宠爱,也不能为了“无心之失”而兴师问罪——纵然大家心知肚明事实并非如此。第二感觉:了悟。四哥的眼光流露出的心痛,清楚到几乎不加掩饰,他的怒火只差一点点就要爆发,还有他对茗薇压抑的温柔,处处都说明,茗薇在他心目之中的重要性。我一直怀疑但无处求证的事,终于明白了。第三感觉:吃惊。八哥怎么也会叫茗薇“小薇”?难道八嫂容不下茗薇竟是因为妒忌吗?本来觉得可笑,八嫂太过风声鹤唳了。可是,再仔细回味,好像八嫂这么做,也有道理。八哥处事,向来从容不迫,今日的脸色神态,大异往日风格,何况女人又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莫名准确的直觉呢。
  
   茗薇陷入了女人之间的战争了,而且吃了亏,还不止一次。明的暗的,想看她吃苦头的女人不少,所以她甚少再和妯娌们来往,关起门来,过她的清净日子,除非迫不得已,极少出门。我讨厌她,按理说听说她吃亏,我该高兴,可是,我并没有。我想要她栽跟头,但是要载在我的手下,我想看到她吃苦头,但是得是我亲自动手。我最希望的就是,当面冲突,然后她被我以言词压服,哑口无言,然后心悦诚服。我从来不曾想过会让她伤身断臂,或者被暗算不明不白的蒙受冤屈。仔细算来,我希望她吃的苦头,竟然只是这么一点点吗?不对,我那么讨厌她,怎么会呢。只不过我和她的交锋,一直都是限于口舌之争,而且次次落在下风,所以格外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是的,一定如此。
  
真的是这样吗?我的心不自觉的质问自己。
  
   切,还能怎样?当然如此。
  
   再后来就是德妃寿辰那次见面了。女眷和皇子历来是要分开贺寿的,所以能见到她是意外。不知她当时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时分,本来我们一众皇子正在等候觐见的时刻,她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见到是我们,显见的是出乎意料之外,张口结舌了一会儿,就要退下。可是十三弟大约看出她似乎受惊的模样,叫住了她,还把她拥入怀中,茗薇明显松了一口气,估计心里一下安定了下来。说着平常的家常话,却流露出无限温柔眷恋。这等销魂滋味,竟是我从未领略的。一下子我的怒火就窜了上来,马上开口打断这二人,却又见他们二人眉目传情,相视而笑,老十三还回头对我笑笑,说道:“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你说是不是,十哥?”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说,张敞画眉,连帝王都没立场说三道四,何况是我,对不对?可恨,什么时候,老十三也变得这般牙尖嘴利了?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再一想,你说我多管闲事吗?更加可恨。我岂能任你逍遥自在?我故意说出那句话,捅破那层许多人知道却从来不敢碰触的窗户纸,不去想这句话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皇室之中,岂能容的这等事情继续存在下去?或者老十三和四哥头破血流,或者茗薇被秘密处死,或者我因胡言乱语被宗人府责罚,总之这事说不定就是一场政治地震的诱因。但无论怎样,茗薇都得担上祸国殃民的罪名。那一霎的静寂,让我明白,这个秘密,在座的个个心知肚明,所以都在等候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之后的电闪雷鸣。
  
   然而,事与愿违,每次都是事与愿违。她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从容不迫的将这僵局打破。难道只要是我出的难题,她都可以轻易解决?我甚至不如那些我从来都瞧不起的女人一样可以让她吃亏?她费尽心机才把老十三弄到手?这鬼话骗谁呢,在座的可都是知情者。这话任何另外一个皇子福晋侧福晋都可以这么说,因为成为皇子福晋对于她们是无尽的荣耀,值得费尽心机去争取,然而她们却又是绝对不会这么坦坦荡荡的承认的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大方方地承认。惟独你,不能这么说。为了你,老四和十三弟之间暗涌的波涛不知有多惊心动魄,甚至,还有十四弟,也许还有八哥,为了你,这暗夜之中不能成眠的不知有多少,又有多少人妒火中烧,你用这一句话轻轻的都抹杀了么,就算为了自保,这么说,也会伤了多少人的心。你的幸福的后面,有几多伤痛,你就打算这么装傻应付过去吗?我的那些兄弟们,你们笑什么?这事有什么好笑?
   我不甘心,想要再难为一下他们夫妻二人,便邀他二人一同拜寿。果然,她拒绝了,我看到了老十三眼里的怒火,果然,茗薇就是你的逆鳞,只要你恼将起来,我这煽风点火的任务就算完成。我们和老四老十三因为户部清债积怨,现在一股火憋着,正好无处发泄,老十三你来呀,正等这你呢。
  
   茗薇,你竟然比胤祥冷静,实在出我意料,而且,你还将这说得好像一个笑话,狠狠地让我出了丑,却仍然无法追究,我,佩服你。
  
是的,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她原本安安静静平淡无为地过她与世无争的日子,原本不想出头露面,原本想避开这一切,是我非要在这个看来柔软的棉花团上捏一下,却忘了这里面是包着锋利的尖针的。我用力愈大,受伤愈重。而且,我还不止一次地吃过苦头,怎么这么轻易忘记?吃亏活该。她虽然不会惹事,但是欺负到头上,也从来不会逆来顺受。这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吗?我觉得,部分来说,是的。
   还没等我理清楚我对茗薇的感觉,朝堂上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了,我们针对太子的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老四和老十三难免池鱼之殃,那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知道这事的起因发展,预料了它的结局,可是我不知道做这件事的时候,每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很复杂。我的心,也很乱。我们准备了那么久,为的是扳倒太子,太子也是不争气,给了我们下手的机会,可是,九哥布下了阴着,要置胤祥于死地,我为了这个,不安了好久,胤祥他死不足惜,可是,茗薇她会怎样?我为了这个念头,怜惜起那个我一直很讨厌的女人,以后她的日子一定很难过。
  
   我猜茗薇知道些什么,否则她与老十三告别不会用那么惊世骇俗的方式,放眼天下,也只有她会这么做,她敢这么做,而且态度自然,无视旁人的想法和眼光。啊,我羡慕老十三,如果我遭遇灭顶之灾,我身边的女人,只会哭,只会发抖,只会认命。大难来时,有人挽住你的手,告诉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这是多么让人心安。我想要这样的女人,我想要,我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悄悄地,认真地。
  
   父皇招了茗薇进宫讯问,这在皇室之中算是绝无仅有的了,因为一般来说,女子是与政事无丝毫关联的,男人们做事,是不会让女人们知道,更加不会让女人们参与的,甚至我曾经听一个传教士说过他们国家的一句名言,就是如果一件事男人若是拿不定主意的话,就回家问一问老婆的意见,然后照着相反的方向去做就可以了。当时听到这句话的人莫不点头称是,连说果然至理名言,父皇也最忌讳女子干政,可是这个敏感时刻,招茗薇进宫,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多大的变数呢?我,心下竟有几分忐忑,忍不住向九哥求证,才勉强压住了那分莫名的心慌意乱。我在怕什么?茗薇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她聪明绝顶,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拼命安慰自己。
   可是,我又被震惊了,茗薇担下了所有罪名。那么,她知道了什么?知道我们要对付胤祥?这是肯定的。知道我们的手段?肯定的。那么,她知道了多少?她看来知道这一次,我们下定决心要置胤祥于死地,否则,怎么会将一切揽在身上?她既然知道,怎么会不早阻止?为什么不去揭穿?就算没有证据,难道不会反咬一口?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这么做,至少也要对手吃不到羊肉也惹一身腥。
  
   以父皇之智慧,自然会发现其中有诈,问题是父皇决定怎么做。是否牺牲老十三?父皇不会从感情考虑,只会从利益考虑,这是他作为一个政治家的本能。父皇叫我们出去单独拷问茗薇的时候,我只觉得害怕,我怕的是什么?父皇的雷霆之怒吗?还是茗薇的反戈一击?在等待的那个不太长却觉得十年一样漫长的时候,我想起初见茗薇时,她带了初生小鹿一样好奇的目光扫向我的那一眼,当初没什么感觉的场面,现在如在眼前。什么时候,我们变得非要拼一个你死我活才行了?——我在干什么?生死攸关的时候,怎么会想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了?
  
茗薇出来了,她的表情带着太多的含义,我觉得自己看是看见了,可是什么都没看懂。她笑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哭是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回眸为了什么我不知道,顿首为了什么我还是不知道。她的行为我见了,可是这个行为后面的心思我猜不到,更加不要说她的眼神之中流露的是什么了。她和我的距离,我一直以为不过几步之遥,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走到她的身边。可是现在,我懂了,我们的距离遥远到我用尽一生之力也接近不了。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留意到这些,是因为我觉得我可以接近她,就象幼时我觉得月亮是我一个人的,我走它也走,我停它也停,其实这是错觉。自从与她相遇,我对她的印象一直是表层的,我从来不曾了解月为何圆为何缺,为何升为何落,所以月升月落于我无关,月缺月圆不关我事。同样,茗薇现在做什么与我无关,死活我无能为力,荣不由我加,辱不由我施,我与她,就象陌生人一样。茗薇既不会爱我,也不会恨我——就是说,她不会想起我,惦记我,我在她的心上,从来没有留下过痕迹。为了这个想法,我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我终于意识到我和茗薇的差距,并不是我高高在上,反而是她高高在上,她的勇敢出类拔萃,她的聪慧少有人能及,她的温柔渗透人心,光是这些,当世可以与她一校高下的已经屈指可数,何况她还有些我们说不出的神秘。那些事情,她怎么知道的?她对于朝堂上的事情该是所知甚少的,女眷关注政事,总归不合适,为了怕她们误事,基本上都是绝口不提的,就算老十三对她无话不谈,也不该这么详细,何况这件事老十三也不会知道,否则就不会是现在的情况。掌握了这些秘密,她想保全老十三,一般来说,最可能的选择是将罪名推到别人身上,就算达不到目的,也将水搅混,责罚自然不了了之。可是,她没选这个做法。反而选择了这个在我看来不可思议的选择,我发现,我完全捉摸不到她在想什么,她思维的脉络,我不懂她。她和父皇独处时候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然后父皇的处置,用意何在,我不懂;然后,十四弟去看她,说了些什么,我还是不知道。关于她,我知道的仅仅是至为表面的一层,她的心思,我完全不懂。也就是说,她和我,在智慧上,不是同一等级的,有可能差的还很多。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就象明月高挂天上,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伸手,就可以触碰得到,其实不过是错觉,我一直以为月亮是我一个人的。其实不是的。这明月,不光照到了我,也照到了八哥,十四弟,四哥,至为让人愤恨的,是她为老十三而停留。千江有水千江月,可是月不在水,月在天。我抬头再看明月时,好似看到她明亮澄澈的眼睛,我说不出那一刻的心情,也许有愤恨,自卑,仰慕,嫉妒,惆怅,自怨自艾,自惭形秽,也许还有折服,赞叹,我说不清楚,但是这般复杂滋味,是我平生第一次尝到的。
   后来她被赐死,我对自己说:“死了最好,省得让人心烦意乱”可是,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空空的,好像什么都不能让我再开心起来,好像心脏处开了一个破洞,吹过阵阵冷风,直觉得好像冷的要打颤。于是,府里的人都知道,十爷这段时间怕冷的厉害,要预备多些的衣服,多些的手炉火盆,可是没用,十爷还是会发脾气,有时说:“该死的奴才,你们要冻死爷么”,有时又说:“不中用的蠢材,你们要闷死爷么”,直闹了一冬天,才算勉强过了这个劲。
  
   我终于明白我对茗薇的感情是什么的时候,是茗薇死后次年的春天。
  
   那一天,我的儿子大哭着跑过我面前,恰逢我心思不爽,正要找人发火,立时叫住他,“没事疯跑什么?没规矩的家伙,跟着的人是怎么教的?”指着后面的从人,说:“去,每人领二十板子”,然后又指着弘昭:“你,罚跪两个时辰”。当时我的身边有许多人,都不敢在气头上开口相劝,只有我的乳母正在身边,我素来很尊敬亲近她,不过她年岁已高,很少再进府来。她一笑道:“十阿哥不必这么生气,没看见孩子是哭着过来的么?其中必有缘故,问完了果真是孩子的不是,再罚也不迟,这么没头没脑的罚了,只怕冤枉了孩子,就算孩子错了,也得说得明明白白的不是?圣人说过什么不叫的猪也是不该杀的,您说是吧?”一句话把我说得一愣:“什么是不叫的猪?”旁边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拼命忍着笑对我说:“只怕是不教而诛这四个字吧,嬷嬷不认字,说错了也是有的。”我恍然大悟,也不禁宛而,这么一打茬,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就将弘昭叫了过来,问道:“做什么哭得这么大声?先生打你的手心了么?先生也是为了教导你,背不出书就得挨打,这是规矩,爱新觉罗家的,个个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委屈的。不想挨打,就把书背好。男孩子,流血不流泪,知道吗?”
   奶娘把我拉到一边,低声叹息道:“只怕是真的。小孩子喜欢一个人,大多数都是这样。而且,十阿哥,你小时候也这样做过。那时,有个宫女叫秋燕,你总是把她支使的团团转,总是弄得她狼狈不堪,还总是骂她,可是每次有人说要把她赶出宫去,你又说什么都不肯,她生病不来伺候,你坐立不安,来了你又骂她装病偷懒,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十阿哥这么对待她,只当作八字不合,天生不对付,没往心里去,直到太子看上秋燕,把她调到东宫,你说什么都不答应,说秋燕是我的人,二哥那么多的人伺候着,怎么会缺了秋燕一个,太子说你素来讨厌秋燕,调走让你眼不见心不烦岂不更好,你说的话和今天弘昭的话差不多。你说秋燕在你面前不是没精打采就是唯唯诺诺,再不然就一副要哭不敢哭的样子,让人看的不顺眼,她和几个宫女倒是有说有笑,所有才总是骂她,并没有讨厌她要她走的意思。那时候你才五六岁,比弘昭现在还要小上几岁,现在大概不记得了,可是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弘昭随了你的脾气,真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我茫然。真有此事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顿了半晌,问道:“秋燕后来怎么样了?”
  
   奶娘说道:“到了东宫没多久,听说突然得了急病死了。”
  
   暴毙,必定有内情。
  
   可是,时过境迁,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闷闷的将众人遣散,神思恍惚的回到自己的寝室,发呆了好久,脑子里乱的就象狂风过境的花园,什么都不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一直井井有条的秩序被打破,我一直认定的感觉竟不是真的吗?如果奶娘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这一直以来我都在做什么?南辕北辙,缘木求鱼吗?我没有认识清楚别人倒也罢了,毕竟这宫里个个均非平常之辈,千年老狐狸修炼成了精的。可是,我竟然连自己都没有认识清楚吗?承认了这个,我就得承认别人说我是个草包决非恶意诽谤,甚至是言之成理的,这绝对不是一个愉快的经验。可是,想要否认,自己的心却怎么也忘不掉这个论断,这个初听来匪夷所思的说法,解释了一直以来我的若干疑问,例如: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我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和茗薇之间的每一次见面,每一句交谈,我记得她的每一个笑容,我甚至分析了她的思维脉络,这在我是绝无仅有的——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让我费过这么多心思,连我自己的母妃都没有。我和她的每一次见面,都算不得愉快的经验,那么为什么我有机会见到她时,都不会错过呢?还有那次游船赐婚过后,九哥皮笑肉不笑地问我:“什么时候老十眼神变得那么好了?隔了那么远,茗薇又是女扮男装,老十一下子就认出那是茗薇。真是了不得。”我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老十三告病不来,又偷偷外出,不就是为了和那死丫头出去玩吗?只要认出老十三,旁边那个不是茗薇,还能是谁?”老九的神色更加半阴半阳,头一次没让我感到这是成竹在胸,睿智深谋,反而透出阴阳怪气来:“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十阿哥看人看事这么准确,自信心这么强了,父皇面前,说得这么确定,不怕万一错了,会被责备呢。”说完就走了,我在后面心里说了:“父皇骂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值得大惊小怪吗,小题大做的家伙。”现在我明白了,那时候,九哥已经知道我的心里对茗薇真正的感觉是什么了。可是我自己,竟然直到现在才清楚,我简直不敢相信。枉费我娶了福晋侧福晋,家里有侍妾丫鬟,家外纳了外室,见识了青楼艳妓,小家碧玉,才色双绝的大家闺秀,我以为自己懂得了女人。除了一张皮不同,剩下的就没差什么了。得了这个结论,就拿它当了金科玉律,再也没有怀疑过。遇到与众不同的茗薇,明明知道她不同,潜意识里还是没忘记自己的错误论点,屡次吃亏,都没反省一下。
  
   可怜的我,这么简单的事情,奶娘一句话说明白,一眼就看透,而我,用了这么久,还得别人提点才能恍然大悟吗?我究竟在干什么,又究竟在想什么?我真想大声骂自己一顿:“你这个傻瓜!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傻的傻瓜了!”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现在我做不出来。从前,我丝毫不顾及他人的眼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现在,我不敢。我一样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可是我害怕茗薇在天之灵看见我这副蠢样,会在嘴角挂上一个观看小丑的鄙夷表情。从前,她看我,就一直是这个表情,这个让我又恨又恼的表情。虽然我的身份地位都比她高,可是,她一直看不起我。我明白,却无可奈何。我想,大概这样也是一件好事吧。我没有和她更多接近,就不会越陷越深,别的不说,只说四哥,这些年就越发深沉难懂,我总觉得他在全力压抑自己的痛,所以不敢让自己的脸有表情,否则,就要泄漏他的秘密了。那么我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为了茗薇而痛苦也是需要资格的。也就是说,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明了她的好,才会想接近她,而且,智力越高,越会被她吸引,求之不得的痛也就越深。皇族之中最优秀的年轻一辈,四哥,八哥,十三弟,十四弟,都为了她而痛。老十三最后抱得美人归,真是上天垂怜,大约,也是因为茗薇最先遇见的人是他吧。否则,茗薇同时遇见这些人,后果如何,还真是难说得很。
  
   茗薇,你真是我的月亮,虽然,你离我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可是,你也没有灼痛我,幸好,幸好。
2006-11-24 15: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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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就是续集了
因为作者边写边连载 所以经常一等就是一星期 可能会有点不连贯
事实上 作者写得本来就不是很流畅连贯
所以 名副其实的钻石大坑 大家看不到不要骂偶!
2006-11-24 15: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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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



“噼里,啪啦”鞭炮炸响的声音不时的传来,浓重的火药味儿顺着风从墙外飘来,还带着一些碎屑,我靠在窗口的塌子上看了会儿,忍不住伸手去接了来,小小的但重重的红色映入了眼底,是那样的喜气,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
“主子,又笑什么呢”,小桃儿笑嘻嘻的从我身后冒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小心风凉,没得大节下的弄得伤风头疼”说完用小勺搅了搅粥,又轻吹了吹,递过来,抬眼笑说,“快吃吧,凉了就没性力了“。

我微微一笑接了过来,“谢啦,桃儿管家”,小桃哧的一笑,“主子就知道拿我穷开心”,我笑着朝一旁点点头,小桃儿会意,一偏身坐在了我身旁,顺手拿过桌几上的针线笸箩,取出一付鞋底子纳了起来,嘴里却还是有的没的跟我说着闲话儿。我笑着听着,思绪却又飘到了窗外……

三年的时间到底有多长,我现在已经没了概念,原本应该是很难熬的岁月,却眨眼间就滑了过来,仔细想想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却没什么清晰的印象。如果说苦难能让人印象深刻的话,那幸福只能让时间过得飞快,却留不下什么痕迹…

三年,原该颓废绝望的胤祥,却依然朝气蓬勃,每日里兴致勃勃地看书,写字,练武,或陪着我种树,看我做饭,伺弄花草,钓鱼,甚至折腾家具摆设,让自己一刻也不得闲,日子看起来过得很是充实。就这样,他的身子骨反到打熬得更好。

只是偶尔会站在花园里的假山上,向外望去,有次刚好被我碰到,却只说是登高望远,虽说这假山不高,可还是比平地望得远些,我听了哈哈一笑。过了两日,自己一个人走上去,远远朝他看的方向的望去,却才发现隐隐约约的红墙绿瓦现了出来…心中忍不住一悸,那应该是雍和宫吧…

虽说是被圈禁,可日子过得并不差,日常物品一应俱全,与之前所用的品质也丝毫没有改变,不过这是在两年前。之前的那一年过的甚是艰苦,不过也是看跟谁比,若是比寻常百姓家,那自然还算得上锦衣玉食了。

当时的十三对这些却是毫不理会,想必他心里对这些早就心知肚明,皇室里被圈禁的下场还会好的哪里去。只是转年下,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却突然变好了,奴才们自然是欣喜万分,甚或私下里嘀咕,十三爷是不是要翻身了。

胤祥却只是挑了些好的纸墨笔砚什么的给我瞧,嘴上没说什么,只是眼里有着淡淡的喜意一闪而过,我也是随着小桃她们高兴,心里却明白,是四爷…具体的时间虽然记不清了,但在历史上,他早晚是要掌控内务府的。
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康熙皇帝看来是越发的信任四爷了,内务府这种掌握皇帝贴身事务多多的衙门,可不是任谁都能去的。那也就是说,我的事情与四爷并无什么影响,看来当初想的是对的,若不是有康熙皇帝的默许,四爷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吧。

偶尔也想过若是康熙皇帝执意要我的命,那四爷他会怎么做呢,救我还是…心里突然一冷,赶紧把这个念头打消,命令自己不要在想了。只是由不得一阵苦笑,笑自己明知道结果的事情,何苦还去想它,平白的让自己痛呢。

胤祥的好精神在秦顺儿这些真心护主的奴才眼里自然是好事儿,横竖认定,因为有我,才有他主子的好心情。对于这样的评定我也只笑纳,也曾拿来与胤祥玩笑,心里却万分的清楚,他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那八个字,“厉兵秣马,养精蓄锐”而已
2006-11-24 15: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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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以前的他对四爷是忠心耿耿,经过了他被圈禁而我又“死而复生”的这件事情之后,对四爷恐怕已是以命追随了,更何况皇帝的态度又是恁般暧昧。胤祥的一腔雄心壮志恐怕从不曾打消过,想到这儿忍不住又是苦笑,就算他以为我已不在的时候,也不曾吧…

这些也都还算好,人若没了想头儿,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只是偶尔提起八爷他们来,胤祥的眼神让我打从心里寒起来,忙得拿话岔开了,也不晓得他知道了没有,但是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提过八爷他们的名字。

十三对于外面发生的一些事情似乎了然于心,想必四爷自有法子通知了他,更何况内务府也在他们手中握着。这些事情我全然不想去管,虽说是被囚禁在这一亩三分地儿里,可心里倒是觉得比先前的富贵日子强了许多

在我进来那年府里的奴才换了不少,可像小桃儿,秦顺儿这样的还是留了下来,剩余一些新人倒也好,见了我也不太认识,也许是装不认识,反正没人见了我就突眼咧嘴,仿佛白日见鬼似的。倒是那几个与我同时进来的丫头,见胤祥如此待我,有两个长的拔尖的心里不忿儿起来。

刚过了头三个月,那两个丫头把心中的恐惧,不平,小心谨慎都压了下去之后,见胤祥如此人品,又不像是被监禁起来那一脸的晦气样子,心里自然都存了些想头儿。她们原是四爷旗下包衣奴才家生子儿,出身虽不高,可到底是在旗的,给一个被圈禁的贝子做身边人,倒也不算不配。


可一来见胤祥对我千依百顺,竟不似个爷对丫头的样子,就是一般夫妻也做不到的,二来府里的太监总管是秦顺儿,内府的丫头们又是小桃儿在管,他们两个人,对我一如胤祥,忠心耿耿,全心全意.

她们的心里头不禁存了些疑问,曾私下言语试探,被我三言两语的挡了回去,横竖我又不能告诉他们,胤祥本就是我老公,小桃她们就是伺候我的云云。

又过了两日,竟被一个听到秦顺儿私下里叫我叫溜了口,转过身来,就有人背后酸言酸语地说什么,都是奴才丫头,竟也被叫起主子来了…

可终也有几个伶俐的看出事情头尾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胤祥他们如此对我,但是见了我总是客客气气的,甚或也以主子来看我。我只是笑着说大家都是好姐妹,平和相处就好,没什么主子奴才的。可懂事的不说她也懂,那不明白说什么也说不明白了。

又过了一个月,有一天正在看书,忽然听小丫头嘀咕些什么,打得狠云云,有些好奇,叫她们进来问也不敢回,还是小桃儿进了来,说是一个丫头犯了错,十三爷让人打了她一顿,撵到柴房去了

我一愣,胤祥向来对下人宽和,很少计较什么,怎么这回…心里想着顺口问了句,谁呀?小桃儿抿了嘴眼睛滴溜乱转就是不答,一旁的小丫头嘴快说了出来,被小桃狠狠地剜了一眼,吓得忙退出去了.

我心里猜到了个大概,又听小桃说什么不用管那起子yin妇,心里的感觉不免有些诡异。似乎自打我认识胤祥之后,只是见他对我不三不四,疯言疯语,倒没见过他把别的女孩儿放在眼里

若论在长春宫,长的比我好的女孩就不少,更不用说外面的花花世界了,他却也从不曾招惹,要么客客气气,要么就是主子款儿,与我婚后更是如此。唯一一个疑似的可能就是七香,可还没等我弄明白,人就已经送出去了,再没人来碍我的眼,情敌二字与我而言就是空话

今天这一遭对我而言倒是挺新鲜的,可是很显然,我和敌人还没有正面遭遇,就已经被胤祥提前干掉了,想着想着不禁有些好笑。小桃儿见我不生气,也松了一口气,嘴里虽不明说,也唠叨出些前因后果来,简单的说,就是某人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我问明了未曾伤及人命,也就不再提了。

夜里胤祥倒是笑眯眯的跟我说了大概,大有表功之意,我点头承认,说是要是被那女人占了你便宜,我岂不是吃亏了,胤祥大笑…此事烟消云散,再没人提起了。只是自那以后,人人见了我都规规矩矩的,并以主子相称,我还想说什么,秦顺儿却说是胤祥发的话儿。我原也怕惹了麻烦,胤祥却说这地方天高皇帝远,蚊子都飞不进来,倒想着飞出去呢
2006-11-24 15: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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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然还是有些不安,一来被人叫习惯了,二来日子渐渐长了倒也不太觉得有什么别扭了。另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圈禁以后,夏天的蚊子确实少了不少,看来禁卫军圈的果然很严实,因而心里踏实了不少。有一次在饭桌上说起来,胤祥一口汤全喷在了桌子上,小桃儿她们也笑得不行。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虽不像以往光彩照人,却还能让人有苦中作乐的能力,而且这是我来了这里以后,所经历过得最平静的生活,没有天下,却有自己一方天地,没有忙碌争斗的十三爷,却有一个朝夕相伴,心意相通的丈夫,而且这里没有他…….
  
   “又在胡思乱想了,嗯…”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温暖的臂膀已围了过来,心里突的一跳,回过了神来。这才发现手里的粥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取走了,小桃儿也不见了,我呼了口气,捋了捋头发,顺势靠在了胤祥的怀里。
  
   “想什么呢”,胤祥笑嘻嘻的在我耳边说,暖暖的风吹得耳朵痒痒的,忍不住去挠,被他一把握住了手,却换了自己的下巴来揉搓,胡子碴儿弄得我更痒,忍不住笑了出来。痒得受不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他的衣领处蹭了起来,胤祥一声低笑。

  “这手里是什么”,胤祥顺势掰开了我的手看,我一低头才看见方才的炮竹纸竟被汗水粘在了手心儿,见胤祥有些若有所思的,我笑说,“方才正在想今天占了便宜呢”。
  
   他一愣,我指着墙外不时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你听,别人花钱买炮,我们免费听响儿”。胤祥“噗嗤”一声喷笑了出来,脸埋在我脖子里,极低的叫了一声“小薇”。每次只有再没人的时候,他才会这么叫,又仿佛这样我们就回到了从前,他意气风发,而我---名正言顺…
  
   我反握住他的手,摸着他修长手指的薄茧,轻声说“我倒觉得这样好,自己家里开开心心的,不用大过节的去傻笑给别人看,反正咱们这岁数也没红包可拿了,嗯…”。胤祥抬起头一笑,又亲亲我的头发,却不再言语,只是抱着我轻轻摇晃。
  
   我深知道他的心事儿,不论如何,那个神采飞扬的拼命十三郎,落到连过节放鞭炮的权利都没有的时候,心里又如何会好受,他总是觉得亏欠了我,让我和他一起受苦。
  
   见我看着他,他突然作了个鬼脸儿,笑说“既是占便宜,那咱们就来个彻底的”,我忍不住笑了,“你还要干嘛”,胤祥笑而不答,只是回头扬声,“小桃儿,去,把那个斗篷拿来,主子们要去假山上坐坐,让厨房摆酒”。小桃儿忙应着去了。
  
   见我愣愣的,他低头笑说“光听响儿没意思,说不定还有哪个冤大头放焰火呢,高处看得清楚些”。我哈哈一笑,见他高兴起来,心里也高兴,扶着胤祥的手正要起身,“砰砰”几声巨大的炮响传了进来。
  
   我只觉的胤祥的手突然僵住,捏得我生疼,可又不觉得的疼,心脏跳的仿佛要冲出喉咙来,不禁下意识的用手握住了喉咙……这声音太熟悉又太陌生了,已经整整三年没听过了。
  
   突然觉得手在哆嗦,看了一会儿才明白那是胤祥的颤抖,我只觉得口干舌燥,心里慌得不行,可还是鼓起勇气看向他,一条青筋暴在额际,脸颊的肌肉也在不自觉地抽动,神情有些可怖
  
   感受到胤祥的情绪激动,我突然平静了下来,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儿,他一颤,低头看我,见我一脸平静笑意,一怔…我微微点点头。
  
   就这么过了会儿,一抹笑意突然出现在他唇边,未等我再说什么,胤祥回头扬声到,“来人,给爷更衣,备香案,接圣旨”……
2006-11-24 15: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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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转身向屋外走去,到了门口顿了顿,手在门框边捏了又松,犹豫间还是没有回头,终是大步地走了出去,“呼”…我出了一口长气,向后重重的靠在了棉垫上,只觉得脑子里白茫茫一片…棉布帘子一掀,门外的小桃儿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脸上有些惊惧,又有些期盼,她慢慢的走到了我跟前,缓缓地跪靠在了塌子边儿上

我低头对她微微一笑,她一怔,表情倒是放松了些,不说话,只是用手揉搓着塌子上绸缎布面的边角儿。窗外头早站齐了伺候的丫头们,却偏偏一点儿声响也没有,方才乒乒乓乓响个不停的鞭炮声,已是半点儿也听不到了,那残留的些许喜气,也仿佛被眼前的压抑无声无息的吞没了。

“这些年,辛苦你了”我低声说,他们夫妻分别三年未曾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对她我心里一直有一份愧疚。低着头的小桃儿一个哆嗦,也不抬头,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哽咽,“小姐…别这么说,这几年,小桃儿过得很好…知足…”

还未等我再开口,小桃儿猛地抬起头来,半仰着身儿,急急的说,“主子,您别也担心,据奴婢看,十三爷应该没什么凶险的,应该没…”后半截子话她越说越低…我强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的,你放心吧”,小桃儿也勉强一笑,又木木的坐了回去。

我转头望向窗外,庭园里的那几棵槐树,早就只剩了秃秃的枝子,正无力的被无情的北风随意拉扯着。我并不担心胤祥此去会有风险,若真是那样,就不会大张旗鼓的放炮传旨,而是悄没声儿的一杯毒酒了事了,我担心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嘴里喃喃的说了出来。

小桃儿有些迷茫的半抬头看我是否说了什么,我还未及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响起,小桃儿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我的心也忍不住狂跳,快得有种让人作呕的感觉,只觉得热血一下下地往头上冲,手脚却偏偏冰凉起来…

唰”,布帘子一下子被人掀了开来,秦顺儿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来,“主子…呼…主子..”他一下子跪在我面前,只是急促的呼吸着,干咽着吐沫,脸上似笑非笑的憋的紫胀,大冬天的却满脸是汗。“嘶…”我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好痛,低头一看,才发现指甲正狠狠的掐在手心里,四道红印儿清晰的印了出来。

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安静了些,“你慢慢说,别着急”我轻声说,看我平平静静的,秦顺儿一顿,又喘了两口气,“是,主子,十三爷没事儿,是宫里传了旨,皇上想见他,命他即刻进宫,也让我告诉主子一声,别担心,有信儿立刻来告诉的”,他一气儿的说了出来。
小桃儿一声儿喜极而泣的呜声响起,“小姐,小姐”,她泪流满面地只会这样叫着,秦顺儿也是满脸的喜意,傻乎乎的笑着,屋外一下子嗡的响动了起来,欢呼,低泣,笑声,那样毫不掩饰的喜悦瞬时充满了每个空间,缝隙…

就这么过了会儿,小桃儿和秦顺儿慢慢的静了下来,却只是看着我。我知道应该高兴的,为胤祥高兴,为他的东山再起,前程似锦高兴…可是我真的高兴不起来。勉强咧了咧嘴,“你们下去吧,我想静一静,该怎么做你们都知道,要是有什么信儿,立刻来通知我就是了”。

“是,那奴才告退”,秦顺儿拉了一把还想说些什么的小桃儿,转身一同出去了,低声说了两句什么,我也未曾听清,只是外面立刻安静了起来。

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不是吗,史书上对胤祥被圈禁了多久本就很有争议,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不禁苦笑,心里难道竟然盼望这样长长久久的被禁锢下去吗。决定进来陪伴十三对于我而言是一种解脱,可现在呢….

这三年平淡却安稳舒适的生活,不自由的身体,却有着自由的心和言论,没有争斗,没有恶意,没有防备,也没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这一切马上都要结束了…最重要的是,胤祥迈出这个大门的一刹那,他还是光明正大的十三贝子,凤子龙孙,从不曾改变。而我呢…我到底是谁….

太阳穴一阵突突的跳,忍不住用手使劲的按了按,才觉得好些了。算了,不去想了,我不想来的时候来了,不想死的时候死了,以为不能活的时候又活了过来,一切都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着,半点儿不由自己

想想外面的世界,也不免有两分心动,若是初来之时,就被禁锢于此,恐怕疯了的心都有吧,如此想来,上天待我不薄,还算是让我循序渐进的去受罪,讪笑着咧了咧嘴,放松的躺了下去,命令自己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
迷糊中觉得很热,摇了摇头,张眼看看四周有些昏昏暗暗的,猛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胤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把我抱到床上去,就在我旁边和衣睡了。我有些怔怔的,看着他红红的仿佛还有几分笑意的面孔,睡的沉沉的,一股浓烈的酒味儿飘散在四周,心里不禁一滞,他有多久没喝这么多酒了。

不自禁的伸手过去轻轻抚摸他热热的面孔,一股股温暖的呼吸均匀的吹拂在我的手上,乌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线条坚硬的唇际,却有一条明显的笑痕印在嘴角。心里不禁一暖,这几年还能让他时时开心,是我最成功的事情了

啊”,我低低叫了一声,抚在胤祥唇边的手被他一把握住,人却没有醒,只是在枕头上蹭了蹭,含糊不清的叫了声“小薇”,又睡去了,手却是牢牢地抓住了我的不肯放松。我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的睡颜,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那年冬狩,胤祥被熊所伤,我去照顾他的那一夜。

那时的他也是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继而抓住了我的心,有些痛,更多的是欢喜,一如现在,从不曾改变…四周薄薄的床帐,罩住了我和他,笼住了一方天地。彼此温暖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就算只剩下一点点空气,也要一起分享,直到今天才明白,这静静的一方天地,原来才是我想要的,而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么久…

“主子,你看这个好不好”,小桃儿笑眯眯的在我身边摆弄着一堆堆的布料,这些绫罗绸缎,要么是皇帝的赏赐,要么是那些爷的贺礼,我全然不在意,只是随着小桃儿折腾。自那晚捋顺了自己的心意,我就一心一意地替胤祥高兴着,打算着。
2006-11-24 15: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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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对我的心事儿也猜到几分,原也怕我太过忧虑,又或横生枝节,见我现在一付平和喜悦的样子,虽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有多问,但显然是放下了心来。我知道他拒绝了再添加或更换奴才,明里是说,刚蒙皇上开恩,应当报效皇上,为朝廷效力,而不是整理私宅,私下里自然是不希望再有生人进府,于我不利。

皇上的圣旨说得很清楚,原本胤祥跟废太子之事有牵连,虽是无心,也要略作薄惩,现已三年,看他表现良好,因放了他出来,为朝廷效力,以弥补过失云云…说到底,这道圣旨不过是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扒掉层层外衣,不过也就剩了些甜甜苦苦的滋味罢了。其中滋味胤祥自然了解,不过对他来说,还是甜大于苦吧…

胤祥已是恢复了过去的生活节奏,每日里上朝,去六部办差,竟似比原来还要忙些,天天都是天不亮就出门去了,夜深了才回来,可精神却越来越好。私下里言谈皆是豪情,外面却又是一付谦和谨慎的样子,我只能低叹,这才是那个未来的第一贤王吧…

府里的东西都要换过,一来是因为胤祥已恢复了品级,日常用度自然不同,二来也是要去去晦气,这些圈禁时用的东西,都要拿去烧掉。人人是欢声笑语,精神百倍,我却再也没有那时装修的心情了,只是躲在自己房里,每日里看书写字,甚至宁愿笨手笨脚的做针线,也不想出了门去。


这么鸵鸟了些日子,连忙碌的胤祥也觉得不对了,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只是笑说,现在府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他抱住我只是沉默,最后在我头顶只低低说了句,“委屈你了”…我眼眶一热,哑声说了句“在你身边我还没受过委屈呢”,胤祥没再说话,只是更用力的抱紧了我

“小姐,这个好不好”,“啊”我回过神来,看了看,“嗯,挺好的”,小桃儿撇了撇嘴,“问了您十几回,都是这一句,嗯,挺好的”。我哈哈一笑,“就是挺好的,横不能挺好的东西我说不好不是”,说得小桃儿也是一笑。

门外的小丫头回了声儿,“十三爷就回来了”,我一愣,与小桃儿对看了一眼,“今儿怎么这么早”,“秦总管没说,只是说一会儿子主子马就到了”,“嗯,知道了,你去吧”,门外的丫头退了出去。我想了想“小桃儿,你去准备些粥水,先给十三爷暖暖也是好的,天太冷,容易受寒”,“是,这就去”小桃儿忙应了去了。

看着小桃儿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前两天和她说过让她回家看看,她满眼泪水的样子。我起身向书房走去,想来胤祥回来若没到我这儿,就应该在书房,让小桃儿出门去见外人,虽说是她的丈夫,但不管怎样也还是要跟十三说一声儿的。

府里的奴才本就少,最近又忙得不行,基本都在前面伺候着,后院的人少了不少,我也乐得清闲自在,慢悠悠的溜达着。心里有些日子不曾这样安适了,因此更是放慢了脚步,虽然四周光秃秃的,水面也已经结了冰,只有几只麻雀还是那样肥肥笨笨的跳来跳去觅食。

眼瞅着到了书房,门口竟没有太监伺候着,想想可能是人还没有过来,不会是去找我了吧,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正想转身回去,转念一想,可别又走岔了,干脆到书房里等他就是了,那边儿找不到我,自然会来这边儿。

抬脚上了台阶,心里想着上次看到胤祥书架上放了一本杂人游记,不知道现在还不在呢。现在不能出去玩了,看看这一类的旅游指南也是好的,一边顺手推了门,迈步进去,那书放在哪儿呢,转眼看去,层层叠叠的都是书。

正凭着上次的记忆垫脚伸手去上面的书架去翻,刚抽出一本,忽听到身后门扇被推开的声音,勉强回了头笑说“你到底把那本书放…”,看到一个人影儿正直直的站在门口,“啪哒”一声书重重的摔落在地上,眼前突然模糊一片,“你…”瘦长挺直的身材,有些苍白的面色,略带了几分讥诮的嘴角儿,还有…那双黑得仿佛见不到底的眼,眼前明明是模模糊糊的,可偏偏又是看的那样的清楚,四爷…

四爷一手扶在门扇上,看来正要推门进来,现在却是僵直的站在那里,表情漠然,只是手指却已捏得泛了白。“他要的,我也要”…“这也是你的选择吗”…“对,从你掰开我手指的那天起,我就疯了”…“我还会再见到你的,是不是”…

他曾说过的一句句的话如同炸雷一般充斥着我的脑海,或有情,或无情的回响着…“啪”的一声,眼泪落在了地面,声音竟是那样响亮,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四爷眸色一暗,只觉得眼前的身影儿闪动,我不禁张大了眼…“咦,四哥,干吗站在门口不进去”,十三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四爷身形一滞,我下意识的转了头,快速的在脸上抹了两把。

“四哥,你”十三笑嘻嘻的出现在门口,抬眼看见我也是一愣,眼光闪了闪,还没等我看明白,他笑着说了句,“四哥快进来吧,站在门口搪风怪冷的”,四爷脸色淡淡的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来,自去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顺手拿起了几案上胤祥写的一幅字端详起来。

十三转头冲外面喊了句,“顺儿,快上茶来,就是前儿三爷送的那个老君眉”,说完回头冲四爷笑说,“四哥,你也尝尝,三哥把这茶夸的琼浆玉液似的”,四爷抬眼,略扯了扯嘴角,又低下头去。

胤祥转过脸来笑看着我,仿佛一无所觉得样子,我心里一抽,脑袋胀得要命,嗡嗡的一片嘈杂,可直觉已让腿自动自发的迈了出去,端正的福下身去,稳稳得说,“奴婢给四爷,十三爷请安”,胤祥大大的一愣,一时笑容竟僵在了脸上,四爷却一动不动。
2006-11-24 15: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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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又好像是很久,“嗯,起来吧”,四爷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如从前冷冷的,淡淡的,我心里却是一热,“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只觉得心里虽然一片空白,情绪却像是掉光了叶子的杨树,光秃秃的很难看,但也算去掉了累赘,落得几分轻松。

正要起身,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却紧密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儿,我一顿,借力直起身来,抬头看过去,胤祥淡淡却满足的笑颜顺时印入眼底,他用手轻触了触我的眼角儿,停了会儿,收了手,却只低声问了句“找我有事儿”,我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大事儿,回头再说吧,你正事要紧”,他点了点头。

我向四爷坐的方向又福了福身儿,就低头转身退了出去,关门的一刹那,忍不住抬眼,却只看见四爷低头的侧影,还有他手中已捏得不成形的字纸…

一只手突然轻贴在了我的额头,不禁被吓了一跳,一抬眼就看见小桃儿关心的脸,“您怎么了,不舒服,打刚才就脸色不好,早上还红润润的,是不是方才出门受了风”,说完又摸摸自己的额头,喃喃道“不热呀”。

我强笑了下,“我没事儿,你别一惊一乍的,我又不是关公,哪能一天到晚老红着脸”。小桃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旁的小丫头也是抿嘴偷笑,她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小丫头把饭摆上来,胤祥早就让人来回,说是今儿个要和四爷一起吃饭,不用等他了。

小桃儿让其他丫头都退下了,就坐在一边儿陪我吃饭,这样说话也方便些。她不时地夹这个夹那个给我,我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嘴里发苦,吃什么都好像在嚼渣滓,喀拉喀拉的。以前的事情却不停的在我脑海里显现着,初见,相识,相知,还有…

都说人一过了五十岁就会不自觉地回忆着过去,以感觉生命曾经辉煌的存在,不论生理还是心理,年龄越老想的就会越多…不禁苦笑,自己回想了这么久,难道自己的心也老了吗,虽然还有一张二十多岁的脸,心里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了。

“主子…”,“啊”我一愣神,看向小桃儿,她正好笑得看着我,“您这又是神游太虚到哪路神仙那里去了”,说完用手指了指,我顺势一看,才发现自己正在用筷子喝汤…脸一红,瞥了正抿嘴偷笑的小桃儿一眼,放下筷子,拿起碗来咕嘟咕嘟的就喝了下去…抹抹嘴儿,看看小桃儿目瞪口呆的表情,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
小桃儿好笑的摇了摇头,把我手中的汤碗接了过去,嘴里喃喃的嘀咕了些什么“做派,破落户”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主子,先儿听秦顺儿说,今年的正月儿灯会办的时间长,各地都派了能干的工匠来京城扎彩灯,一定很热闹”。

我看了看她,想想小年那天胤祥获释,转眼已是小二十天了,正月十五在即,未圈禁之前年年都是要去宫里请安,一同赏灯,后来流离失所的在外头,穷乡僻壤的也无灯可赏。

不禁有两分心动,反正今年胤祥还是要去宫里的,只不过跟我却再没半点关系了,心里冷笑了一声,那鬼地方不去也罢了。看着小桃儿眼巴巴的看着我,想想许久她也未曾回家了,刚才虽然没说成,想必胤祥也不会反对

这几年下来,经历了这些事情,小桃儿也不是当年那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小丫头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她心里有数儿。心里隐隐察觉到自己最近心态太过糟糕,也许出去走走心里会好得多,各何况这么多年没有出府门半步,外面的变化一定不少,虽赶不上中国改革开放那样的日新月异,但多多少少总是有变得吧.

想着不禁一笑,“知道了,你快吃吧”,小桃儿见我开心,知道出门有望,心里也极高兴的,又唧唧呱呱地说了起来,以前看过的灯怎样的好,今年一定又会怎样怎样。

到了晚间,我早早地睡了,许是下意识的不知道见了胤祥要说什么,虽然睡得极不踏实,反反复复的,可怎样也不愿醒来,只是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有人叹息,而后额头一热,再睁眼时天已大亮,胤祥早就出门去了,还留话说,晚上有席,回来的迟。

梳洗的时候见小桃儿一脸的喜意,一问才知道,昨儿晚上胤祥见我睡了,就问了小桃儿我下午找他去做什么。小桃儿说大概是为了让她回家看看的缘故,上午还曾听我提过,胤祥想了想,也就允了,只是说让她自己小心些。小桃儿自然明白这话中的暗示,虽然警醒了一下,可还是欢天喜地的应了。

我挠了挠脸颊,在镜中对正给我梳头的小桃儿笑道“选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小桃儿手一顿,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咬着嘴唇儿只是不说话。看她情绪有些不对,问了问才明白她竟然有些近乡情怯,“我陪你去如何”,小桃儿一惊,未等她说话,我摇了摇手“第一我也想出去走走,晚些好了,带上斗篷遮住头脸,天色暗的话,别人也看不清,二来,你回家也不可能没人陪着不是,这是规矩,三者,趁现在没到十五,花灯却应该已经做好了,趁着人少,正好去看看”。

小桃儿一脸的犹豫,“那要不要告诉…”,“不用了,我们速去速回,带着侍卫,不会怎样的”。小桃儿还是担心,我却浑不在意,昨晚上做了一夜噩梦之后,早就决定,横竖死过一回,就是再来一遍,之前也要过得痛快些,真要发生些什么也不是我患得患失,藏头露尾就能躲得过去的。

这一天在小桃儿又慌又喜,而我略有期待中迅速的滑了过去,我不太想告诉胤祥,既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让他阻止,只是觉得自己很久没有为自己活着了,今天无论如何要去透透气儿。

到了晚晌,我让小桃儿叫了秦顺儿来,他恭敬的站在了门外,“主子有什么吩咐”?我清了清嗓子,“小桃儿今儿个要回家看看,你十三爷许了的”。“是,那奴才这就去准备车”,“嗯”我点了点头。秦顺儿回头想一边儿的小桃儿笑道,“恭喜你了,夫妻团圆”,小桃儿脸一红,低了头去。
2006-11-24 15: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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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四周突然变得静悄起来,只有那花盆底儿踩在石板路上的“咔咔”声,越来越近,一步步的,慢慢的,仿佛踩在我的心上,突然觉得一阵眩晕,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
    低低的喘息了两下,脑海中各种念头一起闪现,你推我挤,只觉得脑袋都胀了起来,现在应该迅速的躲了我这个“妹妹”才对,可是背对着她很无礼,走开又不可能,窜上马车也来不及了,那要是回过头去…我咧开嘴苦笑。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已经走了过来,心里忍不住地想,这个妹妹好像叫茗蕙,进宫前她随着二太太回江南探亲去了,一直不曾见过。直到嫁了胤祥回门的时候才见到,不言不语的一个小姑娘,眉目还很青涩童稚,见了我们也只是低头轻声问安,连头也不肯抬。
    不用说我本不是她亲姐姐,两人也不是一母所生,就听着太太素日的口气,对她们母女也只有厌的,并无其他亲密。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二太太虽是侧室,出身也是寒门小户,可毕竟有一个貌端体健,大有前途的儿子摆在那里。
    在打那儿之后,我回去的次数本就极少,心中也不曾留意,可现在想起来竟是再也未曾见过她的,倒是那个很是精明的弟弟还见了几次,其间他语言试探,神情暧昧,总是搞得我精神紧张,血压上升,所以更是不愿意回去。
    “小桃儿,果然是你”,那个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夜空里分外清晰,仔细听来竟与我的嗓音有几分相似,心里一怔,转念一想她和茗薇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长相会相似,嗓音自然也有可能。
    “是,奴婢给二小姐请安”,小桃儿的声音微微的有一丝颤抖,不仔细听倒也听不出来,一旁众人只会以为她是奴才见了主子畏惧,并不知道她畏惧的是主子见了主子该怎么办…
    这时一旁十三府的侍卫太监都已经躬身儿打千儿的请安,我忙得往暗处蹭了几步,也迅速低头转身,福下身去,“嗯,都起来吧”,一干从人谢恩站起,我也随着起身,又不着痕迹的再退了两步,闪进了一个太监的身后。
    偷偷略抬头打量她,高挑儿的身材,雪白的肌肤,杏眼柳眉,围着一件儿雪狐皮斗篷,眉眼长得真与我有几分相似,与年幼时大不相同,不过…我自嘲的抿了抿嘴角儿,她长得可比我漂亮多了。正想着,茗蕙的眼风儿随意的扫了过来,我一凛,忙的低下头去,心里怦怦直跳,好在黑灯瞎火的,她并未在意。
    “许久没见你了…”,茗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飘浮感,听起来有些虚无的感觉,我心里一愣,只觉得与印象中的仿佛有了些许不同,忙又凝神去听,“已经多少年了,自从…”,话未说完,她的声音一滞,后面的半截子话吞了回去,一时间周围静了起来。
    “是…”,小桃儿嗫嚅着回了一句,我不敢抬眼去看,只是心里猜测着茗蕙现在的表情,她究竟在想什么呢…“侧福晋”一个略尖的妇人声音响了起来,“这时候儿不早了,福晋和其他侧福晋早就过去了,您看…”她又咳了两声儿,有些刺耳,“这各府的内主子们也都在呢,再晚了进去就太招眼了不是,再说这儿天凉,您这身子要是有个…”,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女人….
    “嗯,我知道了”,茗蕙的声音一肃,音调也沉了少许,“陶嬷嬷,你先去知会一声儿,我即刻就来”,那女人噎了半晌, 干笑着说,“是…那奴婢就先去了,您快着些就是了”,一阵衣服簪环响动,而后脚步声响起,往正门的方向走去,我稍偏头抬眼皮儿瞟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瘦高的女人身影儿,正快步离去,衣饰鲜亮,看起来是个身份不低的嬷嬷。
    正琢磨着那个嬷嬷的语意态度,“小桃儿,你今儿是做什么来了,怎么会在这儿”,茗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是,奴婢得了十三爷的允许,来七爷府看寻奴婢丈夫”,小桃儿恭声回到。
    “喔...是这样,你们也是许久未见了吧...”茗蕙的声音有些若有所思,就这么过了会儿,“那你知不知道…”她略顿了顿,一笑“算了,你自己保重吧,我先去了,若是有闲,见了再说吧”,茗蕙淡淡地说了一句,步履声响,已是转身离去,一旁的小桃儿和一干从人都恭身相送,我自也不例外。
    心里虽有不少疑问,可眼前最重要的却是赶紧离开,小桃儿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做了个眼色,她会意的点点头,拔高了声调说,“好了,大伙儿收拾一下,赶紧回府吧”,说完就转身往马车边走来。
    我暗暗的呼了口气,忍不住往茗蕙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朦朦胧胧的也是花团锦簇的,一如我当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小桃儿早已走了过来,我示意她先上车去,名义上我是跟她出来的,现儿有外人在,我自然得居后。
    一旁的小太监早已麻利儿的摆好了脚踏,看小桃儿先走了上来,伸出的手一顿,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脸上淡淡的,也机灵的什么都没说,就接着伸手去扶小桃儿上车。
    “喀哒喀哒”,一阵马蹄疾驰声从不远处传来,我一愣,小桃儿上了一半的车也是僵在了那里,她迅速的看了我一眼,满眼惊慌,我却顾不得她,转回头望去,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但是茗蕙那一行人却已停了下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灯火闪烁中,茗蕙越众而出,面上盈满了笑意,就是离她有一段距离的我,也能感受到她那份喜悦,无形的飘了过来,我的心一沉,应该是他来了…
    现在再走显然来不及了,没有下人的马车走在主子前面的道理,而且十四阿哥府的侍卫亲随已迅速围了过来,小桃儿蹭下了车,捱到了我身边儿。“咴”一阵马嘶声,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嘶鸣着被迫停了下来,却依然还在振奋前蹄,打着响鼻,一旁早有侍卫过去,伸手牵过了缰绳,一个人影儿利落无比的翻身下马,大步向这边走来。
  
    虽然隔的远,十四阿哥的面容在灯火下依然很清晰,英挺的容貌一如从前,只是蓄起了胡须,看起来越发成熟,也越发的不像从前了...“爷吉祥”,茗蕙柔美的身形缓缓的福了下去,声音里却又多了方才从未有过的甜美,我忍不住抬了抬眉梢,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朗笑声传来,“快起来吧,你有身子的人了,不用再行这虚礼儿,嗯”。我忍不住微微长大了口,他刚才说什么…这茗蕙有孩子了….
  
    茗蕙搭着十四阿哥的手站起身来,微笑着说“该有的礼数儿还是要有的”,她的笑容好甜,我有些怔怔的看着,又下意识的垂眼看向她的腹部...“您怎么也来侧门儿了”她笑问,背对着我的十四朗朗一笑说“方才看见了陶嬷嬷过去,才知道你怕正门人多来了这里,反正我也不想去跟门口儿那起子眼高手低的杂缠,就顺便过来了”。
    茗蕙噗嗤一笑,略一伸手,我吓了一跳,却看见她伸手去帮十四理了理衣领,十四低头又小声说了句什么,茗蕙微微侧转了脸,垂眼柔媚一笑。
    我心里的感觉越发怪异起来,若说我不认识十四阿哥那个人,也只会想就算在这皇宫内院,豪门亲贵之中,也总有几对夫妻有真情的,但是那个视女人如草芥的十四阿哥…我眯了眯眼看着十四阿哥的背影,有些古怪的想到,这些年没见,难道他换心换肺了不成。
    “十三爷府,丫头,正要走…”这个几个字突然飘进了我的耳中,我一醒神儿,才发现茗蕙手指着我们正说些什么,十四阿哥顺势偏了身儿看过来,我下意识的想背过身儿去,腿却仿佛铜浇铁铸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一旁的小桃儿福下身去行礼,见我愣着,悄悄的拉了拉我的衣袖儿,我一哆嗦,忙顺着她的手劲儿福下身去,周围的侍从也都打千儿致意。
  
    “都起来吧”,十四阿哥扬声说到,对我们挥了挥手,我随着众人谢恩起身,十四的眼光随意扫过众人,不经意落在我身上,一顿,我忙垂下眼去。轻轻伸手拽了小桃儿一下,示意她赶紧上车,小桃儿点点头,转身招呼了小太监扶我们上车。
  
   小桃儿麻利儿的登上了马车,转身习惯性的就要给我掀帘子,我看了她一眼,她手一顿,生生的拧过身儿去钻进了马车,我搭了小太监的手,踩上脚踏,正要使力,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等等…
  
   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里想不顾一切的冲上马车,然后飞奔而去,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如暮鼓晨钟一般,重重的回响在脑海中…我缓缓地收回了脚,朝僵在车门口的小桃儿努了努嘴。
    
   小桃儿迅速的反应了过来,一偏身儿下了马车快步的迎了上去,“奴婢给十四爷请安,爷吉祥”,一旁的太监侍卫也都恭身而立,我伸手将斗篷里的布围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面孔,又顺势转过身来,也恭立一旁,却并未移动
  
   “起来吧”十四清朗的男声传来,我微微抬起眼,看见他随口虚应着什么,眼睛却直直的盯着我这儿看,小桃儿虽刻意的挡在了他面前,他却仿佛一无所决的绕了一步,往我这里走来。
    
   这边灯火暗淡,十四府的从人见他过来,忙得提了灯笼跟在他身后,烛火一明一暗的在十四的脸上烙下了一片不明的阴影儿,有些急切,有些困惑,有些张惶,甚至还有一丝怒气,见我抬头,他一怔,虽看不清我面容,却下意识的停住了脚,脸上有些怔忡,仿佛一直找寻的东西到了眼前,却突然没有勇气去看的样子
  
   我按照礼数儿垂下了眼,脑海中的各种念头却飞速的转着,若是他问我话该如何答,若是强要我去了这蒙脸布又该如何…“爷,您这是…”茗蕙犹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略转眼看去,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离十四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若说万不得已被十四指明了出来,可能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会念所谓的“旧情”放我一马,可要是说这个妹妹…我可真没什么把握。
  
   十四阿哥却仿佛没听见一样,一双浓眉只是皱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看,茗蕙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又缓缓的转头看了过来,她眼里有着些许疑问,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
    
   突然她眼睛大张,,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瞬时变得煞白,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后面的丫头忙着伸手去扶,她看也不看的就甩开了丫头的手,下意识的往前跨了一步,却又猛地停住了脚,偏头看看一旁的十四,又回头死死的盯住了我,一只葱白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旗围,青筋隐约可见。
    
  
   我只觉得她抓住得仿佛不是旗围而是我的脖子,周围的气氛太过压抑,我不禁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一旁的奴才们更是摒住呼吸,一丝儿大气也不敢出,就这么静静的过了一会儿,又仿佛很久,“咔”的一声响起,是花盆底儿敲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我心里一悸,头越发的低,这个妹妹竟不肯放我吗,这些年看来十四待她不薄,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还是说…一时间心乱如麻,拳头也握的死紧…“爷,时辰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该进去了”,我一愣,抬头看过去,十四阿哥也是一怔,有些迷茫的看向了她,茗蕙却是一脸的温柔笑意,恍若对眼前的一切浑不在意似的。
  
   十四阿哥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神色多了几分探究,茗蕙虽在笑,手却未曾从旗围上放下,温柔的神色中却隐隐带着一股倔犟…唉…我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口气,茗蕙看起来好像个赌徒一样,迫切的想知道现实的她与虚幻的我在十四心中孰重孰轻。女人好像都这样,只有确定了自己在男人心目中的位置,才能够放宽了心怀去看待其他。
  
   看着十四注意力不在这里,我下意识的挪动了脚步,想往后退,身子刚一动,“咔啦”一声,好像踢到了什么小石子一类的东西,十四阿哥雷击般的回转了身子,迈步向我走来,茗蕙被他的身形带的退了半步,一双眼怔怔的盯着十四,已是泪盈于睫…

我正暗暗叫糟,右边突然传来一阵人声儿,十四阿哥顿住了脚步,转头往那边看去,茗蕙偷偷抹了抹眼角儿,略整了整衣裳,也转身望了过去,夜色隐约中数个人影儿走了过来,一声朗笑,“十四弟这么久,怎么还不进去呀”…
  
   听到来人的声音,十四阿哥下巴的线条一硬,挺直了背脊,茗蕙却怔了怔,脸上表情让人有些看不懂,仿佛笼罩了一层薄雾,我心里有些奇怪,正揣摩着胤祥已大步地走了过来,一身贝子朝服,皂黑的朝靴,玉带围腰,帽簪东珠,真真的英姿飒爽,许久不曾见他如此正装的我也不禁看住了。
    
   “哈哈”十四阿哥朗笑两声,迈步迎了上去,“十三哥怎么也来了这里”脸上的表情甚是欣喜,胤祥也是笑着快走了两步“早听奴才们说你到了,却老半天不见你,这戏眼瞅着就要开锣,七哥都急了,今儿你这儿主客不来,戏可怎么唱呀,这不,我就自告奋勇出来迎迎你呀”胤祥扬眉笑说。
    
   十四已是一个千儿打了下去,见胤祥伸手来扶,顺势直起身来,边笑说,“这还不是皇上的天恩,赐了贝勒名号,七哥和众位哥哥们也抬举我,快十五了,大伙儿凑在一起乐和乐和不是,主客两个字可是万万的不敢当”。
  
   “呵呵,十四弟太谦了,这几年你在兵部当值,又去了青海,甘肃劳军,历练得越发出息了,昨儿个皇上还夸你呢”,胤祥满面含笑的拍了拍十四阿哥的肩膀…我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们兄慈弟恭哥俩儿好的亲热样子,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从前的往事,倔强的十三,惫懒的十四,可是看着现在的他们,过往的种种却越发的模糊了,心里隐隐泛起了几分苦涩来…
  
   “茗蕙见过十三爷,爷吉祥”茗蕙柔美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就回来,我悄悄甩了甩头…就见胤祥点了点头,伸手虚扶,温言道,“弟妹快请起”见茗蕙起身退在十四身旁,胤祥略打量了她两眼,只转头冲十四一笑,“几年不见,弟妹气色不错,上回还是你们成亲的时候见得呢”。
    
   十四阿哥的眼睛一直没离了胤祥的脸,见胤祥见了茗蕙淡淡的样子,眼光闪了闪,突然哈哈一笑说,“可不是吗,我记得那时候十三哥见了她,还愣了很久,差点认错人呢,哈哈”,一旁的茗蕙脸色一暗,又强扯着嘴角儿笑了笑,胤祥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下,转眼便破颜一笑,“十四弟说笑了,呵呵”。
  
   十四见胤祥不为所动,眼光转向了我这里,没等我反应过来,胤祥也随着他看了过来,见了我,一顿,偏头看看十四,又回来看看我,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他看了看我身后的马车,一转眼看见了一旁候着的小桃儿,眸光一闪,“嗯哼”的干咳了一声,沉声问,“这不是小桃儿吗,你怎么在这儿”?
  
   小桃儿忙上前两步,福身下去,“爷,您不是准了奴婢来探望家人吗,奴婢男人就在七爷府,秦总管按规矩派了这些太监丫头陪奴婢一起过来,现下正要回去呢”,“喔…”胤祥略点了点头,“你不说我倒险些忘了,既然没什么事儿,那你们就回去吧,顺便告诉秦顺儿,今儿爷回去的晚,要有来客,请他们明日再来吧”。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小桃儿福了福身,转身向我这边走来,十四阿哥脸色一沉,抬脚欲往这边走来,胤祥略一偏身儿,正好半拦住了他的去路,嘴里却笑说“老十四,快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他朝茗蕙方向看了看,嘴角儿微微一翘,“再说,让弟妹大冷天儿的站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呀,女人身子虚,受不得寒,前儿个听四嫂说,她不是有身孕了吗”。
  
   十四本来脸色有些阴沉,听胤祥这么一说,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了看茗蕙,我看不见他的神色,茗蕙的表情却是柔顺里带着几分委屈,隐现泪光的眼只是痴痴的盯着十四看…“咱们走吧”这儿会子工夫,小桃儿已走到了我身边,也不敢在称呼,只是简短的说了一句。
  
   我眨了下眼,也没说什么,心里却踏实了不少,只要胤祥在这里,十四阿哥横竖不能强行过来扯了我过去,没有这样的规矩,除非他想和胤祥撕破脸,看来不论他心里有多少疑问,现在也只能咽回了肚子里去。
  
   我已打定了主意,反正最近是绝对不再出门了,今儿个一时的心血来潮,已够我消化一阵子的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胤祥…心里忍不住苦笑,看来晚上回去有我好瞧的了,“您小心”小太监伸手用力扶我上去,“喔,谢谢”,我挽住了车帘儿,习惯的道了声谢,一片安静里竟是分外的清晰,自己也是一愣,十四阿哥已是雷击般回了头来,狠狠的盯住了这边,一条青筋涨在了额头…
    
   我唰的一下放下了车帘儿,心里扑腾的厉害,小桃儿半张着嘴僵在一旁,外面却悄无声息,过了会儿,“来呀,好好的照顾着侧福晋进去,十三哥,咱们也走吧,今儿人也多,正经说起来,做弟弟的还没给你接风洗尘呢,改天定要登门拜访”,十四阿哥一声朗笑传来,我竖起了耳朵,只听胤祥哈哈一笑,“十四弟肯登我的府门儿,那还真是求之不得呢,请”!
  
   听着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转瞬间人已走了个干净,“呼”我长长的出了口气,对一旁的小桃儿挥了挥手,小桃儿点了点头“走吧”,外面的车夫应了一声,鞭子一甩,马车吱呀呀动了起来。
    
   小桃儿整好了靠垫儿,扶着我坐好,自己个儿掏出手绢儿擦了擦额头,“我的好主子,今儿个奴婢的寿最起码短了十年”,她苦笑着对我说,我干干的咧嘴一笑,心里只是一片的茫然…外面渐渐的人声鼎沸起来,车子正从正门附近通过,来来往往的都是权贵的马车,我只想赶紧回了家去,可是车子走得慢也是没办法的事。
  
   突然马车猛地一阵儿摇晃,“啊”小桃儿尖叫了一声,我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经过刚才那一声,是再也不想发出半点声音来,“怎么了”小桃儿略定了定,厉声问,“姑娘,前面车多人挤,咱们的车被迎面来的蹭偏了轴,卡住不能动了”,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您们得下来,小的们把车扶正了才好走的”。
  
   小桃儿回头看向我,我迅速的盘算了一下,要是这么当不当正不正的停在正门附近太久,事情反而麻烦,我咬了咬牙,伸手把脸蒙好,冲小桃儿点点头。小桃儿会意,伸手去掀了帘子,外面的小太监们早就赶了过来,扶我们下车。

我一下车就闪过了一旁的树下,青石路边用木质栏杆挑挂着的烛台在燃烧着,顺着风势微微摇晃,照得前面明镜似的,倒是后面黑了不少,小桃儿也是挡在了我的前面,侍卫还有太监们上去推车,马车夫也拼命的吆喝着。旁边与我们相蹭的车,也是下了人来,他们的车也卡住了,眼前一阵的忙碌。
  
   对方过来个打头的,原本有两分气势汹汹,十三府的领头侍卫上去说了几句,那个侍卫头儿一愣,往这边看了看,点点头,又不晓得说了些什么,转身就回去了,反正各自去推自家的车子,隐隐约约的看不太清楚,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妇,看架势,不比茗蕙来的差,也不想再惹什么麻烦,下意识的又往后缩了缩。
  
   这里离正门已有一段距离,那边下来的人也是在原地等候,想来是不想徒步走了过去,对于这些盛装而来的贵妇而言,那样既不方便也太没面子,还不如在这里等的好,眼看着她们一群人走过来,站在了烛台的另一侧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我拉着小桃儿悄悄的又往后退了两步。
    
   过了一会儿,马车终于被弄好了,两边的车夫各自把车子往前面带了带,小太监儿已跑了过来请我们上车,我眼看着另一辆马车上的人已走了过去,这才和小桃儿往自己的马车走过去。
    
   刚经过蜡烛边,不经意低头,突然看见两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正蹲在烛台边,不知在地上挖些什么,我脚步一滞,心里有两分不安,看看小桃儿一无所觉的还在往前走,正想着要不要让那俩孩子离那儿远点儿。
  
   对面的马车那儿已是一阵慌乱声,“三阿哥呢,四阿哥呢”,一个本应温雅但现在却很急切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一怔,这声音好耳熟呀…正想着,两个孩子听到召唤,大的那个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头撞到了栏杆上。
  
   栏杆晃了晃,上面悬挂着烛台也跟着摇晃了起来,里面的蜡烛摇摇欲坠,大的那个一愣,转身往自家的马车处跑去,小的那个却正要站起身来,我眼看着巨大的蜡烛就要掉了下来,脑海里虽一片空白,人却已一步冲了过去,伸手去拉那孩子,刚拉住他的手,就听小桃儿尖叫了一声“小心”……
2006-11-24 15: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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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

第四章
  
   “主子,该换药了”,小桃儿小心翼翼捧了一碗汤药和一盒子药膏进来,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子也端着热水,白巾什么的。我伸了个懒腰,“嘶”,脸上一阵抽痛,忍不住上手去摸,“啪”的一声,被小桃儿拍了下来。
  
   我一愣,看看有些红的手背,转了眼去瞪她,这丫头眼瞪得比我还大,嘴角儿却是一丝笑意,转手把手里的东西低给另一个丫头,就轻手轻脚的来揭我脸上的布巾,嘴里还在叨念着,“爷早就吩咐了,您要是再用手去碰伤处,允许奴婢们打的”。
  
   我向上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他想什么呢,竟跟你们这么说…哎哟…”伤口热热的,我忍不住叫出声儿来,小桃儿越发的放轻了手劲儿,小心翼翼的在我脸上热敷着。
  
   “大夫不是说了吗,这伤口不能碰,过些日子就好了”,小桃儿把热布从我脸上取下,回手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药膏轻轻的涂抹在我的脸上,一阵清凉传来,我闭上了眼睛。
  
   “其实又不重…”,享受着药膏带来的舒适感觉,我小声嘀咕着,耳尖的小桃儿鼻子里“哧”了一声儿,“那么烫的蜡糊在脸上,还说不重,幸好有那块布挡着,没弄上多少,要不然这脸可就没法看了”。
  
   见我不说话,小桃儿没再说什么,只是手脚麻利的帮我换完了药,听她低声吩咐了小丫头们些什么,就让她们退下了。只觉得她坐在了我身边,好像在端详着我,我微微睁开眼,“怎么了”。
    
   她开心一笑,“今儿看着可真是好多了,疤痕眼瞅着越来越小,四爷找来的这个大夫可还真灵”,我抿了抿嘴,别转了眼睛,心里有些茫然…“唉”小桃儿突然低叹了一声,“主子,您受伤可就这一回了,再来一次,爷的命也没得要了”,我心一紧,一股酸热的感觉涨满了胸臆,咬住了嘴唇儿,一痛…过了会儿,小桃儿也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我静静的靠在塌子上,想想受伤那天的情形,手不自觉地又往脸上摸去,刚碰到脸就想起小桃儿方才转述十三的那番话,有些想笑,但不知怎的一阵泪意却涌了上来,闭了闭眼,缓缓的把手放下了,胤祥……
  
   听到小桃儿一声尖叫,我下意识的偏转了脸,一阵炙热的感觉猛地袭来,几滴滚烫的烛泪落在了我脸上,“啊..”我忍不住叫了出来,又忙的捂住了嘴,把剩下的尖叫欲望生生咽了回去,只觉得入手一片粘腻,脸上却是火辣辣的疼。
  
   一旁早有老妈子和仆妇太监们跑了过来,一把就要将那个小男孩从我手里拉过去,那孩子闷哼了一声,一双让我看起来有些莫名熟悉的黑眸,正安静的盯着我看,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握住他的,忙得松了手。

那孩子也不哭不叫,就这么静静的被自家下人们抱了过去,见人群围了过来,我忙的用手摁住油乎乎的遮面布,往一旁退去
  
   小桃儿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来,“主….你觉得怎么样,烫着没有,快给奴婢…快给我看看”,我一边拉着她往自己的马车那儿走去,一边强笑着安慰她说,“没事儿,没事儿,一点点疼而已”。
  
   “那快给我看看…”小桃儿的声音已带了哭音儿,我脸上也是一阵阵抽搐着的疼痛,可还是强忍着拉着她上了车,小太监伶俐的把车帘子给我们掩好了,我这才稍微放松下来让小桃儿帮我看看伤势。
  
   “天呀,这可怎么是好”,小桃儿颤颤巍巍的帮我把这面布摘了下来,我听着她的低呼,心里也开始打鼓,难道伤得很重…心一沉,可现下也没有镜子,就是有,以清代铜镜的工艺水平,在这阴暗的光线下要是也能看出个好歹来……心里不禁苦笑,那估计离毁容也就不远了。
    
   “主子,脸上这边烫的肿了,上面的蜡烛腻子奴婢也不敢揭了去,不小心会留疤的,好在没伤了眼睛,幸好您遮了那块儿布,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去,请大夫瞧瞧要紧”,小桃儿借着窗外的光线,仔细的瞧着我的伤口,偶不敢用手去碰。
  
   嗯”我强忍着疼微点了点头,小桃儿挪过去略掀了车帘子,正要吩咐他赶紧走,府里的小太监儿领着一个侍卫走了过来。小桃儿一顿,偏了偏身想把身后的我遮住。
  
   “姑娘,您是十三爷府上的人?我是四爷府侍卫副统领瑞宽,请问方才是哪位姑娘护了我们小主子,我们侧福晋想见见”,那侍卫十分客气问道,又抬眼向马车里望了望。“正是…”小桃儿有些迟疑的答了一句,可又不敢回头来看我…
  
   只听她顿了顿,就温声说,“是这样的,刚才是我们府上的一个丫头,可现在不太好让侧福晋见的,一来方才被灯油糊了脸,这会儿子脸肿得厉害,实在不雅相,二来也正要送她去看大夫,时间长了,怕更不好了,再说奴才们护主原是应当的,烦劳副统领代为回禀主子一声吧”。
    
   我脸上虽痛,可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笑,小桃儿真的进益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想到这儿,一阵无奈却袭上了心头,她不再是她,我又何尝是我了…外面那个侍卫想了想,就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姑娘名字是什么,我也好回话的”。
  
   小桃儿僵在了那里,她实在不知道这该怎么说,我心里迅速的盘算了一下,十三府里就那么几个奴才,要是说谎很容易就被查了出来,虽说伤个奴才是小事儿,未必有人计较来查,可还是…“鱼宁”我低低的说了一句,小桃儿轻颤了一下,“鱼宁”,她转述了出去,那侍卫低低念了一句,笑说“那我就去回话了,也请那位姑娘好好修养吧”,说完点头施礼,转身而去。
  
   小桃儿不再多话,对车夫说了一句,“快走”,就缩身进了马车来,我们相视无语,直到马车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才不约而同的呼了一口气出来。“主子,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小桃儿探了身儿过来问。
  
   我摆了摆手,方才因为紧张觉得还好,她这一说,脸上又涨涨的疼了起来,虽然觉得应该没有烫到太多,可心里还是有些惶然。就算我不是美女,可也绝做不到对自己的容貌毫不在乎,心里着急,忍不住往外张望,想看看到哪儿了,小桃儿见我这样,也是连连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偏偏临近十五,城里的人流大于往日,就是有侍卫们开路,终还是七扭八拐的走了一阵子,人才渐渐的少起来,马车的速度也提了起来。我皱紧了眉头歪靠在车壁上,小桃儿不时地拿着手帕给我擦着额头的冷汗。
  
   “还有多久”小桃儿向外问了一句,“姑娘,过了这条街,离府里就很近了”车夫边答边挥舞着鞭子吆喝着。见小桃儿急得也是满头大汗,我冲她安慰的勉强笑笑,脸猛地抽痛了一下,我还未及呼痛,一阵急剧的马蹄声突然在我们身后响起。
  
   心里一怔,还没等我想明白,声音已经到了跟前,马车刷的晃动了一下就停了下来,小桃儿正在弯身儿看我,一个不防,被晃了个趔趄,我一只手扶着板壁,另一只手捂着脸,还没来得及的开口问她怎样,车帘子刷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扯了开来,“啊”我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

 一滴滴的汗珠不停地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浓眉紧皱,急促的呼吸带动着胸膛上下起伏,翕张的鼻翼,还有那双强自压抑的眸子,担忧,惊惶,急迫,种种情绪生生的撞了进来,一时间马车里悄无声息,只有那粗重的呼吸充斥其间….
  
    人的眼睛到底能诉说多少情感呢,我的痛明明白白的落入了他的眼底,而他的眼回应的却仿佛是千百倍于我的痛…我勉强地咧了咧嘴,“别担心,我没事儿,你怎么来了…”,话未说完,一股热流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不禁苦笑了一下,似乎每次受伤见了他都会哭…“啊”我低呼了一声,眼前一暗,已被一个充斥着汗味儿却温暖无比的怀抱拥入其中。
    “小薇…”胤祥哑哑的低呼了一声儿,声音里隐隐的脆弱让我眼泪流得更多,他轻轻地挪开我紧捂着左脸的手,仔细看视着,一旁的小桃儿早伶俐的从外面拎了一盏小巧宫灯进来,在一旁照明。
    “还好…没伤了眼睛,只是被油脂子烫破了皮,现下有些肿”仔细看过之后,胤祥有些安心的嘘了口气出来,又轻轻帮我捋了捋有些散乱的鬓发,低头看我,柔声说“别怕,烫得不是很厉害,来前儿我已让人去请医生了,咱们这就家去,啊”,我点了点头。
    说完他让小桃儿帮着我把脸盖好,又裹紧了我的斗篷,他先出了马车,把我从里面抱了出来,一旁的侍卫早就牵过马来,伺候着我们上了马,胤祥一手抱紧了我,另一只手去带缰绳,口里呼喝一声,骏马扬蹄而去。耳边听着呼啸的风声,心里却甚是安宁,脸上的痛仿佛也轻了许多,我悄悄地抓紧了胤祥的衣服,“对不起”,我含糊地说了一句,胤祥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他的手臂却是一紧。
    疾驰中的胤祥不停的呼喝着马匹快跑,不知为什么,我倒是有点希望路途遥远些,只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贴心的感觉了。“咴”马儿一阵嘶鸣,往前带了两步,终于停了下来,府门口站了不少人,秦顺儿带着人第一个冲了上来,小心翼翼的从胤祥手中接过了我。
    “小心着点儿”一个听着耳熟却又不想不起在哪儿听过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转眼想看过去,却看到正要下马的胤祥身形一顿,继而他又翻身下马,从秦顺儿手里接过了我往府里走去,我只觉得被他抱得紧紧的。
  
    “秦全儿,你怎么在这儿”胤祥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一怔,秦全儿….这名字…“啊”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胤祥显然也听到了,他的步子滞了滞,又接着往前走,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
    “回十三爷的话,是福晋让奴才来的,福晋听说救了小主子的,呃…姑娘伤得不轻,赶紧让奴才去请了个好大夫来,也算有个交待,现已在路上了,说话就到,爷去见见就知道了,这个大夫治外伤的手段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秦全儿边走边说,声音有些喘。
    胤祥的声音里显然有些诧异,“你说的可是陆文洪,前太医院医正”?“啊,正是”秦全儿恭声答道,“喔…我知道了,四嫂一向心慈,那你回去吧,告诉四嫂一声,多谢她惦记了,改天我定上门道谢的”胤祥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心一紧,他的声音仿佛含了什么,让我想探究却又有两分畏惧…
    “啊,是…那,奴才先告退了”秦顺儿的声音里有两分犹疑,很显然他没想走,但是胤祥话已出口,他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心里一阵热血涌动,眼睛有些模糊了起来…他方才说的话我一句不信,什么四福晋云云,要真是她,来的就不该是他秦全儿了,胤祥也心知肚明的吧…我脸上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心里也堵了起来,有些憋气,眼前突然一阵晕黑…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碰我的伤口,想躲又躲不开,正想挣扎,身上一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清醒过来,已是小桃儿在一旁伺候了,见我醒了,她高兴得不行,说是快一天一夜,可是醒了,忙得去吩咐小丫头儿去前头请了胤祥过来,又看我口干舌燥的,就用棉布沾了水,往我口中送。
    我醒了醒神,就想伸手去摸伤口,被小桃儿挡住了,现在并不是很痛,有一种清凉的感觉覆盖在上面。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竟不是在自己的卧室里,而是以前用来会客的内厅,不仅有些奇怪,可转念一想,可能昨儿个也不好让那个大夫进卧室,毕竟我的身分还是个“丫头”...
    小桃儿一边喂我水,一边儿念叨着,说是大夫说了,我的脸若是养的好,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疤痕,但是饮食要清淡,还要多食用一些对皮肤好的食物,按时服药,过了这阵子伤口长新皮的时候会很痒,不要碰水,也不要用手去摸云云。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就是嘴里再说不在乎,可要是真的容貌受损,只怕天下没有那个女人受得了,我自然也不例外。转眼看见床榻前放着一件胤祥家常穿的外袄,见我看了过去,小桃儿忙说“刚才有急事儿,爷才去了前头,昨儿看了您一宿呢”我心里一暖…
    “主子,那大夫真厉害,先儿您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只是一直叫痛”小桃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笑说,我抬眼看向她,“就您那伤口看着可真吓人,他不知用了什么药,轻轻巧巧的就把那些脏东西弄了下来,又给您下了两针,您立刻就不叫痛了”说完她转手拿了个瓶子来,八寸高的一个瓷瓶子,看来毫不起眼,我伸手接了过来,在手里转着,凑到鼻子跟前,一股药草气息隐隐的透了出来。“听说这是他家的祖传秘方,当初皇帝爷亲征时受了火伤,就是他家老爷子用这个治好的”。
    我一怔,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要水了,小桃儿回手放下棉布和水碗儿,帮我擦擦嘴角儿又说“我听秦顺儿说,皇上为这个赏了他家什么…”说了一半儿她皱起了眉头,“什么来着…”小桃儿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瞧我这记性,昨儿说的,今儿就忘了”,我闭上了眼,也浑不在意,不管怎么说,这大夫大有来头就是…管他黑猫白猫,会治病的就是好猫,想到这儿,心里不免有两分好笑。
    她又想了想,一笑“反正就是一般的王公大臣也不能去随意请他们看病,这回要不是四爷的面子,大夫才不肯来呢,这陆大夫好像欠了四爷很大一个人情儿”,我猛地张开眼睛,昨晚见了秦全儿心里隐约就猜到了,可现在…小桃儿却没注意,只是自顾说着“这是秦顺儿听他兄弟说的,听说好像是四福晋求了四爷还是怎么的,说是要为了小阿哥积德积福,不能不管…” 我愣愣的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
    “主子,你怎么哭了,又疼得厉害了”小桃儿突然有些惊慌得说,“您可别哭,淹了伤口就不好了,要不奴婢再去炖些止痛的药来,大夫留了方子的”说然她转身要走。“不用了”我一把拉住她,嗓子有些嘶哑,“可是…”没等她说完,门口的小丫头请安声响了起来,帘子一掀,胤祥大步走了进来。
  
    见我清醒地望着他,胤祥一脸的喜意,可走近了两步看见我脸上的泪痕,他不由一怔,就转眼看向小桃儿,“这怎么回事儿”说着边走上来坐在了炕沿儿上,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从被里抽出手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一顿,回手紧紧地握住我的。
    看着一旁嗫嚅的小桃儿,我不想让她多说,“你下去休息吧,辛苦你了”,小桃儿一顿,忙福了福身儿,转身出了门去。“疼得厉害吗”胤祥温声问,我略闭了闭眼,“总会有点儿,不痛就不正常了”,说完想坐起来。
    见我挣扎着想起来,胤祥忙按住我,我扯了扯嘴角儿,“躺得我头晕,身上也乏,想起来松乏松乏,再说只是脸上伤了而已,不碍其它的”,胤祥见我坚持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把我抱了起来,半靠在他身上。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密密的靠在一起,“我…”,“你…”,我扑嗤一笑,“你想说什么”,胤祥声音里也带了笑意“你又想说什么”,我抿了抿嘴唇,他这样一问,突然不知道怎样开口,一低头看见他环住我的手,就伸手去拨弄他的扳指儿。  胤祥也没催促,只是伸开手指包住了我的手,十指交错,…我愣愣的看着,只觉得胤祥在我额侧印下很轻但又好像很重的一吻。“对不起”我低低说了一句,胤祥轻笑了一声“知道偷偷跑出去不对了”。
    “不是为这个”,胤祥身子一硬,过了半响儿,伸过手轻轻抬起了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向他,他定定的看住了我,眼里有些不确定,“那是为了什么”他沉声说,我微微一笑指了指脸,他微眯了眼,“我已经有些老了,现在又变丑,觉得有些对不住你”,胤祥一愣,“呵呵”笑了起来,“原来为这个”他低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正想再问,胤祥哈哈一笑,低头笑嘻嘻地说“老话儿不是说了吗,丑妻薄地家中宝,本来我也没俩钱儿,就这一亩三分地儿,现在丑妻也有了,这回宝贝终于凑全和了”。
  
    “嗤”我轻笑了出来,看着他溢满了笑意的黑眸,我垂下眼定了定,抬头看向他“昨天我…”胤祥轻轻的抚住了我的嘴唇,微微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没事儿就好…你的心,我明白”我眼眶忽的一热,他用手细细地摩挲着我另一侧脸颊,悄声说“可别再吓唬我了,嗯”一顿,他又低低地说了一句“很疼的”,我有些哽咽的轻点了点头,看着他朗然一笑,温暖一如往日。
    “我有没有说过,真的很高兴嫁了你”,我轻声说,胤祥一怔,乌黑的眸子瞬间有些湿亮,“没有”他哑声说,“我很高兴嫁了你”…“嗯”…胤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住我的手臂收紧了起来…
    “嗯哼…”秦顺儿的招牌干咳声在外面响了起来,想来又有事儿来找胤祥了,我和胤祥相视一笑,我拍了拍他的手臂,胤祥却开玩笑似的不肯放开,我瞪了他一眼,刚想开口,秦顺儿嗫嚅的声音从窗外飘了进来,“四爷...呃...奴才给您通报一声儿”……

旧北京城的外围,仍是一片原野景色,人口的稀少,却能保留了大自然最动人的某些特质,我紧紧的裹住了斗篷,坐在青石上悠闲的环望四周。
  
   昨夜一场大雪将大地覆盖成白茫茫的天地 ,天上仍不停的飘着零星的雪花儿,远处的青山,近处的白雪,四周一片寂静,只偶尔有几只喜鹊飞过,喳喳的叫声隐约回响着。
    
   “呼”,我大大地做了个深呼吸,空气中的甜味儿直入胸臆,多久了…到底有多久不曾这样放松了,想想那天指导着厨子如何吊底汤的时候,听见秦顺儿小声地和小桃儿嘀咕,“你说,主子有多久没这么开心了”。
  
   听见这话心里有些愣,竟没听见小桃儿回答了些什么,只是想着之前的这几年我也是在笑的,虽然有时候是强迫…想到这儿不禁有些自嘲,看来我的表演功力还是不够呀。
    
   “阿嚏”一阵冷气弄得鼻子痒痒的,身后的小桃儿终于等到了机会,伸头看看我,“您看,受风了不是,还是赶紧回去吧,刚才上了药的”,我揉了揉鼻子没说话,一个喷嚏还不至于就感冒了吧,新鲜空气我还没吸够呢,好不容易从屋里出了外面来,适度的运动对于伤口恢复也是有好处的。
    
   见我装没听见,小桃儿转了转眼珠儿又想出另一套说辞来,“今儿爷就过来了,上次不是和您说好了,要吃锅子的吗,现儿东西还等没弄呢”,我抬眼看看她,糟了,我把这茬儿给忘了…
    
   连忙起身,“赶紧回家”,小桃儿笑嘻嘻的上来帮我收拾,一脸的胜利光辉,我好笑的冲她做了个鬼脸儿,她笑的更欢,伸手扶了我又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归置东西,然后才拉着我往回走。
    
   这儿是胤祥在城外的一个庄子,不大,却修建的别有一番情趣,那日胤祥出去见客,转回头来就说送我去外面的庄子休养。看他脸上虽然笑眯眯的说不忙,可眼里却有着隐不住的几分急切,我把到嘴边儿的疑问咽了下去,回头就吩咐小桃儿准备打包走人,胤祥没再说什么,只是揉搓着我手指的气力略重了几分。
2006-11-24 15:2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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