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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Dillon 于 2009-2-8 23:41 编辑
窟窿确实突然，那天下班回来，一开门，发现床上都是砖石瓦砾，四周尘土木屑散落一地。之后的好几个晚上都是头顶着大窟窿，看着楼上邻居家的天花板睡的觉，对这个新的hauteur sous plafond很不适应，也算过了一回住古堡的感觉。
说到天花板上的窟窿，又想到了另一个故事。
还是上初中的时候，在筒子楼里有一间书房，一半隔出来作电脑间，经常翘课拉一帮同学朋友来玩游戏，打麻将。在楼道的另一端，还有一个集体宿舍，和几个其他也家在楼里的孩子住在一起，早早过着快乐而颓废的集体生活。
一天在电脑间里玩着游戏，满脑袋里还是日本脱衣麻将里应该如何凑清一色加一条龙，桌上的几瓶啤酒都见底了，房间里烟雾缭绕空气温馨而窒息。啤酒渐渐有反应了，而且反应越来越大，不成，要去隔壁厕所走肾了，否则再晚就来不及了。匆匆的跑去，留着虚掩的门，又匆匆的的跑回，傻眼了，天杀的穿堂风竟生生的把门撞上了，而钥匙还在屋子里面。
鉴于屋里的状况，还是有自知知明的，打死也不能回家找老爸要备用钥匙。都在一个楼里，万一老爸说正好上来看看拿点儿东西什么的就会有生命危险了。
这个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同寝室的大哥。不久前有一次翘课回来，开了门要进电脑间，发现门推不开。使劲推，发现里面有人用力的顶着门，灯是关的。立刻想到有贼，抄起酒瓶就侧身撞门。冲进去发现这位寝室大哥一个人在里面，一脸镇静严肃而又尴尬的微笑，冲我打了声招呼“回来了”。侧目一看，电脑开着，里面是三国演义的策略游戏。我当时就有些急了，伸出手来就要他把钥匙交出来，赶紧的，也不顾往日对大哥的尊敬了。他很无辜的说没有钥匙，在被反复追问下脸色也阴沉下来，甩了句“我真TM的没有钥匙！谁偷偷配你钥匙谁是孙子！”就扬长而去了。剩下我一个人傻在那里，根据印象中他以往说话做事的风格，寻思判断着多一个孙子的可能性。后来很快就和好了，他告诉我哪里用得着什么钥匙，随便拿张塑料的小卡片从门缝里划两下就开了。实际上他每天夜里整宿整宿的过来和我一起玩这些战略游戏，我睡了他还能一直兴致勃勃的撑着，不存在什么我不让他玩的问题。不过白天我怕家里人过来收拾东西撞见，就从来不让他白天在我上学的时间自己留里面玩。但是他实在是太上瘾了，头天晚上还差一个主城就把曹操灭了，想了一上午招降的郭嘉荀昱调派去管理什么，招降的许褚典韦夏侯惇发配到哪个边关去，如果不降是杀了还是放了。实在心痒难当，看我上学也不能打扰我，就自作主张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么不请自入了。我听了很兴奋，让他带着我用卡进来试试，还跟着反复演练了多次直到得心应手为止。高兴于一不小心又学会一门手艺的同时，也暗暗担心起自家门户的安全问题。于是我拉着他一起，往门框上锁舌外侧钉了两个大钉子，一起反复测试了多次证明用卡片没戏了，才恢复了往日家的感觉，家的那份安全感，不得不承认小农意识还是根深蒂固的，对共产主义夜不闭户的信念还不够坚定。
就这样，我风风火火的跑到集体宿舍，拉着他带着一堆卡片回来折腾这技术活儿。但是经过无数次艰苦的尝试，这个门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了，卡片被钉子死死的卡住，上下左右都不能前进一步。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防贼把自己先防了。
鉴于里面的状况，今天这门是非要进去不可的，哪怕把门整个卸下来。当然卸门这个体力活还是尽量避免，这个时候还需要冷静，需要靠头脑。最先想到的Plan B，就是爬窗户了，小偷无非也就这么两种选择。兴冲冲的跑到隔壁厕所水房的窗户边，从6楼向下看着远处蚂蚁一样的行人，眼前一片晕眩，莫名的产生一种对小偷的油然敬仰之情，此时有一种冲动，真想冲到大街上见人就问“请问你是小偷么？请问这里有小偷么?”只要能找到一个小偷，哪怕只有一个，一定要握着手双眼泪汪汪的亲切称呼一声:"大侠！"。
此时还是聪明的头脑救了无助的心灵，我在电光火石之际想到了一个大胆而完美的小偷大侠都想不到的Plan C：从房顶爬过去，从电脑侧上方天花板上木框围着木板封着的天窗下去，再从里面把门打开。
说行动就行动，我们在整个楼道里搜索入口，在楼道的另一头50多米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类似的天窗。搬来桌子椅子，带上手电，我就毅然的展开了生命中第一次黑暗中追求真理的探索。寝室大哥就是大哥，仗义不是吹的，不仅搬桌子扶椅子，还不知从谁家门口抄来一个长长的鸡毛掸子，反过来用硬的一头可以杵到天花板发出轻轻的撞击声音，用来给我指路。
我在漆黑狭窄满是灰尘的楼顶夹层通道里缓慢前进，脚下的木梁轻轻的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四周一片死寂，除了间歇的透过地面传来的鸡毛掸子柄和木板的撞击声。
沿着脚下前方声音的指点，1米，5米，10米，也数不清多少米了。步履蹒跚的继续前行，渐渐熟悉了脚下的感觉，确定了一路经过没有被邻居们发觉到房顶的异动，通道里也没有老鼠蜘蛛土鳖什么的异物，而身上脸上的灰反正也已经都这样了，心也自然平静了很多，似乎还有些许骄傲，轻飘飘的仿佛已经成为了大侠。N年之后看电视剧“越狱”，感觉其紧张刺激程度也不过如此。。。而已。
脚下的鸡毛掸子柄发出的低沉撞击声越来越急促，我的心跳也跟着再一次急促起来。应该快到了，但是根据声音不太好辨别方向，他不知道我前进的速度，也听到不到我的脚步声，估计正在楼道里前前后后的到处敲打呢。最好他不要被过往的邻居看到，否则以为他这是干什么呢。我开始用手电四下环顾，希望研究研究两侧的地形，需要准备从楼道中间的横梁转移到一侧的房间上方去了，趁着间歇，也顺便多参观参观房顶夹层的构造，这地方不常来机会难得，也算是人生难得的一次经历。
忽然只觉得脚下一脚踩空，身体猛的一斜，伴随着一串恐怖的木头断裂的声音，一条腿半个身子一下子陷落下去，四周一片尘土飞扬，脚下噼里啪啦的石块木屑掉落击打的声音。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手电也突然不亮了，连下面传来的隐约的敲打声也停止了。
我大脑里瞬间一片空白，瞬间又一片慌乱，害怕掉下去，又害怕下不去。。。
这个时候熟悉的轻轻的敲击声再次响起，还伴随着隐隐传来的大哥的叫喊声：“怎么了？” 我就像矿难的工人突然见到了救援队，扯着嗓子大喊：“不好了！我把别人家的房顶踩漏了！手电坏了我回不去了！”
之后也不记得用了多少时间把腿拔出来，用了多少时间在敲击声音的指引下慢慢摸索着回到的起点，只记得同样的一段路，来来回回的感觉是完全的不同，从如履平川到草木皆兵，从信心满满到心如死灰。当最终我踩着椅子，踩着桌子满身灰土的连滚带爬的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只庆幸居然能完好无损的逃出来，居然没有一路踩出一排窟窿来。
这时已经不记得听到的寝室大哥第一句关心的话是什么了。但是他突然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我不能确定，不过听着声音好像是从你自己屋里传出来的，一开始还以为你找到了下来了，我正笑你噼里啪啦的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怎么滚着就下来了呢。但是后来不对没了声音，还以为你摔傻了呢，就叫你。。。”。这个时候我不知道是应该感到庆幸，还是应该担忧，后悔，害怕。也不知道究竟是是想哭，还是想笑。
后来拿到备用钥匙赶紧开门进去检查现场，发现电脑上堆满了碎石木屑，窟窿就在电脑的正上方，离目的地的天窗居然只有不到一米，天不助我也，本来应当多么圆满的特种行动啊，结果就差了这么一步功亏一篑。不过好在电脑没有任何损伤，搬走石头还能用，仅仅是房顶上平添了一个大洞没办法解释。算了，那也就不解释了，就这么留个通风口也挺好。要是被发现了，估计也不会被追问这个洞是怎么来的，反正明摆着我从房间里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这么一个窟窿来，就算建筑质量不好，年久失修自然脱落好了。
但是从此之后这件事给我带来一个阴影，很阴的阴影。倒不是怕黑怕高怕钻洞什么的，而是在之后很长时间里，都做梦梦到有小偷强盗坏人晚上趁我睡觉的时候从墙里的房顶的各个通道钻进来。墙壁上房顶上到处都是机关暗道，防不胜防。我就在梦里和坏人展开激烈的斗智斗勇的战争，布置各种机关陷阱，每一次都把坏人截杀在密道口。非常的惊险，因为一旦让坏人双脚落地进到屋子里，一切就结束了。现在想想估计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看多了，其实这个故事满血腥的，不适合少年儿童的心理健康。
搬出这个地方很多年后，对那里的环境渐渐淡忘了，这个阴影也逐渐消失了。现在想想，还很怀念和那时的玩伴们和住筒子楼的日子。还有很多很多难以忘却的经历，比如帮朋友收容一对初一就早恋离家出走的混混，纵容他们在房间里奸宿，后来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警察堵在餐馆里，再被警察押送着一路回到房间里取走行李，结果这个朋友神秘的告诉我是他举报的&%$#@；比如和最好的发小在沙堆上玩得好好的被没有来由的拍了一板儿转，说是开玩笑试试，紧紧追了足足一公里追到他们家揣门把门镜踢碎，他又暴怒的冲出来追了我200米，最终滚在地上撕打。。。 |
2009-2-8 13:5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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