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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陈可的日记
这一本厚的,是陈可去年的日记。
他的日记多不是连贯的,一日有,一日无,没什么一定。其实这样也好,有感记之,无感便作罢,从没有言而无物的流水帐。
因此,于其说是日记,于雷想,倒不如说是杂文集,只是在题目上方多了一行日期和天气而已。
他翻到日记开始的那一页。
第69节 见31页
1月1日,大寒,雾霁初散
新年
总道是来把新桃换旧符,今天取了一本新的,来做日记。
昨夜里又是和他一道去了酒肆,散得迟了,今天有些困顿。想要反省故去的一年,却因此而不在状态,所以也就罢了。没什么需要改变的,只要继续,就是好的。因为这一年,过得和从前不一样。
其实细细想来,习惯性的快乐和习惯性的沉郁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任何一种状态,只要是稳定的,都可以实现安静。只是快乐在我而言,不那么易感,而沉闷和忧郁又太过熟悉,所以才觉得格外惊喜和振奋。这感觉本是和安静相矛盾的,但又是达至安静的充分和必要。
不知所言了,结束,是为记录我今天的快乐,以告来年。
于雷的心里微微有些异样。对于他们进入大学之后的头一个除夕,他是记得很清楚的。那个时候,湖畔的钟旁围了一大群人,他也挤了进去,拿到了那块大石头,招呼着陈可一块来敲。陈可素来是不喜欢和人拥挤的,但那次也还是笑着蹭到他身边,伸出手和他一起在钟上重重地叩了三下。
对于陈可的快乐和忧郁,因为于雷在惊惶之下没再敢多拿他前面的日记,此时也就无法知道得太仔细了。但他总是无法忘记陈可在川中的山上,对他说的那些话:“……便还是只适合一个人,躲在阴影里,自娱自乐罢……”
于雷想起自己竟曾经试图拿着这句话去伤害他,背上起了一层细细的汗。
他翻过了几页。
1月25日,寒,光照强
想念
说真的,从来没写过信。
有一年在小学里——我想可以在某一年的日记中得到印证,语文老师布置了一道关于写信的作文题:写给爸爸妈妈的一封信。为了训练自己正确使用汉语书信格式的技能,我还是照写了,但那封信,恐怕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看到,也幸好没机会看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感谢爸爸妈妈辛勤的工作,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 ——天知道小学生写作文的时候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反正我并没有这样写。
后来又给外婆写过一封,等回家以后去翻一翻她去的那一年的日记,应该可以看到吧。写了些什么,已经忘了,但每次想起都还是想哭。愿她在天堂里享受微笑。
这大概是缺少和人联系的冲动以及愿望,因为没什么人值得联系,或许,也没什么人可以联系。但我今天给他写了一封,用手机。
说实在的,我要这玩意很没什么用处,今后的利用率可能也是极低的。但还是买了,或许是要用实际行动去印证一下网络效应的原理,也可能是为了证实一个关于想念的悖论。
对于想念来说,最佳的治疗方法就是淡漠,可人却要发明各种联络方式来解决它,其结果就是越联络越寂寞难耐,也越想念得难以克服。
嗯,可以这么加以阐释,如果今后想到了解决这个悖论的理由,再行记录,结束。
嘿嘿,就说是想念我呗!日记里都那么害臊,不老实。于雷暗想。
2月14日,小寒,阴
情人节?
他真的是个很不好的孩子,总让我烦心。
每每前一秒钟还好好的,后一秒钟脸色就不对了,不高兴?不满意?生我气?你要让我猜,我真真地不精于此道。可我至少还会一样——担心。既然猜不到,却要把心悬着,世界上还有这么不公平的游戏么?不带这么玩的!
今天也是,前面还拿着亲嘴的事儿开玩笑,后头就阴着脸不说话了。唉,我真是怕,别又是说错了什么。若和他签个合同,规定不管我嘴多拙手脚多笨,他都别嫌弃我,那就好了。可惜他是学法律的,大概是不会签字的吧。
不过倒是还好,后来看也没什么事,他还送我花来着。
也真是可怜,没有情人,花只能送我。我也没有情人,所以只能写他。
但于我来说,这没什么不好,因此在结束的时候,颇可以说声:HAPPY啦!
于雷的心狂跳不止。他居然也担心过我嫌弃他?唉……若有那么个合同,就是要把我卖了,我也会一眼不看,立马就签字的。
后面他翻到的两篇和自己没有太大的干系,就真是杂文了。
3月28日,暖,有人晒被子,上有鸟类粪便
关于文学
今天在上网,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人写的小说,通篇都是傻里傻气的话,以至于我现在急于想把它忘掉。但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极丑极丑,丑到骇然的人间怪物,他令人印象深刻的程度不亚于美人。
我看红楼,最惊艳处便是人物的言语,虽与现代汉语差之千里,其流畅自然仍可为读者所体验。我想,这便是一部小说的基本要求,且不是好小说:说人话。
我乃凡人,阅历浅薄,岂能想到如今还有人如此作文!竟能让文中的自己说出鬼话来。
我不晓得他是什么用意,大约是为了像阅读者吹嘘自己颇得政治经济学三味,于是在主角的对白间搞了一堆关于密尔的理论讲演出来作为对白。只可惜是这段对白与人话的差别过于剧烈,引起了我的注意——待看完之后便很清楚,竟是出自一篇颇有名的论文。该论文在当初自由民主尚为禁区之时曾名动学术界,因此至今仍在颇多学术网站上刊载。这位老兄怕就是搜到了这一篇,看看还行,便直接粘贴到了他自己的嘴里(还是自传体的)。
看完了之后,我极怕再有看出究竟来的把这个包袱说破了,被他号称的拥趸们晓得,若真如此,对于一个有理性的作者而言,是该自杀的。我虽极不喜欢这些傻话,却也不想看到人死。更何况作者虽然常严词吠于批评者,但从不以博取功名为乐,只想和朋友们交流心得,因此,若有人再看到,便作沉默状吧。
4月11日,还寒,春雨连绵
可爱与真实
今天和他在图书馆里,重又看到一个典故,他是第一次看到,再度被我唾弃。
说的是范仲淹,小时候家里很穷,冬天时便把粥冻硬了,切成块,带学校里吃。他一个富同学看了,觉着很可怜,于是提出要他去自己家吃饭。
后面的情节,对于熟悉中国传统价值的人来说都应该很容易设想:范仲淹一定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然后说些虽然我家穷,但那也是我的家;不食嗟来之食之类的话。
但这只对了前半段,范仲淹的确是拒绝了邀请,但他的原因是,怕吃了好的,以后再就受不了家里的苦日子了。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聪明人的答案。中国文化习惯性地喜欢制造道德完人,哪怕这些道行的背后有点缺心眼的本质——就比如像黄郎卧冰这样的行为,我始终认为有点低智。这些人和事是不可爱的,若是真实,反而让人觉得可怕。
唯独如上述这则故事一样,因为真实,因为贴近人的本来面目,才让人觉得可爱。正如于雷,从不装腔作势,而且勇于自嘲,我深爱他的这一点。
若不是今日读到,于雷还真不知道陈可竟也有这般的文笔——他自己倒是很能写的,高中的时候就常给报纸杂志投稿,还常能挣到些稿费。
于雷就这么翻着,后来竟忘记了自己是在读他的日记,直至于天色渐白。
去年的日记,才到了十月末,便戛然而止了,后面再无一笔字迹。于雷想起来,那正是陈可伤病连连,俗务缠身,兼之父亲突遭大病的时候,怕是没有心思写了,可那之后不就遇上了自己向他表白的事么?这竟让他一点感想也没有?
于雷有点不太相信,毕竟他几乎就已经成为这本日记的男主角了。若是不知情的,又读不出这文字间的尖酸刻薄,定会以为是哪个女孩写下的暗恋手札。
他已下定决心要翘一天的课,便不顾这天已过了三更,拿起了他当时在图书馆看到的本子。
这一本又是从1月1日开始的。于雷一目十行地扫了下去,搜索着他所想要的答案。
1月1日,酷寒,冰风如怒
新年
便又是一年了。这世间原有着种种快乐,只是如天上流云,地上流水,终究散灭。
上次动笔还是在几个月前,这其间发生了种种的事,让我没有了做任何事的兴趣,久了,也就怠惰而不想接着记录了。但昨夜,在百讲的广场上,看见他身旁的钟被敲了十二下,突然真切地明白:明天虽不一定会更好,但一定会来到。 于是,今天便趁着一个“新”的由头,把日记重新开始了吧。
如昨日一般,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去年除夕的每一个细节,记得晚餐的食物,记得电影院里的座位,记得那天的跨年晚会——多敲了一下钟。然而今朝梦醒,皆作烟雾状,消散在了太虚幻境。
我难过地哭了,没有人会来安慰。
从小就是这样,我没有过朋友。等他们热情不再,便要嫌弃我了,我便也嫌弃他们。既然不想挽回,也就没有必要去追究谁的对错,更谈不上改正。也正因为此,才有了我今日的悔不当初。
我真的没法再那样心如止水地离开,不想离开,不愿离开,可我终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挽回我对他的伤害,挽回他给我的幸福。
我真是个愚懦的笨蛋,根本不应该被赋予思考的权利。什么是喜欢,怎么喜欢,为什么喜欢,我他妈的想这些没用的鸟事!
什么都答应,什么都乐意,若是为了待在他身边,我还有什么值得迟疑的呢?非要用失去来证明失去的痛苦,这种恶俗的命题居然还需要我亲身去体会!
而且在这之前和之后我还伤害了他,让他难受……我何曾有过一点点这样的心!我什么时候想要给他一点点不快乐!天底下最可恨的不是坏人,而是笨人,就是像我这样的傻子,几乎就是该杀!
今天用美工刀裁信笺和封条,没看见放在床上,直接就摁了下去,血就冒出来了。就看着红红的一道道往下流,我都不知道疼了,都木了,反倒有点高兴,我怕是要变态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办法可以惩罚自己。
于雷,我真想跟你道歉,告诉你我也喜欢你,用什么形式都行,只要你高兴。但我也真不会说,也没法再说了。呵呵,也许是遂了你的愿吧,我真得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人待上一阵子了。如果说这算是一种自我流放,你会多原谅我一点么?但我不会让你一直恨我的,我受不了这样。至于要怎么做,让我慢慢地想吧——这次不是托言了,我真的有了充分的时间。
多少荷萍相倚恨,回首已是背西风。我都看不清东西了,就此打住,结束。
4月1日,温热,艳阳好
愚人
这真他妈的是我的节日。
今天,这个国家所有的频道都在以愚娱人,或者自愚,或者愚他。对于前者,我是颇赞赏的,这个世界上能拿自己开涮的人很少,在国内更是比大熊猫还难得一见。至于后者,我总觉着有些游戏设计得太过,被玩的人要生气,当然这是推己及人了,因为这些手段若是玩在我的身上,我是要生气的;但若是真正宽厚的人,兴许不会介意。
可还好,没有人来玩我。只是我把自己彻底玩了一把。
我常想自己到这个鬼子村来干什么。我对人生没什么过高的期许,见不了大世面,学不到先进文化也就罢了,没什么稀罕。其实,用不着骗自己,当初压根就是为了从他的回忆里逃开,才想着要到这儿来的。
可那根本就不可能。这么些时候了,还没过过一天不想他的清静日子,反倒是在想见他的时候不能见,想跟他说话的时候不能说,更生不如死。
你说,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蠢的事么?
今后,若他真能宽宥了我,那就是拿开水烫,拿铁刷子刷,满清十大酷刑全上一遍,我也他妈的不走了,死乞白赖的也不走了!别说要我喜欢他,就是要亲嘴,要做那曹雪芹看得不真切的事情,也一口应承下来!
我情愿笨给他,也不愿再愚给我自己。
愚人节快乐!结束。
6月28日,暑溽初长,无风
The Last Day Here
早上和TOMO他们道了别,晚上和Jennifer一起吃的饭。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先去纽约,然后回国。
我倒没有什么分别的愁绪,聚散总是无常,至少还有过一段共同的记忆,也就够了。我只是兴奋极了,恐怕别人也都看了出来,还一个劲的问我有什么好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事,只是想到终可以说出想了大半年,重复了千多次的话,心里实在是……哎,一想起来还是起鸡皮疙瘩,呵呵。
明天见着自由女神,就请她保佑我得到解放吧!若是成功了,改日再回来给她鞠三个大躬;若是不成,哼,看我不拆了她手上的破玩意!
后面几天都要和别人一起住旅馆,怕没时间记了,就今天抽空写一点,结束。
9月10日,温凉,秋风渐起
当时惘然
这又是多少天了?我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若遇着大事就懒得动笔,这日记记来是要做什么呢?加上在假期里从来就不写,除非遇上特别好玩的书,这就有差不多两个月没接着写了。
先跟自己道一声歉,甚是不该。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我是该说好的,却实在没法说出口。
他说我俩还是好兄弟,但用不着我喜欢他了。后面半句不是他说的,而是我从他有了“好朋友”(我不习惯把一个男孩的男孩叫男朋友,别扭)的事实推断出来的——如果说这么明显的因果关系也可以称作推断的话。
哈,这不是让我拣着个大便宜么?又不用委屈自己,还能和他做回朋友!
天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谎言!我光是想着他搂着那个孩子一块走就难受得要脱一层皮!
就承认了吧,我喜欢他。
不知道是从他告诉我他喜欢欧阳的那个时候开始的,还是从他说他喜欢我的时候开始的,还是从更早,反正现在我知道了,我真喜欢他。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前便只记得和他坐在台阶上,混闹些“日”诗,却没想过,今日还有机会体验一下后头两句。李商隐这老家伙,落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给宝哥哥发痴也就算了,还写了这么几句酸诗,如今给我添堵。
若非当时惘然,也断不会只能追忆。
如今,虽仍然惘然,却连可成追忆的,也没有了。
于我,他便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也待我最好的人了。若说我现在只剩下了一点点盼头,那就是看到他快乐。
唉,我这是错过了什么呀。
于雷把落在日记上的一颗泪拭去,又一颗掉了下来。
东方欲白未白,满城只剩下了他的啜泣声。
他是世上至高兴的人,因为他知道自己深爱的人也爱他。
可他也是世上至悲痛的人。
因为他才明白,原来那个一直逃避的,自私的,懦弱的,伤害别人的人,竟是他自己。
他难道不了解陈可的性格?他难道不清楚陈可的与众不同?他难道不知道陈可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信任?他难道不明白陈可当时的处境艰难,进退维谷?
就算无法一目了然,只要他肯再多想一步,这一切都不难明白。
可是,他为了解脱自己的怯懦,为了不再让自己受到打击,为了报复他可笑的“受伤的尊严”,先是把所有的问题抛给了陈可,然后又抛弃了他,甚至没有停下一秒钟想想对方受到的煎熬。
他想到自己对陈可的恨,想到对他的恶言相向,想到对他设想的种种报复,想到自己背叛了对爱的忠诚,想到自己背负着罪过却一直享受着快乐,想到陈可为了自己的罪过而一直承受着惩罚……
于雷摸起桌台里的刀片,往手掌上狠狠地划了下去。疼……他咬紧了嘴唇,连陈可都没有觉得疼了,他怎么可以?
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落在手上,和血水混在一起,淌到衣衫上,流到地上。
天已经大亮了,他僵直地倒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他的左手,手心朝上地放在身旁,在伤口,血液早已经凝固。可泪水,依然随着思绪一触即发,沿着眼角滑向身后。
他的枕套尽已湿透,他的嘴里苦涩难当,于雷合上了眼睛。
只是当时已惘然。
只是当时已惘然……
69、于雷和陈可的爱情
女大夫把纱布一层层地给他裹上,不时戏谑地调侃他两句。
刚才清洁伤口的时候,于雷把她的祖宗八代都在心里骂了一遍。那叫一个疼啊!他紧咬着牙关,差点把臼齿嘣了两颗。
那一刀划下去的时候痛快,治起来却极其痛苦。就像感情,要制造伤口只要一刹,可治愈却需数月,甚至几年。
在床上瘫着的那半天,于雷脑袋里反反复复地滚着各种想法。
起先,他觉着这辈子再没有可能去爱他了。
如果他又回到了陈可身边,嘿,那么,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当他觉着陈可不爱他的时候,就躲得远远的,让人家一个人呆着;等他打听明白人家爱他了,又立马绝情冷酷地甩掉深爱自己的情人,回到他身边。
知难便退,见利眼开,这就是于雷的爱情?他对陈可那样真挚那样深切那样刹那永恒那样终生难忘的感情就只是如此?
和陈可相比,他的确只是个普通的人,有普通的欲望,过普通的生活。可他不是一个卑劣的人!他为了他对爱情的信仰曾经坚持了许多年!即使是和欧阳在一起,他也总想着赋予爱情应有的圣洁。可讽刺的是,也正是他自己,于无知处,亲手终结了这个关于爱情的童话。
他对不起任何人。对不起自己的坚持,对不起欧阳的信赖,更对不起陈可为他而受的委屈和煎熬。
若他再度向陈可递出了爱的橄榄枝,那这上面所说的一切无耻与卑劣,都将成为现实。
可是,如果他不这样做,就算是赎罪吧,那又是与谁为善呢?
他会继续对不起陈可,因为他们互相喜欢,却不能在一起。
他也会继续对不起欧阳,因为他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爱他,却还要在一起。
而对于于雷而言,此时再惩罚自己也已经无补于事,因为他想要弥补的人总会与他连带地承担痛苦……
陈可……
他默默在心中念着他的名字。
我该怎么办……
他们都曾伤得真切,爱得真切,可到了一切终可以见分晓的时候,他却糊涂了。
啊……是那首老歌。他始终很中意。
欧阳在家的时候,常常在床上抱着吉他,弹着,他唱……
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
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
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是否我们总是徘徊在心门之外;
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
命运如此安排,总叫人无奈,
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
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一个男孩爱上另一个男孩。
这份感情啊,即使不该,难免还是要分开,明明相爱,没人肯许诺留下来。
遇见,错过,重逢;
动情,忘却,无奈。
他知道他是不能或缺的存在,他也知道他是属于他的关怀。
他们彼此相爱,却无法向对方坦白。
他们受到伤害,却只能吞下眼泪,暗自感慨。
就这样,把爱情交给命运安排。
就这样,告别一生一次的热爱?
于雷“嚯”地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女医师愕然地看着他。
当他重新坐下时,脸上浮动着微笑。
不,不。
他不能放手,他不想忘却。他要把这份感情铭刻在心田上,雕褛在胸膛间!
我爱他,我爱他!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会是!
不管是被看成卑鄙,还是被唤作无耻,不管是对不起别人,还是对不起自己,甚至不管是烽火戏诸侯,还是冲冠一怒山河破,若是为了这份爱,我自甘堕落!
从今天起,不再畏缩。
从今天起,做一个对爱诚实的人。
?——?——?——?——?——?——?——?——?——?——?——?——?
几个小时后,商店街上的咖啡馆。
欧阳寒坐在他对面,在那木然的眼神看处,大玻璃窗模糊着惨淡的泪光,窗外,人一如往日地来往。
于雷没有回答他无尽的疑问,也不能安慰他无涯的痛苦,只是摇了摇头。
他对他的好,于雷不曾忘记,但正如他当时喜欢上他不是因为他的付出;他的离开,也不是为此。
那么,是为了陈可么?
不,也不尽然。等陈可知道了他的龌龊,知道了他一向的自私和放纵,也许,不,是肯定,会回头也不回地走掉的。于雷,到那个时候,你会一无所有!
可是,可是,昨夜的泪水,今朝的鲜血,自己的,和别人的剧痛,让于雷有如顿悟一般看见了执著、忘我和牺牲对于爱情的可贵。是他们之间这一点点的不同,让他向下沉沦,深深堕落,远远地,隔别了陈可的善良与忠诚。
执著。执著是孽之源,痛之始,人莫执著,可通大乘,超脱世外,化羽成仙。
洒脱。洒脱是解救的一方良药,人要洒脱,自可以放浪形骸,夜夜笙歌,以至于春色无边。
是一去经年,空使良辰美景虚设,还是十年一梦,青楼留得薄幸名?这个问题,只能留给爱情的理想主义者回答。
于雷曾经叶公好龙般地是过,后来不是了,但现在,他甘愿做一个情感沙漠里的堂吉诃德——放荡的唐璜,不忠的托马斯,就让他们成为历史;欧阳不会变成他的特雷莎,他宁愿只和风车作战!
让爱情的美好永志难忘的,我最最亲爱的朋友们,是痛苦,惟有痛苦。它是最严厉的惩罚,但也是最美好的奖赏,因为那些留下的回忆。
痛苦,那是真真切切的痛苦。于雷,陈可,欧阳,甚至李明,和他们一时、一瞬甚至一念之间的情人们,谁不曾经血泪亲尝!在这个深藏在或明或暗里,若隐若现间的世界,每个人总不免要面对惩罚。可爱情,那般圣洁和令人憧憬的爱情,于雷明白了,就是看见荆棘满途,路野郊荒,乃至于了无生机,也依然要赤裎着双足,走向前去。
如果从此不再有相爱的机会,那么也要像陈可那样,永远地为他祝福;
如果还有一点可能,就绝不要像于雷的当初,不到粉身碎骨,就做了耻辱的逃兵!
爱情需要容让,对彼此包涵;但爱从来不是迁就,在他还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
也许,他将失去平静,也许,他会丢掉幸福,但至少,当他死去的时候,他会想起,在生命的某一刻,他是那样清楚,那样深刻地爱着一个人。
唯有,那一个人。
?——?——?——?——?——?——?——?——?——?——?——?——?
陈可的专业写作能力在研讨会上受到了赞赏。
他为之奋战了几个通宵的的论文被作为推荐篇目收进了会后编订的论文集中,题目是Rule and Role—China in the Next Age。
结束酒会上,他身边的人都在忙着和教科文组织的官员交换名片。陈可知道,他们中的很多都想争取联合国国际实习生的机会,以便为自己今后的履历、Personal Statement、甚至跻身中直部委埋下良好的伏笔。
这座大学如今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功利场,鲜有人谈及理想。不管这是不是商业社会进步的标志,但每次想到,总还是让陈可觉得有些悲哀。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一个有理想的人。诸如理想、志向、远大目标这样的字眼,对陈可来说都生硬的难以入耳,但他对理想家的反感,总是要远小于瞪着两只铜钱眼的财迷或者官痴的。
当他与代表团同仁朝夕相处的旅程只剩下最后两天的时候,陈可对这些人的态度已经升华到了痛恨的地步。他就连接着装出热情姿态的劲都没了,只是成日价冷冷地坐在一旁,看从宾馆底楼取来的报纸。
故作深沉的言谈,肤浅做作的笑容,假模假势的辩论,这一切都在不断污辱着陈可的感官,让他欲要作呕。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无法不拿这些人与于雷相提并论。感觉这个东西,往往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更何况是陈可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于雷比眼下的这些人到底好在什么地方,但他知道一点:他讨厌这些人,他爱于雷。
闭嘴!闭嘴!闭嘴!!!当他的同事们在为了祖国的荣誉似永无止境般地热切讨论,艳俗华丽的词句如北冥之水般滔滔涌出的时候,他无数次地在心里这样默念。因此,当他再度步下国航班机时,陈可下定决心,除非是于雷,他短期内不想再和人类这种动物说话了。
可说来也巧,他才把手机打开,于雷的电话就跟约好了似的拨了过来。
“于雷~”陈可答应道,“你还真够巧的,刚开机,咋了?”
于雷在那头哼唧了半天,最后说:“晚上十一点出来一下好么?我有事想找你……聊聊。”
“行啊,到哪儿?”陈可觉着于雷的口气不太一般,怕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当下便也不敢打听,只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先到西门吧,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于雷这次很难得的没有征求陈可的意见,他以往总是极有礼貌的。
“成,那就这么着吧。”陈可合上手机,心却吊了起来,扑通扑通地直跳。他还记得上次于雷用这个口气说话,自己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次听他的口气,也没什么好劲儿,真不知道会聊出些什么来!
九点过五分,他在家园随便吃了点晚饭,抬手看了看表,便起身往西边走去
时间还早得很,一路上过往的行人颇多,一直走进了湖区,才静谧了下来。陈可在羊肠道上草木丛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时而低头,时而仰望,时而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今夜特别地不安,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于雷的一通电话。
即便是迟钝如他的人,也能听出此番来电的不同寻常:不但要十一点以后,还要找没人的地方,可见兹事体大,何其大也!
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前半段过得极慢,后半段又飞快了起来。他害怕到时候又会听于雷说出些不好的事情,最终他俩连兄弟都没得做,因而紧张得直哆嗦。
那一刻还是到了,但陈可没算准时间,往别处多遛达了几分钟,等他到达西门的时候,于雷已经那里等他了。
于雷的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脸色像极了白板,病怏怏的,没有表情。
陈可走近了,注意到他的左手上缠着一圈纱布,讶异道:“这是跟谁掐架了?”
于雷摇了摇头,说:“咱们往朗润园去吧,那没人。”
陈可心头一沉,怎么竟是这般气象!着实骇人!
他心里一边打着鼓,一边跟着于雷屁股后头,往朗润园去了。
一路上,于雷只字未说,陈可自然也一声大气都没敢出。可就在这担心的当口上,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绕着同样的路线转了两圈了。
“诶……”陈可看了看于雷,“别绕了,咱们找地儿坐吧。”
不看还好,这一看,陈可心里又是一紧,于雷的脸正迎着路灯,泛着橘黄色的光,若那不是油的话——他们俩在一块处了那么长时间,陈可知道他是从没有那么多油出的……那便只能是泪了。
终于,他们在朗润园西一处极幽僻的地方坐下了,连最近的路灯都已经消失了踪影。阴森森地,在这野猫都不再现身的季节里,陈可冷得有些坐立难安,他身边的人也在不住地颤抖。
陈可听见于雷鼻子一吸一吸的声音,他知他确确地是在流泪了。
这时候陈可反倒放松了些,就像在小的时候,只有当那个孩子王被他爸扇了耳刮子,蹲在地上呜呜地哭的时候,豆豆才能难得地享受到保护他的快感。
他侧着脸呆了一会,冲于雷笑了笑:“呜……呜……流马尿喽~”
于雷赶紧在脸上抹了一把,擦掉了以前的,却止不住那些正往下掉的。
其实他本无意这样,也没打算营造悲伤的气氛。在于雷的计划中,这本来该是一场理性的对话——他诚实地对他,把所有的经过都坦白给他,然后把剑柄递过去……可真到了现场,一见到自己辜负的人,一想到自己要说的话,泪腺便失去了控制,没命地流了起来,就像一座水泵,要把他的体液抽干。
陈可问了几句,于雷只是不说话。他见于雷哭得伤心,自己不住地纳闷——这是为的哪一出啊?
“是欧阳么?”他还是决定探索一下,于是小心翼翼地问。
于雷摇了摇头,没说话。
“是爸妈出什么事了?”陈可问的时候有点胆寒,他知道家人出事是什么滋味。
于雷还是摇摇头,又没说话。
“那……”陈可迟疑了一下,“不会是我的事吧?”
他探过头去,看着于雷别过去的脸。于雷依然用手盖着眼睛,却没了其他动作。
“是我的事?”他又问。
陈可确定是和自己有关了,他心里的滋味五种杂陈,道不干净。
他用手勾住了于雷的肩:“我的事你还哭什么?要是我的错,随便你怎么罚我,我人就在这儿了!要是你的错,不管什么事我都原谅你,你的知道?”
他用力地把于雷晃了晃:“知不知道!”
于雷把手放了下来,转过头,直视着前方,他用力地压抑住抽泣,费劲地调整着呼吸,断断续续地说:“我……去你宿舍找一本书,结果看……”
他把手里的塑料袋递了过去。
陈可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从脚指头尖开始往上冲进了脑袋,他生硬地把塑料袋接了过来,打开,里面是他去年和今年的日记。
“对不起……”于雷的道歉就和他的鼻涕眼泪一样,一次次无谓地重复着。
陈可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出了口气,最终把日记轻轻地放在了他们之间。
“你看看你,”他伸手在于雷的脸上抹了一把,“跟螃蟹似的,满鼻子满嘴的冒泡,真不怕丢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从中抽了一张出来,直接呼到于雷脸上,一顿乱揉。
“你就是杀了我……”于雷把视线转向陈可,却被对方打断了。
“刚给你擦了,又哭!”陈可又抽了一张纸出来,递给他,“不准哭了,再哭我就没纸给你啦。”
陈可看着于雷把纸巾接了过去,笑了笑,又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杀你做什么。就是你杀了我,我也原谅你。你不是都看过了么?不过我爸妈原不原谅你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你得自己跟他们商量。”
他把手抽出来,从塑料袋里取了一本,翻开,自言自语细碎地言语着:“……你喜欢看就留着吧,反正差不多也就写你了,只是写得比较可笑就是了……诶?在日记里头记别人不会侵权吧?别还被你告了……”
于雷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果决的语气因为带着一丝哭腔,招人心疼。
“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他说。
“你没有伤害我,”他顿了顿,眼神涣散地向着前方,“是我怕你拒绝,怕你讨厌我,所以一直不敢跟你说清楚。”
“嗯?”
“好不容易告诉你了,却一点都不想着你的感受……你不是同性恋,可能也从来没想过会喜欢一个男孩儿,我连转过弯来的时间都没给你,就自己逃了,还说了那些话……”
“哦……”
“是我太自私了……”
“嗯……”
“连片刻的坚持都没有,就放弃了你……”
“那个……”
“然后喜欢上了别人,自以为是地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当时是真得喜欢过他的……”
“是么……”
“可我一看见你,一听见你的声音,就……”
“所以?”
“如果你知道……”
“嗯?”
“如果你知道我是这么一个自私的卑鄙的人,知道其实是我一直在伤害你,让你难受,知道我一以为被你讨厌了,就好上了别人,知道我侵犯了你的隐私……你还会……你不会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吧……”于雷嗫嚅着轻声问道。
“唔,”陈可抬起头,看着满是星星的夜空,“不会啊。”
“不会……”于雷怯怯地望着他。
“不会不愿意的。”他低下头来,看着于雷,嘴角边挤出了一个漂亮的小梨窝。
陈可撑着椅子,把身体窝进去了一些,让双腿自在地晃悠在半空中。他的心里,就像碧云天下黄叶地旁的未名湖一样,畅亮的。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明白自己的心思,也从没有那么多话,想对一个人说。
“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知道我多想对你好,”他说,“我知道没有你的时候我多难受,我也知道和你在一块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就算真像你说的,是你对不起我,是你怎么怎么样伤害我,我也一点都不怨你,因为这些不容易的日子至少让我明白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喜欢你。”陈可正视着于雷,眉毛随着嘴角扬了起来。
“说到自私,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怕自己受伤,谁都是这样。再说,我也不是因为你无私才喜欢你啊!你当你在我眼里有多完美么?”陈可笑着,用力地拍了拍于雷的大腿,“说文学,连篇《赤壁赋》都背得七零八落,说历史老对不上号,说哲学压根就是一知半解,跑也跑不过我,跳也跳不过我,篮球打得不好,棒球恐怕就连摸都没摸过。”
于雷依然流着泪,挂着鼻涕,嘴上却笑了,枉顾左右。
“但就是这样,这样的你,才觉得真实,才让我喜欢得什么都可以不要,连是男孩是女孩都顾不上了。”
陈可认真地看着他,四目交视,宛若初夏暗香浮动的黄昏,宛若隆冬漫天鹅毛的深夜,有层层叠叠纷纷萦萦的温柔,在这寒风骤起的深秋,泛起了浓浓的暖意。
陈可牵起于雷的手,轻轻地捏着:“你真的喜欢我么?”
于雷深深地看着他,泪水沸腾着滚了下来。
70、陈可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终于,有一天,当他醒来,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只是一个人了。
囚困在柏拉图洞穴里的二十年,只为了等待向他伸来的双手。
抓住,起身,向前,向上,向着光明,向着温暖,向着幸福。
即使他最终要重返谷底,他也可以面对黑暗里的同伴,挺起胸膛,说:我,见到了太阳。
这一生快乐的极至,像梦,像雪,像云烟雾霁,似转瞬即逝,却又那么真切,那样真实。
陈可把手从于雷的胁下穿过,滑过胸膛,最终抱住了他的肩膀。身体的温度,在暖气未至的寒秋,融化了他心底最后一块坚冰,淌成了水,流成了河,汇进了那春暖花开,幸福的海里。
于雷醒了,转过身来,从腰间把他紧紧抱住。陈可封住了他的唇,轻轻地碰着,摩擦,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于雷抚着他的脸,陈可微微地张开嘴,接受了他的双唇之间的肉体,火热的,在自己的口腔里探寻。
他也小心地模仿着于雷的动作,轻轻地吸吮,淡淡地舔舐。
“你的口条好甜。”
“你那才是口条,我这叫舌头。”
“好吧,你的舌头好甜。”
“我怎么没感觉?”
“你自己当然感觉不到了。”
“胡说……”
“真没骗你,我呢?我的甜不甜?”
“不甜,没味儿。”
“真不会说话,就说甜呗!”
“真不甜,因为我把你当成自己,所以是甜是臭都尝不出了。”
陈可傻傻地看着于雷,猛得翻身压了上去,连着给了他几个响亮的亲吻:“我对你比自己还好,你相信么?”
“相信,因为我也是这样的。”
于雷和陈可紧紧地拥抱着,在幸福开始的地方,某一个清晨。
·——·——·——·——·——·——·——·——·——·——·——·——·
陈可的生活,从此变得不同了,首先改变的,是住所。
从那天凌晨,他和他回到了蔚秀园的住处之后,陈可便再也享受不够躲在他怀里的缠绵。无论白天的他披着多么不堪的伪装,夜晚,只要脱光了衣服,蜷缩在于雷身边,他就又肆无忌惮地做回了最真实的自己。
因此,当于雷迂回着想要把他劝度进这间陈可眼中的世外桃源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把最后一本书插进书架里,陈可一转身,兴奋地跳到了于雷身上。
“我高兴死啦!”他拼命地揉着于雷的头发,扯着嗓子嚷。
于雷托着他的屁股,高高地抱着,笑得摔在了床上,两人顿时又拧得根麻花似的,难分难舍。
“我简直亲不够你!”陈可从一个长长的吻里回过神来,从高处俯视着于雷。
“我也是!不过……”于雷突然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你怎么老爱在我上头?”他问道:“难不成有做1的潜质……”
“什么意思?”陈可趴到了他身边,一脸天真地问道。
于雷啧着嘴唇,伸出右手食指晃了晃:“这位同志可要加强学习。”
陈可默然地把头埋在枕中,趴了一会,又坐了起来:“我是要学习学习,真是什么都不懂!”
“就知道喜欢你。”他又补充了一句。
于雷拉着他的袖子,再度把他背面朝上摁倒在床上,伏在他耳边,轻轻地吹气:“我告诉你什么是1吧。”
“好啊。”陈可都没瞥他一眼,痛快地答应道。
于雷在他身上趴了一会,终还是艰难地转过身,调了调下身的位置:“算了,还不到时候。”
陈可觉着于雷的那话儿直顶着自己屁股,再听他前前后后的话,虽不曾明白得确切,半天下来也猜着了个大概,遂有些面红耳赤。
“喜欢啊,一夜一夜地抱都不嫌够呢。”于雷就着他的双唇亲了亲,说:“我现在真觉得特幸福,从早到晚都幸福,从来没这么幸福过!”
“但我觉着早上更幸福啊。”陈可说。
“怎么讲?”
“深更半夜适合享受孤独,清早的时候才最能体会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我是这么觉着的,你没有么?”
于雷盯着陈可看了良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其实深更半夜的时候也能好好~地体会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哟。”
陈可也笑了,猛得把盘在于雷小肚子上的腿往下一撸,他倒抽一口凉气。
“你小子做死呀!”
“你小子才做死,就没见你消停过!要搁一没受过性教育的无知女青年,没准到现在还以为男人那话儿老这么个德行呢!”
于雷把他的大腿从那块地方抬起来,还是放回原处,说:“你跟我这么光溜溜地抱着,就没有反应么?”
“有啊,但不象你随时随地都杵得跟棍似的。”陈可边说着,边把身子稍稍往后挪了挪。
“那……”于雷贼贼地笑着,神色之间又像是有些羞怯,“你想做么?”
“你想做?”陈可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便也没打算装糊涂,于是反问道。
“想啊,但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做柳下惠的,”于雷很认真地说道,“我真觉着像现在这样我已经没什么可多要求的了,做不做都已经是最高级了。”
“那我们就不要做好了,我不喜欢。”陈可决心要逗逗他,看这小子能嘴强到几时。像他这样的人,要装无欲扮冷感,倒也真能骗着人,但只一条,那话儿可是撒不了谎的——要不他躲那么远呢!
谁想于雷真便做罢了,只是紧紧地搂了一下——那话儿依然坚挺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好啊,以后咱们就这么抱着,聊聊天,好不好?”
陈可有些哭笑不得:大色狼,谁又要你做起道德真人来了!
“不过……”自己种豆自己尝,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要是做了的话……你还是会更高兴一点吧?就像咱们都到了人类社会的最高阶段了,也还有锦上添花一说呢不是?”
于雷粲然一笑,“腾”地跃起身来,把他的大宝贝儿压在了身下。至于后话,虽非疑案,亦不敢创纂,耳聪目明的各位看到此处会意而笑罢了。
次日便是周四。陈可睁开眼睛,觉着浑身从头发丝耳到脚趾尖儿每一处都酥了,身子骨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他俩昨夜来来回回地怕是能有四五次,直闹到天都白了,才精疲力尽地睡下。
陈可摸着自己的脖根,于雷昨天曾在此地逗留了许久,差点没把他笑得背过气去。他虽然在待人接物上极为迟钝,可在身体上确实天生敏感的人。尤其是从肩膀上面到脖子后头的这块小三角,慢说是舔,就是往上头吹口气都能让他哆嗦半天。陈可想起自己和于雷夜里的诸般情状,脸上烫得厉害,于是一个巴掌朝他脸上呼了上去。
“你个坏人!欺负完了我就睡到现在!”
“老大……”于雷一边揉着眼睛一变哑着嗓子说:“你都把我耗得油尽灯枯了,说‘欺负’二字可得摸着良心啊。”
“你良心是长屁股上的?!”陈可把于雷的手从自己的屁股上拨开,“大色狼……”
“嘿!我说……”于雷坐起了半边身子,无辜地看着陈可,“陈可同志,做人可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啊!啊?啥叫狡兔死走狗烹啊,啥叫飞鸟尽良弓藏啊,这真是,吃完了奶就不认娘了还!这会儿又学着贞女似的,当我傻呀,昨晚上说啥来着,不是要我‘再……”
于雷话刚半截,就被陈可掐了回去。陈可叫着跳了起来,骑上肚子,卡住了于雷的喉咙:“谁过了你的桥了!谁吃了你的奶了!谁碰了你的狗,射了你的鸟了!”
于雷坐垂死状,艰难地举起了手指着他:“你……”
“叫你死鸭子嘴硬!”陈可张嘴便往于雷的肩上咬了下去。
于雷吃痛,嗷嗷地叫唤了两声,打了个鹞子翻身,摆开架势,一掰一扯,便将陈可制在胯下:“你哥我也是练过家子的,呵呵,服不服?”
臭小子!还有这个本事!好……好汉不吃眼前亏!陈可眼见着自己大势已去,只好服软认输。
未名湖畔的爱与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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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回复:未名湖畔的爱与罚
“呜……欺负人……”陈可趁着于雷松手,把胳膊抽了回来,蜷着身子装嫩。
“好了好了,不哭~待会把擒拿手教了你,让你欺负我,好不好?”互相呕气的小戏码在情人之间永远是乐此不疲的。
“我欺负你还用得着学么?”陈可背着身子冷笑道。
“也是为了防身么,”于雷从后面抱住他,说道:“问你,要是有人拿着刀子要捅你,你怎么自救呢?”
“赶紧找你去学擒拿手,然后空手夺白刃!”陈可怪腔怪调地答道。
“当然是跑啦!笨蛋。”于雷笑着抚弄着他的头发。
陈可白了于雷一眼:“无聊。”
“那要是已经捅进去了呢?”
“别咒我。”
“问你呢!”
陈可转过身子,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一边呼救,一边把刀拔出来啊。”
“唉,人笨害死人啊……”于雷叹了口气,“我要是被人捅了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你支开。”
“不对么?”陈可半张着嘴,向他哥求证。
“当然不对啦!”于雷伸手在他头上凿了一下,“一定要死死地抓着刀把,绝对不能让人拔出来,否则的话很可能会失血过多的……”
“大早上的,这都说的是些什么呀!你请我出去玩吧,今儿不想去上课了。”陈可伸了个懒腰,在床上坐了起来,挠着头,说道。
“行啊,去玩什么?唱歌?”
“就你那打鸣似的……呕哑嘲哳难为听。去北海吧,顺便可以去后海、景山什么的。想划船了。”
两个小时以后,陈可和于雷便置身在的白塔倒影之下了。陈可慢腾腾地蹬着船,仰着头,闭着眼睛。于雷负责掌舵,时不时地往左右打个几度。
一会儿,陈可觉着唇上有冰冰凉凉的物体贴了上来,知道是于雷,便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一个。
“我小时候啊,”他睁开眼,“常跟我外婆去一个小公园划船,手划船,特别特别小的一个湖……现在看着这么大的水面,觉着也不过就是如此。”
“你家里不是北方人吧,那边大多不说外婆。”
“我妈是苏南的,当兵么,什么地方的都有。”
“难怪把你生得这么水灵。”于雷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陈可把头靠在于雷的肩上,又合上了眼。
外婆早已往生,幼时稀罕的快乐也具已随烟。那些小小的幸福,过去了那么些年,回忆起来,却比此时此刻的感受更为真实。
于雷,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或是因为现在的幸福过于庞大了吧,超过了我原本孤单狭小的世界,因而一旦闭上眼睛,便显得那样不真实。哎,若只是浮云掠影,也让它们停留得再久一些吧。
久一些吧!
(注:文首的诗作摘引自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2008-7-7 17: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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