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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然
一星期。
距离那场相亲宴会后一个星期。
整整一个星期我都活在沈燕冰的阴影之下,他决绝的眼神以及誓在必得般的口吻成了我最深的梦魇,夜夜难以成眠。
没有具体的相貌,也没有完整的形象,只要一闭上眼,他低低地嗓音如鬼魅般不断地在耳边和梦中萦绕,挥之不去。
我有些颓然,心中更是烦躁之极——我很少有这么明显的情绪反映,很明显的,那日他离开的时候,他的话已经确确实实给我造成了影响。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怕什么,或许,我是怕刻意隐藏起来自己,在他清润的眼眸中无所遁形。
相亲宴之后母亲曾经转弯抹角的询问我对那位“沈先生”印象如何,我只留给她一抹冷笑。
我心里对母亲很失望。
由于自小紧随着母亲,在我心中,母亲就是我的天空,我的信仰。
如今,我的信仰彻底的坍塌了。
我曾以为母亲是一个世间难得的奇女子,是重情重义不重物欲的,因为她曾经是如此的清傲杰出,宛如水中一株亭亭直立的夏荷,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清风卓雅的风范,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只是没想到在父亲死后,她的改变竟然大的令人咋舌。
不仅仅是母亲,曾经让我宛如飞蛾扑火般爱的义无返顾的齐朗然,我从未怀疑过他对我的深情,事到如今我依然还想相信他,想相信他并不是想牺牲我成就他的事业,因为他曾经是那么热烈而深情的爱过——如今不也是为了自己依然了牺牲我?
我不知道在父亲死后,众人究竟是改变了,还是只是重新忠实于自己本来的面貌,我只知道,现在我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或许人的本质真的是孤独的,赤裸裸的来,赤裸裸的去,从出生起就注定了未来的旅途需一个人独自面临,所有的问题都要自己面对,没人可以救你,也没人可以拉你,或许身边会出现一些人,但唯一可以依靠的,依然还是自己。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像水,看起来是如此的密不可分,可分子与分子之间却依然还是有距离。
日子一天一天过,我的生活如水般平静,有时在闲暇之余我会停下来,一个人站在店内的橱窗前仰望外面的天空,看着飞鸟寂寞的身影斜斜地从我视线里划过,看着飞机带着刺耳的轰鸣自天际掠过——这时,我会想起布鲁塞尔的喧嚣与空洞,想起罗马城许愿池内晶莹跳动的水花,想起法国空旷的地铁站,想起儿时看见树间腾空飞离的飞鸟……这些都是我脑中不可磨灭的印记,但却是我孑然一身的见证,见证我这二十四年岁月中一场又一场的伤感与别离。
所有的,所有的,思念,别离,等待,孤独,寂寞,伤痕,死亡……这些汇拢成我心中绵延却又永恒的绝望,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会回头,会回头看看我,看看我这寂寞而又孤独的孩子,怎样在这世间残喘踯躅。
人的本质都是孤独而自私的,在自己应接不暇的时候,是没有愿意回头看看你,或是停下脚步等待。
“白姐。”
身后一个细嫩的声音怯怯地唤。
我回头,宛尔一笑,“小王,有事吗?”
小王是我聘请的员工,颇有设计方面的天分,只可惜家境太差,没有机会深造读书,她是自奋好勇地到我店中自我推荐的,我见她人勤快又好学,心机也单纯,就留了她。
“白姐,这些都已经打理好了,还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做吧。”小王指了指旁边已经收拾整理的好的衣饰。
“没事了,今天我们早一点关店,这段时间你也累了,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我笑着道。
她微微犹豫了下,似鼓足万般勇气开口:“白姐,你不开心吗?”
我愣了一下,有些诧异。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因为……白姐,你的表情很哀伤——给人一种……一种很心痛的感觉……”她讷讷地道,有些举足无措。
我笑了,“我没事,谢谢你,小王。”
“白姐你……真的没事吗?”她睁着宛如小鹿般清澄的眼筒怔怔地望着我,一脸的担忧。
“没事,不用担心我。”我走上前,揉了揉她蓬松的短发,“你可以下班了,回家时要小心知道吗?”
“哦。”她愣愣地应,然后进屋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了,临走时还三步一回头的望望我,仿佛生怕我会突然想不开,割腕自杀一般。
我微笑着目送小王瘦弱的身形离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她只比我小四岁,可是在我眼中她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是需要人时刻呵护的,而平日里,兰心和浩宇总是讥笑我,说我长不大,像个小孩子——
小孩子眼中的小孩子?我哑然失笑。
甩甩头,甩掉脑中的纷纭繁杂,我走回店内,准备把一些未完成的工作再修改一下——既然如今“家”对我而言,不过是一具空壳,那么我回去的早晚与否又有何重要?
这间店子,是我如今唯一可以依靠,也是唯一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窝囊的白晓筠,天下之大竟无你容身之处。
将手中这款胸针设计图修改的更加尽善尽美,我有些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努力成果,这是市内政界名门江家夫人来定的,根据她的气质与形象,我将胸针设计成一个简洁的兰花式样,既高雅又简约,符合江太太的身份与品位,她可是我目前的大客户之一,得罪这个上帝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好处。
心满意足的伸了伸酸痛手臂,看看时间也已经八点过了,肚子有些饿,干脆吃完饭再回家好了。
打定主意我站起身,准备收拾东西关店回家。
“忙完了?”
宛如清风般的悦耳嗓音突兀的响起。
我一怔,手中的图纸自指缝间悄然滑落也不自知。
是……沈燕冰!
此刻他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店门坐侧的待客沙发上,一脸微笑的望着我,很是温文儒雅。
天——
他来了多久了?为什么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深吸了口气,力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么晚了,若是沈先生是来定礼服或饰品的,那么不好意思,明天请早,今天本店已经关门了。”
我后退了一步,以公式化的口吻道。
“你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饭,晓筠,我们一起吃个饭如何?”对于我的话,他恍若未闻,依然是满脸笑容的道。
“请叫我白小姐。”我有些气恼,“沈先生,我与你并不熟,以后进门时请敲门,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是不是我敲门进来,你就答应同我一起吃饭呢?”他不改笑颜,以很认真的口吻问。
“咦?”我诧异的倒退了一步。
他却已经推门走出,然后很郑重地敲了敲门:“请问白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我愣愣地望着他,无言以对。
他自动的进门,微笑着望着我,目光如水般清澈:
“请问白小姐,现在您可否赏光与我吃顿饭? |
2009-4-10 22:5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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