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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雪凡

来人啊 看小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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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现在没时间  等考完
2008-12-21 16:2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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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五月十五,过了午时,境处,我报上姓名,等了许久,见程远图和小沈飞马而来,他们出来亲自迎我,让我吓了一跳。

    只见小沈满面笑容,简直可恶到底,程远图一身戎装,酷脸上也有一丝喜悦。

    大家下马,抱拳相见,就听小沈说:"云起,你大大有名啊!现在大家都讲到南边出了个商业奇才,妙想不断,产品新鲜。哦,我小师妹托我要一批那妇人之物,我师尊说要装你那个什么干净马桶。据说皇城多少达官贵人都派人去南方购买此物,舟船运资猛涨三倍啊。"

    我忙摇手:"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可不是嘛),快别提了,让我没脸!你是举世瞩目

    啊,小沈,有的地方给你立碑建祠,纪念你夫妇二人奉出医典,造福天下哪!"

    程远图哼了一声。

    小沈说:"他一直在哼我,是不是鼻子有病?我说给他治治,他又哼哼不已。"

    我说:"那是他说好的方式,别人说好,他说哼。"

    小沈大快:"那他可对我太好了。"程远图又哼了一声,但马上憋住。我和小沈笑起来。

    程远图看着我的眼睛说:"王爷昨日到此,今日深感劳顿,我不让他来迎你。"我胸中如刀扎了一下,强笑道:"我们先喝酒畅谈,我晚上去见他。"(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程远图说:"好,我们就先看我铁军操练,然后,纵马草原,对月畅饮!"

    他让兵士把我的车驾走,给我牵了匹马来,我们大家上马,到了他的操练场,好一片威风凛凛的军士!个个兵甲鲜明,神情严峻。耳边鼓声激越,他们随鼓击声操练腾跃,动作迅猛。我不禁对程远图赞道:"士气好旺盛!程大哥治军有方,真是铁军!

    威武将军从此安定边疆,我万民之幸啊。"

    程远图深深地看着我说:"云起当初点拨,我终生不忘。"

    我忙摆手:"程大哥自有百万胸襟,盖世勇气,否则王爷也不会举荐你。"(怎么又提他呢,忘还忘不了呢。)程远图一笑。

    我们骑马出了军营,面对着的是广阔的草原。夏初之际,草原碧绿,野花处处,飞鸟天地,让人心情欢喜舒畅。我按下对佑生的思绪,大笑道:"此时不放歌驰骋,更待何时?"程远图长啸一声,一马当先,我和小沈纵马相随,在初夏的和风里,跃马草原,好不快意。

    明月初上时,我们在军营边,点了一堆篝火,对着夜空和月光下的草原,饮酒谈天。

    程远图让人准备了烤肉和面饼,我只以面饼下酒。想到今晚难免一大痛,更吓得使劲喝酒。

    小沈一个劲地讲述他和他小师妹如何同走江湖,情深意长,更让我平添几分苦涩,多加饮酒。

    程远图说:"既然你小师妹如此出众,能否哪日与我们引见引见?"小沈迟疑,我一笑道:"程大哥,只要我在,你就看不到他的小师妹了。"

    程远图问:"为何?"

    我说:"小沈和我性情过于相似,他怕他的小师妹一错眼,把我当成他,喜欢我了。"

    小沈长叹:"云起,我世之……"

    我忙打断:"知道,知道,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三个人胡侃一通,我又讲了些往事,见月上中空,程远图说:"云起一日辛苦,还要去见王爷,我们回营吧。"他一说完,我拼命把剩下的酒喝了,知道马上就得受钻心之痛,几乎求去,抱头鼠窜而走。

    骑马回到营中,程远图指给我那个是我的营帐,他指着旁边的一个说:"那是王爷的,云起自己去吧。"我一下就象抽去了所有精神,垂头丧气地谢了他,和小沈告别,下了马,一个军士上前把马牵走了。

    明月当空,光照大地。

    佑生的帐里似有灯光,他帐外站着家人打扮的晋伯。

    我拎着马鞭,酒意沉重,走到他的帐门前。我进一步,又退了两步,左右徘徊,踉踉跄跄。

    若只徒增烦恼,为何还要相见?

    若我们真的结合,我的位置何在?

    我当初着便衣漫步街头,都要人重重保护,一旦成为他的王妃,更要承担多少责任?

    他的王妃岂容世人调侃,他的王妃怎能人人可见?皇家声誉关天,九王爷名声在外。

    他第一个王妃绝色天下,他第二个王妃怎能是个颠狂放浪之徒?!他的王妃只用点一下头,任何东西就会被送到府上。我完全在干着反面的事情!他的王妃怎能抛头露面,嘻笑市井?他的王妃怎能去设计马桶,推销于众?他的王妃怎能管理女性月事系列专卖店?他的王妃怎能让人联想起七孔煤和一芯炉?他的王妃怎能满手铜臭,经营钱庄转手银两?(大家会说什么:九王爷没钱哪,让王妃出来挣钱了,咱们帮帮他们吧!可怜那享誉天下的九王爷,不知会被人毁成什么样子!)退一万万步,就是佑生不在意,他那个皇兄也会派人把我砍了,省得给他添乱!

    他皇兄爱他甚深,决不会放他隐世于市井来陪伴我。况且,我在这世上正闹得欢畅,他的皇兄更不会冒这个险,一旦风声泄露,九王爷的XXX是……他还藏在这儿?!……

    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我放弃了一切,只呆在他身边,我们不又回到了从前?我会等多久,然后又开始在夜里散步?又开始想念我外面的天地?又开始悄悄的叹息?他则又会让我离去,

    天哪,别再来一次血溅当场,别再来一次心劈两半,我受不了了,在那之前我死了算了!

    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相见之下,只倍增感伤!谁没读过相见争如不见,谁不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在他的帐前脚步错乱,左摇右摆,前前后后,一会儿流泪,一会儿长叹,一会儿又苦笑,疯疯颠颠……这一帘营帐竟似万重山,月色之下,我恍惚不能越。

    我不知道多少次停在他帐门前,"也许只看一眼?"多少次,又走开,"干吗再受伤害!"

    我晕晕乎乎,胡言乱语。当又一次站在帐门前时,一直在旁的晋伯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手撩开帐帘,一手在我身后一挥,我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后背袭来,一头跌进了帐去。晋伯把我一掌拍了进去后,马上放下了帘子,一声没出,跟没事儿人一样。

    我晃悠了一下,抬头环顾帐中。佑生正依着靠枕坐在床上,右手握着一卷书。他稍低着头,没看我,也没有动。床边小桌上一罩孤灯。

    我看着他,忽觉得视觉十分模糊。他千里颠沛到此,我刚才在外面的纷杂脚步,大多踩在了他心上。

    我喉间哽得难受,踉跄了几步,到了他的床边。他依然没动,也不说话。我低下头看他,他腿上盖着一条五彩生辉的锦被,他右手握书停在大腿上,他的左手搭在身前。他的漆黑的头发散在身后,肩上披着一件皇族才能用的那种黄色的夹袄,上面绣着盘龙云朵,极其精美,在灯火下似乎闪烁不已。他贴身穿了一件白色掩襟的丝绸单衣,领襟袖口的贴边上白丝线绣着蛟龙祥云,如此细腻典致……这些在他的王府中不足为奇,但在这野外,却显得格外触目。

    我低头太久,竟觉一阵晕眩,转身半跌半落地坐在了他床边。他纹风不动。我转了脖子一圈,终于决定看他的脸,他半垂着眼帘,象在看着他右手上的书卷。脸上平和无波,静静的,如入了定一般。我心中突然旧伤迸裂,一阵疼痛,差点叫出来。

    我闭上眼睛,让自己缓过一口气来。再看向他,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他的样子。依旧的眉,依旧的眼帘,伤痕,他的唇……他还是如此优雅美好,清静淡然。我象是个满身肮脏的乞丐,站在清水池畔,无法动弹。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向他伸出手,离他还很远,却再也摸不上去……我叹了口气,放下手,低了头,这何尝不是命运的信号,他离我,还是太远。

    我握紧了手中的马鞭,就要站起来,他忽然抬头睁眼看向我,那眼神似喜似悲,似有洞察了所有世间秘密的彻悟,又似有万种风情!我一下怔在那里,头脑痴呆,无法思想,只觉那目光直穿入我心里。他淡淡地一笑,轻声说:"又不敢了么?"我仿佛被扇了一个耳光!

    我手中的马鞭从手中滑落,可鞭套仍在腕间,这几个月来压抑的痛苦和着酒意化为怒火从心中腾地燃起来。我一下把他扑倒在靠枕上,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开始浑身发抖。他半垂了眼帘,似看非看着我,那眼帘中隐隐有一丝光芒。我几乎能感到那火焰烧上了我的喉间,我向枕边看去,有一方丝帕和他头上摘下来的缎带。我脱了鞭套,批手抄起丝帕,狠狠地绑在了他的眼睛上。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说话,只是唇角微微翘起,似有笑意。我看着那笑意,狼吻下去,一瞬间,我们好象回到了那离别的夜里。那是短兵相接,那是血溅沙场,那是你来我往,那是刀枪剑戟。多少黑夜里的怨恨,多少白日的惆怅,多少压在心中的哭泣,多少绝望的叹息,一时都在这决斗似的吻中迸发出来,让人目不暇接。我们一瞬分开,两个人都唇上带血,两个人都在微微喘气。我慢慢拿起那缎带,抓住他的双手按过头顶,用缎带深深绑紧,我俯下身,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说:"你看我,敢不敢?"他轻声几乎笑着说:

    "又不是,第一次……"我又与他吻斗一番后,咬牙说:"这就是,第一次!"

    我起身一把掀去锦被,双手狠狠扯开他的衣襟,丝绸发出裂声,他的身体袒露在我眼前。这是我熟悉的身体,是我多少次为他上药抚摸过的身体,此时却有往日我没有正视过的魅力。我弓身吻去他唇边的血迹,慢慢地吻到他的面颊,腮骨,他的颈间跳动的脉处……他咬着牙,不发一声。我火热的掌心按上他的身躯,他的体温反觉沁凉如玉。我吻上他的胸膛,他的敏感点,反复逗弄,直到他开始微微发抖。

    我渐渐往下……脱去他的下衣……直到把他弄得浑身颤抖,紧咬的牙关中发出压住的哼声。

    我站起来,脱去衣服,笑着说:"可惜你看不见。"他竟一笑,说:"早晚而已"。那语气平静坦然,无动于衷,和他在抖动的身体毫无关系!

    好你的,算你狠!我曲膝跪在他身上,悬在空中,一刹那,竟心惊胆战,不知所措!

    我看着他,只觉得他的身体仿佛泛出一片光华,柔和如月色,莹透如珠光,隔在我和他之间,我一时神乱恍惚,再不能动一下!……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我潸然泪下,哽咽不能止。只觉得愁肠寸寸割断,

    让我腹痛不已。心中百转愁结,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颤抖着,抹去泪水,只感到胸中酒意澎湃,一股狂怒冲天而起。我看到我掉在床上的马鞭,一把抓过来,仰天大喊了一声,挥鞭批开了那隔开我和他的雾瘴!……

    当他完全进入了我的身体,我才扔了马鞭,俯身贴住他颤抖的身躯,紧抱住他,贴住他的脸,在他耳边轻声说:"说!"我的声音沙哑苦涩,他满身是汗,可好象依然比我要凉,他轻喘着,在我耳际,清晰地说"云起,给,我,吧!"那语气平静如明澈月光,静照在黑色的深渊。

    我低泣一声,起身,在他身上激烈地起伏,象逆风而飞的鸟,象在暴风雨里狂奔的马,我双手乱掐乱拧,象是在战场上与人抵死相拼,象是沙漠里饥渴的旅人用尽全力扑向眼前的绿洲,象是行将溺死的人双手扒向头顶水中浮动的光芒,象是用指甲攀住岩边的落崖者使尽最后力气爬上去……我胸中的烈火几乎烧开我的血肉而出,我的喉咙干哑如刀割,我的热泪奔涌,如大江狂潮……当我最后在火山顶峰绽放出我所有的灿烂时,天崩地动,然后,迅速平静,才注意到他也刚刚过了高潮,正不自主地微动着,我身下,濡湿无比……

    我扑倒在他身上,大汗淋沥,我们两个都在颤抖不已,我闭着眼睛把脸贴在他胸前,一片湿,不知是泪是汗,我深吸进他身体的气息,心碎神驰……我睁开眼,猛看到了他胸前的道道鞭痕!殷红夺目地印在他原有的重重伤疤上……我一下子吓醒过来,手脚从火热中瞬息冰凉,后背冷汗代替热汗流了下来……我心中无数碎片,每根骨头都裂开了……

    我干了什么啊?!我一下跌落在地。我双手颤抖地穿上下内衣,抱了所有的衣服,跌跌撞撞夺门而出,隐隐听佑生叫了声:"云起。"

    我不能自主地抖个不停,几乎滚人我的营帐,哆哆嗦嗦地穿戴好,只带了随身银两,摇摇晃晃走出去。

    夜凉如水,我满面是泪:"我干了什么啊?!"

    我使劲擦干眼泪,走到程远图帐前,哽咽了一声:"程大哥……"

    他喊道:"云起进来吧。"

    我入帐,他还没有睡,略有微醉地坐在那里看着什么,抬头见我,吓了一跳,一下愣在那里。

    我手足颤抖,浑身筛糠,不能自己。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风姿潇洒,挺拔玉立,即使便衣,也已有名将的英武神威了。我大骂自己,我折腾佑生干吗啊,怎么不是他呢?!

    他愕然地看着我。

    我强打精神说:"我要立刻离开,请大哥派人送我出营。"

    他看了我很久,缓缓说:"云起,我与王爷从小挚交,他,从不侍男宠。但我看,他对你也有意思……否则不会来这里。你,耐心等等……"

    我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摇头说:"大哥不要讲了,容我立刻离开。"我眼泪汪汪。

    他过来,持了我的手说:"好,我立刻派人送你,我也不会把今晚之事告诉任何人。

    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的云起弟,我会一直佩服你的。"

    我颤抖哽咽着说:"谢谢大哥。"

    我咬着衣袖,在马上飞奔着,跟着前面的军士。夜风一次次吹干我的脸,我的泪一次次流下来。我感到无比羞耻,无限悔恨,心中空虚,一无所有。

    这就是我藏在最深处的黑暗,就是我对他的"不容"吧。我不能升到他的高度,就要把他拖下来,与我同在尘埃。这是嫉恨吗,是怨毒吗,那我和毁了他的人有什么不同?他也会有如此联想啊,我死了吧!我的黑暗淹没了所有的美好,我甚至不敢再

    回顾以往。我从没有象现在这样向往他,也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绝望。

    有没有截路的,把我杀了吧,我真的不活了!
2008-12-21 16:2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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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我几乎每天都在路上奔波,辗转于我的纷杂事务中。心情沉重,羞愧难当。我多希望我突然就死了,可每天竟还活着,干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接到好几个人传给我的消息,说九王爷想见我。我都置之不理。连程远图都传信给我说,王爷那夜知我连夜而去,惊惧非常,一直在找我。程远图说他觉得事情并非象我想得那么无可挽回。我没有回信。因为我怕写,你懂个屁!佑生心地纯良,

    他连害了他的人都能原谅,自然会说原谅我。可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我是再也不愿见到他了!

    两个月后,有传言说九王爷卧病,圣上广延天下良医为王爷治病,不知是真是假。

    那天我到了一个镇上,因为这里有位郎中想加入百医堂。我刚开始和那位郎中相谈,忽然看见外面跑进来一个人,两个眉毛高高挑着,满面欢笑,竟是小沈!

    他一见我,几乎跪下,说:"云起,你让我们好找啊!"他指着我刚刚相谈的郎中说:"这是我的远房表弟,一个月前,我们就让他找你来此,等死我了!你再不来,王爷的命就没了。"

    我心中一突突,假笑着说:"真的假的?"

    他忙说:"真的真的,不骗你。"

    我又笑:"谁是医生啊?你是医生,又不是我,你跑这儿来干吗?"

    他看着我,大为不解地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我的脚尖:"什么什么事?你说什么哪?"

    他说:"我们之所以定下此计,是因为从边关回来,王爷身染风寒,病卧在床。我去府中看他,他正昏睡不醒。我号了脉,觉得是郁结中枢,情窒内伤,还并非风寒那么简单。我问了左右家人,有人吞吞吐吐地说王爷叫云起多次,不知是否有关此人。

    我去问了程大哥,他也不明就里。我们广寻你不到,程大哥说只好用这守株待兔之计(他倒把将才放这了),今天终于把你逮着了。"

    我怒道:"我是兔子吗?"

    他的脸腾地红了,忙说:"不是不是,比方而已,而已。"

    接着,他一脸严肃地说:"云起,救人要紧,我们立刻启程吧!"

    这是非常沉重的旅程。越临皇城,我越心惊,最后到王府时,简直迈不开步来。小沈扯着我,一路走到佑生门前,开了门,拉我进去,我抖得几乎站不稳。

    佑生在床上半躺着,瘦得可怜。他看见我,盯了我半天,我就想抱头就跑。他示意我到他身旁坐下,我颤颤巍巍走过去,坐下,抱着双臂,缩成一团。小沈告辞而去。

    佑生和我坐了好久,我一直在哆嗦。他终于轻叹了口气,说:"你也有此时。"我根本无法言语。

    他又说:"把你的手给我。"我迟迟疑疑地把手放在他手中,他握紧了我的手,象以前一样。

    他轻声说:"云起,你怎么还不明白?可我怎么从一开始就明白了呢?"

    我一头雾水,什么明白不明白的?

    他接着说:"我是佑生啊,是你从牢狱废墟上背出来的佑生啊,你怎么忘了呢?"

    他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原来的我,死在那里了,你在水边,对我一笑,象神仙一样,我才又活了过来。我那么快就和你说笑,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一夜,在马上,我虽然疼痛难忍,可抱着你,又是多快乐……那些夜晚,我只要抱着你,听你说

    说笑笑,就不会那么痛,还能笑,还能睡着觉。可我们再见面,我就再没能那样和你一起躺过,你再也没有给我讲故事笑话……有时我在夜里,疼痛,只能抱着你的衣服,在床上翻滚,多少夜,无法成眠……"

    我心中好痛,我是这么个自私的人哪,只想着我自己。

    他又说:"我并没有把这个王爷放在心里,我是佑生,可是你太看重这个王爷了,你忘了佑生了。"

    我一时惊得无语,竟是这样,我总以为我失去了佑生,其实是我失去了不搀世俗的眼光!我一向自诩清高,却原来是这样庸俗不堪!我更发抖。

    他说:"我从开始就明白你,你帮我砸去镣铐,你在我旁边脱衣,你让我穿上你的衣服,你抱我上马,你给我唱歌,……你上药时逗我……我都明白。"

    他停了一会儿,低声说:"如果你觉得,在床上,只有那样才能和我近一点,我不介意。你别担心,我知道,不一样的,你是深爱我,才如此,我受得了……那夜,我也喜欢。"

    我几乎弯腰贴到地上去了,他竟明白!竟看清了我的担心。只几句话,就解开了我这么深羞辱感!

    他又说:"你记得你在那庙里说的话么,只要心在你身上,什么都是好的。我的心在你身上,你做什么,都没关系的,我都会喜欢……你说了那些话,可是你自己却不明白。"

    我的头垂得低低的。

    他说:"你还记得将军和夫人的故事吗?(当然,那是我编的呀)两情一旦相许,就从

    此共同作战,不会分离……我从不觉得我还是我自己了,你的一切都和我有关系,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可你还是觉得你,只是你自己,和我没关系……"

    我几乎吐出血来。我自负看清了人间情义,其实只是皮毛!他竟看透了我!知道我只想着我自己。看来我认为我爱他,其实从来没有把自己和他联在一起。

    他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原来的夫君做了什么,你竟不信了,你只把心放在自己手里,从未给过我……我早就,把心给你了。这世上没有忘情水,就是有,我也不会喝的。"

    我一阵难受,才明白自己实际没有信任过他,没有真正地爱过他!而他,都明白,可依然把他那赤子之心给了我。

    我从未感到如此低劣而又如此安全,他看清了我所有的黑暗,依然接受了我,爱了我!

    忽听他极弱地说:"云起,你难道,真的等我离开了,你才能明白我的心,才能明白你自己的心么?"我正在那里想他的话,忽有异样感觉,他的手竟松了,我猛抬头,见他闭上了眼睛,脸色黯淡下来,我一摸脉,他竟没了脉搏!

    我一下子跳起来,骂道:"你竟敢死?!"双手一把抓了他的双肩把他平放床上,两手相叠在他的胸口处,开始使劲按动起来,1,2,3,4,5,6,7,人工呼吸,1,2,

    ……

    一霎时,我看到万丈黑色的深渊在我脚下突然绽开,等着把我吞噬,我仅攀着佑生才没堕下去,万劫不复的苦难等着把我撕得稀烂,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我看到我的胸膛,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越来越大,穿透了我的身体,我再也没有心,没有肺,没有了生命!

    我放声大哭起来,叫着:"佑生,你别走!我怕了呀!佑生,快回来呀!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救救我吧,佑生,你走了,我活不了啊,佑生,求你了!求你了!回来吧,和我在一起,永远不分离!佑生啊,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佑生,我在叫你呀,回来吧,我是云起啊,我真不走了呀!对不起,我爱你!不要再分离!……"

    纷纷往事,从我眼前闪过,那个在水中的佑生,那个在我背后的佑生,那个和我读书谈天的佑生,那个从昏迷中醒来的佑生……星空下的树林,火光中的破庙,那些黑色而温馨的夜晚,他在马车上渐行渐远的身影,在我庙外等着我的蓝衫青年,河边,小店,我们相握的手,那些吻,那些没有说出的爱意!

    我拼了命地按他的胸膛,把气吹入他的口中,我抖成一团,我不是在救他的命,我是在救我们的命,因为我现在才看见,我的心已和他的长在了一起……

    我泪如泉涌,涛涛不息,泪水流下,我的前襟,他的胸膛,我的唇边,他的脸上……

    我边哭边诉说,边诉说边哭,手脚冰凉,泪眼模糊,看不清东西……直到隐约有一只手抬起,为我擦去泪水,我才看到佑生微笑地看着我,满眼泪光。

    我一下把他从床上拉起,紧紧地抱在我怀里,紧紧地,他的手臂环住我的身体,我能感到我们的心脏在一同跳动,我们的身体在一同呼吸,我们满是泪的脸贴在一起……

    好久,好久,我感到如此安全,如此欢欣,再不用忧虑,只要我们在一起……

    他忽然说:"我饿了,想吃点东西。"我们分开,相视一笑。我扭头看见桌子上,有碗粥,拿过来,递给他,他看着我,微笑着,没有接。哦,我看桌上有匙勺,盛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他稍侧了下脸,没开口,眼睛还是看着我。我低了头,咬了一下牙,惯的呀,赖谁哪?自己喝了一口,重新抱了他的肩膀,吻上他的嘴唇。我的唇微开,他的舌尖,轻轻慢慢地从我口中把粥接过去……这碗粥,我们吃得很慢很慢,其时间可以用来吃掉我前半生所有的粥(但远远不够去吃我后半生的粥)。

    最后一口吃完了,他还在我嘴中仔细的找了很久漏网之粥,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的嘴唇。

    我捧着他的脸,见他瘦得皮包了骨头,眼睛陷下去,惊问道:"佑生,你怎么会变得这么瘦啊。"

    他深深地看着我,慢慢地,垂下眼帘。我心中一动,想起我那夜一惊而去,竟把他撇在那里,毫无交代!他必情伤难捱,郁结不排,才这样一天天地瘦下来,日日等

    我前来,直到奄奄一息!可我根本没为他着想过!我可真该死啊,如果我是男的,

    倒是有个现成的词来叫自己。一时又羞愧难当……

    不过现在不同以往,不用再遮遮掩掩,一把就把他紧紧抱住,贴了他的脸说:"佑生啊,我真是个混蛋哪!不过还不晚,我们还有一辈子呢!我以后不混蛋就是了,你

    别生气了,好不好?"然后,双手在他背上好好抚摸。他出了口长气,笑了笑,手环了我的腰,两人又抱在一起。

    我用脸轻蹭着他的脸颊,不由得闭上眼睛,真是好舒服,能爱一个人,不用怕受伤,不必羞于启齿,一切都可以,什么都没关系,两个人之间,没有屏障……

    好久,听他轻声说:"云起……"

    我悄声说:"我知道,你又想吃东西。几辈子没吃了,都攒一起了。"

    他笑了,多好!

    我用力抱了他一下,起来,走到门边,让人拿两碗粥,几个面食,一个小菜来,然后走回来,坐到他身边。

    他微笑着看着我,我忽然恶意又起(总容不得别人太高兴),笑着说:"我给你讲讲我在家乡喜欢吃的东西吧。"

    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用心所在,叹了口气,闭了眼,向后躺在了被子上,一副要受折磨的样子,更让我心花怒放,一下子抓了他的手说:"你说我讲不讲?"

    他有气无力地说:"谁拦得住啊。"眼也不睁开。

    我马上眉飞色舞地(他也看不见)盯着他开讲我想象中的烤鸭!知道食物马上会送来,没多少时间,要赶快讲到精彩处,只大略说了把鸭子吹胀,在火上烤,十八次涂上种种配料,油滴下来,落在火上,磁磁作响。成品的鸭子上来:"棕色饱满,油光瓦亮,夹在薄饼中和葱段黄瓜及甜酱卷好,一口咬下去,哇,香脆甜美,不油不腻,肉质细至,回味无穷……"

    看着他,见他不睁眼,紧抿着嘴,可唇角似露笑意。一下子凑到他脸上问:"你想不想吃?"

    他停了会,说:"想。"

    "可惜没有。"我马上回答,"你只能喝粥了,"

    门外有人声,我坐好,人们进来,把食物摆好又出去了。

    我看向他,见他睁了眼,依然后倚着,看着我笑道:"云起,你好狠心哪,我一直想这么告诉你。"

    我也笑了,看了他的眼睛说:"现在晚了不是?这是你命苦啊,你就认了吧!我好不

    容易逮着你了,你就别想跑了!"

    他满脸疑惑地说:"怎么听着就觉得不对呢?"

    我笑着把他拉起来,两个人又开始喝粥,你你我我,里里外外。这回又大不同,大概让我的鸭子摧残的,他吃得风卷残云一般,一吻而光,统统吃完,意尤未尽。

    我笑了:"不给吃了,你得等一个时辰。"

    他想了想,微低了头,说:"那,我,喂你吧。"

    我吓了一跳,这小傻孩,这种事能问吗?大概是饿坏了还想吃,但知道可不能开玩笑,这时候伤害了祖国花朵,日后会有心里障碍。就笑着说:"你肯定我不是在做梦?

    千万别弄醒我,至少让我把这顿饭先吃了。"

    他拿了一个小馒头,咬了一小块,抬头看我,竟有些羞涩,垂了眼睛。哎?刚才从我嘴里吃的时候,也没不好意思,现在该他喂了,竟害羞,这不是只进不出嘛!我只好主动迎上去,咬他口中的馒头,他竟用舌尖动了一下,我扑了空,又去追,他又挪了地方,两个人在口中追追跑跑,半天我才吃着。我说:"累死我了,佑生,你好狠心哪!"(马上还给他了)两个人笑成一团。

    吃得差不多了,他忽然轻声问:"云起可要什么样的婚礼呢?"

    我忙一摆手:"最好没有(又让你想到以前,免了吧),咱们到你哥登个记,然后咱们就出去玩一通,在我家乡,这叫蜜月旅行。"

    他犹豫了一下:"那可不是委屈了你。"

    我忙说:"登了记就不委屈了,不然就是私奔了。"要赶快转移话题,就说:"我们好久没一起坐马车旅行了。"是啊,自从在晋伯的庄园一别,就再也没有同行过,主要是我的问题,心中有些伤感。

    他也沉默了一会儿。我仍在想,好久没和他同乘马车,也没和别人……突然想起什么,猛然看了他说:"佑生,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做了手脚,所以淘气怎么也没法和我同车去拉煤?!"

    他立刻把眼睛闭上了,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动作,一般会在他发窘时出现,象鸵鸟把自己埋土里,他把自己藏在眼帘后面。我笑起来:"佑生啊,那些都是一帮小屁孩,小沈,程大哥,都是,只有你不是。"

    他睁开眼,我说:"你是个小傻孩!"

    他笑着说:"那也好不到哪去啊。"

    我瞪大眼睛说:"好很多啊。"我正色道:"喜欢上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喜欢上你已经折腾死我了,我哪能再喜欢上别人?"

    他一笑道:"你什么时候被折腾死了?"

    我一下想起他险些被饿死,也算快被我折腾死了,赶快说:"折腾你就是折腾我,折腾我就是折腾你,反正大家都一通折腾,谁也别落下谁!佑生,你不会计较我吧?

    咱们谁跟谁,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况且,我把你折腾得半死,可不也救回来了嘛!

    咱俩也算两清了,是不是?可我受的那些折腾怎么办?"

    他有些忍无可忍地说:"那还不是你自找的啊。"

    我一挥手:"那我不管,我得在哪里找回来。佑生,你说对不对?……"

    他马上说:"不对。"

    "答案错误,不算数。"我接着说:"所以,佑生,我有条件。"

    他一怔,眼微睁,说:"你不是要反悔吧?"

    我啪地打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你?"突然愣了,我居然能打他了!我看着我的手,又看向他,他一笑,那美好的眼帘半垂下来,说:"比起你那夜……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我捂脸要哭状,他拉下我的手,又看着我笑了,说:"什么条件?"

    我舒口气:"你的王妃不能是任云起。"他愣住,我一笑:"任云起此生就是男的!他依然去做他的事情!"他似乎明白了,笑了。我说:"你的王妃不能在别人前露面,不能留名史传。"(我可不想让人记住我是他三名妻妾中的一人)他点头。

    我又说:"我要另建别苑,我来设计我们的家,我要鲜花和草地,很多阳光。省得你来回乱窜,见谁都方便得很。"他瞪了一下眼:"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我吸了口气,说:"从此我不要一日分离,如果我去哪里,你也必须要去那里,如果我不去哪里,你就不能去那里!你自己不能想去哪里就哪里,除非我也去那里!"他愣了一下,说:"你把我腿都截了,我还能去哪里?"

    我看入他的眼睛说:"佑生,我怕痛苦,今天吓坏我了,我不要再尝一次。你一定要让我先走,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保证!"

    他收了笑容,看着我的眼睛说:"云起,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从此,我把心交给了他,他保护了我一生,从没有伤我的心。
2008-12-21 16:2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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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放松了,原来堵在那里的一团,化解得无影无踪。我感到从没有象此时一样心中毫无戒备,明亮透澈,不着一物,也从没有象此时一样,充满活力,希望,勇气和信心……我把心放在了他手里!

    我很严肃地说:"佑生,你可能不相信,可我真的相信你了。"

    他又笑了,说:"云起,你可能不相信,可我从来相信你!"

    我一把狠狠抱住他说:"佑生,你老说这种逗我心尖儿的话,不怕我爱死你吗?!"

    他更笑了,也好好抱着我,极轻地在我耳边说:"不……怕……"

    我们正脸贴了脸,象两只小狗那样蹭来蹭去,就听外面有人急忙喊:"沈……到。"

    我们急忙分开,小沈已一脚踏进了门。他根本没注意我们有什么异常,走过来,一下子坐在我前面床沿上,和佑生面对面。

    我挪开些,坐在床边椅子上,见小沈在仔细打量佑生的脸,佑生做贼心虚地把眼睛慢慢垂下来。小沈又拉起佑生的手,号脉。放下,出了口气,转身坐好,佑生赶快后倚,象逃开一样。

    小沈看着我说:"这简直不可能!王爷原来气息奄奄,竟有不续之意。刚才我听他们说王爷传膳,还以为只有你在吃!(这是什么话?!说得我象个吃货!),可我看王爷气色,可谓起死回生了,脉象变得有力,虽然稍有玄虚,但已无大碍。明明他竟然吃了东西了!云起,你到底干了什么?"什么话,象审犯人似的。

    我摆了一下手说:"你技不如人,不能起死回生。其实很简单,不就让他吃点东西嘛!

    你怎么这都做不到呢?"

    小沈说:"谈何容易!就差捏鼻子灌了。你能不能告诉我点伎俩,我也好救死扶伤?"

    我赶快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让王爷自己告诉你吧!"快快把球踢走。

    小沈看向佑生,佑生的眼睛完全闭上了,半天,小沈终于问:"王爷,怎么想吃饭了?"

    佑生有气无力地说:"饿了呗……"

    小沈呆在那里,我使劲咬牙忍住笑,低了头。小沈终于转头看我说:"我怎么觉得你和王爷……(我心中乱跳)合起来糊弄我?"

    我忙笑:"多心多心,王爷就是突然想吃饭了,也是凑巧。"快换话题,忙问:"你的小师妹呢?不是说你和她一同在一起吗?"

    小沈恶狠狠地看着我说:"都怪你!我们到处抓不到你,我就得在那里干等。我小师妹得回山见我师尊和师娘,你弄得我们夫妻两分离!我还得天天担心我那些贼心不死的师弟们对我小师妹伸出贼手……"

    我挥挥手:"小沈,凡事要往好处想,别那么消极!小别赛新婚,见面之后,我保证你会乐得不得了。"

    小沈说:"你怎么知道?你又没结婚?你又没小别?"我心说,我才大别后,你根本不知道……

    我就说:"我知道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我知道!别挑战我这种知道的人,否则我让你知道的也变成不知道!"

    小沈愣在那里,佑生在发抖,他很容易发抖啊。

    我一阵焦躁,站起来,环看四周,忽然觉得十分好奇。这是佑生一直住的地方,我得看看他是怎么生活的。过去我总回避看王府的东西,唯恐别人说我小家子气,眼皮子浅,天天看东看西,充满贪婪觊觎,弄不好还想拿些去……搞得自己总是眼观鼻,鼻观口,累得半死。现在我只看到了佑生,想在所有的物品中寻找他的痕迹。

    这是他的汗巾么,他几次在上面擦过脸?这是他的水杯么,他几次把嘴唇贴在上面?

    他的外衣挂在这里,上次他什么时候出的房门?这是他的替换头带么,颜色是一样的蓝色……我在那里拿东拿西,摸了这摸了那,面带微笑……忽然想起我奔波一路,满身尘土,就到门边说:"请给我备下澡水,我要洗浴,噢,还是王爷的旧衣就是了。"门外一声遵命,我一下回过神来,不禁说:"真好啊,这和芝麻开门一样嘛!"

    觉得屋子里十分安静,回脸一看,小沈张着大嘴,惊在那里。佑生的笑是那么快乐,好象含了泪光。

    小沈终于缓过神来说:"怎么觉得你把这儿当成你自己的家了似的?"

    我心一跳,忙说:"天下为家,我去你家,也会让你小师妹给我准备洗澡水。"

    小沈大惊失色地说:"你可千万别去!她给你准备了,我去哪里?!"

    我哼了一声:"小沈太小气……"

    小沈打断说:"你说什么都可以,小师妹就是我滴!你别打主意。"

    我气起来说:"还知己呢,如此小看我!你到那边坐着去,我得坐在这里。"

    他移开,坐到椅子上。我坐在床边,手自然地拉住了佑生的手,根本没过脑子。

    小沈看着,差点把舌头咽下去,我意识到我干了什么,心想早晚的事情,索性大大方方,拉得更紧。佑生闭了眼睛,只微笑不语。

    小沈终于找回了他的声音,颤抖着说:"你,不是说,你配不上王爷吗?"

    我垂了一下头说:"哎!我的确是配不上他的,勉强配吧……可他配得上我呀!很有富余的。所以称不上门当户对,一边儿硬就行了……"

    说完觉得不对,忽想起我曾说过的我不能行男子房事……佑生开始剧烈地发抖,小沈愣了一下,不可阻挡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下觉得脸热耳红,跳起来说:"你的思想不健康,没听过非礼勿想么?……你再敢笑,我就去你家里……我得去洗澡,你们接着聊!"

    我逃到浴室,松了口气,好好地洗了个澡,不禁觉得身体舒适,更是神清气爽。

    走出门外,夏夜初临,暖风洋洋,我穿着合身的他的衣服,过肩披散的头发,在风中飘起几丝。天边就是那抹神奇的蓝色,难怪让我心驰神往,因为它让我想起了佑生。我不禁微笑,走进佑生房间,小沈已经走了,佑生见我,又笑了。我说:"佑生,外面可舒服了,你和我来赏一赏这夏夜吧。"他点头说好。

    我让人把躺椅放在廊前,一把椅子,一个小桌。仆人把佑生抱到椅上,我为他身后垫上枕头,下身盖上一衿丝绸夹被。我让他们送来新的小面点和水果。又要了一把小刀,把面点和水果在盘中切成很小块,放在桌上。我坐到他的身边,他抬手轻拉住我的手,夏风温柔,拂面如梦,我的头发撩起又飘下,他的眼中似有星光,笑着看着我,好久不语。

    我把一块面点放在他唇边,他眼睛微合,慢慢咬住吃下。我死死盯着他,他终于睁眼看我(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他自己知道什么时候他在放电残害我!),见到我凶恶的神情,他几乎大笑,眼睛弯起,牙齿露出六颗左右(放他身上,那就是大笑了,放我唇上,那只是微微笑一笑),我才要残害他,他忙轻问:"什么是芝麻开门?"

    没办法,谁让咱是人来疯呢,于是就忘了要讨还情债,给他讲起了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异域风光,沙漠情调,爱情,刀光,完美的结局……

    夏夜的天空,繁星渐亮。我喂他吃的,他吃了就总轻声问我问题,我滔滔不绝地讲东讲西……直到我打了个哈欠。他一笑说:"我累了,云起,我们回屋吧。"

    我点头,起身,马上有人来抱他。回到屋中,有人送洗漱用具,帮他洗漱方便。他稍显羞涩,我就是不走。坐在椅子上盯着他背影看,报复他刚才对我的残害!

    他们把他抱到床上,出去了。我去洗漱后,走到床边,把他几把使劲推往床里去,他笑出了声。我扯了一个他垫背的枕头,放在外面,合衣躺在外侧(我已在他面前脱过无数次衣服了,这回他要看的话,自己动手吧),把他的被子盖了他一半盖了我一半,回身吹了灯,面对着他侧躺下,黑暗中扯了他的一只胳膊抱在怀里,说:"我累死了,你不能把我挤下去。如果我夜里踢你,你也不能回击,记住了!

    明天不准叫我起床,我得睡个懒觉。"

    我几乎立刻睡着了,只朦胧感到他把脸颊贴在我额头,轻叹了一声:"云起……"
2008-12-21 16:2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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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一场好觉啊!!!我就睡,睡,睡……只觉得天地合并,夹我在中间,无比的安全,无边的温和,我不用担心任何事情,比如,没工作没银两,比如,会不会被砍头,比如还能不能见到佑生……噢,他就在身边,我可以接着睡!

    隐约感到佑生从我身上爬过去,我马上翻滚到床里侧,调了个姿势,继续睡。耳听得他的动静,一些轻轻低语,盘碟声音,知道是佑生早起洗漱,早饭,我接着睡过去。好静啊,但我知道佑生在我身边,他的腿有时蹭着我的后腰,有时我感到他躺下来。我依然睡。又听盘碟的声音,午饭了么,不管,抱着一大堆夹被枕头,睡,睡,睡……

    好静啊,我终于慢慢醒了,浑身酸软,躺得时间太长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平躺了,仍闭着眼,使劲把四肢伸开,上下碰了床头床尾,说了一声:"好--睡--啊!"睁开了眼,感觉佑生在旁轻笑了一下,不看他,举了两手两脚在空中一通乱刨,象被翻了个的大蟑螂,叨腾得血液舒畅了,突然一下子把双手双腿坠落到床上,象瑜迦功的挺尸姿势,好舒服啊。他笑出声来。我还不理他,口里说:"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其实这两句根本不能够表达睡后的欢乐情绪!大家实在找不到别的假装文雅的东西来说,只好说这两句,还不如我的‘好睡啊’贴切,你说是不是?"我侧身转向他,他半倚着靠枕,手里握了本书,正含笑看着我。他面容美好祥和,眼中柔情似水,他轻声说:"是。"

    屋里静静的,窗子开着,午后或傍晚的阳光,明亮但不强烈。

    我忽然感到深深的悲哀,他一日日,就枯坐在这静静的屋中,只看一看书,漫漫长日,漫漫长夜……这么深刻的孤寂,这么沉重的无望!他竟然就这么活下来了,依然安然自若,依然坚如磐石!这才是真正的不屈不挠,才真的是百炼成钢!……

    我几乎落泪,才又一次明白我以前从没有真正爱过他,没有体会过他的心,没有帮助过他……

    一下子,坐起来,扑过去,使劲抱住他,一通乱摇,拿耳朵蹭他的耳朵,他一串低低的笑声,我放开他说:"我得洗脸漱口。"爬过他的身体,坐在床沿,刚要起身,扭头又看他,见他还是那样可爱地看着我,就又猛地扑去抱住他上身,使劲摇晃了一通,象狗熊撼树要把树上的人摇下来吃掉的劲儿是一样的。他笑得喘气。我放了他,去洗漱。

    这样坐在床上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了,憋死我了!我也不能让他总这么过!

    我走回屋中央,向天狂打了好多拳,大伸了个懒腰,笑着说:"我要征服全世界,就从这里开始!"他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拿了纸墨砚台小楷笔等,到床边,嘴里说着:"今天让你看看我研墨的本事和写狗爬字的技巧!"他只是笑。

    我研了墨,开始以拿铅笔的姿势用毛笔写字,他看了我的书法,痛苦得呻吟出来。

    我说:"独树一帜才好,不然别人伪造了怎么办?我写成这么差,我容易吗我?!喔,那个X字怎么写?噢,我该知道的。下个字再谢你……这个X字呢?已经下个字了?

    又要谢你?多麻烦,从此不谢了!大恩不言谢嘛,咱们谁跟谁?是吧?不是?不是也得是!这X字又怎么写?……我任重道远啊,什么时候让大家都写我的字就好了,那样你就得问我怎么写字,别忘谢谢我!啊,美梦啊,……这X字呢,怎么写?……"

    好不容易写完了几张纸,看了他说:"你肯定不会休了我?不论我干什么?"他苦笑着摇头,说:"休不了了啊,休了你,我也活不了了。"

    我哈哈笑起来:"佑生啊,哪天你若真敢休我,我就和你拼了!来人!"他一愣,有人进来。

    我把一张张的纸递给那人,说:"这是给XXX,地址在上面,让他马上送10套卫生马桶和装修人员到这里,月底不到,等骂吧!和他说我在这里办公了,事务问讯都传到这里。这是给XX,让他立刻来见我!见信后三天不到,就别来了,月钱也别要了!

    这是给XX,跟他说带至少两个人来,我要建信件传递专线,他们一起来策划一下,见信就起身,不得有误……"

    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佑生轻笑了一下,说:"去办吧。"那人转身出去了。

    我转身说:"佑生,你能不能教我你说话的那个劲儿,去办吧(我模仿着说),多省劲儿,你不知道我得费多大劲才让人干活哪!"

    他轻声笑着说:"那是因为,他们想多听你,骂他们吧。"

    我盯着他说:"这就属于冷嘲热讽了,严重地伤害了我的自信心,我得找回来!"又一张双臂抱紧了他的双肩在我胸前,乱晃了几下,他出声地笑起来。我停下来,不放手,看着他的脸,他含着笑,垂了眼睛。还是那么害羞!

    我轻声说:"你总笑,脸疼不疼?"他更笑起来,低声说:"有点。"抬了头,双手环了

    我的腰,脸和我的脸贴在一起,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了半天。真好,我闭着眼睛。

    他轻声说:"云起……""嗯?"我说,他接着说:"我……多高兴……"我心中一酸,差点落泪,贴紧了他的脸,低声说:"悠着点儿,后边还有八十多年呢!"

    他有点发抖,我抚摸着他的背,又轻轻说:"咱们这个发抖的病是不是该治一治?你一抖,我心肝就颤!你要哭要笑,给我个痛快的。"他笑出声来,又说:"云起……"

    我等了半天,他没说话,我悄声说:"佑生,咱们是不是开始说半句话了?我也可以试试,自己省劲儿,还可以把别人憋死!"他又笑成一团。

    两个人抱了很久。那些见了路旁相拥情侣就勃然大怒的人,请你们谅解。初堕爱河时,真是除了抱在一起,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可表达两情相好的温情。到了后来,可以……我心中灵光闪动,一下子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害羞!

    他本就是个温和的人,自然面薄,他没有真的爱过他的妾室,可从那些人们所诵诗文来看,他的确恋过他的王妃!但那个女人不爱他,床帷之间,自然不会让他高兴,有一种性暴力是冷暴力……我心中疼痛,我那一夜营帐,无异雪上加霜。可他当时看清了我,竟毫不抵抗,只是逆来顺受,真的牺牲了自己!后来自然更难消解种种抑郁……我暗地里长叹一声,他和那王妃本是如此明摆的事情,我对他用情不深,完全没细追究。接着助纣为虐……他竟还依然爱我!我不禁抱他抱得更紧,知道我决不能再伤他,凡事要耐心……

    这次是我说我饿了,两个人才分开。我仔细看他的脸,气色是比昨天好一些。就问他:"你早上吃了什么?"他想了想,说:"一碗粥。""中午呢?"他说:"一样。"我气得咬牙,这真是惯出来的毛病,自己的话就吃的这么少!

    我要了三碗粥,我的面食和两个清淡小菜。回到他身边,他笑着说:"一会儿小沈还会来,你真的,不告诉他?还有,程远图?"

    我摇摇头说:"佑生,任云起要做很多事情,知道他是女子的人,越少越好……"

    他有些苦笑着说:"可怜了,程……"我死死盯着他看,他一笑,躺向后方,眼睛闭上了。别的不会,逃跑得倒挺快。我笑起来。

    食物上来,我们以我们的方式吃得精光,他喝了三碗粥,还夹了一口菜和吃了一小块馒头。早干什么去了你?!

    小沈来时,还是一脸坏笑。他号了脉后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他要回山找他的小师妹去了,我要了他的地址,保证日后送货到他老丈人家中。他告辞走时,又自己开始狂笑,我差点追出门外,暴打他一场!

    饭后,我推着佑生在府中靠大门处走来走去,挑了一间屋子当我的办公室,他让人按我的要求收拾出来,配备了办公用具。

    又推他在院子里七扭八斜地走来走去,和他说说笑笑,周围仆从看得心花怒放,一个个喜气洋洋的样子。

    天黑了,两个人床上躺下,我还是合衣躺在外侧,他在里面半侧着身,对着我。我们一手拉着手,谈天说地,当然大部分是我在讲。我因为起得晚,精神格外高昂,没拉他手的另一只手在黑暗里挥来挥去,象在捕捉着他轻轻的笑声。

    我给他讲了冯小刚的甲方乙方,他笑得不得了(冯导,你的幽默可谓千穿万穿,知音古今啦),又说了一大堆废话,见夜深了,就对他说:"你睡吧,我不讲了。"

    他轻笑了一声,半天,说:"我,睡得很少,可以一直,听你讲。"

    我凑过去,贴着他问:"你平常不睡,躺着干吗?"

    他好象浅浅叹了口气,慢慢地说:"胡思,乱想。"

    我心痛不已,那些孤独无尽的长夜,他是怎么过的……另一只手也握了他的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在黑暗中四手相握,依偎在一起,好久,他轻轻地说:"云起,我的身子……"

    我心中闹钟铃声响起,幸亏我心有准备。忙打断他说:"佑生,我们做个游戏。我说你象什么……你告诉我是什么……我再告诉你,那对于我又是什么……如果我说得好,你就亲我一下,如果你觉得不对,就亲我两下……"

    他有些被迷惑似了地说:"什么是什么?为什么不对反而要亲两下?"

    我一笑说:"试试看。佑生,你就象那春天的……告诉我,你象春天的什么?"

    他犹犹豫豫地说了大概第一个显在他脑中的词:"风……"

    我轻轻地慢慢地说:"佑生,你就象那,春天的和风,吹入我怀中,化掉了我层层冰霜,让我心生爱意,追求幸福,面对未来,勇气无穷。你亲不亲我?……"

    他的唇迟迟疑疑地在我额角亲了一下,想想,又亲了一下。我暗笑,接着说:"佑生,你就象那夏天的……"

    他知道规则了,轻声说:"夜雨……"

    我缓缓地说:"你就象那,夏天柔和的夜雨,点点滴滴打在我心中的,漫漫荷叶之上,入你耳中,都应似,我爱你的心声……"他吻了我的脸颊,一下,又一下……

    我说:"佑生,你就象那秋天的……"

    他低语:"落叶……"

    我清清楚楚地说:"你就象那,秋天里,缤纷灿烂的落叶,经历风霜,却依然多彩绚丽,让我忍不住,要把你放在手上,按在胸前,恨不能,直印进我心里……"他吻到我的唇边,一下,又一下……

    我说:"佑生,你就象那冬天的……"

    他轻轻说:"残雪……"(你还就认了死理儿了你)

    我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佑生,你就象那,冬天梅花瓣上的残雪,洁白无瑕,纯净无双,

    一缕沁骨芳香,入我魂魄,永不能忘。我不敢向前,可又想,永远与你这样的美好相伴,尽我所有深情厚意,生生不离,世世缠绵……"

    他轻轻叹了一声,他的唇寻找到我的唇,他慢慢地用舌尖邀请我,我不再说话,侧了身,与他唇齿相依,温存不已……和他温温柔柔地体会着这无声的言语,无尽的爱恋……

    暗夜里,我们相拥相吻,他终于慢慢停下,睡去
2008-12-21 16:3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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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十来天,也许由于我顿顿饭的监督,也许由于佑生恢复和晋伯每日练武,他象是换了一个人。

    他的脸色焕发出健康的意韵,皮肤由黄变白,真是润泽如珍珠美玉,眼睛变得清澈明亮得发光,漆黑的眉毛象是泛出异彩,嘴唇变得红润动人。他开始说说笑笑,和我言来语去之间,言辞机锋,虽是温和,却有定夺,神采焕发,挥洒自然。

    我有时看着他不由得目瞪口呆,神思恍惚,心中忐忒,口舌笨拙,明明心有主见,却浑然忘言!

    他开始见了,只侧过脸去,微笑而已。后来见我没好转,只好总拉我到他面前,主动吻过来,苦笑着轻声说:"云起,何至于此……"

    我心中乱跳,手脚发软,脑中总闪现出秀色可餐,艳光照人之类的词句,更垂目不敢看他。我知道我这次决不能再干上次营帐的事,甚至不能主动,于是时时自己自律,自言自语,天天害怕自己失控,真是疲惫不堪!

    好在我的事情开始多起来,不然我非被憋死不可!

    从我的信送出后的第三天起,就有人开始来见我。佑生把我的办公室的邻间变成了他的小书房,每次同我一起出屋去,到旁边的屋中等我,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回来。无论我白天多忙,午饭总去和他一起吃,因为知道他若没有我在场,就不好好吃饭,完全没有我有的钢铁般的自律!

    两屋之间有一扇门,我若高声讲话,他就听得一清二楚。可我几乎总是在大声说话,因为我总觉得对方听不懂。

    "任头领(这是我允许他们称呼的头衔之一,我就怕别人叫我老板,觉得自己立刻长胡须,我也不愿意被叫任先生,让我总记得我是个冒牌的。而云起是几个亲近的人才可以叫。当淘气第一次见了小镇四少,听他们也叫我云起,险些和他们急。所以,我给大家定的我的称呼一般为:任头目,任头领,或是任老大,任大大!如果他们愿意,可以把任字去掉。),我们发现了一家也做卫生马桶的业家,用粗劣材料做管子和水缸,可价钱比我们的便宜很多。您看我们是不是要降价?"

    我挥手:"你把厂子给他们就是了!还降价干什么?!"

    那人忙说:"头领请讲。"

    我说:"当然不降价!顶多加些售后服务。如果他们真用粗劣材料,找个机会给他们爆爆光……"

    那人问:"如何爆?"

    我叹气:"我干脆替你干活,拿你那份月钱得了!"

    "不敢,不敢……待我想想……"半天……

    我:"现在是八月份了吧,你年底前能想出来吗?"

    "正在努力,努力……"又半天……

    我:"努力什么哪?!月亮都出来了!再努力,又下去了!爆光,当然是让大家都知道什么是粗劣产品啦!谁家用他们的管子和水缸,若破了,赶快找一帮人去看看呀!"

    "喔!让他们看看污水如何流淌满地满房,缸漏之后,墙基处总是臭……"

    我:"停止!我正想吃饭哪!你留着这些描述自己享用吧!既然想到了这些,还可以提前教育客户……"

    "噢!我又知道了!!就是把这种可能先绘声绘色地描述给他们,不管他们是不是在想吃饭,他们想到如此后果,自然不会去买粗劣产品!任头领,您太聪明了!(喊声震天)"

    我:"十里外有人没听见,你能不能再喊一次?"

    "可以!头领,您……"

    我:"行了,省省嗓子吧。"

    "我立刻启程!"

    我:"不行,你吃了饭再走。出去对人说你要吃饭,就有饭了。噢,把你今天领悟的向其他的厂子汇报,别让我下回又说一遍!"

    "头领放心,每次头领的教诲都被总结成文,大家学习,体会不已……"

    我:"什么已不已的,你们一个个多用用你们的大脑袋,长在肩上不是只为用它们撞墙玩的!"

    "不,不撞墙玩,只是有时互撞而已。"

    我:"你们是想气我哪!撞死算了!"

    "不敢,不敢,告辞,告辞,任头领保重。"

    ……

    我垂头丧气地去佑生屋里,他却是满脸笑意,我跌坐在他怀里,双手抱了他的肩头,额贴在他脸上。他放下他手中的书,双臂环抱着我,轻声说:"云起,我虽没听过,人们怎么和长工苦力说话的,但听你对他们的言语,想来大概是,相差无几……"

    我笑起来:"你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生气了来挤得我?"

    他轻轻亲我的脸和唇,(好,渐渐主动多了)闭了眼睛,叹了口气,慢慢地说:"哪里会不耐烦?哪里会生气?我曾经要听别人,讲你的事情……后来,连那也不行了。只能每天,坐在床上,反复去想,你的事情,我们的日子……现在这样,能听着你说话,多好……"

    我心中痛一下,和他好好吻着,真舒畅,我渐渐燥热起来,他好象也有反应……他突然停了下来,低了头,脸竟有些红……我好心疼,那个可恶的女人!可我也不怎么样……只装着不知道,靠了我的脸在他肩上,闭着眼,轻声说:"我可是想念你,只一壁之隔,也好想你……"

    这才明白了,他那夜的心!在爱的眼中,没有评判,没有指责,没有应该不应该,只有爱,只有怜惜!如果牺牲了自己就能让他走出这阴影,我会去那样做。

    后面几次都是,两个人吻到天昏地暗,他就会忽然害羞停下,我从不表现出这什么不妥,只说一些轻柔话语,然后开始和他轻轻松松,说说笑笑。

    八月十五的那一天,我没事,因为大家都在过节吧。和佑生在书房里来来去去地拣了不同的书,指手划脚地评论。当我说到关键时刻时,坚决不看他,只盯着门框之类的地方,侃侃而谈,他总轻轻笑起来。这个只点火,不救火的小傻孩儿!我现在没法收拾他,只能委曲求全,先求自保而已。

    我沐浴之后,披着头发,穿了件他淡蓝色的长衫,真是很漂亮,我是说衣服。他沐浴后,只把头发头顶扎了一下,穿了件深蓝色的衣服,为了和我颜色相配,他可真是非常……不敢看,不敢想!否则我会变成大灰狼!

    晚饭摆在了院子里,只一个小桌子,几个小菜,粥和面点。我们两个的食欲都不高,口味毫不奢华,实在是浪费了这样的豪门背景。他倚在躺椅上,盖着锦被,和我拉着手,看明亮的大月亮,从树间升起来。吃吃喝喝中,又谈起我原来干的事情。

    那一年中秋,我和相临宿舍的一位挚友深夜时分离校,骑车到了天*安*门。广场除了警卫,没别人,刚想离开,就见另一对浪漫人士,男生,也到了广场。我们马上交谈起来,他们是从邻校Q大学来,我们觉得普天之下,没更知音的人了!四个人在马路边,靠着自己的自行车,月色下,打了一宿牌。警卫们,严阵以待,不想想那个恐怖分子会傻到用纸牌来挑战社会主义!天大亮,双方一笑而别,没留姓名地址,此生没再相遇,也算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去了,那一夜寂静街头的欢声笑语,日后想起,总让我微笑。

    ……

    背了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朗诵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加上七七八八那些通俗易懂的咏月诗,也算是个诗歌朗诵会了。当然都告诉了他,那些诗歌是谁作的,本人没这才华,只能写狗爬字。

    他紧握着我的手,没放开一会儿,象是怕放开就没有了似的。我和他谈笑之间,喂他吃喂他喝,简直把他惯得!难怪他一直在笑,好几次,似有泪光,笑大份了。

    夜渐深了,他忽然说:"云起,我想让你看看,我喜欢的地方……"我说:"太好了。"

    他让晋伯过来,抱他到轮椅上,我要去推他,他示意晋伯去推,他的右手紧握了我的手,他对晋伯说:"去水边。"

    这是一条我没走过的路,晋伯推着他,我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我们象是走在花丛树木之中。月亮正当空,地上雪白。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但他好象越来越沉静,不再言语,当我们到了水边时,他的手变得冰凉。

    好一片池塘月色!一方黑色水塘映着环绕的树木花丛,拱陪着那一轮明月在正中央。空气清新,水气弥漫,月光明亮,夜空杳然。

    我不禁慨然赞道:"如此良宵美景,怎能没有我的歌声!"

    对着水面,放开声音,就唱起了"沧海一声笑"。我喜欢罗文的唱法,温和悠扬,有潇洒之韵味,还容易唱:"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我的声音水上传出又返回,显得空灵明净,我更加放松大唱:"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天字还有个上翻的小旋律。"江山笑,烟雨遥,"多么好听的韵律啊,我侧脸向佑生一笑,他脸上月光如水,神情若喜若悲,我回头对着水面,接着唱:"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意尤未尽,从头来一遍,后面还有拉拉拉……

    唱完,听着我歌声的余音在水上留连,似有一丝箫音远远和应。我看向佑生,他的手温暖如常,他面上微笑让人迷醉,眼中映着水光,令人心情激荡。我一笑问道:"我唱得好不好?"他真诚地说:"好,好极了。"我一高兴,更上一层楼,"那今夜我就向你献歌一首!原来的歌者是羽泉,现在是任云起!"

    我转身面对着他,唱起了羽泉的"最美"。这竟象是给他做的:"你的美无声无息,不知不觉让我追随。"我握着他的手,但脚下却随着旋律,绕着他的椅子,踏着简单的舞步,两三步,一转身,再回来:"baby这次动了情,彷徨失措我不后悔"凑到他脸前一笑,又离开,走开两步,把他的手在我两手间换了手,转了一圈,我的头发飞扬,我淡蓝色的衣衫,下摆飘起,月下衣影在地上流动……

    我轻走回到他面前,继续对他唱:"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你的吻你的好(他没有坏)你睡觉时候噘起的嘴(他没有发脾气的时候)。"我又笑着走来走去,淡色衣衫飞动,舞影凌乱,最后又凑到他面前,仔细唱:"你在我心中是最美,只有相爱的人最能体会。"盯了他的眼睛:"你明了我明了,这种美妙的滋味。"唱完,一笑,挑了挑眉毛。怎么又听见了箫声的余响?

    他坐在那里,象尊白玉的雕像,宁静美好,但眼睛如此含情脉脉,春潮激荡。我轻声问:"喜欢不喜欢?"他好久才说:"喜欢,好喜欢。"我一笑起身,他握紧我的手说:"云起,我们回去吧。"

    我们一路回去,说说笑笑,树影婆娑,月色温和。到屋门前,晋伯把他抱起来,我才发现晋伯的前襟处一片湿渍,流口水了么?

    他先洗漱后,晋伯把他抱到床上,我去料理后,到床边,见他穿着刚才的衣服坐在床里,微低了头,不看我。我心中火警铃声大响,知道我们的洞房之夜到来了,不禁心惊胆战,又一次告诫自己要奉公守法,不可大意!

    我微笑着坐在他面前,他好象屏住了呼吸。两个人就这么坐了一会儿,看着他那么安静可爱,我几乎发疯……我忽然觉得如果再这么坐下去,我们这一夜也有可能成为那夜营帐了!不行,我得拯救自己,拯救大家!

    我,伪造成小红帽的大灰狼,稍低了头,怕他看破我的险恶,极轻声地说:"佑生,你想不想,玩个游戏?"

    他怔了一下,又象缓了口气,慢慢说:"想。"

    "就是,我们玩包子,剪子,锤……"我用手比划着,告诉他谁能克制住谁……然后,停了一下,心想,走一步,算一步吧!咬了牙,又低头(有人会是以为娇羞,可实际我只是为了掩盖我的豺狼本性)悄声说:"我们同时出拳,输的人,脱一件衣服……"

    说完,我自己吓得半死,他会不会认为我在强迫他?!也许他根本不想脱衣服!也许我该说,输的人,躺下……那不更糟糕!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大方起来,看着我笑着说:"好……"一语未闭,又垂下眼睛。我根本不敢看他,握拳抬起右手,他也慢慢握拳和我手相对,我说:"你说1,2,,我们三时一同出拳。"他轻声说:"1,2,。"温温和和,让人出拳缓慢。我想他头一次玩,大概不会变化,可能出个拳头,所以就出了个剪刀。果然!我输了,我暗松口气,心想这要是他输了,又不脱,那这游戏没法玩了,现在至少,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万里长征?!我可怎么办哪?

    我没说话,脱了外衣放在床尾,又抬了拳,这回他输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俗啊!……别打扰我,四歪,人家正忙着呢!),他脱不脱?就看佑生,慢慢抬手,微低了头,把外衣脱下来……我差一点,仅仅这么一小点,就扑上去,把他的衣服给扯个稀巴烂!但还是狠狠地咬着牙,低了头,不看他。我从不知道我这么能控制自己!

    后面的就相对容易些,两人输赢相当,很快就脱到仅省贴身的上下一层了。该下一轮了,他竟好久不抬手,得,玩不下去了,但到底比以前少很多衣服……

    忽听他轻声说:"我,出,包子……"声音很低,但清清楚楚。我明白过来,小傻孩开始长大了,要把命运放在自己手里了,可还让我担责任……就也轻声说:"我,出,锤……"但说完了,我没动手。

    似乎好久好久,他叹了口气,倾了身子过来,轻轻为我脱衣,他的手指碰到我的肩时,因为我一直紧张地控制自己,感到他的触摸,竟不由得一阵战栗!他慢慢地把我的上衣脱下,我低着头,紧张得轻轻发抖。我有三年的……可现在就象从没有过一样!

    我看着我自己,我是属于健美体形,不是柔软婀娜,不是骨感美人。许多人说我就象个健身房教练,到处都有点肌肉,胸膛中等坚实……他会不会喜欢?他从没见过我的样子,虽然我把他早已看了个够……我的心剧烈地跳,觉得就要喘不过气来……

    他好象看了我好久,终于轻声说:"云起,你真好……"我松了口气,差点落泪。

    他脱去他的上衣,过来抱住我。我们肌肤相贴,我抖成一团。他的体温感觉稍凉,贴在我身上,让我觉得无比舒服可又充满欲望!我不敢看他,也不敢抬我的手臂,他抱着我,也有点发抖,低声问:"为什么呀,云起?"我突然哭了:"佑生,我也不知道呀,可我就是喜欢你……"我的眼泪滴在他肩头,他紧紧抱住我,我慢慢平静下来。

    他吻去我的眼泪,我抱住他,两个人吻了很久……他几乎是象轻轻的羽毛一样划过我的皮肤,开始吻下我的颈,我的肩,到,我的胸前,我觉得我的皮肤紧得要爆裂一样,他每一下触动都让我颤抖不停。

    他终于把我的……含在嘴里,我更加抖成一片,不能自己,他只稍稍用舌尖动了动那里,我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他渐渐加大力量,我开始呼吸沉重,呻吟声无法控制地随着我的呼吸冲出胸膛。我闭着眼,泪又流下来。他换了一边,那更加无法抵御的战栗!我的呻吟声带了哭泣……这是我多少朝思暮想的瞬间,多少不敢回忆的联想!我以为失去了的青春,我以为无法挽回的梦!我的绝望,我的悲伤,我那些思念若狂的夜晚,我那悬崖边生死的试探!我不能填补的空虚,我不能满足的欲望!……

    我感到他抱我躺下,褪去我的下衣,我只闭着眼,喘着气。他的手轻轻到那里,我已经湿成一片。他的手指微微拨开我的……我又不禁开始吟呐……他是这么残忍地折磨我!反复在那里面轻轻地探索寻觅,我双手紧握着拳,放在身边,我的身体不住扭动,胸膛拱起又落下,我渐渐大声地喘息,泪水从我紧闭的眼帘流下,划过我的耳际……我拼命压住呼唤,压住我要对他说的千言万语……

    他终于停下,觉到他脱去他的下衣,他慢慢俯下身,卧在我身上。他的。。在我两腿间,蹭着我为他敞开的门外面,我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双臂,抱住了他的身体。

    他的脸贴着我满是泪的脸,他轻声在我耳边说:"云起,告诉我……"

    我又哭了,抽泣着说"我爱你,佑生,就是爱你,就是喜欢你,没办法,爱死你了,怎么办,就是,爱你,没有办法,救救我……"

    他进入我的身体,一开始,非常轻,非常慢地出去又进来,但我已经无法忍受这种刺激,又开始声声呻吟……他渐强力,啊!这是多么好!他来时填补了我万年的等待,他去时让我思之若渴!哪怕只是片刻,我都不能忍耐!我用力抱住他,在他归来的每一次大声赞叹!我不由得微笑,哭泣变成了舒畅的呼唤。他是这么好,这么好!我几乎要放声大笑!

    忽然,有一丝遥远的,遥远的,快乐,在我的下腹里,隐约出现。他的每一次抽动,都牵着那一缕快乐,走近我。我的心提起来,大声说:"别离开我,别离开,佑生,我要你,千万,别丢下我不管!"我拼命抱住他,几乎在叫喊。他更加强悍,我觉得五脏六腹都被他搅烂!脑中昏旋,天晕地转,可那渐行渐近的快感,让我只想上前,只有迎向他每一次的撞击!他的动作几乎疯狂,终于,就在这里!我一阵狂烈的起伏颤动!我禁不住大声欢叫!他也发出低低的呻吟。我高翔入云,我飞上彩虹……我拼了命一样紧抱住他,然后,泰山倾倒,百川东去……

    他瘫在我身上,我长舒了口气,依然抱着他,他还在微动着,一下一下……我的唇寻到他的唇,好好吻着,我的泪水还在脸上,但我已是欢乐无比。

    我们吻到他平静下来,才发觉我们两个大汗淋沥,我的心在狂跳,胸膛上回应着他的心跳。我们半天没说话。他终于叹了一声,把脸埋在我颈间,轻声说:"云起……"又没话了。我紧抱了他,说:"佑生,我好爱你,好喜欢,你真好,好极了,爱死你了,好佑生,我多幸运!"他轻轻笑起来,慢慢地说:"我,好,爱你……"他扭脸向外,调整了一下姿势,就在我身上,睡着了。

    我一只手放开他,摸向床里,扯了薄被,盖在他身上,等于盖在我身上,又把手放在他背上,一闭眼就睡着了。

    凌晨时,感到他的手在我身上……于是,又……我对他毫无抵挡之力,只稍稍……就……两个人睡到日上三杆,醒来对着傻笑,又亲又抱,柔情蜜意得不得了。佑生说一同去洗澡,也好让人换换床褥。反正没脸了,我们就一起出门去浴室,仆人们都不敢抬头,晋伯亲自抱佑生,可脸上也有笑容。佑生表情平静,没有半点羞涩之意。

    晋伯把佑生放入澡盆,退出去,我脱了衣服,也坐进去。佑生笑道:"早知道,就做个大点的,也好……"我说:"来得及,后面还有……"佑生惊讶地说:"八十年么?!"两个人笑成一块,一下子,又走火入魔……浴盆里的水溅出了一半,把个浴室弄得满地是水……

    回到屋中,自然疲倦,吃了些东西,双双入睡,醒来,又情不自禁,结果……我原来以为是一夜洞房,后来发现我们是三天三夜!反正是两个人天天躺着,聊了很多天,背了无数爱情诗句,讲了如何想念,如何不舍,我对佑生讲他如何性感,他非但没垂眼睛,反而……又是睡觉,吃饭,说笑,然后就是化爱语为行动……换了无数次被褥,衣服,每天洗澡,每天洒水一地。我一律不见我的生意,王府安排饮食留宿,说任云起正在与王爷商谈天下大事,不得打扰!

    到后来,佑生眼下现出青黑色,我几乎迈不出步,走路摇晃,腰都直不起来。两个人开始说不敢干了,要休息休息,结果,还是……直到谁也动不了了,躺在床上谈论谁可以来喂我们吃的(佑生说:只有晋伯可以,我谁也想不出来),不然我们会饿死,因为手都抬不起来了。

    佑生从小白兔变成了大老虎,随时可以把我吃了;从小绵羊变成了和我相配的另一只大灰狼!他毫无胆怯之意,每次出门,一副天经地义的安详样子,好象我根本没把王府叫得震天响。反而是我,低着个头,一个做贼心虚的姿势。

    我们终于节制纵欲,体力恢复到可以坐着吃饭了(前一天躺着吃了一天),宫里来人问佑生何时能携任云起去见皇上。佑生看了看我颤抖的手,说三天以后。人走后,佑生问我想穿什么衣服,我心说,当然不能是霞披,让你想起别人,我又想起白色婚纱,不可能了,就告诉他,我想要他穿过的一袭白衣。他一笑,叫人准备去了。

    想到皇上,我有点心虚地问:"你哥干吗这时候要见咱们,是不是他知道咱们这么……"

    佑生平平淡淡地说:"那又如何,他又不是不知道……"

    我沉思地说:"也是,(想起后宫数百佳丽)你说他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佑生看了我一眼,一笑,说:"大概,那么多人,比不过你一个……"

    你说这还得了?!我只好扑上去,他已经双臂开怀等着我,一抱之下,又是一通卿卿我我,亲亲密密……

    去见皇上的那一天,我穿上佑生的白衣,那衣服如冰赛雪样飘逸洁白,让人有得道成仙的幻觉。我头上只扎了一条相配的白色头带,腰间相配的白色腰带。佑生穿了件我那运动衫蓝色的长衫,色质深沉,一样相配的头带和腰带,他优雅美好的容颜在那蓝色衣衫的相衬下,格外皎洁明亮。

    晋伯推着佑生,我和他手拉着手走出门,廊下站满了仆人,每人脸上笑眯眯的样子。佑生拉紧了我的手,面容端庄,安然而过。我也只好直视前方,面带微笑。

    到皇宫前,皇上给佑生和我准备了车辇,我看那车辇太憋气,就要求骑马。大家似乎一惊,可佑生说可以。人报了皇上,皇上准我骑马。

    我骑马在佑生车辇旁走进皇宫,这里当然比不上紫禁城,但也宫殿齐整,道路平坦。到了大殿下,我跳下马,走到车辇前,向帘开处的佑生伸出右手去,他好象有一会才用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笑着把他拉出来,索性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他的手,他脸上虽是平静,眼中似百感交集。

    两个太监抬来一架有抬杠的椅子,佑生放了一只手,但另一只手还是握着我的手,晋伯过来抱他到椅上。我随他走过去,站在椅子旁边,佑生看着我的目光可以把我的心化成水,和入他的目光,流到他的心上。晋伯脸上似有泪痕。

    我一笑,佑生也笑了,那笑容如阳光忽然绽放,大地芬芳吐秀,江山如此多娇。

    他示意太监们起步,我随着他步向大殿。此时,初秋时节,天高云淡,我大步流星,衣衫飘起。

    我心中忽有所想,高兴地说:"佑生,我知道怎样让你再站起来!我可以设计一个假肢,虽然不舒服,但你就能走路了!你等着,我既然截了你的腿,也能再给你安一个!"他看着我,不敢信的样子,我一笑说:"我何时失过手?"他笑了,说:"你的确,没有怕干的事……"

    我看着他说:"佑生,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我找到了我在这世间的位置,那就是和你在一起,做我想做的事!"

    他看着我,笑意无限,清楚地说:"云起,我就是,和你在一起。"

    我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传出好远。我仰面朝天,用另一只手握拳击向天空说:"YES!我来了!佑生,我!爱!你!"远处,一排大雁,飞往天际。我豪情勃发,觉得我将征服一切,因为佑生在我身边!

    ……

    我们走到皇帝面前,佑生说:"皇兄。"他拉着我的手,所以我只能用另一只手向皇帝挥手致意,说:"皇大哥好!"

    皇帝一笑,看着佑生,充满爱意。

    佑生看着他说:"皇兄,我愿与云起,永远相伴,不分离!"

    皇帝看向我,我看入他的眼睛,说:"皇大哥,我愿与佑生,生死相随,在一起!"

    他点点,流下了两行泪。

    我和佑生相视,两人都在微笑。
2008-12-21 16:3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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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番外 晋伯

我的名字当然不是晋伯。我只用了我原来江湖上称号中的一个"尽"字,因为其他的字,更血腥。

    我十三岁杀第一人,他是杀我父奸我母的仇人。他干下这些事时,象所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情况一样,并不知道八岁的我,在衣橱上的夹层里,看得一清二楚。

    我没有流一滴眼泪。他走后,我爬下来,拖我父亲的尸身,走到屋后的小丘埋了。

    我把母亲的尸身旁堆满柴草,和我童年的家一起烧掉了。她既受辱,就不该和我父亲同葬。烧了还干净些。

    我流浪找到了我父亲常提到的好友,他是武林中的黑道领袖,他收留了我,教我武艺,更重要的是,伎俩。他说,如果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要正面冲突,把阴招都使了,再用力量。伤人伤到痛处,生不如死,才是上策。

    我年少不经世,没有放在心上。许多年以后,我明白他是对的,因为有人和他想得一样,轻而易举的就绕过了多少武力阻挠,一箭双雕,险险害死了我一生中最要保护的两个人。

    我并不能说我只用武功杀了我的仇人,在前一天,我下毒在他家的食物里,毒死了他的母亲和妻子,他悲痛难忍,我乘机得手,杀他之前,我把他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狠狠摔在地上,他只想速死,杀他真是易如反掌!我得了他的祖传宝剑,是一把青色的长剑,杀气摧动下,泛出黑芒。

    我开杀后十年,杀人无数。我有时杀到厌倦,几乎杀着杀着就想睡觉。有一次,我手击在一人的天灵盖,他脑浆迸开,溅我满面,甚至到了我嘴里。我舔了舔,没味儿,吐掉,接着杀。

    我终因树仇太多遭了围攻,受了重伤,跌到河里,顺水漂出十几里,爬上岸,勉强撑着长剑到了一个农户,一个农人喂了我吃的,我临走时想杀了他灭口,但终没下手。我把这当成了一个信号,也许我该告别我在江湖的杀戮生涯了。

    我把长剑裹成了个棍子,沿途乞讨到了皇城,我的一位师兄是大内武师,他待我伤愈后,引见我入荐。我已娶妻生子,况重伤及身,就净了身入宫,当时先皇刚刚添了个皇儿,我就成了他的佩刀侍卫。谁也没想到,他就是日后的皇帝。我当时二十四岁,可觉得已过了大半生。

    我是真的看着皇上一天一天长大,他四岁就背诵诗句,六岁习骑射,八岁写策论,十岁熟剑法,简直是天纵之才!平素机智聪颖,察言观色,言语敏捷,心机臻密。

    到他十二岁时,我已知道,天下非他末属,可惜不是动乱岁月,得取太子之位,对他而言,真是过于容易。

    他十四岁时,封为太子,同时,他生母皇后以三十高龄,生下一子。这就是当今皇上的九弟,他唯一的亲弟弟。那孩子不足月而出,日夜啼哭。太子竟整夜抱着那婴儿摇晃踱步,直到天亮,宫人心惧,以为太子不满他们的照应。那孩子的第一年中,太子每日习书论策,温习武功后,必去探望,遥见他先是怀抱调笑,后来居然持匙喂食,温言软语。我想他得了太子之位,这些时间,心无所念,才有此闲情,日后逐渐事情多了,就不会这么上心。

    太子逐渐就手朝事,的确不能常去探望那孩子了。可是太子每每于朝廷上明争暗斗之后,就必去看他的九弟,留连后出来,脸色就欢快许多。我在外面有时瞥见,他将那孩子放在膝上,教他识字写划,竟是亲密无比。

    太子登基之前,有几次险恶争斗,与敌对之派明抢暗箭,打得你死我活。他二十岁的一次,对方居然派两名刺客前来,我当时已有二十年未开杀戒,江湖上早已相信我死在那次围攻之中,太子也不曾知道我的底细。当时两名刺客一路杀将进来,侍卫纷纷倒下,竟是无人可挡。我只独自一人立在他身旁。他无意逃命,稳坐椅上,长剑在膝,手握剑柄,那气度如虹,威震泰山!

    我当时就已决定,粉身碎骨,定保他安全。却只听他低声一句:"若我不测,护我九弟!"我心中大震,他平时对自己的孩子都是淡淡的,几个妃子不过敷衍而已。生死关头,竟惦记着他的九弟,如此情义,世无可比。我道:"太子不必担心,容在下报太子多年庇护之恩!"说罢,我拔剑而出,一时间,宫幔飞飘,寒气骤起!二十年未临的杀意让我浑身发紧,脑海中又浮现起我那死不暝目的父亲和我那头发披散衣衫凌乱的母亲!

    我飞身杀去,看到我青色怪异的长剑,两刺客的其中一人叫出了我的名字,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我不答话,几招就刺他于地上,转回身去拦截另一人,他已到了离太子十几步外的地方,我喝一声,拔身而起,从后越过他的头顶,挡到他的身前。

    此人剑术与我相差不多,但他失在刚刚听了我的名字,心有惊意,而我则倾全力,不惜性命!我们争斗二百多余回,各自多处负伤,他却不能再近太子一步!耳听得四外人声,他渐生怯意,终于一个破绽,被我乘机刺翻在地。他一抬手,我不及阻拦,他已自戕身亡。我忙出门去看另一人,他已被制服,这之前竟然没有勇气咬舌自尽。

    我当场对他施错骨分筋之刑,要他口供。他的惨呼声响彻宫宇,众人纷纷掩耳,但太子安然处之。我知太子懂我心意,你死我活之争,不能手软心慈。那刺客终于吐露了他的名姓,我连夜带人携他去他所说家中,团团包围。他家人认出了他,但说与他早已断绝关系,多年不再往来。我当着他的面,一个个杀他的家人,到要杀他的五岁小弟时,他终于吐露了指使之人,我让人立刻呈报太子,然后,就在当院等太子回音。当时夜色已深,树影阴森,但灯火高照,死尸满地,那刺客瘫在地上,他的小弟哭泣不已。

    天明时,来人报太子指令,那指使之人已被擒拿,府中搜出种种证据,太子言谕,刺杀皇家,罪不可赦,灭门抄斩,不可落下一人!我当即杀了他的小弟,他大骂不止,我毫不为意。接着杀了余下的家人,最后才杀了他,他当时已涕泗满脸,神志混乱,胡说八道了。我命彻底搜查,不可放过任何人。完事后,令将死尸堆放一辆车上,暴尸荒郊,不准埋葬。

    命运重演了历史!我没想到,院中的大树中间,早被小儿们凿出一洞,为躲藏玩耍之地。那刺客八岁的弟弟躲在其内,完全看到了全家的惨死,听到了太子的口谕。

    八岁,正是我当初的年龄。我也不知道,其实刺客早告诉了家人,如遇险情,该去投奔之人的名字,只是他没料到他不敢自尽,没料到我如此毒辣,没料到我当夜过于迅速,无人得以脱身。他一招棋错,输了他和他家人的性命。而我也没料到,那孩子得以免于一难,还立刻得到了安排和保护。这个八岁的孩子日后终于反手一击,将种种毒辣放在了一个最无辜纯洁的人的身上,以报复令他家破人亡的皇上!他临死时说,是我当年杀他的小弟给了他这个主意。

    我回到宫中,秉告了详情。太子要呈报皇上,对我加功进爵,我一盖谢绝,只求继续留在太子身边。他点头微笑,从此,我们仍为太子和侍卫,相互信任,他知我对他忠心不二。

    太子二十二岁登基,迅速掌握了朝廷的命脉,无人敢公开挑战他的威严。

    皇上登基四年,太后病逝。葬礼之后,皇上与我独在书房。他背手在窗前良久不语。

    我从后面看着他,只觉得无比崇敬。他身材高大魁伟,胸膛挺直,面容威严,举止从容,真是王者之风,巍然屹立。但我更佩服的是他的策略心机,雄才大略。

    他忽开口道:"晋侍卫(这是他习惯对我的称呼)可知我所虑之人?"

    我心知肚明,但稍停了一下说:"圣上心中常挂念九王爷。"皇上依然常去探望,只是朝事繁忙,不象以前那样频繁了。

    他顿了一下,说:"太后甍故,……"我明白他担忧九王爷的伤心,一时不知何语。

    他终于说:"朕想请晋侍卫为九王爷,教习武功。"

    我惊得当场跪倒在地:"圣上重托,在下不敢……"他竟然让我离开他去保护九王爷!我随他二十六年,我已年逾五十,本想几年后就回家养老,此时去保护九王爷,怕力不从心。

    他轻叹一声:"朕也不舍你离去,但太后故去,九王爷身边无人,朕亦不心安。"

    我明白了这事情的严重性,众人均知皇上深爱九王爷,这是他的痛处,太后一去,九王爷失了依靠,他才十二岁,必须好好保护。他让我去,实在是因为他信任我。

    我忙道:"在下谢圣上信任,愿为九王爷,教习武功。"最好用他的原话。

    他点了头说:"随朕去见九王爷吧。"

    我随他前往以前太后所在的宫殿,九王爷常在那里。我多次随皇上去看九王爷,但从没有真的近在眼前。这就是为何当九王爷向我走来时,我呆住在那里。

    他身材消瘦,却如庭前碧竹般笔直,面色白皙,眉清目朗,但更重要的是那种温暖宽让的气息,从他那和善的眼神,微笑的嘴角流露出来……。我忽然感到悲哀,我那些血腥的往事,我也许不该把那个婴儿摔在地上,不该把我的母亲独自留在火焰腾飞的屋中……他缓缓地走过来,象带着一团光芒,我的心中变得亮了,他的眼神清澈宁静,我的悲哀不再,知道我又一次遇到了我愿意为他舍命的人。

    皇上开口说:"九弟,这是晋伯,你从今向他学习武艺。"皇上语气和缓,中间含着爱意。

    九王爷轻声说:"晋伯……"那声音渗到我心里,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

    从此,我开始教他武功。

    我才明白为什么皇上偏爱这位九王爷。虽然两人为同母所生,这性格却完全不同!

    相比起皇上的宏图大略,手段心思,这九王爷有一颗简直有颗象婴儿一样的心灵。

    平素毫无任何心机,充满信任,说什么应什么,温温和和的,让人觉得舒舒服服。

    我才明白为什么皇上喜欢去看他,与他相处,的确让人放松高兴。

    我想教他些伎俩,可竟开不了这个口。象是对着这世间最后一片纯净的白绢,不忍涂抹上赃物。我想他是皇帝深爱的弟弟,一生能有多少艰辛,肯定会被皇上好好保护,还不是要风得风,唤雨得雨,何时用亲自动手迎敌安排诡计,也就没有多语。

    平素教习武功,任何致命招数,到他手里,都毫无气力。他根本没有伤人之意,所以凌厉拳脚,都变成了花拳绣腿。我心中暗叹,自从那年护卫太子之战,我杀了当时江湖上正当盛名的那个刺客,就被称为大内高手。日后别人看了他的武艺,听说是我所教,我这一世英名,也算沉于井底了。

    唯有调息打坐,吐纳运气,他一学就会,突飞猛进,几乎很短时间内就趋于尽善尽美。十二三岁的少年,竟能盘膝安坐,静如岩石,心无杂念,吐吸自然,有时达半日之久!我有时在旁看着,觉得也许他来错了地方。他若是入庙为僧,定能勘破佛法,入灵虚之境。生在这热闹皇家,这样静的性子,反而觉得可惜。我又教了他一些内功心法,如何运气护住心脉,如何行气周身,活动经络。他稍加练习,就熟于心底,每日可以自然行气,不用施以意念。他的身体越来越健康,虽然消瘦,可几乎不生病。内敛不惊,神定气闲,脸色之中,渐露祥和之光,更显得与世无争,超脱逸然。我终于稍觉宽慰,总算教了他些正经东西。这些虽然不能用于打斗,可是能让他强身健体,一生无疾患之忧。我当时不会想到,这些内功运作,他十年长习,已近乎自然,时时护了他的心脉和主要经络,让他求死时不能死,饱受折磨,可也因此终于逃得了性命。

    他有两个朋友,常来与他交往。一个叫程远图,比他大上七八岁,据说从他三岁时就一起玩耍。那程远图当我来时已近二十岁,可只是天天到他这里舞枪弄棒,对他吹嘘自己如何将建功立业,保国边防。王爷只坐那里微笑,我想那傻小子来这儿,和皇上与我的感觉一样,就想和王爷在一起,心里舒服欢畅。

    可另一个,据说是四五年的交往,我初见就觉不妥。那孩子真是极为英俊摄人!王爷的样子美好无限,但是一种平和之美。可那孩子却是充满了一种迸发的活力!那神色之中,顾盼凌厉,双目生辉,似内藏火焰,可薄唇紧闭,总觉有十分冷意。我很久以后才明白,那升腾不息的活力,不是少年青春,而是深入骨髓的仇恨!
2008-12-21 16:3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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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对王爷的这个朋友多了几分注意。他是朝中一位大臣的孩子,年纪比王爷大两三岁。他的兄长为朝中有名的武将。虽然那大臣早年没有太接近太子,但皇上登基之后,他也十分尽责尽力。这孩子语言伶俐,挥洒自如,与王爷相处,还是欢笑更多。

    但他从第一次见我后,就几乎不再看我,每每只盯着地上。许多人见我都有相似的表现,想来我定是个面恶之人。我也就没太在意。

    只有几次,我曾心生疑虑。有一次,他依在花园的门框边,等着屋中的王爷。我远远地看着他,他并不知道。他手一抬,抓了一只蜻蜓,慢慢地,拔去了一只翅膀,又慢慢地,拔了另一只,然后,从蜻蜓尾巴处开始,一点点,一段段,把蜻蜓撕断,到了脑袋,用两指揉烂。他脸上似有微笑,眼睛象是看着别的地方。我自诩狠毒,此时竟心生凉意。时值王爷出了门,那孩子见了王爷,绽开笑容,又是一副欢乐烂漫模样。我想这也许只是少年心性,男子汉,谁不要些狠气。王爷过于温和,有这样的朋友,日后还会相护于他,也好。我哪知,他根本不是个朋友!

    还有一次,他和王爷比划拳脚。这两个朋友的武功都比王爷的武功高出多少。我每每叹息,希望他们的师傅永远不要知道我真的是谁。每次比划,两人都知只是和王爷玩玩。王爷出手缓慢无力,根本碰不到他们的衣边。我如常一般,在旁饮茶,就象看小猫打架,他们正左划右比,忽然,王爷脚绊在一处碎石上,身子一后仰,手猛一抬,近近地拂过那孩子的脸庞,那孩子突然变色,竟起右脚猛向王爷两腿间狠踢过去,王爷浑然不觉,尤面带微笑,方要稳住身形,脚下毫无移动。我大惊,这种阴辣狠毒之举,在江湖上尚不敢轻用,怕结怨难解,这孩子却首选此招!不及多虑,摔手就把茶杯打在了他立足的左膝下!茶杯粉碎,他痛得连声哀叫,坐在地上,抱膝翻滚,王爷忙上前扶他,他一把推开了王爷。我心中突现杀意,想就此杀了他,走过去,他看了我一眼,竟停了哀泣,说快请他兄长前来,他兄长是武将,必知如何疗伤,还可送他回府。他竟如此聪颖,明白如何点出他的背景。我也迟疑了,我虽然知道皇上喜爱王爷和相信我,但他毕竟是大臣之子,武将之弟,于是决定还是不要给皇上惹麻烦了。

    我当初能在江湖横杀十年而保住性命,主要是依赖我的直觉。一旦我感到杀机就立刻动手,决不手软。上一次我动杀机而没动手,就知道自己不该继续江湖生涯。这次我动了杀机而未动手,本该想到是因我渐入老年,反应迟钝,就该立刻辞去这样的重任,取年轻人来代替。可叹我杀了无数无辜,偏偏在那时放过了我此生最该杀掉的人!令王爷日后在他手中遭受了万般荼毒。为此我终生为恨。

    我让人送他回去,王爷尚不知就里。我只说是我失手,他自然全信。我对皇上合盘推出,他良久不语。后来只说王爷从此不能与那孩子交手,最好少加往来。我后来才知,那日那孩子的兄长刚被点为定远将军,即日将赴边关,镇守边防,皇上实在不能只为少年之间的打斗而骤换军中主将。

    我原以为那孩子不会再来,可过了月余,他竟欢天喜地地重新来找王爷玩耍聊天。

    他从没有提过这次事件,只是有时会抚住左膝皱眉,我想我定是伤了他的左膝,留下长久痛楚。多年后,我看到王爷的左腿从膝盖至脚尖,寸寸骨断,马上明白了那个孩子受伤后的怨毒。他把成倍苦痛加了王爷身上,竟从没敢向我讨还半分!可见到王爷后我所感之痛,尽我余生,日日不减,夜夜噬心。他行为之怯懦而狠毒为我平生罕见!

    还有的就是,我发现他每每在听到王爷吹箫时,总手中捏一节树枝,一下下掰成小段,脸上似毫不知觉。我只觉不爽,却无法细究。嗨!又得多少年过去,我看到王爷被掰断的手指,才明白我当时的不快,都有缘由!

    我自诩为一个毒辣狡猾之人,我对与我相似的品性,总是非常敏感和憎恶!我本当对这些不安多加注意,可那孩子三天两来,甚是频繁。久而久之,我就习惯了他,觉得自己多疑,他不过是个不足十五岁的少年!我完全忘了我十三岁杀了我的仇人,忘了恨意深刻者的机心!

    我当初察觉到了诸种不安,却未付诸行为,一方面是因我年老迟钝,另一方面,也是因与王爷相处久了,被他那平和之气所熏陶,变得心慈手软。

    王爷自太后故去,开始吹箫。起初只是吹些现成曲调,一年后,他已吹奏自己创的曲子。我对音乐一壳不通,可喜欢听他吹箫。尤其星光月色之下,他在水畔,合目吹奏,那箫声仿佛直入我所有的情怀和思念的深处。我是满身血腥之人,背负多少仇恨和怨意,但那箫声却让我想起无数美好,常忍不住泪流满襟。

    我想起我的娘亲怎样为我缝衫,她坐在床前,脸上微带笑颜。我想起我的父亲怎样让我骑在他的双肩,傍晚时走下屋后的小山,走向我们房舍的炊烟。我头一次怀疑我为什么没有把他们葬在一起,我爹娘本是一对恩爱夫妻……

    我想起那个邻家六岁的小姑娘,她曾跑到我家来叫我大哥哥,她让我和她出去玩,我当时没有说愿意……

    我想起我负伤拄剑,一路乞讨,满面尘埃,浑身污垢。那天在路边,饿得晕倒,听到一位姑娘的声音对她的丫环说:"把我们的香饼给他吧……"那饼好香,我三十年皇宫都没尝到过更好。我从没有看到她的脸,但我也许该去找她,说声多谢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声音,不会忘你的恩情……

    王爷吹箫后,总会沉思许久。我站在暗影里,看着他夜空下的剪影,多少次发誓,我一定要保护这箫声和这颗能吹出这种善意和美好的心灵,肝脑涂炭,在所不惜。

    可是我没能实现我的誓言,如今这箫声永逝,王爷他伤痕累累……

    王爷有时看到我,总说:"晋伯,夜深了,下回不必等我,你提早歇息吧。"我总称是,但每次都等他到夜里。我若面有泪痕,就不让他看见我,只悄悄送他回房去。

    王爷平时喜欢的都是些安安静静的事情,写写字,读读书,吹吹箫,而已。我有时带他出去,他只喜欢泛舟水上。他会坐在船头,看着天空和水面,微笑着,不言不语。

    有一次我们在回府的路上,前面人群拥挤。我们微服出访,不能驱散人群。只听大家都在传唱诗句,说是清倌人所作。王爷问我何意,我对他讲,吟诗之人是个女子,今夜以诗自呈,卖初夜为金,日后为娼,从今而始。他想了想,让我派人问那女子,是否愿意终身为娼,若不愿,就赎她出来,容她离去。人回报说那女子愿从良于赎她之人,王爷只说赎她即可,不必从良。后来那女子见王爷拜谢,称自己无家可归,愿为奴王府,报王爷之恩。王爷只微笑说不必。那女子反复哭泣,我看她姿色上等,就请王爷收她为妾。王爷一般都听从我的话,就首肯了。他很久都不进那女子屋中,又是我请他不要冷落妇人,他竟十分羞涩,只匆匆一顾就回自己房了。

    王爷有一位随身丫环,容色平常,她见王爷收了青楼女子,很长时间郁闷不快。她与王爷朝夕相处,我对王爷说也收了她,因为她名节已毁。王爷又称是,但对房事甚淡,几乎尽力回避,令我暗笑不已。

    我知皇上在王爷十六岁时起就为他到处寻觅王妃。皇上反复强调,不仅要绝色容貌,还要性情温软,恭顺谦让。我理解皇上心意,明白他担心王爷性情过于温和,若选得恶性女子,王爷会受委屈。谁能想到,千选万挑的号称天下最柔软温存的女子与人合谋,残害王爷近死,而那个世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强悍泼妇,竟三救王爷性命,给了王爷最深的幸福。天意实在莫测,非我世人所知啊!
2008-12-21 16:3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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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十八岁时,皇上终于选定了顾家小姐。顾家小姐甚是美貌,但最关键的是她温柔和顺的品性,甚至广广流传在外。人们说她举止自然之中就带柔美谦和的韵味,几次庙中上香时,众人以为神仙下凡,观音临世,有人甚至对她叩首摹拜。皇上让皇后数次传她入宫,自己垂帘之后看她与皇后等嫔妃的交往,见她果真是言语温存,态度谨慎,中规中矩,有和顺柔美的大家风范。又听说她操古琴,通韵律,擅诗文,皇上觉得她若能与王爷琴箫和璧,对诗吟唱,也许是暗和了天意。

    王爷当年已长大成人,身材修长,举止优雅,真是风神秀出,美好动人。他和他的朋友们同在园中坐谈时,我站在一旁,观看三人,只觉如画一般。王爷自是平和貌美,那程远图有种冷俊傲然的意思,可并不张扬,而另一个朋友却最为夺目。他的英俊里有种火一样的热情,双眉挑起,眼神中光华流逸,鼻直唇红,实在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美少年!我对王爷心存袒护之心,自然觉得王爷容貌高贵大方,加上他超然平静的气质,远胜于这个长得俊美而激情暴露的朋友。可我也明白,人人品味不同,可能有人会深爱王爷这个朋友英俊热烈的相貌和激越性情而非王爷的和平安详,我只是当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日后王爷的王妃,顾家小姐。

    我听三人言语之间,程远图问起那个朋友,说他家与顾家世交,他是否见过这位名满皇城的顾家小姐。当时亲事已定,王爷在宫中也远看了顾家小姐,只说一切由皇上作主。

    王爷闻程远图的话语,忙微低头,没有说话。我知王爷面薄,觉得好笑,皇上后宫佳人充斥,皇上游刃自如。皇上早在太子时就以英俊霸道,赢得多少女子深情。在王爷这个年纪,皇上早已为人父。而一胞之弟的王爷却如此羞涩,不知日后如何能……

    那人停了一下,笑说那顾家小姐岂是人人可见,他也只是闻得艳名,无缘得见。日后王爷大婚后,一定要让他拜见王妃,也好见识一下这号称天下第一温柔贤惠的绝色美人!

    王爷只低着头,没说话,程远图却哈哈笑说:"那是王爷的王妃,关你何事?"

    那人脸色大变,让我想起那次他的出脚,可他马上笑起来,说:"的确,若不是王爷的王妃,倒该关我心事。"

    可惜我没有言辞机敏,不能体会这其中的奥秘!王爷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但他慨然谈笑其他,王爷也未深究。

    皇上一直全力让王爷尽享荣华富贵,以示自己的一片爱心,王爷从小,锦衣玉食,所用物品皆世上珍稀宝物,所穿所戴,无不华美精致。(谁能想他日后只着素服简装,日夜奔波,去会那个泼妇!)大婚之事,人生重典,皇上更是完全操办。他为王爷大婚,准备了一年,极力铺张奢华,勿求尽善尽美。王爷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一切只由皇上安排。

    婚典那日,万民空巷,都挤在去往王府,皇宫和顾家的路上。且不说那绵延不尽迎亲送亲的车辇仗队,不说朝中群臣及豪门世族的参典和运送贺礼的长队,只说那王爷和王妃前往金殿由皇上亲自主婚。在大殿之下,王爷下马,他是唯一被允许骑马至殿前的人。他走到王妃的车辇前,人们撩开帘门,王爷慢慢伸出他的手。王爷的手,如白玉般细腻精美,伸向那辇门之前,象一道白光。终于,一只极为纤细柔软的女子之手,伸出来,搭在了王爷的手上。

    我在旁边看到王爷那一向平静的脸上,显出从未有过的动人笑容,那笑容,有一丝羞涩,有一丝温柔,有一丝欢畅,有一丝满足……那是青春少年对人生的期待,是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梦,是心中绽放的娇好花朵,是胸中蓦然醒悟的情怀……我也不禁微笑,几乎落下泪来:王爷多少深夜的箫声,从此将有琴声相伴。

    王爷挽了那顾家小姐出辇,一同走上大殿。他走得很慢,半侧着身子对着他那未来的王妃,他每走一步,都稍加停留,等那顾家小姐走完一步,他才再往前行。那顾家小姐,身材纤挑娥娜,步履轻柔,如行在水上。

    王爷含笑和顾家小姐并立在皇上之前,皇上准顾家小姐抬头,我站在皇上之侧,看到了我平生所见最美丽的容颜。她双眉含黛,拢在那一双含情脉脉的凤目上,小巧的鼻子,下面的红润樱桃小嘴,面色玉脂般盈润,稍带一抹红晕。但更夺人的是那柔美温存的风韵,那股从眉宇间隐隐约约透出的淡淡忧伤。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拦在怀中……王爷侧目相看,一下就羞红了脸庞,低下了头,皇上哈哈大笑,是我多心了么,那顾家小姐眼中竟似闪过一线泪光……

    皇上问王爷是否愿意题诗留记这一时刻,平素十分谦让的王爷居然点头称是。他走到皇案,只略加思考,就挥笔写下了后来流传于世两首诗。王爷平常诗赋甚多,一向被称为才子,但后来人们说,他那日的两首,才应是千古传唱的绝妙之作。

    王爷婚后的生活比我想得要平淡很多。王爷已是十分安静,那顾家小姐平素就更少言寡语,两个人有时半天说不了几句话。相见也是客客气气。王爷对王妃总是面带微笑,虽是只一两句话,也要轻声细语,宛如对着一朵鲜花,溺爱而温存。王妃则沉默多于言语,似乎郁郁寡欢。我想王妃出身大家,规范风格不可少缺,也许日后熟悉了就好了,也许有了孩子以后……这又是我另一个失望,王爷和王妃总静悄悄的,好象没有少年夫妻的样子,但我又把这归于两人还不熟悉。

    两人琴箫和奏时,那琴音总是十分哀怨,箫声总是追逐环绕,似想促琴声上扬,却总不能够。王爷有时单独留下许久,在水边沉思不语。我在暗中看着,头一次怀疑这人人所说的天作之合。

    王爷大婚不久,我那早早结婚给我生子却守了一辈子活寡的妻子过世了,我与她聚少离多,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可她一故去,我却象失了主心骨一样,没的惶惑起来。我觉得我不能再担此重任,就向皇上请辞,告老还乡。皇上应允,他觉得王爷大婚已过,年已十九岁,该不似以前那样让他担忧。

    我选了一个我信任的大内武师,接了我的职位。我仔细想过种种情况,总觉不该出什么问题。王爷平常不爱出访,大都呆在府中。每年的皇家狩猎,王爷从不杀生,只随便骑马跑跑,他的两个朋友总跟在身旁。

    我向王爷辞行,他眼中含了泪,我们相处七年,我知他把我当成了亲人,而我也一样。我从不这样想到皇上,无论我跟皇上多久,我知道我只是为他尽忠之人,感他知遇之恩。可王爷就不一样,我心中明白他从没把我看成个太监或师傅,他对我象对他的一个长辈,听我的话,从来顺从我的指导。

    我离开王府的那天,阳光灿烂,王爷亲自送出府来,告诉我他一定去我的庄园看我。

    我在阳光中向王爷扣拜而别,忍下我心中的难过。我不知道这一天将是我一生中最后悔的一天,我日后夜夜的悔恨把这一天的记忆变得漆黑一片。

    后面两年,王爷真的只携带我指定的那大内武师,到我的家中来访数次。我问他为何还未有子息,他总低头不语。我看王爷依然面薄,心中甚是诧异。但毕竟他是王爷,我还是不该多评判。

    当皇上将王爷狩猎失踪的消息令人传来并令我立即回宫时,我骇得发抖。我不能想象王爷会出什么事情,连夜纵马狂奔,回到皇上身旁。

    皇上已几夜未眠,形容疲倦,他在外面尚强打精神,但见我却忧愁满面。我站在他身边,陪他过了一夜,他只反复踱步,不言不语。

    次日消息传来,说万丈悬崖之下,找到了九王爷的尸身,皇上的脸色当场变得惨白。

    他起身背对了来人说立即呈上尸身,语气平稳,只有我看了他脸上的恐惧。我也在发抖,不知我需不需要活下去。

    尸身呈上,我胆颤心惊。只见尸身血肉模糊,衣物尽染,根本无法分辨容颜。皇上却几步向前,亲自动手扯开腐臭尸首的颈间衣服,仔细察看,反反复复,方才站起。

    他命人剥去衣物,我知他心中起疑,否则决不让王爷尸身被人随意摆弄。

    皇上又仔细看了尸身还细细检查了衣物,他命人抬下去,传水洗手。他默默用白色丝绢揩干手指,象是自言自语地对我说:"朕曾寻得一块稀世罕玉,只手指大小,传有避邪养生之力,朕从小就把那玉系在他项间,嘱他不可摘下。他应允了我。他从不违背朕意……方才尸身,无有此玉……"

    我惊惧得失了准则,竟在皇上未问我时,脱口而出:"难道九王爷被人设计?"

    皇上低声说:"他现在就在那人手里……"他面容惨淡,我冷汗透体!
2008-12-21 16:3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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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几乎在悄声细语,仿佛这些话如果声音不大,就不会成真的:"这尸身,只是缓兵之计,那人,既然,留下了玉,一定是为日后,将真的……"他不愿说下去。

    我心中极乱,一生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慌,就象搏斗中已见败局却无力挽回,只是不是赔上自己性命,而是,王爷的命。可我宁可是我的命!那次遭到围攻,知有可能难免一死时,我都没感到过这样的心虚。

    皇上慢慢地说:"如果传出朕完全不信这尸身,恐那人心惧追查,立下杀手。如果说朕完全相信,又恐那人大胆妄行,随意转移九……更不易查到下落。只有传出去,说朕半信半疑,望能稳住那人,容朕有机会彻查此事。"我低声说是。

    皇上沉思地说:"人言九王爷众目睽睽之下,独自纵马而去,失路山中,朕觉,这不似他的性情。若他遭了设计,当是在那之前……而那之前,他与他那位朋友在一起,十四五年的情义,该不至于此……"

    我心中一动:"那朋友是程远图?"皇上摇头:"另一个……"我只觉得不对,说不出所以,但就是古怪,这也许是人所说的异觉。我不禁说:"那人,有些不妥……"

    皇上说:"传定远将军独自回京入宫,商议边防事宜,广布线人,查询那人的行径。

    派人日夜监察他的府邸。找到他,传他入见。"我忙言是。

    次日到那人家中,人说他远行狩猎,月余后方会回来。我心震撼,知十有八九,可苦于没有证据,就去王府中探望王妃。王妃神色淡然,貌似悲哀,但我却觉得竟不似以往般真实。我问起王爷和那个朋友的交往,她说临行前,那个朋友并不想前往,而王爷持意邀他同行,他才勉强应允……我心中大惧,若那人果是真凶,王妃必为帮从!我匆忙告辞出来,只觉心惊肉跳,如我所忧是真,王爷被截,竟是无法避免!

    我奔回宫中,见了皇上,说出我的忧虑,皇上久不言语。最后说不能打草惊蛇,只有尽力找到那人,其他,日后再议。

    皇上派出众多眼线,四方打探。事后才知,因为皇上的安排,王爷逃出后,那人无法公然追杀,恐引起注意。那人又存侥幸心理,觉得王爷重伤,逃不到远去,只在附近搜寻。

    他哪知王爷所遇之悍妇,世间少有,竟能带王爷一天一夜之间逃出近百里,而后又行五百里,找到了我。

    十几日过去,音信全无。皇上常露黯然之色,我也觉希望日渐渺茫。可一日不见王爷尸身,一日就不能断了努力。一日皇上在我面前沉思时,忽然说:"九弟还活着。"

    我不敢开口。皇上说:"我昨夜听见他唤我,甚是苦楚……"我胸中巨痛,弄不清是因为怕皇上思弟失神,还是相信皇上真的听到了王爷的呼唤。

    皇上一天突然说我已归隐乡间,王爷多次去探望,这次恐王爷会托人代信到我家中,他命我回家等待,一有消息,马上告知。我后来总感慨兄弟连心,皇上怎知王爷会去找我?我安排事宜后归家,仅仅五日,就听有陌生人求见。

    我走出去,见一个农人小厮,上身腰间系带的短衫,鼓鼓囊囊的,下边的裤子样子古怪。头上扎着黑色头巾,满面尘灰。他似乎在那里微笑不语,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我走过去,他没有废话,一开口就说出了我一生听过的最让我心惊的言语:"你五十岁教的学生在等你。"

    我心中巨浪滔天,我五十岁教的学生,是王爷!我正看着这个农人小厮,在想他是不是来暗算我的,还是真的来传信……只见他冲我一笑,转身就走。

    那一笑之间,风华骤现!满面灰尘,竟不能遮住那笑颜中的快乐自得之情。我马上知道,这是一个女子!我在皇上身边二十六年,看过多少佳丽美人,无一人有如此清亮洒脱的气质。

    我忙提步跟上,她似乎毫无所惧,根本不回头,我跟在她身后,见她脚步不似练过武功,却大步从容,身材挺拔,头微昂起,完全不是女子的步伐姿态。

    她突然停下,向树林边看去,我忙望过去,一阵战栗。那林旁一辆无篷马车,那上面坐着一个被打得面目全非的人。他额际缠着一块破布,身子瘦得只余一把骨头。

    我看着他,不敢向前,象是怕面对一个恶梦。他做了一个让我过去的手势,王爷的影子一下子显了出来!

    我走到他身边,更看清他脸上的伤创,不敢想……他又抬手让我俯身上前,那熟悉的姿势,我几乎在发抖。我俯耳到他的面前,只听他开口:"晋伯……"我根本不用听其他言语!这是我的王爷!这是我近十年前听到就终身不忘的温和语气。那个如竹玉立的少年,那个神色安详面容美好的青年,那个让我流泪的吹箫剪影,那个送我归隐,含泪望我离去的王爷!我低头又见他的左腿被打得稀烂,心如刀割,跪地抱着他的腿,放声大哭。想我晋伯杀人无数,心肠狠毒,此时间却只感到脆弱无力,象个痛失独子的老年寡妇!

    王爷几句话,我就明白了原委。就是他的那个朋友,是我十五年前漏杀之人,又与那温存柔弱的王妃相恋……我恨意怒生,巴不得立刻开杀手,但我要先安置好王爷。

    我马上要抱他回庄,王爷却止住我说:"马上回皇城。再请晋伯准备一些衣衫银两,给这位,救我性命之人。"王爷语气依然平和,但指令中有以前没有过的坚定和尊严。我马上起身,立刻去办。临过那个女子身边时,看她一眼,她态度平淡,不动声色。

    我回庄召集我所有的弟子和我唯一的孙子,我命一人快马去报皇上,令余者全副武装,叮嘱大家此行一去,拼死也一定要送王爷回到皇城。我重着劲装,从墙上取下我久未发光的长剑,绑在背上,再一件件披挂各种武器。我自上次为太子杀戮后,又已十五年不曾血染双手。我近年已觉心中恶意减退,想来因是和王爷相处了七年。

    但此时此刻我只觉杀意充溢满怀,恨不得杀得血流遍野天地昏暗,否则我难抑钻心疼痛,否则我牙根咬断!

    我们奔回树林边,我抱起王爷,又禁不住心痛难忍。他是我一生所见最善良纯洁之人,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最不该受这样的苦楚!我刚要指令动身,王爷忙问我是否可派人送那女子,我说不行。他又要那他让我所准备的衣服银两,我取了就想递给那人,可王爷要亲手给她。我又感叹,此时此地,王爷身负重伤,依然要关照他人,为何良善者要遭此恶报!我恶意满怀,只想从此行为毒辣,绝不手软,宁可错杀千万,不可放过一人!

    王爷竟双手拉住那女子的手臂!我与他七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那女子竟然无动于衷!还说了什么话,让王爷立刻放开了手。我正有气无处发,几乎就想给她一刀。

    王爷何等人才,你如此不知好歹!我身下马匹躁动不安,如果不是我人手太少,我就先绑了那女子,回皇城再说。

    王爷示意启程,但一直望着那个女子,后来她早已遥远不见,王爷依然看着那车后路上的风尘。

    王爷终于倒在马车上。我不敢停留,连夜赶往皇城。入夜有时去看王爷,他显得神智不清,他只喝水,不愿吃什么东西。他躺在那里,双臂环抱身前,象是抱着什么,又象是抱着自己。他总轻声叫"云起",痛楚时尤甚,还一个劲地念叨"我何曾怪过你"。

    我还是应该绑了那女子,至少让王爷抱抱也可以。

    皇上派兵甲出城迎上我,我反而有些失望。我本希望遇上对我们的截杀,这样我还可以大杀一场。现在杀气不泄,只憋得难受!

    我们入城时,已是早上。我命兵甲围住王府,不可放进杂人。我抱着王爷走入大门,王爷一手抱了个古怪的小袋,一手握着一方硬卡,按在他心口处。他的脸冲着我的胸膛,似乎不愿看向他的王府。我抱着他瘦弱的身体,一日夜之间,一万次希望我从没有离开他身旁!这本是他的家,可从这里就张开了,设计他的罗网。如果我在,也许就能保住他的安全!

    王妃听到喧嚣,走出来,在通往大厅的正道上,迎到我们。她疑惑地看着我抱着的王爷,王爷没有动,象是已经死去。

    我冷笑着说:"九王爷回府,王妃为何不跪迎礼拜!?"她的脸色变得煞白,表情变得无比恶毒。我发现她如此丑陋不堪,怎么会被称为绝色美女?

    她颤抖着,几乎尖叫地说:"你怎么就不死呢!……你没有一点血性,比不上我那半分!我鄙夷你,憎恶你,我讨厌和你的每一次……你就让我恶心,为什么你不死……"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骂王爷,这个恶意的女子,心肠如此狠毒!我若不是抱着王爷,就会当场把她撕成两半!

    王爷轻微颤抖,没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好象用力压住那方硬卡在心口,那象是他心头上的盔甲。

    我喝道:"掌嘴!剥去华服!绑进柴房!"人们前来拉扯她,她的污言秽语不断,离开好远都听得见。

    好久,王爷象是轻叹了口气,依然对着我的胸膛,低声说:"不要,为难于她,她也是,很苦。"我狠得咬牙,只更抱紧了王爷,要向前走。王爷又说:"我不想回……"

    我一下明白他不想回到他与王妃的寝室,不想被往日的记忆一次次戳伤。

    我命人准备了一间客房,把王爷放到床上,刚刚安排好,就听外面传皇上驾到。
2008-12-21 16:3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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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皇上走进来,没有带一个随从,没有说一句话。我低声向他述说了原委,皇上没发一言。

    王爷面朝墙壁,蜷着身子躺着,象不愿被皇上看到。皇上坐在床边,双手扶住王爷的双肩,把他扶起来,对着自己。王爷的头低垂着,不说话。皇上轻轻地把王爷揽向自己怀中,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两手极轻地环在王爷的后背。他小声唤了一声:"九弟……"象是叫一个小孩起床又不忍打断他的梦。良久,王爷终于出了一声:

    "皇兄……"竟是在哭泣。皇上的肩头一震,头低了下去,后背抖动不已。

    皇上抱了王爷很久,直到王爷停了啜泣。

    皇上命人送来干净衣物,他亲自为王爷更衣验伤。他脱去王爷所有上衣和肮脏的裹伤布,王爷忍着呻吟。皇上仔仔细细看过,直至王爷手指。他给王爷穿上了一件干净衣服。他又扶王爷躺下,要脱去王爷外裤。王爷想阻拦,皇上把王爷手拿开。他又一次察看了所有伤情,为王爷重新穿上干净的裤子。他碰到王爷伤腿时,王爷痛得抖成一团,皇上只静静等着,不讲话,等王爷停了抖动,他才将裤子穿好。他让王爷平躺好,又拉过被子,给王爷盖上。缓缓站了起来。

    我与他相处二十六年,从未感到他体中有过如此时所酝酿的狂烈的愤怒。我也不禁有点发抖,知道他即将爆发,天子一怒,尸横遍野……

    王爷突然从枕边拿过那个小袋,抖着手打开,拿出一颗棕色的药丸,他把手指拿的药丸尽力伸向皇上,他的手指残破不堪,他另一肘努力要把自己撑起。王爷似乎笑着说:"这是……豆豆,是救我之人所给,她说普天之下,没别人有。皇兄,请尝。"

    我惊在那里。

    皇上慢慢又坐下,不抬手,只欠身从王爷手中吃了那个药丸,然后,轻声说:"很苦。"

    王爷舒了口气,重新躺下,又笑着说:"这下,她就不能说,连皇帝也没吃过。"

    王爷痴了,我心中好痛。

    就看王爷把一只手搭在了皇上的大腿上,轻声说:"皇兄不必过虑,我很好。我遇到了一位,奇女子,她救了我。请皇兄马上派人寻到她,我愿与她相随,到永远。请允我隐居山林,不必复活于世,我得与她相伴,此生无憾……因我已,不在意,他们所为,请皇兄赐王……顾家小姐改嫁那人,了偿他们的心愿,从此世上多一对欢乐伴侣,少一分怨怒仇伤……"他语中充满笑意,象在说一个美梦

    疯了,我的王爷被折磨疯了,我的泪又流下来。

    皇上拿了王爷的手,轻轻放在王爷身旁,慢慢地站了起来,字字清晰地说:"抄斩两门,诛灭九族。"

    我强忍了泪,应一声,就要出去,只听王爷叫了一声:"不可!"他突然奋力从床上起身,一把抓住了皇上一只的手臂。一下子,他痛得浑身乱抖,呻吟不止,却依然死死抓着皇上不放手。皇上不动。

    好久,王爷平静下来,用力地说:"皇兄,冤冤相报何时了,血债血偿只添愁伤。千万不能为我洒一滴无辜的血,千万不要因我多一颗受伤的心!"

    皇上突然握住王爷的手说:"九弟,是为兄害了你!朕发誓,从今以后,他们,不论

    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你!朕为你找天下良医,一定能让你全愈。你不要担心,朕保证……"皇上哽咽住,不能说下去。

    王爷摇头说:"皇兄,我的确,没有了怨意,现在,我心中只有欢喜。就让他们在一起,又何妨,他们从此也真不能再伤我了,因为我比他们更快乐。"

    皇上几乎怒吼起来:"皇家天威何在?!尊严何在?!你无辜受难,如此大罪不惩,岂非纵容恶行?!我必严惩不怠,杀一儆百,血洗两门,为你报仇雪耻!!!"

    "皇兄!"王爷几乎在哭泣,"我本万无生还之理,乃天地人神共助,加千古不逢的机遇,才让我见到了那救我之人!其后诸种遭遇,均是欢乐无比!此是上天以仁慈之举和莫大福分来补偿我所受之苦。皇兄不能辜负上苍的一片好意,千万不要以无辜者的鲜血来还报这天地给我的恩情啊!"

    皇上咬着牙,沉默许久,终于缓缓说:"斩主谋从犯,撤定远将军军职,虢去两家官位,尽贬为庶民,世代不得为官。"

    王爷叹了口气,松了手,昏了过去。皇上一把抱住,把王爷放到了床上。回身坐在床边,他显得疲惫无力又沮丧伤感。

    皇上好一会,问道:"你可见到那救他之人?"

    我答道:"应是女子,但女扮男装。举止怪异,行为散漫,应非我朝人士。临别之际,王爷给她银两衣物,她不甚在意。倒是王爷思她若狂,昨夜时时念她名姓……"

    皇上言道:"竟然如此?立即寻找此人,不得有误。既然他心系此人,她决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

    我心中也明白了,王爷受此大难,竟然不万念俱灰,心神散灭或性格大变,还依然有把持,内敛未乱,保持了他原来的宽厚善良之心,必是心中存了想念,对未来有了希望。若那人出事,王爷这一线求生之念受挫,后果堪忧。我后悔没把那女子一把绑回来了。

    我忙安排人等,四外寻找那人。

    当关于那个女子的消息传来时,王爷已有两夜未眠,除些汤水,什么也吃不下,还不愿理伤。只抱着那堆衣物(包括袜子),躺在床上发呆。他一听有消息,竟马上要坐起来。我忙扶他起来,令传人详报,那报信之人进来时,王爷微微颤抖。

    来人说找到了那个黑巾包头,短衣农装的小厮,王爷轻声问:"那人当时在干什么?"

    来人说:"回王爷,那个小厮正驾车而行,他半倚着被褥,曲膝仰坐,双手拢在脑后,好象还在哼着歌儿。"

    王爷好象一笑,不再颤抖,让那人下去后,对我说:"传医者入见,我也要吃点东西。"

    我心中暗叹一声,看来王爷用情已深。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女子日后让王爷生生死死,一点没少苦难!早知道我真应该当初就绑她回府,至少先揍她一番,给王爷省一些伤心长叹!

    我为了补偿我的过失,日夜和王爷在一起。人来报说抓住了害他之人时,我刚刚照顾他躺下休息。王爷没说话,我让人退下,就想转身出去,只听王爷安安静静地说:"晋伯,留下"。我心中怕得要命,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想在他说出口之前遛出去,忙道:"王爷,我去去就来。"马上往门口走去,只听他说:"留下!"

    我长叹!王爷原来从不坚持己见,凡事任我决断。他这次回来真成了王爷,发号施令,偏偏是在我要做关键事情的时候!

    我背朝着他,不愿转身。王爷停了一会儿,平静但异常坚决地说:"晋伯,我请你对我起誓,你不可,也不能让任何人,动那人一指!"

    我心头大痛,他终于说出我最怕的话!几日前他苦求皇上网开一面,我已知他是真的原谅了那害他之人。可我忍受着日夜钻心的疼痛,一直在指望着这一天!我一定要向那人十倍讨还王爷所受的一切苦难,让他亲自尝一尝他给王爷的痛伤!

    我咬着牙,不说话。王爷淡淡地问我:"我与那人,谁好?"

    我猛回头看着王爷,他头上缠着洁白的绷带,两眼还是有些紫,他的手指都缠着布条,我心痛,眼中湿润,说:"王爷怎能和那畜牲相比?王爷是天上的神仙,他是肮脏的猪狗!"

    王爷一笑,但突然语气罕见严厉地说:"那你就不要让我去做他做的事情,不要让我和他一样!"

    我的泪流下来,走过去,跪在他身旁,我呜咽不能成句,只说道:"王爷,我求你……"

    王爷用他的布条手指轻轻触在我肩头,说:"晋伯,我知你一心护我……但,这就是我!我意如此,你要保护这个我。"别人听了可能不懂,但我当时却明白他的每一个字!他让我这个邪恶之人去维护他的善意和原谅,去保护那个善意的他,不变成象害他的人一样!我痛苦得发抖,两种力量在我的胸中冲撞,几乎让我发疯!我泪如雨下……

    好久,王爷说:"你起誓。"我终于哭着说:"我起誓,遵从王爷的意愿,不动那人……"

    我心中的痛苦从此永远无法平息,我的悔恨永远不会有止境!我的余生要为此流下多少泪水,我将死不瞑目!

    那一刻,我也定下心意,我既然不能为他去杀戮,我只能希望我那天为他挡住射向他的箭矢。如果有那样的机会该多好--让我为他死在他身边!无论我多大年纪,无论我变得多么糊涂老迈,这一丝信念永不会更改,哪怕到我咽气之后,我的魂魄也会护在他身旁!

    我从此回到王爷身边,不是他的师傅,而是他的仆人。
2008-12-21 16:3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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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赶上直播了。。。
还插队了?
MM加油。。。
2008-12-21 16:3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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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我既然答应了王爷,就不能违背诺言。可那人行刑之前,我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他。他满脸狰狞,那我原来觉得英俊的面孔扭曲丑陋,龌龊而下贱。他见了我恐惧得发抖。

    我咬着牙看着他,希望他这种恐惧感时间长一点。他开始高声叫骂,给他的行为找种种理由,说是皇上和我造成了今天的一切,他从我的手段中得了方法,我们罪有应得,他唯一不敢说的是王爷有什么错。我多想把他一点点撕烂,一点点偿还他给王爷的苦难……可我只能咬牙,微笑着说:"我呆会儿来看你,我们好好谈!。"但愿他的恐惧本身给他些折磨!

    我亲自去见顾家小姐,告诉她那人已被斩首。她神情歹毒而悲伤,我忽然觉得王爷也许是对的,应该让他们在一起。一个是怯懦辣手,一个阴险狠毒,不知他们能在一起多长时间,然后开始相互的背叛和陷害?我似无意般落下了一条腰带,她随即上吊自尽,我告诉了王爷,他竟然要把他们同葬!可我已完全逆来顺受了,听从王爷,不再争执,就到那个我以前抛尸乱坟场,合葬了这两个恶人。

    王爷从此就不再提这两个人,他的心思全放在了那个女子身上。

    我每日陪王爷练习武功动作,助他气血循环。可我能助他身体康复,却不能救他思念。

    一旦那女子有风吹草动,王爷的动作就胡乱潦草,心不在焉。

    自从王爷得知了那个女子的下落,就恨不能每天都想得到新的消息。他反复叮嘱,无论那女子做什么,一定要尽力促成,还要千方百计给那女子银两。

    我暗地告诉了皇上,他嘱咐我多派人员,尽量满足王爷。另外,表面上为王爷打探,实际上也要告诉他诸般情形。

    每当来人叙述那女子情况时,我总在场。我已失算了一次,这次一定要好好注意王爷安全。只是我不知道,原来的王妃伤了王爷的身体,而这女子要伤王爷的心。可叹王爷如此人物,所遇女子非奸即恶,真让人伤感。

    王爷想知道细节,总问具体言语,真是让那些打探的人苦不堪言。那女子的言语十分古怪,根本无法进行捏造。他们经常暗带笔墨,轮流跟着那女子,一个人得言语,马上示意他人前来代替,自己跑到一旁记录下来听到的话语。后来那女子招了一帮乞丐在身边,我还得派一人扮成乞丐,以便就近听她言语,但他倒也从来没抱怨,还很欢喜。

    王爷平常愈加平静淡然,几乎没有喜怒,也不过问任何其他事情。只在听关于那女子的消息时才会有情绪变化,他时喜时忧,还有一次居然失手把药碗掷在地上,因为那仆人就怎么也给不了那女子银两,十文都未遂。那时那女子还没有挣到过任何银两,王爷大概开始担忧。一方面,王爷听了气得半死,但另一方面,皇上听得哈哈大笑,可见事不关己。

    哈哈大笑的不仅是皇上一人,我渐渐发现,来人在叙述那女子行径时,许多仆从都悄悄聚在门口。皇上那边也是,人越来越多,大家就象听故事一样。那女子的一言一行,都被描绘得活灵活现,大家在那里微笑聆听,不愿错过一次。只不过除我和皇上之外,无人知她是女子,只道是一名王爷喜欢的小厮。

    我十分担心王爷发现,经常反复强调不能让他知道。大家唯唯诺诺,明白一旦走露风声,如此欢乐不再。日后见识了那女子的凶悍暴烈,我更害怕有一天她会知道她曾是我们众人的中心谈点。我对所有人严训,如有泄露,格杀勿论!

    经常是这样的情形:

    "王爷,那小厮今天与那个叫淘气的小厮和了半天泥,她说:淘气,咱们这叫锻炼身体,活动四肢,头脑发达,不用花钱去健……房,可谓十全十美。

    淘气说:云起,你说什么是什么,我都觉得很对很对滴。(王爷脸色不好,余者一片笑颜)

    ……

    "王爷,今天那小厮原来想和淘气去拉煤,遵您的吩咐,决不让他们同乘马车,我们泼了他一身粪,那小厮说:你太臭了,这简直是破你的发臭记录,明天还这么臭,就别来见我了!淘气马上回家,被他爹打了一顿!"(王爷脸上不忍,余者憋笑憋得弯腰。)

    ……

    "王爷,今天那小厮给小乞丐们讲了一个故事,叫什么阿拉丁神灯,是这样的……"

    这是大家的快乐时光,屋里屋外一片寂静。

    ……

    "王爷,他们今天去县衙推销他们的炉子和煤饼,没进去大门。小人已关照了衙中人士,明日就会去买他们的炉子和煤饼。去县衙的路上,他们有说有笑。

    那小厮说:淘气,这是咱们创造历史的一天。日后咱们的七孔煤和一芯炉风靡天下,鸿图万里,始于今日足下!这是咱们第一个炉子,编号为零零一,你要好好记下,哪天载入史册,也好千古流传。

    那淘气说:云起,你真了不起,我就是佩服你!(王爷脸色发暗)我马上回去写日记,只是写完了得放在你那里,不然的话我爹发现了,打我一顿是小,丢失了咱们的历史证据可不是闹着玩滴。"

    ……

    王爷那天没吃晚饭。不久就吩咐我准备布衣蓝衫,他要长途行旅,亲自去见那个女子。我反复劝阻不成,只好随他前去。

    王爷腿伤遇颠簸常疼痛难忍,我常命立即停车,等他平息痛意。

    王爷再见那女子时,她灰尘满身,双手漆黑,毫无妇容可言,对王爷神色冷淡,不甚理睬。我一旁看着心头怒火横起,恨不能过去揍她一顿!王爷面色惨淡,我知他为这此时的相见有过多少想念!后来那个淘气前来,那女子对他比对王爷亲近!打情骂俏,言语轻佻。王爷一旁,默默无语。后来她把王爷推入院中,久无声音后,我悄悄墙上观望,见王爷席地而坐,把她抱在怀中,王爷在无声哭泣,泪水洒满衣襟。

    从此之后,王爷一月之间,至少两次往返,负伤忍痛,不言放弃。每次一程,总需三日,回程又三日,在府中休息四五日后,王爷又要启程。往复奔波,王爷所受之苦不可尽述!皇上深知内情,只有配备武功高手护送,余下,唯长叹而已。

    王爷一日居然把程远图找来,结果程远图和那女子喝酒言谈,甚是亲密!月上时分,三人到了河边,那女子放声高歌,程远图舞剑水边。我几乎胆颤心惊,难道悲剧又要重演?!难道王爷就这样不幸?!

    王爷终于忍无可忍,把那女子一抱在怀,不让她和程远图拥抱。我反而舒了口气。

    王爷从来温良,不曾主动争取过什么,这一抱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王爷抱了那女子一夜,按妇德名节,她也该嫁给王爷。可她毫不以为意,仍然做她的煤饼炉子,王爷还是辛苦往返。我弄不清她不嫁王爷还能嫁谁?她若敢嫁程远图,我这回一定先下手为强,而且根本不会让王爷知道,省得他拦着我。

    那日王爷刚刚和那女子稍有亲密,宫中去察看那女子煤业生产的太监总管认出了王爷,当众拜见,我真是气得半死,这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王爷岂用他去保护?

    这么多月的辛劳,就此毁于一旦!

    王爷命我去寻那女子,我终于在河边找到了她。忙领了王爷来,王爷对她谈话甚久,她竟一言未发!我真是恨得切齿,险些把她扔到河里。

    王爷归途中,似一直在流泪,我暗下决心,实在不成,只好用武力去把那女子绑来见王爷,生米熟饭,先吃了再说。谁会想王爷没这么干,日后那女子却这么干了!

    这是什么世道啊?!没有天理!

    王爷回来后,伤势加重,却不让我去找那个女子。他日日在痛苦煎熬之间度过,终于开始发烧。群医会诊,都说立刻截去伤腿才有生机。王爷这时反要见那个女子了,不然不让人动手。正好程远图那日从边关回城,二话不说,连夜而去。

    那一夜和后面的一天甚是险恶,王爷数次昏迷,若非那自称天下第一的沈仲林一直给王爷服他的神秘药剂,王爷大概活不下去。但沈仲林却说王爷在等他要见的人,所以才没有死去。

    天黑之后,众医,除了那个沈仲林,都不敢再等下去,上奏皇上,言若拖延截肢,毒攻入心,回天无力。皇上驾临王府,王爷持意要等,众医就当堂会诊争辩,只有沈仲林说什么心意最是重要,一定让王爷见想见之人。皇上斟酌,允许众医作好准备,人一到,立刻动手。

    看着人们把王爷绑在椅上,他显得那么孤独无助,我站在皇上身边,已然决定,如果王爷此次不能幸免,我也将立刻随他前去,给他在路上当个护卫,省得他如此孤单。心意已定,反不慌张,反而是皇上,虽表面镇静,但我听他的呼吸已渐混乱。

    等了好久,还无消息,人们又开始争辩,大家都跪在皇上前自述己见,王爷只死咬着说不截。他从前哪里有这样的坚持,看来他已不是以前的王爷。正当此时,人们传那女子和程远图到来,一时间,屋中一片安静。

    那女子刚进来时,我想大家都有些失望,她满身泥泞,满面尘埃。她看着王爷,居然不动声色,然后展开了那天人一笑。我感到皇上都吸了一口气,明白我的判断不错。那一笑容的确世上少有,满载了欢乐得意青春和骄傲。

    王爷象变了一个人,语气轻松,说只想看她一眼,她却反骂道想打王爷一个耳光!

    还管王爷叫乌鸦!皇上又抽了口冷气,大概认识到这正是他原来一直想为王爷回避的那类恶妇!人算不如天算,王爷还是落在了个恶妇手里。

    王爷不怒反笑,那样子快乐得不得了。后面的事情急转直下,那女子把御医们问了一遍骂了一句后,就开始发狂。她抓着头发大叫,然后要笔墨写下了什么,接着她失魂落魄地走向王爷,头发散乱,眼神疯狂,全身发抖。我却从来没见过她如此美丽,那神情充满了对王爷的无尽爱意和不舍!我不禁感慨,原来王爷那些风尘奔波竟是值得的。可还没等我对她的赞赏停留片刻,她竟然要为王爷截肢!世上有如此狠心的女子!还被王爷碰上了,我差点吓昏过去。可还没等我昏过去,又听她说要和王爷同生共死!这样有情有义,不枉王爷抱了她一场……

    我还没弄清我到底是什么心思,就被她赶了出去!临出去时还听她对皇上说不许打扰她,皇上居然没敢杀了她,大概也和我一样,弄不清到底她是怎么回事!

    我守在外面,听见王爷的痛声,心被那声音划得稀巴烂。可却没听见那女子哭一声!

    如此硬的心肠,真不象是人养的。万一王爷不治,我们三个人一同上路,可在那边,没什么武功拳脚,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打得过她,因为她好象比我更凶残。

    她跌出来后,我忙把她引到紧靠王爷的一间房,想日后生米熟饭,也很方便。

    我进了王爷的房间,那躺椅上血迹斑斑。皇上坐在王爷身旁,王爷昏倒在床上。皇上摇头轻笑,叹气道:"如此性情,竟和九……是绝配!"我吓了一跳,怎么能是绝配,如此恶妇,如何配得上王爷?皇上象自语般说:"相辅相成,原是这样……"我听不懂了。

    皇上坐了一个晚上,直到早朝时分才离开,程远图和沈仲林来了,王爷醒了一会,唤那个女子,她在大睡,可谁也不敢去叫她,因为她说会捅了那个吵了她觉的人,不知为何,大家都信。那女子睡到下午才过去看王爷,好忍心。

    这女子,以为王府是什么地方?!王爷梦里一个轻唤,都会有人应声!她竟然,淫声浪语,调戏王爷,还以唇齿喂王爷药剂和水!她以为外面没有至少五个人面红耳赤地听着吗?!可怜的王爷,毁在她手里了!我严厉把那些主动要求执夜的人统统训回去,只留下了两个口紧的和我守夜。

    这是让人难熬的一夜啊!她一会儿就侵犯王爷一下,然后就胡言乱语,夹着念个诗经什么的,但基本是不堪入耳的言语,亲密又暧昧,让人心惊,但愿王爷不知道这些,不然纯洁不在……倒再也不会面薄了。

    王爷一天天好起来,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快乐。他说话含笑,多言多语,吃的也比过去多了。真是不能解释,那女子不是个贤惠温存之人哪!

    我有时随她到街上,仔细观测她的行止,不得不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她穿着改过的王爷的衣裳,竟似有另一种风流神采!不是王爷的平和安详,而是一种无拘无束,洒脱明亮。她缓步走在街头,时常引得浪荡轻狂之徒对她心生妄想。她还是穿那些农民衣服为好,不然太惹麻烦!

    她开始深夜散步,叹息书房,以为王爷不知道。她岂知,她远隔他乡时,王爷都知她的行止,更何况她现在就在王府中!皇上也知道了,赐她霞披,想把她留下。王爷让她试穿,但却引出自己伤怀,无法继续。我真想对那女子说,你知不知道王爷的心?他受了那么多的苦,为什么你竟毫不关心?

    她还是离开了王爷,这次王爷都不能去看她了。她走得很远很远。王爷不再笑,不再言语。传报的才六七天一次,王爷听时都不再有明显情绪。那女子在南方做得风生水起,王爷却渐渐平淡悄然。

    王爷忽有一天说他要去边关,因为那女子与程远图约了五月十五的见面。她约了程远图,竟没有约王爷!王爷心中的苦楚,我不能点明。那一路风尘,多少颠簸!王爷终于到了边关,那女子却与程远图和沈仲林草原纵马,入夜才归!

    她醉意冲天,胡言乱语,就在王爷帐前,反复徘徊,不进帐中!我从没见过如此无情的女子,王爷伤病之身,千里迢迢来此,不仅不能换她一声谢意,她竟还不想见一见王爷!我越想越气,终于一掌把她拍了进去!

    可过了一会儿,我就后悔把她拍进帐去,我该把她一掌拍死!她竟然……还……

    然后……一走了之!!!这种人在江湖上,有个名字,中间有个贼字,人人得而诛之。我一直等在外面,直到王爷穿好衣服唤我,才走入帐去。王爷坐着,穿着一袭薄袄,面容平静,若有所思。我说道:"我可为王爷除去此人。"

    王爷苦笑,轻声说:"她死,我死,她亡,我亡。"

    我心中痛苦,王爷对她用情如此,已完全超乎俗世人间的纲常礼义,道德人伦!此是魔境还是圣境,我实在不知道!

    王爷叹了口气,说:"尽快,寻她来见我。"

    王爷吃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瘦,不成模样。我心痛到底后,就不再忧伤。大不了一死而已!我自会随王爷前去,临走时杀了那个女子,让王爷终于和她在一起。我护在王爷旁边,谅她也不敢怎样。只不过我得注意王爷动静,别让他逮住我,又许什么誓言。

    沈仲林把她扯来时,我已定了主意,如果这次她还要离开,可以,先给我留下一条腿!当然我得背着王爷去和她讲,不然会被王爷制止。

    她进去一会就放声大哭,我一惊,开了门,就要冲进去,见王爷的手稍动了一下,就退了出来。她又哭了好久,但我还是觉得太短!应该让她哭上几宿,偿还王爷为她流的眼泪。

    王爷要吃饭了!两个人还……真是一对冤家!我白为王爷生了那么多的气,两个人一拥抱,王爷自己就没了骨气。

    我实在受不了他们之间这种起起落落,折腾死人!决定从此再不管他们的事情!!!

    那女子行事甚是古怪。她曾厚葬了一匹马,哭得两眼红肿,弄得王爷也和她落泪。她管那匹马叫救命恩人,那马明明说棕色的,她愣说是她的童话白马,还说是上天派来救她的。她立了碑,那马有名有姓,叫马路路。我当时觉得她实际上是个疯子,只是藏得很好。

    她还为王爷设计了假肢,让王爷自己走路。王爷刚刚穿假肢时,每天练习走路,真是痛苦无比!他痛得汗透衣衫,脸色惨白,身颤手抖,断肢处磨出鲜血,但他仍然坚持不移,就是因为是那女子所建议!我愿意天天抱王爷百次,免他受这样的折磨!

    可那女子见状,不为所动,只一个劲在旁边微笑称好,如此狠毒心肠!可怜王爷忍苦负痛,依然强颜欢笑,还对她说谢谢你?!真是……让我想发疯!

    ……

    我唯一佩服这个女子的地方,就是她为王爷生了四个孩子。一个个各有千秋,其中一个,出生时就有九斤一两!这个孩子一岁时,打了一拳在我眼睛上,我半天看不清东西。这孩子四岁时,我就知道,这是个练武奇才!老天对我不薄,唯恐王爷的武艺让我蒙羞,我六十六岁时,让我得到了我一直想要的可传武功的徒弟!

    无论他们后来如何恩爱异常,我永远不会忘记那营帐一场。那女子就是一个世间罕见的悍妇!虽然王爷可能想得不一样。
2008-12-21 16:3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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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民间传言

曾被誉为天下第一美男子,才子,不世奇才的九王爷,自他的正王妃过世后就再也没有展现他的非凡才华,他再也没有赋诗吟句,世上流传的都是当初他为正王妃所吟的赞美诗句。他再也没有挥笔留下他秀美异常的墨迹(有人说他最后的笔墨是写在三张下等纸上的什么红色墙壁的战争之类的莫名言语,但专家鉴定后,居然说是他的笔迹而且时间正是他的正妃过世前后!可见王爷心痛爱妻,失了心智,也有胡写乱划的时候)。他再也没有吹箫,那据说是人间哪得几回闻的萧声,永寂。可见他感念顾家小姐的知遇之恩,竟放弃了他绝世的音乐才华,感人哪,这故事和伯牙摔琴谢知音子期的故事,同流传于世了。

    他深居简出,不再着华服美裳,不再泛舟水上,几乎隐世。圣上为续皇家血脉,强配给了他一个不见经传的填房王妃。据说那王妃羞惭于自己远远不及王爷正妃的风华绝代的容颜,从不敢露她的脸,她永披面纱,几乎不敢人前说话。人们说王爷不再刻意寻觅另一位象他正妻一般的神仙伴侣,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啊,他发誓永不再涉爱河,终生为死去的顾家小姐守心哪。

    虽是如此,天家命脉所在,他还是和那个拿不出手的填房王妃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这四个孩子,可不得了啊!个个龙姿凤颜,文武双全,出口成章,韬略无数!

    可见继承了王爷的绝世品貌和夺人才华(根本没那填房王妃什么事儿)!

    也有人说,填房王妃之所以受终生冷落(王府也有冷宫,就是比皇上的小点儿),不仅是因为她是皇上强塞给王爷的(王爷觉得皇帝这回糊弄事,没好好挑个象顾家小姐似的可人),是因为王爷有个男宠,叫任云起。(找不到好王妃,王爷只有另辟蹊径了。)

    要说这任云起,可是本朝的一个奇人哪!他一开始,做了后来风靡了全国的一芯炉和七孔煤,又为我朝将士提供贴身穿的丝绸护衣(虽不能抵御枪林弹雨,但是许多兵士都说这护衣救了他们的命哪,说原来伤可致命,但因这护衣,休息十天就好了,你信这个吗?怎么可能的事?),接着做了那什么卫生马桶(你不知道原来的赃物是留在屋里的?你真幸运,早年时,那不都在屋里……冬天夜里,可臭了,多雅致的小姐闺房,也是那味儿),现在家家都有了(你说他赚了多少钱哪)。他的厂子企业那叫多,喝!铁匠炉子厂,绣坊,卫生马桶厂,砖瓦建材厂(主要用煤灰,你说他都不用用钱买这原料,简直赚死他了),防火泥涂料厂,妇人用品厂(别小看哪,咱们谁的钱不在婆娘手里攥着,咱要喝口什么的,还得向她开个口,她要花钱,咱知道都不知道啊!冤哪,干吗当男的呀!你说他又赚了多少啊,撑死他了!),美点联营小店(据说他每天也就吃几口馒头,青菜,你说这不是报应吗,守着那么多的钱,还不天天肥肉?),一大堆别的,还开银庄(钱多的没地方放啊),设信件传递点,这帮了大忙啦,以前哪有人给你传信哪?当然收钱啦,他是个钱串子啊!一个主意就是一串钱,你说他哪儿来的那些主意啊!多了去了,一点儿没分给别人点儿。没见过这么能赚钱的主儿啊。

    他还干了好多别的稀奇古怪的事哪。他建了百医堂,保证郎中不是骗子,真给你治病啊!里面还有专家呢。最有名的是个叫李郎中的,可了不得,手到病除,但是你得是重病,要不然他可瞧不起你哪。那任云起还建了各种学校,除了识字计算,还有机械,缝纫,烹调,耕作(你说咱爹妈种了一辈田,愣不知道有好多窍门哪),还有个佑生医学院,那里的孩子天天宰杀生灵,可不敢看哪!那院长是大名鼎鼎的国医圣手沈仲琳(但是他老自称小沈,到他七八十岁了,还这么叫,恶心人,咱们成什么了?)。据说他也是个疯子,总去到王爷那儿找那任云起,可就不让他老婆去(他老婆也不得了,用什么开腹手段,救了无数母子,被人供奉为现世观音!),他老婆气得在王府外买间房子,好免得天天在路边等他,王爷经常夜里把他轰到他老婆那去。

    咱虽说看不惯任云起赚了那么多钱,咱可不能说他没干好多好事啊。他首先收助所有落难的孩子和流民,让他们在他企业里工作(有些人为了进他的地方干活,就得冒充落难哪),建了养老院,育婴堂,要是逢灾逢祸,从来救济饥民,活人无数!平常为人修桥补路,排忧解难,从不推脱。他的云起之令,甚是古怪,软了吧几的,遇水不烂,天下之宝。他自己平时就穿旧衣服,车驾简朴,从不招摇。没有盖华厦广宇,只落脚于旅店(只是揩王爷的油很多)。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王爷的男宠,大家可能会把他当圣人呢。

    就是这个任云起,纠缠了王爷一辈子!有人看到他总去握王爷的手,还老去贴王爷那那么好看的脸,还向王爷吹气!同行同止,亲昵可憎,甚至在宫中都如此。但圣上念他对国家贡献甚丰,不与追究(这就是为什么王爷摆脱不了他,那圣上把王爷卖啦!难怪没给王爷找个好王妃!你真聪明,我还没从这里想)。有人说,王爷只不过念他是个不能人事的废物,才收留了他,后来他给鼻子上脸,居然在王爷家办公了,天天车马往来,络绎不绝,比王爷车驾都多得多,严重扰乱了王爷的清修,只好给他另建了个苑子。喔?那王爷对他可够好的。就是,也有人说因为任云起从小是伺候王爷的太监,王爷只不过是放他出来,为国效力(难怪他身无长物---是这词!

    不是,是说他没给自己盖房置产,因为他还得服侍王爷不是?有理,不然谁那么多钱可不花在自己身上?)。那任云起年老后,就是个太监样儿,嗓子都是女里女气的。

    也有人说,任云起从小就被父母扔在了庙里(因为不能人事,父母都看出来了),地震砸了他的庙,他就流落街头,王爷心善,留了他,他还就缠住不放了!既然天生不能人事,老了象个太监也是正常的。反正他和"不能人事"这个词是联在一起了。

    而这任云起不在王爷府上借光时,就云游四方,视察他那些企业,喝,了不得呀,看不过来啊。他十分无耻,每次出行,一定要携持王爷同行,大概为了打通管家要脉吧。可怜王爷的金玉贵体,为此遭受多少颠沛流离之苦!真是天愤人怨!可有见过任云起的人说,此人嘻笑怒骂,大胆放肆,连王爷都不能逃其涂毒。王爷与他同行,实是想以王爷温良的襟怀,袒护那些可怜的官宦们不受任云起的毒舌摧残。可也有被骂过的人说,挨了他的骂,简直如沐春风,如饮甘露,从心里透亮,浑身舒服。一次被骂,终生难忘,回味无穷。许多人为此,谢绝高官厚禄,一辈子给他打工。对,有个叫淘气的人就是,说只要任云起骂他,他不给钱都干哪。是那个他煤业的大主管吗?是啊!那他也不用钱了,富成那样了。和他做生意的人,都恨不能拱手把钱直接给他算了,就差当下趴地上,以求他痛骂一顿。一旦成交,百般如何也跟着他,愣不愿换别的家,巴结着要多做几单就是为了不断了这联系,日后有被骂的机会。你说这天下还真有贱骨头啊。

    他的随从,个个死心塌地,也是,都是乞丐出身,不能没良心。

    离奇的是,任云起和王爷的王妃同一天过世,七十高龄的王爷,当夜也走了。据说是抱着任云起的尸身,坐化而亡的,满脸的泪,死后不干,可那任云起是满面笑容啊!

    咱朝开国以来最神勇的威武将军程大将军,当时已年界八十高龄,听到消息,日夜奔丧,到了灵堂,看了王爷和任云起,拜别后,出堂站在庭中许久不动,后来人发现,他也随王爷他们去了,好一个将军,死后不倒!

    王爷的四个孩子伤痛欲绝,把王爷和任云起同葬……嘿,这我知道,我有个亲戚,就在那时给王府帮忙哪,他说,何止是同葬,那是同穴同倌,同衿同枕哪!王爷抱住任云起的手愣就扒不开啊!几个孩子哭死过去呀。程大将军家人说,将军早有嘱托,一定要葬在王爷和任云起之旁,所以,那次葬礼是国葬啊,送行任云起,王爷和将军的人把皇城挤得满满的,好多达官贵人,就同贫民百姓一起,露宿街头,只为次日送他们一程!

    那个王妃大概就随便埋在哪个岗子上了,没人在意。好象王爷有妾什么的,也不知所以,没人感兴趣。

    王爷的一个孩子接了任云起的产业,难怪葬人家但没葬王妃,拿了人家产业嘛。

    王爷和任云起的故事最刺激好玩,让人有无数想象空间,可以世代流传啦。

2008-12-21 16:3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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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帖最后由 雪凡 于 2008-12-21 17:54 编辑


番外 程远图

我平生第一个完整连续的记忆是我正从家中正堂的房顶上一路下滑,跌往地面。大地急速地向我扑来,但还是不够快!我比它快,因为我有时间空中蜷身翻了一翻,脚尖着地的一瞬间,低头缩肩,双手一撑,又是一串滚翻,然后停了下来。动了动全身,没事,只手上肩头有些擦伤,而已。我那年九岁。

    耳中这才听到哭喊声一片,抬头看见我的娘亲,朝中第一武将平寇将军永安侯的唯一的王妃,晕倒在地上。我心中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我爹回来又得教训我一顿。这时我娘醒转过来,看了我,脸色苍白地说:"你这逆子!我为何生了你?!"接着大哭起来。我就知道我爹是对的,女子就是麻烦!

    我爹大我娘二十岁。年轻时,他为国征战四方,戎马空偬,说不愿耽误女儿家的青春。直到他近三十六岁时,先皇作主,把当时皇后十六岁的小妹妹赐给了他。有下人说那小妹妹从小娇生惯养,脾气急躁,容貌不佳,所以皇后才请先皇作主把她嫁给我爹。也有下人说是因为我娘大街上看到了我爹入城时在马上英武的面容,死岂白列要嫁给我爹。我看我娘长得还可以,所以我相信后面一种说法。可有一次我问我娘,是不是您当初玩命要嫁给我爹的?她抬手就打了我一个耳光!我娘的性子是不好,也许前面的说法也对。

    我娘生我时才十八岁,可我爹已年近三十八,就等于四十了。我娘生我很辛苦,据说差点丢了性命,再也没能有更多的孩子。我娘极妒,根本不让我爹纳妾。我爹也没这兴趣,说我娘一个就够烦的了,多一个,又多十倍气恼。

    那天我爹回来,听了报告,上下看了看房顶和地面,又看了看在一旁气哼哼的我,不怒反笑,哈哈道:"我将门有子啊!"我娘气得跺脚而去。第二天,我除了照常的武功外,又有了另一个师傅,学习兵法策论,战阵术谋,实在十分有趣!

    我娘常带我入宫见她的皇后姐姐,我和太子从小相识。虽然我们算个亲戚,可我从来羞于岂齿!我爹对此也讳如莫深,说什么他一世英名,毁在了裙带关系。我娘听后总是暴怒,追着要打我爹一顿,两个人到屋里,听着的确打了一架。出来了,就高高兴兴的样子,不知道谁胜谁负。

    为了给我爹雪耻,我见了太子就和他比试武功,他比我大六七岁,自然总把我打得大败。我七岁那年,先皇后添了个皇儿,但我对此毫无记忆。只记得十岁时再进宫,太子已不再和我打架,反而让我去和他的小弟弟玩。还反复说,如果我打了他的小弟,他就会当着全宫的女子面,把我打翻在地,满脸抹泥,让我永世没脸见人。

    他那小弟弟,后来的九王爷,那时才三岁,坐在那里,象个瓷娃娃,安安静静,平常根本不出声,说话只一两个字,不成句子,据说那时皇后一直担心他日后不会讲话,或者,更糟,是个傻子!我和他开始玩耍,其实主要是我在他面前展示我刚刚学的武功拳脚和谈论一些刚学的策论,和他玩了一年多,他才开始说了五个字以上整句的话,皇后对我另眼看待,让我常陪他左右,最好每日都来。

    我本来不愿意和一个那么小的小孩玩,但一来二去,成了习惯。几天不见他,还想他,就喜欢看他在那里安静地坐着,听我练武演讲,让我感到些被崇拜的得意!

    我二十岁出头,我爹年迈,皇上,就是我打不过的太子,朝廷换将,赐我爹终生荣耀,解甲归田。我爹回来,不喜反悲,醉酒之后,只看着我说:"怎么没早十几年……"我娘大闹起来,说早十几年,她在哪里?我爹不理她,只喝酒。我娘大哭,我觉得是假的,但我爹最后缴械投降,不敢再说早什么年了。

    我心中也不快,换的将军正是我在王爷处常见的那个朋友的兄长。那兄长大他十八岁,说是异母所生,但我就觉得不对,两人长得完全不一样。那个朋友有些阴沉,但王爷不计较,我也不好说坏话。我们两个都是和王爷一块玩,私下里谁都有点看不惯谁。哎!伤心往事,真不愿想!

    从十五岁起,我娘就为我考虑娶妻,让我十分厌恶!我爹倒是不急,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反复说,无论何等人家,必须我中意才可!我娘开始在各种场合,安排我"无意"中遇见些女子,都十分可憎无趣!一个个就会低头窃笑,哼哼唧唧。还有大胆的,看我几眼,就满脸通红,扭捏作态,骚首弄姿。我看着就烦!终于明白我爹的苦恼。女子有什么好,还不如和王爷呆着舒服些。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可不喜男风,恶心死人。这样一来二去,我到二十七八还没娶亲,我娘已急得发疯,可她越疯我越不愿意,反正我爹三十六岁才娶,我还有至少七八年,到时候随便找一个,少烦我的最好!

    王爷失踪,都因我没去和他狩猎!我带人漫山遍野地寻找,找到了崖下穿着王爷衣服的尸身!自出生以来,我从没有过如此悲伤!我日夜酗酒,只叫着王爷的名字,想起我们近二十年的交情,明白王爷已成了我的兄弟,我没有骨肉兄弟,但王爷是我连着心的弟弟!我想起他三岁时的样子,甚至记起了他当时穿的淡黄色精美的童衣。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我是在陪他玩,可他走了,我才知道他实际是我的一处主心骨……

    王爷被人救了回来!还是遭那位朋友的陷害!我去看他,当场哭出声来。王爷却平静如昔,对我轻声说:"皇兄撤定远将军之职,边关无将,国防空虚……"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对他说:"我程远图愿为国效力边防,请王爷为我向皇上举荐!"

    我回到家,兴奋得无法入睡。拼命舞剑,把兵书扔得满地都是。我年近二十九岁,但对外一律自称三十。虽然娶妻上,显得太大,但被赐为将军,却显得太年轻!为什么这两个不对调一下?!我那年过六十七岁的老爹,和我一起发疯,一个劲摩拳擦掌,说什么他也要和我前往边关,再为国披甲上身,愿意战死沙场。说什么我没有实战经验,他可以在一旁为我出谋划策。这简直是帮倒忙!我娘又哭得稀里糊涂,说我早应该娶妻生子,也就无后顾之忧了。他们真知道如何打击我!有这样的父母,我还要敌人干什么?!

    果然,半月之后,皇上朝堂建议,点我为将,当即遭到众多反对。大臣们都说我年轻没有经验,如此重托,恐有失误。皇上只好说暂缓此议,再做斟酌。一停就是两个月!

    我急躁不安,心头烦乱!

    我知道皇上也想寻觅他人,但这次他更注意人的可靠。那收留了害王爷的人的大臣,明明是以前反对他的人,定远将军还掌了军权!据说这次调定远将军回皇城,皇上用了火急金令,派皇宫死士为传令者。命传令者宣旨后,要求定远将军即刻上马出营,不可多说一句话!如稍迟疑,传令者必须将他立斩当场!因为事来得突然,定远将军不明所以,就给押回来了。想来,那人的复仇没有和定远将军商议。如果那人没有被仇恨迷了心窍,再等几年,等定远将军强大到可以军令有所不受的地步,后果不堪设想。皇上没能灭了他满门,心中十分郁闷,择将就更加谨慎。

    我原只指望着我与王爷的交情让皇上放心,终该点我。可这期间,边关无将,达虏轻易破关而入,占我领土。朝廷上口风变了,大臣们渐渐说,有谁没谁,先点个就行了。我私下怀疑这是皇上的手段,逼众臣附和他的意愿。他竟能容达虏犯境,失城陷地来换我的任命,实在让我心中忐忒不安!

    终于,皇上再点我为将,这次竟得到一片同意之声。我一方面觉得心愿得偿,另一方面开始焦虑混乱!我自诩熟读兵法术谋,武艺高超过人,但毕竟毫无实战经验,此时又正当多事之秋,我没有时间熟悉准备,仓促应战,是否妥当?我是否能够不负皇上和王爷重托?我是否真的能担此重任?也许我真的该带着我爹,关键时候,有人商议。我爹现在离不开我娘,我娘一定同往……朝中最年轻的将军,程大将军出征,带着爹娘……我自刎吧!

    王爷那段时间神出鬼没,经常不在家,在家时也是疲惫不堪的样子。我去找他,他常常不发一言,半闭着眼,只听我说。我如以前一样,感慨朝政,讲讲我的宏伟志向,但有时我都觉得话语里有心虚的意思。

    有一天,他忽然说:"我想,让你,见一个人,我的,朋友。"说时,眼睛不看我,似乎闭上。他说话常常吞吞吐吐,我倒也不以为意。他接着把时间地点告诉我,是一个两天路程的小镇,他竟连饭馆名字都告诉了我,可见他到过那里多次。更奇特的是,他让我务必着简装,不能叫他王爷,要叫他佑生,实在让我莫明其妙!

    那一天,我到了那个镇上,找到了地方,进门,见王爷一身蓝色粗衫,头上只扎了个带子,坐在一个农人打扮的小厮旁。我从没见过王爷如此装束!一时不知如何言语。王爷从小服装精美异常,其中绣品多是天下所贡的御用之物,皇上在转赐后宫之先,总挑上上品赐给王爷。他头上常簪稀世美玉簪子,发髻环嵌明珠宝石,其他玉佩金饰每次换服时必是有新奇式样,从不重复。他装饰之美胜过我所见过的宫内宫外所有女子,但我常见之下,早已习以为常。现在见他这样简陋,心中不禁有些苦涩。

    王爷不看我,手都不抬离桌子,说了我的名字和那个小厮的名字。我这才看了一眼那个农人小厮,装束低劣,头上扎着一方黑色头巾,人长得不过是眉清目秀而已,王爷这是为何……

    那小厮开口就说我年轻,正打在我的心头!我心中怒火骤起,马上冷语相向,原来还看着王爷的面子,不给他坏脸,现在他自己倒找上来了!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问我是否想听他讲一个年轻将军的故事,我当然想听!看看有没有人象我一样面临过如此处境。这时才发现我根本没记住他的名字,王爷又重复了一遍:"云起,任云起。"从此,这个名字我一辈子不能从心中抹去!

    她讲了那个将军和他的伙伴的辉煌战绩,他们和我一样,出身豪门,没有太多实战的经验,但他们只凭着热血傲骨,无敌的勇气,不惧强敌,舍生忘死,救国于危难之际,以少胜多,大败了来犯之敌,创下了军事史上千古凭吊的奇迹!

    这故事让我听得热血澎湃,心潮激荡!而那任云起在讲述时,脸上神采迸发,两眼明亮似发出光芒,我初见时根本没发现他如此动人!他拍案离座而起,挥手言谈,豪情潇洒,如入无人之境。我一时意醉神迷,只觉无比快意!

    突然他看向我说:"程将军,我说你年轻,可是贬意?"然后一笑,我心中一跳,那笑容英俊之中,似是有隐约柔情,我几乎以为他是个女子!可他接下来的话语,根本不可能出於女子之口。他讲的是临危受命,讲的是豪情和信心!他把危险看成良时,把逆境看成了机遇!这正是我苦苦寻找而未得的东西:对胜利的信念和以死相拼的勇气!

    原来是这样,无论我是否有经验,无论我年轻与否,一切的胜算都在我心中!只要我选择了勇往直前,这世上就没有可以阻挡我的障碍!

    我心中豪情万丈,与他兄弟相称,开怀饮酒,他又分析了那将军的制胜之道,我从中明白了我当下要做的事情,话题大开,无尽言语……好酒,好谈吐,好畅快!

    我们到了河边,水光月下,他放声歌唱,我拔剑起舞,我的剑在他的歌声里寒光闪耀……

    这是我后来一生中多少次回忆的情景!多少次,强敌环绕,杀声震天,血雨腥风,我在我劈开死亡的剑光中,恍惚听到了,他的歌声。多少次,寒夜漫长的营帐中,北风呼啸而来,我手握着剑柄,独立于孤灯之下,隐隐在风中听到了,他的歌声。多少次,我在狂奔的马上,追逐着溃败的敌军,我在耳边将士的呐喊里,听到了,他的歌声……

    我醉后临睡去前的念头是,他如此风采动人,若他是女子,该多好!我愿与他纵情边关,指点江山,他的歌声,我的长剑,相随相伴,一生无憾!

    我不知道我怎么睡到了王爷的车上,再醒来,车行中,我头痛欲裂,王爷半倚着靠枕躺在我身旁,他看着我的目光,似有种悲凉。我对他说:"那位云起弟,太对我心意!以后我们三人可以常常相聚……"他半垂下眼睛,没说话。我马上想到我该马上奔赴边关,也许他是不舍,就说:"等我大捷回来,再聚不迟!"王爷看了我一眼,似乎轻叹了一声。

    我在边关总回想着那次相见。

    大捷后,我一回皇城就先去见王爷,想定下与他同去见云起的时间。一进府门,就知不对,医者如群,人心慌慌。我进屋,看王爷样子不好。他见我,强笑说:"帮我,去找云起,来此。"他旁边的人要去,但他看着我,那目光似有深意。我点头而去,一夜狂奔,找到云起,带他奔回,有人早安排下沿途马匹,我们晚上才到了王府。

    我把云起抱下马时,心中一动,他腰肢柔软,不象男子。可事情紧急,我拉着他飞跑到王爷屋中。这次我才明白王爷和他之间的情义!

    他对王爷信意笑骂,王爷竟如此欢乐。他要给王爷截肢,还愿以命相抵!他转身看众人,我看入他的目光,他点了我和那个油嘴滑舌的沈仲林。

    可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女的?!那腰肢和笑中的柔情,似是女子,可女子哪里有如此豪情和胆量!我想起我娘的哭哭啼啼,想起我所见众多女子的可憎模样,他怎么可能是女的!尤其在给王爷截肢之间,我都热泪盈眶,她只是发抖,没有流泪。不会是女的,只是个女里女气的男子!

    截肢后,他和王爷单独在一起。我疲惫不堪回房休息。脑中一片混乱,王爷那似有深意的目光,云起的腰肢,他与王爷同生共死的情怀……如王爷真的不测,我能不能以有功之臣的身份为云起向皇上求情,留他性命?王爷为何那样看着我,是不是想把他托付给我?他对王爷如此不舍,为何他独自在小镇,不在王爷身边?……

    后面的日子,我们四个人常在一起,那小沈与云起油腔滑调,两人一唱一合,我听着云起的话,觉得好笑,听着那小沈的话,就觉得心烦!可王爷似乎总在微笑,毫不在意。

    他还是要离开王爷!王爷摆宴屋中,我们再次把酒畅谈。可是有什么就不一样了。他说我喜欢的我得不到,我一下子明白,他在说我对他的心意,我自己尚不明了,他竟已看清楚!王爷抬眼看了我一眼,我不敢抬头……他讲到他喜欢男子,我心慌意乱,竟说可以牺牲自己!按理说我该羞愧难当,可那时及此后,我回想我的话,都没有后悔过!他在酒中谈笑风声,眼梢含情,唇边带笑,一会流泪,一会狂笑,加上那些奇谈怪论,弄得我神魂颠倒,不能自己,只能拼命喝酒!

    次日我们走了一路,那小沈唠唠叨叨。我总想问云起,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女子?是又怎么样?她明摆着喜欢王爷。不是又怎样?他还是喜欢王爷……

    后面那段日子其实过得很好。我知道他会前来边关,心中有这样的等待,很美妙。我专心操练铁军,想着到时候让他看一看我程远图的作为!

    我让人从皇城随时打探他的消息,知道他在南方做得红红火火。但来人也说人们都知道九王爷对此人甚是关照,常安排人事和其他种种帮助,为他挡过一些麻烦。可他本人根本不知道。我知王爷那性子,平常不言不语。若是开口,人们都会听从。更何况皇上自他回来后,对他真是厚爱得无以复加,十有八九,不等他开口,皇上就帮王爷把事情办了。

    约定的日子近了,我越来越高兴。小沈来得早,提前了几天,到了就给兵士们治病查体。我心里实际是喜欢他的,可见他嘻皮笑脸,就觉得可气。在约定的日子的前一天,王爷到了边关!我惊讶万分。我与他相识近二十年,何曾见他如此主动,不请自来!王爷显得疲惫羸弱,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他身边的晋伯,一脸不快的样子。知他是为云起而来,我就把他们的营帐安排在一起。次日我听到关卡来报,说云起到了。我去王爷处,他半躺那里,依然不睁眼睛。只轻声说:"让他来见我。"我知他疲倦,就和小沈到边卡上迎到了云起。

    他和我想的一样,依然活力四射,眉目有情,他欢乐谈笑,我对他说王爷到此,他不喜反忧。我们看了铁军操练,我挑明了我感激他对我的点拨,他脑中明明也想着王爷,可又迟疑不往。

    那是我此生唯一一次与他纵马驰骋草原,任和风扑面,透身而过,追逐飞鸟,看月升日落……那是我唯一一次与他在草原夜色下饮酒欢笑,纵横畅谈。篝火边,他的声音柔和如歌,他在火光中的面容美丽又生动!我当时也知如此良机,一逝不再,多想就这样到深夜,就这样到天明!可想到了在营帐里等待他的王爷,他疲惫的面容!我建议大家回营,让他去见王爷。他离去时,我心中一痛,此乃我平生以往无有之事,让我又忧又惊。

    我尚在营帐中体会我们的谈笑,云起突然入帐,求我派人送他出营。他浑身抖成一团,泪水满眶,完全是个女儿模样!是不是向王爷求欢未遂?是不是遭王爷唾骂?是不是……我反而不能点明,只说王爷从不侍男宠,他也有意,让云起等一等……她狠扇自己一个耳光,不让我再讲下去。我握了她的手,那手虽有些刚强,但修长随和,有些凉,是位女子的手。我对她说我为她保此秘密,她是我永远的云起弟,我永远佩服她……这样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她就能依然是我的朋友,还会容我与她接近,不会和我断了往来。

    可我不敢说,如果她真的和王爷没有了希望,我会……我就能一生无憾了……我不敢说,刚才在我明白她是女子的那一瞬间,我多想……

    我送走她后,心中混乱,胡思乱想,在外面走来走去,发现王爷的营帐还亮着光。我到帘前,晋伯问了王爷,王爷让我进帐。

    王爷的薄袄扣到颈间,他坐在那里,面色有些苍白,我在他身边坐下,他没看我一眼,眼微合着,半天,轻声说:"他走了么?"

    我回答:"是,王爷。"想了想,这是我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人,云起是我一生唯一心动的人,如果云起喜爱王爷,我应该帮帮她。就说:"云起他,甚是惊恐不安,几乎落泪,我看,他对你,也是真心……"说完,想起我对云起也说过关于王爷类似的话,是在撮合两个人啊,我心中苦楚,无法继续。

    王爷似乎合目笑了一下,肩膀抖了抖。他叹了口气,说:"你,告诉他,我,闻他离去,惊惧异常,让他回来见我。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想这两个人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又一次感叹造化弄人!王爷从来少言寡语,不到要紧关头,不会长篇大论。他又是这么一个性子,安安静静的!那云起,性如烈火,直言直语,怎么能这样隐晦不明地和她往来!如果我日后真有机会……我一定会死缠烂打,每天骚扰,日日攻击,使尽浑身解数,用上我无数兵书伎俩,直到我把她握到手里!一旦被我所得所爱,她根本就别想离开我一步!实在不行,床上……我耸然一惊!王爷还是想见她的啊?!我在想什么?!

    我们坐了一会,我见王爷疲倦,就告辞了,临出帐门又看他,他面容平和,可其中似有伤感。

    后来,小沈说王爷染病,似是情伤,竟是要寻到云起才能治病的意思。我传信给云起,她置之不理。我让小沈守株待兔,终于找到了她。小沈告诉我,王爷见了云起,起死回生,两人和好,我心中哽塞不畅。

    又一月余,传皇上赐婚九王爷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女子为妻,我反复打探,那王妃的姓名不是云起。而云起在王爷府上公开办公,人马往来,形成一景。

    两月之后,初冬,边关平静,我奉旨回皇城与皇上商讨军机。约了小沈,同去王府。我们到的那一天,王府安静,门外告示说,这是任云起的双休日,除紧急要事,不见人。什么是双休日,我疑问道,小沈得意的说,就是干五天,歇两天的意思。我怎能不哼他。

    我们马上见到了王爷,他依然靠在床头,半身盖着被子,人可真是神色焕发!虽只穿了一袭素蓝夹衣,发上除了一条缎带,无任何其他装饰,却显得高贵优美,风采卓然。我好久没见他如此的生机!让我想起很久以前……但现在的容光似是更深刻。

    我们坐下,寒暄后,小沈问:"云起哪?"王爷说:"就来。"我实在忍不住,就说:"传闻王爷有再婚之喜……"小沈笑了起来,一副他比我懂得多的样子。

    王爷看向我,那目光明净诚挚,还似有一丝歉意。他盯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她,不愿,以王妃身份,见人。"

    我心头一撞,最后的幻想成了碎片。就一笑,说:"恭喜王爷了!"这是我的弟弟,他三岁时,我就和他在一起了,我为他高兴啊!只是心中……

    只听门一响,云起进来,手里拿了个一头是一圈皮革加系带的木头粗棒似的东西。仍是男子打扮,她穿着王爷以往的一件衣服,满脸欢笑。见了我大喊了一声:"程大哥。"我忙抱拳答:"云起弟。"她既然想这样,我自然顺她心意。

    小沈马上说:"又改过了?"云起眉飞色舞地说:"是啊,这个工匠十分了得!对我的意图领会正确!只一天就送来了。"两个人马上在一起指手划脚,对着那木棒一通抚摸评点。

    王爷看着我疑惑的眼神,一笑说:"这是,云起,为我设计的假肢。"我胸中一热,这回王爷,没有娶错人。

    正想着,云起到了床边坐下,弯身给王爷带上假肢,小沈在一旁指指点点。云起在王爷腿上腰间系好带子,半扶半抱地把王爷搀着站了起来,我看着,只觉震惊!自王爷回来,我从没有见他站起来,这有点象死去的身体又活过来一样。

    可别人都习以为常了,云起搀扶着王爷屋里走了几步,王爷说:"我想,出去看看。"云起说声好,回身拿了件厚的长衣,给王爷披在肩上,又拿起王爷的手,放到袖中,一只,另一只,又把衣带一条条系上。王爷不动,任她摆布,只微笑不语。然后两人五指相扣地拉了手,云起把另一只手扶在了王爷的胳膊上。

    我看得目瞪口呆,余光里见小沈也张着个嘴。我们两终于对视了一下,小沈做了个牙疼的表情,我从来没觉得他如此有趣!

    我们出了房门,初冬的午后,天色阴沉,飘了微雪。王爷在云起的搀扶下,走到了院子中间,我们也站在他们旁边。我不禁想起那天我去找云起,带她一路骑马奔来,那也是这么一个微雪的初冬之日……

    就听云起说:"这倒象是我们为你截肢那夜的白天……"小沈说:"是啊,也是这样下了小雪,对不对,程大哥?"我何时让他称我大哥了,但哼了一声:"的确如此。"王爷叹了口气说:"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景,没想到,是如此美丽……"

    大家半天没说话,只看着零落的雪花,从空中,飘下来……

    ……

    我回家,依从娘的心意,娶了她为我挑选的妻。我征战南北,成了本朝名将重臣。我爹临死时,含笑对我说:"好样的,比老子强。"

    我每次回城,必和小沈同去看王爷和云起,她从来男装,我们也从不称她为王妃。外人都以为王爷另有妻室,云起只是男侍。我们经常畅谈欢笑,彻夜不眠,她的手总是和王爷紧紧相握,王爷还是言语不多,只是总在微笑。

    我常常想起……又努力忘记……我只想象现在这样能和他们相见,看他们恩爱,为他们高兴,和云起畅谈……我告诉家人,哪天我走时,一定要葬我在他们旁边。

    他们,一个是我连着心的朋友,一个是我动了心的人,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

    我多年后的一次拜访,和小沈路过他们别苑的大花园时,看到一个异常矫健的身影翻飞跳跃,如此灵巧!我不禁住足细看,是那年逾七十的晋伯在教习一个孩童。那孩童真是武学天才,动作中明明是规矩的招数,却能信手更改,变得不可琢磨。晋伯满面笑容,乐不可支。那孩童见了我们,跑过来,用那双光可透人的眼睛看着我说:"程将军吗?你可得给我挺住!等我十年,边关上,我去接你的班!"言辞中豪情冲天,震我肺腑!

    但更让我震撼的是,这是个,不到十岁的,女孩!

2008-12-21 16:4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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