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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帮楼主更新了
——电话是我爸爸来的。
“喂!”我如释重负的说,“爸爸。”
“颜颜,你能不能回趟家来?”电话那头是我爸爸焦灼的声音,我的心猛然往下一沉,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我父亲是一个不善表露感情的人,从来很少给我打电话,平时都是我和我妈妈聊得多,这和大多数家庭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一样——和妈妈总有说不完的话,而父亲总是那一个沉默和正襟危坐的人。
“你妈妈病得很重,医生说她可能是肺癌晚期。日子不多了……”我没有听清楚他继续往下说什么,我的手机从手中滑落,我的脑子瞬间空白,浑身发抖,我上周六才和我妈妈通过电话,她还告诉我夏天的时候她要到C城来消暑,怎么会和肺癌晚期扯上关系呢?我这一辈子最恐惧的事情莫过于死亡,我胆小如鼠从来都不敢去参加任何人的葬礼,我害怕眼触那些生死离别的痛苦,更何况这痛苦是要发生在我至亲的妈妈身上。我惊恐地瞪着桌面上的那些菜肴,我的母亲她几时吃过这样奢侈的美味,她兢兢业业一辈子,任劳任怨一辈子,从来舍不得多花一分钱,菜要吃自己种的,粮食要吃自己种的,没有做过有损别人半点的事情,不说中伤别人半句的话,怎么肺癌晚期会找上她?怎么我的妈妈会得肺癌晚期?不!!我不相信!!!
“Yan,你怎么了?”Michael使劲摇着我的手。我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还在杭州。
“Michael,对不起,我要马上回家去。”我说着抓起包就要走。
他掰着我的肩,一字一顿的问:“上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妈妈生病了,我要回去。”我简短地说,此刻我没有力气,没有语言去组织更长的句子来解释给他听发生了什么,我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去,回到我妈妈生边,我是她女儿,她需要我。
“你冷静一点。”他把我推回到椅子上,“打个电话问问今天还有没有回去的航班。”
“我可以去坐火车。”我虚弱的说,“最起码我知道我是在回家的路上,我会离我妈妈越来越近,总是我不要在这里等。”我泪流满面,觉得自己是多么无用,上帝,我求求你,你可以折我的阳寿去换取我妈妈的健康,但是你不能让她死,一定不能够……
“好吧。”Michael拿起外套,说,“我们去酒店拿行李,顺便买机票。”他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忧伤与失落,但是我彼时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太多了,我一心只想快点回到我妈妈身边去。
在去萧山机场的路上,我们很少对话,这一次我想的不只是别离,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我的心里失去了天平,我甚至在心里祈祷上苍如果能治好我妈妈的病,什么爱情,什么家产,什么名利,我都可以放弃,我都可以不要,但是不要让我妈妈离开我,我真的真的只要她。
我不愿意就这样相信我的妈妈真的得了绝症,我拒绝这个现实,于是我不停地打电话,我大舅和我二表哥都是医生,我拨通二表哥的电话急切地问他:“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
“胸腔血性积液明显,全身浮肿。淋巴结肿大”
“细胞分析结果呢?有没有癌细胞?”我咬紧牙关,等他告诉我。
“细胞分析结果还没有出来。”二表哥说,“但是各种临床症状和肺癌很相似。但是也有可能是结核性胸膜炎,如果是胸膜炎的话胸腔血性积液很难解释。”
“那就是说很可能是肺癌?”我强烈控制着自己的恐惧和痛苦,叫道,“哥哥,如果是肺癌还有没有得救?你一定要救救我妈妈,做手术……或者是其他任何方式,你一定要救她,我求求你!”
“现在细胞分析结果还没出来,你不要瞎嚷嚷。我现在就在医院里,你妈已经住院了,你直接到医院来。”二表哥说,“不管是什么结果,你都不要失控,你要想想你爸爸。”
我爸爸?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是啊,我还有爸爸,我想着弟弟现在还在外地,不知道弟弟是否知道,但是现在陪在我妈妈身边的是我的老父亲,他要怎样去承受这样残酷的现实?我一想到这些,愈加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上双翅飞回到父母身边去。
第一次,我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没用,是多么不孝顺。就算我给父母再多的钱财又怎么样?我离家这么多年,不曾为他们亲自做过饭菜,奉上过汤水,每次回家都是他们下厨为我做可口的饭菜,他们总是说出阁的女儿就是客,要当贵客来招待。我细时,冷了父母给我添衣裳,饿了父母为我做饭菜,而父母老了,我不在近旁,冷了谁给他们添衣裳,饿了谁为他们做饭菜?母亲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我成才成家,才刚要歇歇喘口气了,却要得上这恶病,多么可怜,她多么可怜!!
谁能帮我救救我妈妈,第一次,我感到自己是彻彻底底的无依无助,曾经,母亲是我最后依靠的肩膀,如今母亲需要依靠了,我能是可靠的吗?没用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天啊,我该怎么办呢?
“Yan,你妈妈会好起来的。”忽然,Michael握住我的手,我从乱如麻的思绪中反应过来,才知道Michael还在身边,他在我身边做什么?我呆呆地看着他,我的妈妈正在和病魔苦苦挣扎,而我却在杭州和旧情人卿卿我我,难道这就是上苍对我不忠的报应?我的心,陡然惊怵。
站在安检口,再一次站在安检口,有多少次我这样和Michael分离,每一次的感觉都不一样,这一次,我说不出这感觉,因为我没有心情去感觉。
他握着我的手,把我拖入怀中,而我却目光游离,魂游太虚,我的心乱糟了。
“Michael……”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我想……我不能……对不起。”
“我理解,但是我希望你度过这个难关。”Michael在我的耳边大声说,“不管你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我只要你是快乐的。”
“我走了,你怎么办呢?”我木木地问道。
他擦干我脸上的眼泪,很牵强地笑了一下,说:“我明天就去上海,我回悉尼去。”
我想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但是我问不出来。我看着他失落的眼神,只希望能把自己劈成三瓣,一瓣给他,一瓣给蒋杰,一瓣陪着我的父母亲,从此永远不再和他们分离。
我没有和他拥抱,我的妈妈还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地等我,我怎么还有心思去儿女情长?我走到排队的人群里去,我只想哭,很多很多的事,让我只想哭,除了哭,我别无它法。
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搂过我的头:“我爱你。”他说。
我贴着他的脸,脸上湿漉漉的,他的脸也是,我说不出一句话来,我也不想说话,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在分离的时候强调这一句我爱你?难道我们在潜意识里已经预知了未来?
我松开他,走向安检,他失魂落魄地跟着我走过来。
我推开他,哽咽着说:“Mike,你回酒店去,快去。”
他不听,继续跟过来,从身后搂住我,在我头上吻了一下,转身急急地大步走了,没有再回头。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我的脚尖上,我想,这一次我们真的走到了尽头。路的尽头,我的母亲等着我。
我的眼泪一直就没有停止过,机场里的人都在看我,我坐在候机楼里,没有办法与人分担这一切痛苦,天塌下来了,我戴上墨镜号啕大哭,好奇的目光都在看我,没有人问一句你是否需要帮助,也没有人能帮助我,这世界,多么无助。
我不能再承受了,我需要倾诉,需要依靠,需要安慰……我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摁了快捷键2,那是蒋杰的号码,是他自己设置在我的手机里的,他当时说2代表着爱,摁下2键,爱就在身边了。可是蒋杰他,现在一定是暴怒而受创的,我怎么去面对他?我复有摁取消键,但是电话已经接通了,我只好硬着头皮接听。
“喂。”蒋杰说,“颜颜。”
我不听则已,一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泪水如决堤。
“你怎么了?”蒋杰焦急地在那头喊,“你在哪里?还在嘉兴吗?快告诉我!你别哭啊……发生了什么事?”
“杰,我妈妈……她快不行了……”我哽咽着说,“肺癌……晚期……。”
“什么?已经确诊了没有?你在哪里?”
“我在杭州机场,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他当即说:“好,我现在也马买机票,你降落以后就在机场等着我。我们一起回家。”末了他加了一句,“颜颜,你不要哭。” |
2008-10-31 20: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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