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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alexchar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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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坐等查查的更新。。。。。
2008-7-7 01:0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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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未名湖畔的爱与罚》是我极少接触的同志小说,亦是让我看了印象比较好的一部。
倒并不是说它有喜剧的结局,而是Gay对社会的态度..不是绝望阴郁,不是对社会的控告指责,更不是叛逆疯狂加之堕落混乱。故主人公都是健康的向上,简洁而又繁华的故事情节;确实不失为一篇好文章。

尽管在看的时候在人物描写的时候多多少少给我模仿红楼梦的错觉,可谁又能模仿得如此扣人心弦、栩栩如生呢?呵呵~~

逆旅主人说过自己是潜在带有撒旦主义的人,陈可的不可思议大概源于这种想法吧!

PS小棕不带这么让人等哒~~
哈哈哈~果然三句不离本家啊~~离开GL版遗憾喽~
2008-7-7 02: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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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最近网络疯掉了 不好意思

谢谢小路和关小姐 俺今天贴完这个 希望有人看啦
2008-7-7 11:5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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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原帖由 vanity 于 2008-7-6 20:19 发表
我有看。。。

结果你太慢。。。。

我只好自己去搜了
呵呵 这就更新
2008-7-7 11:5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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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开学前的一周终于过去了。
大一的新生们真正迎来了他们在这座大学里的第一天。
于雷的笔记本里存着这个学期的课表,是从学校教务部的选课系统上DOWN下来的。星期一有三节课,上午

一二节是法学概论,三四节是宪法,晚上十一、十二节是中国哲学史。于雷第一眼看见这门课的时候就下

定决心,哪怕硬着头皮也要上。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促使他选这门课的呢?于雷也说不太清楚,但肯定跟

蓝色牛仔裤和冯友兰有关。
法学概论是个老头讲的,满口都是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语录和对时下古典自由主义盛行的批判。于雷对他印

象很不好,觉得他是属于脑子被革命热情给烧坏的那种(后来他听说老头是法学院著名的四大法盲之一)

。但是,人家陈独秀都能和辜鸿铭在一个学校里讲学,他于雷又凭什么对教授挑三拣四呢?
在革命时期讲非共产主义是一种言论自由,在市场时期讲共产主义也是一种言论自由。于雷对自己的这个

想法很满意,于是在笔记本上写了下来,这是他在法学概论课上记的除了考试范围之外唯一的一句话。
宪法课是一个长得很象出租车司机(北京的出租车)的中青年男教授讲的。教授一上来就把自己的一部新

著指定为教科书,并且告诉大家了一个好消息——他已经从出版社要了120本过来,价钱比市场价便宜五

块钱。于雷在看了那本书以后很怀疑它的"市场"在什么地方。
而命运的一课终于在周一晚间七点十分到来了。
于雷下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他最喜欢的衣服,浑身香喷喷地、悠哉游哉地晃到教室门口。
刚进教室于雷就觉得上帝拿着把大榔头照着自己胸口就是一下。
蓝牛仔裤,哦,现在已经更正为米白色休闲裤正挎着书包,站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旁边,呆呆地朝黑板

看了一会,往右横跨两步坐了下来。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白得出奇,把人的眼睛都闪得发花

),斜挎着一个比裤子颜色稍暗的帆布包,显得英气逼人。
当然了,这个人就是陈可。
其实用英气这个词形容他并不合适,只有不熟悉他的人才会因为他挺拔的身躯而误用这两个字。
要是你看过他们两个走在一起的话,就会立刻发现陈可和于雷的不同。于雷走路的时候和他父亲很象,腰

背挺地笔直,眼睛锐利地直视前方,双臂恰到好处地自然摆动,每一步都踩地结结实实。而陈可则不然,

他有的时候好象脚底装了弹簧,虽然是走路,却让人感觉一跳一跳的;而有的时候又象是被地心引力给粘

住了似的,在街上拖拖拉拉;他的眼神也总是闪烁不定,在道路安全比较好的街上常常处于放空的状态;

最好玩的是他只要走得稍微快一点,身体的重心就会在两条腿上微微地来回交换——要是你看过跛子走路

的话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当然陈可绝没有那么严重——于雷常常跟在他后面欣赏这幅惹人怜爱的景象,

恨不得过去抱着他走。
陈可在最后一排的第二个座位上坐下,尽管前面几排还有很多空座,但他仍然安于这个地方。他把书包放

在左边的座位上,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和纸。
这时有人要往里面走,陈可站了起来。当来者擦着陈可的身体正面经过时,陈可忽然认出了他——于雷。

于雷穿着粉红色的衬衫和米白色的休闲裤,脚上的大头皮鞋比裤子略略偏红一点,从下半身看过去两个人

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连鞋带的系法都是一样的。陈可闻到了于雷身上混杂着浴液、洗发水和年轻男生

体味的淡淡的香,他觉得这个味道正符合自己关于于雷的想象。
陈可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他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他很怕于雷象上次那样什么话都不说就走掉了,

那样就会使陈可更加确信自己是个不可能引起他注意的人。
好在,于雷终于开口说话了。
9、画外音
我是在那个学期开始的时候认识于雷和陈可的,当时他们还都只是大一的孩子——尽管他们都英俊而挺拔

,但在我看来,确实还是孩子。
我本来一直对西方哲学比较感兴趣,但那个学期却选了中国哲学史,因为一来我认识那门课的助教,二来

我知道那个老师虽不受欢迎,但课上得是极好的。
在我踏进教室的一刹那,就发现了他们两个。并非我色迷心窍,要知道,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足以吸引

这个房间里所有的眼球,更何况是一对?我当时就把他们认定是一对。所谓"淫者见淫"么,看到这样漂亮

的两个男生坐在一起,一个对同性恋持肯定态度的人——比如我,是不可能不往那个方向联想的。
我便在他们前面一排坐下,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还有五分钟上课,我听见一个男生(就是于雷)问另一个男生(当然是陈可):"这是上中国哲学史的吗

?"闻言我感到万分失望,原来他们两个连认识都不曾。
"恩。"陈可说。
过了一会儿,于雷又说:"你也选这课?"这是什么蠢问题!不过……很好,他至少是开始搭讪了,我暗暗

地高兴。
"是啊。"陈可答道。
声音又静下去了。
"我上次在图书馆见过你。"于雷过了好一会才又鼓起勇气说。
"恩,是啊,你在等人对吧?"陈可傻里傻气地问他。
"啊……"于雷显然不确定这个结论是哪里来的,"对……"他糊里糊涂地答到。
"你是叫于雷吧?"陈可问道,他一点都没想到这么一来于雷就会知道他看过那张纸条了。
各位了解情况的同志们,你们还记得陈可为那道折痕而逃跑的景象吧?
这时老师开始上课了,后面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也没听清楚。反正那堂课我脑袋后面一直有唧唧喳喳的声音

,搞得我觉得脖子痒兮兮的,连课都没怎么听进去!
这两个小子竟然这么不知道收敛!我心想。
10、于雷
"你是叫于雷吧?"陈可问道。
于雷知道他是拿到自己留的字条了。但为什么他没有联系我呢?于雷心下有些不爽,但也来不及细想,便

说道:"是啊,你呢?""陈可。可口可乐的可。"陈可说。
"你名字真好听,"于雷笑着说,"不象我的,跟导弹似的。"陈可笑了,说道:"谁说的,你的才好听呢,

于无声处听惊雷么。"于雷呆住了。这个名字用了十七年,自己从来也没想到它竟然还能有这么雅的出典


"你是大几的?"陈可问。
"大一,法学院的。""哦,"陈可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下,"我也是,光华金融系的。""你怎么也选这门课

?"于雷问道。
"觉得金融这么功利的专业不应该对哲学感兴趣吗?"陈可笑说。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于雷连忙解释,在他心里任何世俗的形容词都是和陈可不搭界的,"就是随

便问问。"陈可说他就是很单纯地喜欢这些东西,很多事情不能够用现世的有用性标准来衡量。他还说自

己很向往老庄哲学的意境。想象一下,如果中国文化里没有望洋兴叹,没有庄周梦蝶,那将会是怎样的无

趣?
其实,陈可说,哪怕是孔老二也有他非常可爱的一面,尽管他的理论中现实面的成分居多,形而上的部分

见少。孔子有一次对他的弟子子产说:"你不要整天无所事事地闲着!哪怕是玩玩蟋蟀,斗斗鸡,也是好

的。"于雷一面想象孔夫子当时脸上的表情,一面冲着陈可乐了。
于雷在陈可脸上看到了一种小孩子讲故事般的眉飞色舞的可爱神情。于雷觉得"眉飞色舞"这个词就是为陈

可而创造的——当他讲到生动的地方,从嘴角、眼神到眉毛都焕发出一种极其强烈的喜悦和对他人的致命

吸引力。
于雷听得入了迷,就象小时侯听妈妈讲故事一样。陈可的语调中有一种特别稚气的成分,和他正在讲述的

深刻主题形成令人惊艳的反差——就好象妈妈讲到妖魔鬼怪的时候,尽管把小宝贝吓得直哆嗦,可这个熟

悉的声音本身就有一种克服恐惧的温柔力量。
"你住在哪儿?"于雷觉得他对陈可的喜爱已经不能承受第二次失去他的打击,但他仍然尽量装出不在意的

样子问道。
"41楼312,不过要从42楼的门进去。"陈可说于雷再一次感受到了上帝手里"命运的大榔头"."真的?!我

就住42楼301!就正对着你们楼的楼道! "于雷尽管已经知道陈可就在41、42或者43楼住着,但当他知道

陈可就住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时,心里仍然涌起了无比的惊喜。他看见陈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似笑

非笑地低下了头。
于雷有些失望,看样子陈可对自己住在哪里并不象自己对他那样感兴趣。
"有空来我们宿舍玩。"尽管如此,于雷还是很高兴地邀请陈可。
"真的?"陈可睁大着眼睛说,"那我下次去你们宿舍找你。"陈可认认真真地把于雷的宿舍号写在了笔记本

上。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于雷和陈可就象是一见如故的老朋友,连下课休息都没顾得上,一刻不停地唧

咕到必须分别的时候。
教授宣布下课,并提醒大家如果不想选这堂课则必须在第三周之前退掉。
退掉?打死我也要上的。于雷心想,虽然这一节课讲了些什么他一点都没听见。
临走的时候于雷问陈可要了宿舍电话。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个初恋男孩子般的悸动、不安和甜蜜。
回去的时候,于雷和陈可肩并肩地走在秋初夏末凉爽的风里,温暖的路灯照亮了男孩子洋溢着青春笑容的

脸。
他们在301门前分手道别。于雷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脸上还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哟,于爷回来了。"李明高兴地叫道。
"晚上听课的滋味怎么样?"林闻正拿着杯水看李明玩游戏。
"Awesome!"于雷愉快地答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Amazing!""别扯那人家听不懂的鸟语。"李明对于雷

的满嘴洋话很是不以为然。
"人家鸟怎么惹着小明哥了?"于雷把一条胳膊搭在李明肩上。
李明暗地里伸手往于雷那话儿捅了一下,笑着说:"就是惹着我了。"于雷在他头上狠狠地凿了一下,"贱

人。"晚上睡觉的时候李明非要和于雷"GoodNightKiss",于雷惊恐地把头缩进毯子里,结果还是被李明两

只铁爪死死地卡住,在嘴唇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下。
"烦人!你个大贱人!"于雷在床上大叫,只听得林闻在门口格格地笑。
从今天开始要实行正常的作息制度,一到晚上十一点京大所有的本科宿舍楼都要熄灯,只有周五周六通宵

供电。但每逢过节的时候,楼长倒是也会大发善心地让大家整夜闹个够。
今天是第一次熄灯,楼道里响起一片带着抱怨的惊叹。于雷想着陈可说的话,做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愉

快地入梦了。
周二上午没课,于雷就和张勇、林闻一道去图书馆自习了。他们在图书馆南楼二层的大自习室里找了个地

方坐下,张勇翻出宪法教授的巨著认认真真地读了起来。
"这破书有什么好看的,"林闻说,"去看看人家美国1789年宪法,就十条,再加上十条修正案,用了两百

多年,到现在都让人一个字都改不得。唉,咱们国家……""话也不能这么说,"张勇结结巴巴的争辩说,"

毕竟人家国情不同,美国1789年宪法也是有英国殖民地带来的法律传统作为基础的,我们现在才刚刚开始

建立……"于雷一边翻着自己带来的书,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两个人的争论,心里却仍然想着陈可的事

。现在自己已经知道陈可的宿舍了,而且他们还有一节共同的选修课,但怎么才能更经常地见到他呢?毕

竟陈可不是法学院的,除了中国哲学史之外,也看不出两个人的生活有什么交集。要不要到他宿舍去找他

呢?这显然把自己表现得太急吼吼,搞不好反而会让人家对自己有了戒备之心。还是先打电话给他吧?可

两个人的宿舍明明就只隔着两步路,人家会不会觉得我胆子太小,不够男人呢?
于雷感到心乱如麻。这个陈可把他几天来因为事业成功而带来的喜悦和满足一扫而空!
于雷硬着头皮看了一会书,觉得实在看不下去,便起身绕到主馆的借阅区想找本闲书看看。
晃着,晃着,等于雷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G区前面了。于雷欣喜地发现陈可竟然又出现在上次坐

得那个位置,静静地翻书。他觉得脚底板又开始凉了起来,两条腿都有些打颤。别这么不争气!于雷对自

己说。
他一边朝陈可走,一边想着怎么跟陈可打招呼。
我应该表现地活泼自然一些!于雷觉得由于他们已经有过两次见面,这次他应该表现得亲密一些——象个

哥们一样。
他走过去,伸出手犹犹豫豫地在陈可的头发上压了一下。陈可的头发蓬蓬松松的,一缕一缕,光滑而柔软


陈可象是被吓了一跳,吃惊地转过头来。于雷赶紧摆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尽管他已经尽量使面部肌肉放

松)。
陈可也对于雷笑了笑,小声地说道:"你又来了。"于雷搞不清他到底是不是欢迎自己,但反正已经来了,

就算是惹人讨厌也只能坐下。
"在看什么书?"于雷问。
陈可把封面翻过来给于雷看,《中国哲学简史》。
"你……"于雷本来想说’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但突然想到这样说会让人家觉得自己在偷窥他,于是

改口道:"你还用得着看简史吗?我觉得你都可以写了。 "陈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大师的作品还是

值得看看的,毕竟是提供了一种不同的视角。"他说话总是言简意赅,于雷觉得自己的伶牙利齿在陈可面

前变得庸俗不堪。
"说实在的,我在哲学上是挺外行的,有什么书能推荐我看一下吗?别太难的,呵呵。"于雷挠着头问陈可


"这本书作入门最好了,原来是冯友兰写给外国人看的。"陈可把书递过来,"给你看吧。""不用不用,还

是你先看吧。我再找找别的。"于雷连忙推辞。
"哦……"陈可把书抽了回去,有些默然地低下头去看书。
于雷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起身去找书。
这时陈可又突然抬起头来,象是发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样,说道:"《苏菲的世界》!《苏菲的世界

》是最好看的哲学书,我记得就在……"陈可轻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领着于雷走到一排书架前面,四处

寻找了起来。
"是不是这本?"于雷拿着一本绿色封面的书问陈可。
"没错!"陈可高兴地看着于雷,"我就记得是放在这里。""你好厉害啊!"于雷惊讶地看着陈可,才入学一

个礼拜他就把图书馆都认熟了!
陈可听了于雷的赞扬,很开心地冲他笑着。于雷突然觉得这个笑容竟是似曾相识,和他记忆深处的某个角

落远远地呼应着。
他们回到原来的位子坐下。陈可和于雷挨得很近,近得使于雷感觉到陈可的体温,在这个空调打得太足的

借阅区里显得如此温暖。于雷翻开书,脑子里比刚才在自习室的时候还混乱,因为他脑子里的人现在正坐

在他旁边——加上他脑子里本来就有的人,就是双倍的混乱。于雷逼着自己进入书的世界当中,他不想让

陈可觉得自己是个不爱看书的人,这本来也就不符合事实!
让于雷自己也想不到的是,很快,他甚至都忘记了陈可的存在。苏菲、席德、神秘的哲学家……于雷觉得

自己象是在读一本哲学化的《爱丽丝漫游仙境》。苏菲就象是一个仙女,给于雷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于

雷第一次知道,在高中课本上受到严厉批判的唯心主义也可以是这么美的。
如果没有一个超然的绝对意志存在,谁又能够创造出一个黄金切割数?一个正五角星的每一条边都被其它

两条切割成近似于黄金切割数的比例;腿长比身长,大臂比全臂,大腿比全腿,也都在这个比例上达到视

觉的完美;甚至天体运行、万物生长也都有无数例子暗合于黄金切割的定律。费波那契数列的每一个数除

以前一个数的商数不也是不断趋近于黄金切割数么?谁又知道,0.618是不是上帝给人类设定的密码呢?
你说你不相信上帝。可谁又能证明这一句话不是上帝悄悄放进你的脑袋,并且让你在某一时刻说出来的呢


于雷急不可耐地想知道书中一切密团的最终结果。他跳过了许多耳熟能详的名字——康德、黑格尔、马克

思、休谟,终于在三个多小时以后抵达了终点。原来苏菲的一切行为、思想、怀疑、抵抗都只不过是被一

个叫艾伯特的男人创造出来的;她最终了解到,自己不过是活在另一个人的思想中,活在他的书中——而

甚至这一点点感悟,也是先有作者写下,再被她所感知到的。
这本书彻底颠覆了于雷的本体意识。
苏菲是活在艾伯特的书中,而艾伯特是不是也活在另一个人的书中呢?那自己呢?这个叫于雷的人是不是

也仅仅是活在一个无所事事的穷酸小说家的脑袋里呢?那创造了于雷的那个作者呢?
于雷不愿再继续这个没完没了的想法,合上了书。
陈可这时正歪着头看他,见自己扭过头来,忙回过头去看书了。
11、陈可
陈可一大早就到了图书馆。
早上经过301的时候,陈可听见里面乱哄哄的。尽管非常模糊,他还是分辨出了于雷的声音。
于雷说:"……别扯淡!马克思主义说人是经由必然王国而通向自由王国,可是人必须要通过信仰它来走

向自由王国,就好象信徒必须买教会的赎罪券才能升天堂一样。难道你不觉得这种说法从本质上就是可笑

的吗?"陈可很欣赏于雷的这一番说词,但他一想起于雷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不禁地乐了起来。
昨天在教室里,还有在回宿舍的一路上,陈可经常感到这种莫名的快乐——或许是因为于雷说的话,或许

是因为于雷脸上的表情,或许……是因为于雷……这个人。
陈可想再见到他,听他说话,让他把自己逗得发笑。但隐隐的忧惧仍然潜藏在他的心里,等待着被印证的

那一天,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恐怕只有播种它的上帝才能知道了。
尽管是怀着这样一份难以言明、且忧且喜的心情,陈可还是身不由己地往人文社科馆走去。或许是经验主

义告诉他,在这里可以再次碰到于雷吧。即使碰不到,陈可想,也不要紧,下次上课的时候就又可以找他

说话了,再说,他不是还请我去他们宿舍玩呢吗?
陈可又从原来的地方拿出了那本《中国哲学简史》——上次因为于雷的关系,陈可连上册都没来得及仔细

看完。
陈可还记得那两句"至大无外,至小无内"的话,他知道这是那个和庄子争"鱼之乐"的惠施说的东西,于是

翻到名家的那一章,看了起来。后来一想前面的东西也忘得差不多了,干脆就翻到头,从序重新看起。
刚看了两章,就有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往陈可头上压了下来。陈可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于雷。
亲爱的朋友们,你要是还记得陈可曾经机谋百出地想把张树的手从肩膀上甩下来,就一定不会不知道他不

喜欢人家来摸他碰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倒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说:"你又来了?""又",表

示对之前行为的重复。既然于雷是第二次在这里碰到陈可,他觉得用"又"是再正当不过的。然而,在一个

心思稍微细腻的人看来,这个字就包含着一点不欢迎自己到来的意思。而在于雷这么一个琢磨别人心思成

瘾的魔王那儿看来,就恐怕是场巨大的心灵灾难了。
于雷答应了一声在旁边坐下。这个时候,陈可心里那种隐隐的忧惧和怕于雷讨厌自己的感觉又不可抑制地

涌了上来。陈可很想做些什么让于雷开心,使他对自己满意一些。
正在这时,于雷说想让陈可为他推荐一本哲学的入门书。陈可毫不犹豫地提出把冯友兰的书让给他,因为

这的确是一本简明易懂却又极有洞见的好书。于雷出于礼貌地拒绝了。陈可有些难过——这是他为于雷做

些什么的好机会,但怎奈他从来就不擅长处理别人的谦让和客气,每次都只能很勉强地接受别人的礼貌。
眼看着于雷站了起来,陈可觉得万分沮丧。而另外一本书在这时闪过了陈可的脑际——《苏菲的世界》!

不可多得的哲学类好书!。
陈可急忙领着于雷去找《苏菲的世界》,可在架子前面站了半天也没见着。难道是被别人借走了?还是我

记错了?陈可很着急。
"是不是这本?"陈可看见于雷从架子的第二排上拿出了一本绿色封面的书。
"没错!"陈可大大松了一口气,"我就记得是放在这里。"他有些得意。
"好厉害啊!"于雷象看着偶像一样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陈可开心地笑了。这样简单而容易实现的快乐,陈可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那还是在十几年前。
陈可还在营区大院里住着的时候,那个叫黑子的男孩是这一片儿的孩子王。陈可羡慕他羡慕地要死。
那时陈可是个瘦弱的孩子,有哮喘的毛病。外婆常常给黑子一块糖,说要他好好照顾我们家豆豆。黑子也

确实很照顾他。那么小的孩子就愿意主动去保护别人,想想也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小小的豆豆极为仰慕黑子首屈一指的气力和一呼百应的魅力,一直到很久以后,那个形象都还是他努力的

目标。
夏天。
黑子带着豆豆两个人,悄悄地瞒着大人把井盖掀开。黑子哼哧哼哧地从井里打上来半桶冰凉的井水,"哗"

得一声冲在自己和豆豆的身上。两个人在烈日下兴奋地乱叫。
嘘~黑子给豆豆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两个人把井盖原封不动地合上,坐在湿漉漉的地上玩抓石子的游戏。这是豆豆唯一比黑子玩得好的游戏。

黑子的手肉乎乎的,经常连两个石子都抓不住;而豆豆的手指细细长长的,反应又快,于是总能在小孩子

中间称王称霸。
"那是什么?"一局结束之后,黑子突然问。
豆豆跑到外婆画的八十八个键前面。
"这是钢琴,"他走到两个一组的黑键左边,"这里弹下去就是DO.""你真厉害!你以后做个钢琴家吧!"黑

子崇拜地看着豆豆。
豆豆开心地笑了,就象十几年后在图书馆里的陈可一样。
回到座位上,两个人都开始看自己的书。
陈可时不时地拿眼瞥于雷。只见他刚开始的时候还象屁股被针扎着似的左扭右晃,渐渐地便看得出了神,

只是一页一页地翻着书。陈可知道他喜欢,便也安心地继续去看他的冯友兰。
过了十一点半,陈可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叫上了。他扭头想问于雷去不去吃饭,可于雷仍然一动不动地

坐着,手肘撑在桌子上,一脸专注的神情。陈可不想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于雷的侧脸。
他的睫毛是这样长的么。他的鼻子好挺。他的颧骨很性感……
陈可感到很满足,他一点都没有察觉自己的目光。
这时于雷合上了书。陈可问他看得怎么样。
于雷挠了挠头,说道:"特……特震惊,就是、就是觉得虽然以前从来没这么想,但是又觉得它说得特别

对。呵呵,你可别笑话我。"陈可微笑着看着他:"很好玩吧。以前他们老是拿学哲学的人开玩笑,其实哲

学真是琢磨起来最好玩的东西了。""Philosophy就是爱智慧吧,对不对?"于雷点着头同意陈可的意见。
中午两个人一起去吃饭。
在农园餐厅。这是新盖的一座自选式的食堂,从外面看起来有点象理科的实验楼。
陈可拿了一个三块钱的黄盘,一个两块五的桔盘和二两米饭;于雷还多拿了一个一块的绿盘,米饭也拿了

一个三两的大碗。
找了个地方坐下,两人都把菜碟往对方那边挪了挪,就一边聊着一边吃了起来。
"你们搞法律的人从老祖宗开始就逗得不行。"陈可想起来一个刚看到的故事,是关于春秋时郑国的一个名

家邓析的。
邓析是郑国著名的讼师,《吕氏春秋》里说郑国的人只要交一件衣服或者一条裤子,就可以跟他学怎么打

官司。有一次河里发大水,淹死了郑国的一个富人,尸首被人捞去了。富人的家人去赎尸,可捞尸首的人

要价太高。富人的家人于是找邓析咨询,邓析说:"不要急。他不卖给你,卖给谁呢?"捞尸首的人等急了

,也来找邓析,邓析说:"不要急,他不找你买,还找谁呢?"陈可讲得绘声绘形,于雷差点把一口饭全喷

了出来,连旁边坐的两个女生都跟着了笑起来。笑了半晌,于雷抬起头,久久地看着陈可,眼里满是暖暖

的意味。陈可装着没看到,笑着埋下头吃饭去了。

吃了两口,陈可又抬起头来说:"要是哪天我被人欺负了,你就拿着我的裤子去替我打官司吧。"两个人对

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于雷也讲了一个笑话,是他从李明那儿听来的一个模仿天津人说话的段子:"两个天津妇女在路上遇到了


一人问:’干嘛(读第四声)去(读qi)呀?’另一人答:\’上法(读第二声)院。’那人又问:\’原

(第一声)告被告?’另一人说:\’原告。’那人说:\’是么!牛逼(第三声)啊!’另一人怒:\’

牛逼嘛呀!被强(第一声)奸了。’\"陈可放下筷子,纵声大笑了起来,于雷也跟着傻乐,连周围两桌的

人都忙不迭地捂嘴。
于雷实在学得太象,陈可笑得泪眼朦胧,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陈可其实是个爱笑的孩子,但他甚至都想不起来上一次这么痛快地大笑是在什么时候。绝大多数的时间,

他的笑声只能在他自己的心里听见。
下午两个人都有课,于雷说在图书馆还有东西要收拾,陈可便独自回宿舍去了,一路上还不断想着这一个

上午的趣事。
陈可回到宿舍,张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头扒拉手里的饭。
"吃过了么?"张树问。
陈可恩了一声。
"刚才徐颖姐找你,你给她回个电话吧。"张树已经加入了院团委,徐颖似乎是他的直接领导。
"我不知道她电话啊?"陈可说。
张树有些诧异,翻出自己的电话本,把号码抄给他。
陈可照着号码拨了过去。
徐颖说已经帮他开好了教室借用条,本周内下午4点到7点他都可以自由使用院里活动中心的钢琴。
陈可谢过了徐颖,并且约好下了课去找她拿。
陈可在张树身边坐下,把上午的笑话也跟他说了一遍。
张树笑得很开心,但陈可总觉得他比起于雷似乎少了些什么——或许是一些眼神的交流,或许……是一些

深处的共鸣。
下午的课是高等数学,讲课的是一个女老师,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吐字一清二楚,陈可非常喜欢她的课。

高数是经济研究的基础,也是考研的公共课之一,大家都不敢怠慢。但由于前面几节课都是高中里学过的

知识,听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女老师也在课上穿插了几个关于数学系的笑话,把大家逗得直乐。
下了课,陈可到女生宿舍找徐颖拿了借用条,上面盖了院团委的章。
拿着它,陈可很顺利地进入了管理学院的活动中心。
光华管理学院是全校最阔的学院,只有它拥有独立的豪华教学楼,而其它院的学生只能挤在三个好坏参差

不齐的公共教室楼里上课。当然,它的学生活动中心也是全校最好的,洁白的墙壁,光滑的地砖,整齐舒

适的桌椅都标志着该院学生身份的不一般——光华的目标是"打造未来中国的商界领袖".在中心的西北角

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
陈可轻轻地扶起琴盖,站在琴的前面,看了良久,然后随意按了一个和弦。钢琴的响度十分完美,音色毫

不粘滞,既明且亮。
从这里弹下去就是DO.陈可对自己说。
钢琴发出了大调式通常的结束音。
陈可在琴椅上坐下,漫无目的地弹起了一支舒缓的小调。
外婆……
外婆死了以后,陈可弹琴的次数就不如以前多了。
外婆是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钢琴老师。
外婆很慈祥,但也很严厉。陈可还记得她让自己一遍一遍地练习指法,无论陈可怎么撒娇、胡闹,也决不

松口,直到自己的力度和速度都达到了外婆的要求。
外婆最喜欢肖邦的幻想即兴曲,陈可小时侯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象外婆一样流水般地把这首曲子演奏出来


后来外婆病了。当年不让须眉的才女变得连自己的儿女都认不出来,笑啊闹啊象个三岁的孩子。他们把她

送进了养老院。陈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没有出来。
外婆什么事也不记得了,那些她亲自教过陈可的东西,也随着她辉煌的过去,幻灭在养老院外头晾着的尿

布里。
可每次当她一见到陈可,就死死地抓住他,要给他做好吃的,然后把上次陈可给她带来的、她偷偷藏起来

的饼干、蛋糕拿出来,看着陈可一口一口地吃下去。陈可吃的是食物,咽下去的是泪水。
逢年过节,周六周日。只要是外婆回来的时候,陈可就坐在琴前面,弹幻想即兴曲,弹爱之梦,弹月光,

一首一首地弹,弹完了就从头再弹一遍。他不能出错,也不能弹一些滥竽充数的电影插曲,他知道外婆在

听着,她什么都懂。所以他比任何时候都拼命地练——往往是踩着持音器,在清晨和夜里。
在四年又三个月后,这样的日子永远地结束了。
留下了外婆的一张遗照,和外孙的一手好琴。
不知道她在天上是不是满意这样的结局呢?
12、于雷
于雷从农园出来,陪着陈可走到三角地时,才突然想到自己宿舍的两个哥们还在图书馆里,于是只能恋恋

不舍地和陈可告别。临走时于雷很想开口约他下次一起去看书——于雷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远远超过了

陌生人的级别,开这个口是不应该有什么难堪的。可是,话刚到了嘴边,原先的那股理直气壮就散地一干

二净,所有原先想好的说辞只剩下了一个再见,可怜兮兮地独自浮在初秋温爽的空气里。
于雷穿过百讲前面的广场,走上南门进来的干道,往北向图书馆走去,心里满是懊恼。这样一来,很可能

必须等到下个星期一才能再度和陈可相见了。
于雷回到南楼自习室的时候,时间已近1点。张勇和林闻已经吃饱了饭,和周围的许多人一样,趴在宽大

的自习桌上打盹。于雷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林闻睁开眼睛看着他,说道:"你小子跑那去了?真

是邪行。""在阅览室看见一个昨天课上认识的朋友,非要拉我一块吃饭。"于雷只好解释道。
张勇也没睡着,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于雷这边看,他很佩服于雷这么快就结交了如此多的朋友。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张勇对他交朋友的技术细节很好奇。
"就是坐在一块听课呗,京大五万多人能坐到一块去也算是缘分,怎么能不聊两句呢?"于雷虽然觉得这个

问题很滑稽,但毕竟是自己起色心在前,有些做贼心虚,便也不免地多解释了几句。
张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里嘀咕着:"是要聊聊,是要聊聊……"
下午的课是高等数学。高数不是法学院的必修课,只列为专业限选,张勇和李明都没选这课。而于雷自小

就擅长于数理科目,虽然高考时为了广播电视新闻学而选了文科,但并不象很多其他的文科生那样怵数学


法学院的高等数学简直就是逗小孩玩的一样,于雷说这简直是侮辱法学生的智商。
课上了半节于雷就跑出去了。他是全级第一个翘课的学生。
从教室里出来,于雷却有些不知该往哪去。陈可正在上课,就算去图书馆也是徒劳的。其它还有什么好去

处吗?于雷正想着,突然感觉传呼机在腰间震动。取下来一看,居然有三条消息,分别来自马骏、陈言和

张帆这团委、校会、院会的"三巨头".看过内容以后,于雷知道在以后的几天里,就是去图书馆等陈可也

是不可能的了。
马骏说按照汇演一贯的运作模式,主持人都要公开招聘产生,所以他也要在周四晚上九点半参加面试。不

过马骏保证,"用你是肯定的".于雷对这种劳民伤财的形式主义很是反感陈言说明晚九点一刻是校会这个

学期的第一次部长例会,要交代招新的事,让他主动和臧玉联系一下,最好明天能出席旁听旁听,也好和

其他主席部长打个照面。
张帆则是说法学院迎新晚会的场子、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就安排在本周六晚上七点、法学楼北树广场,活

动脚本文体部已经拿出来了,让他下午到宿舍来找他一趟。
因为京大的最后一节课(通常都是选修课)在九点钟结束,所以各学生组织的会议一般都安排在九点十分

到三十这段时间之内。
于雷有些发蒙。在京大当牛人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占用大量的时间精力,因此鲜有理科院系的人

在各种组织中出类拔萃。好在法学院平时是没有作业的,教授指定的书目也是可看可不看,只要最后一个

月背个昏天暗地,要拿85以上的成绩还是很容易的。
于雷定了定神,把这个星期的各个事项和各个时间段细细缕了一下,觉得当下最重要的任务还是院会的迎

新晚会,于是就直奔宿舍楼找张帆去了。
张帆的宿舍就在于雷楼下,法学院的两个年级各占了一层楼。于雷到了218门前,敲了两声,门开着,于

是推门进去。
甫一进门,一股混杂着脚臭、旧被套和变质食物的强烈异味便扑鼻而来,把于雷熏得有些步履踉跄。这哪

里是什么宿舍,说它是狗窝都已经算抬举了(现在狗的生活条件早已今不比昔)。于雷环顾了一下四周,

能够下脚的地方实在有限,两台电脑几乎被淹没在没洗的衬衣衬裤当中,每张床上都堆着一堆衣服,被子

也乱糟糟地摊着,偶见一两条已经霉变的内裤滑稽地搭在暖气片上,一张书桌下面还晃悠着一只两岁左右

的白猫。于雷大概了解到这股难以忍受的臭味是从哪来的了。
张帆正在讲电话,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于雷坐下。
于雷没动弹,依旧在门边上站着,一来他实在是不想委屈自己的屁股,二来门口正对着厕所,尽管是一样

的臭,但空气还相对"新鲜"一些。
过了大概两分钟,马骏搁下了电话,假惺惺地抱歉了一声,说是"校外的一个重要人物"打来的。于雷很清

楚这么说无非是要表彰他的地位,同时也告诉自己他能够对他的未来前途产生多么重大的影响——这是一

个没什么真本事的领导常耍的手段。
张帆从床上的一摞半旧不新的废纸里翻出了一本装订好的A4纸,递给于雷:"这是文体部拟的活动计划,

你看看吧。"于雷接过计划,写得相当详细。第一部分是必不可少的废话,说了些活动的影响和意义什么

的;最后一部分是赞助条款和回报方式,罗列了对晚会赞助商的种种承诺。中间一部分则是对节目和游戏

的描述。
节目确实不多,一共只有六个,穿插在十个大小游戏的中间。于雷看了看,觉得可能还有些水准的节目也

就只有两个——一个体特生的武术表演和一个文艺生的二胡独奏,其它节目则无非是一些给根香蕉猴子都

能演的相声、小品、流行歌曲之类的。
游戏里倒有些好玩的东西。象双人叠报纸、高空坠落、一张嘴吃西瓜之类的东西,在中学里于雷他们就常

玩,虽然没什么创意,但只要能组织得好还是很吸引人的。
"怎么样?没问题吧。"张帆问。
"没问题,就我一个人主持?"于雷答道。
"就一个人,主要是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来玩的,人多了反而拘谨,我看你平时挺活泼的,满适合干这个活

。"张帆说。
于雷很满意这样的安排,这样既可以在大家面前露脸,也不会产生自己高高在上的印象——更重要的是,

在这种晚会上就不用说那些恶了八心的台词了。
"你什么时候能把台词写好?让文体部的同学一块看一下。"张帆又问。
"既然是要带大家玩,就还是随兴一点的好,我自己有数就行了,放心吧主席。"于雷很怕文体部又把那一

套"彩旗飞卷人心动,五湖四海各不同"的玩意加在自己头上,连忙向张帆保证。
张帆虽然也没什么能耐,却不象马骏一样喜欢瞎指挥——听于雷如此说,便也笑嘻嘻地答应下来了:"那

台词你就自己想一想,不过碰头会还是要来的。场地啊,节目安排啊都得大家商量着来。""那是一定的。

"于雷说。"什么时候?""今天九点十分在小会议室,演出的人都过来。明后天下午四点在北树广场走场。

"其实所谓的北树广场不过就是法学楼的天井,差不多有两个篮球场大。
"明白了,一定准时到。"于雷应了张帆一句,见没什么其它的事,便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走出房门十来米,于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回到自己宿舍,里面空无一人。李明已经训练去了,林闻还没下课,张勇大概又找什么地方看那本宪法的

破书了。
于雷翻出臧玉的名片,往他的手机上拨了一个电话。
当时,移动电话在学生当中的使用者还不多,只有一些社会交往频繁的人喜欢带着一个,好让别人随时找

到自己。于雷觉得自己倒是也有必要赶快弄一个。
电话接通。
臧玉的手机里存了于雷宿舍的号,一上来便很热情地打招呼:"于雷,好久不见啊,最近在学校里还适应

吧?"接着又说了许多诸如"有事就来找我"的话。
"听说学生会要招新了,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于雷没有透露出是陈言让他打的电话

,这是一个很得体的处理手段。
"哦,我正想打电话找你呢,上次陈姐也说了,让你明天到部长例会去露露脸。招新的事嘛,肯定是要你

帮忙的,你在三角地一站我们部还愁没有女生来么?"臧玉在电话的那一边笑道。
"你可真够意思的啊!明明人家女孩都是冲着你臧哥来的,还在这说风凉话哄我,到时候我站那儿白高兴

一场,这精神损失算你的算我的!"于雷也在这边照样捧回去。其实臧玉虽也有不少仰慕者,但和于雷比

起来还是差距很明显的。
臧玉在电话那边笑得很大声,最后嘱咐于雷明天早点到,自己会早早地在那儿等他,把来的人都给于雷介

绍介绍。
晚上没课,于雷窝在宿舍里和李明玩拳皇。李明周日在硅谷买了两个手柄回来,一直嚷嚷着要于雷陪他玩

游戏——张勇不用说了,林闻在电动游戏上也是相当弱智。
于雷玩KOF玩得很精,连发技用得极顺,把李明杀得眼都红了。李明见自己明显处于下风,就一个劲缠着

于雷把绝招教他。于雷一开始还装着守口如瓶的样子,但后来看到李明又想借题发挥,对自己动手动脚,

只好赶快拣了两个比较弱的教了他。
后来又李明又下了一个星际高手的录象,两个人对录象里的战略漏洞评头论足,但最后还是对高手佩服得

肝脑涂地。李明连连赞叹:"还是虫族厉害!还是虫族厉害!"九点十分在院里的小会议室开会,来的人里

头于雷觉得基本没有长相超过70分的。有一个哥们报名要唱周杰伦,可于雷怎么看他怎么不象周杰伦,倒

有点象胡二麻子。胡二麻子很热情地和于雷攀谈,说他就住在于雷隔壁两个宿舍,还说在厕所里见过他几

次。
于雷听着胡二麻子的一口京腔,觉得好象在说相声似的。正和胡二麻子聊着,张帆突然叫了于雷的名字。

于雷忙朝会议桌东首看过去,张帆说:"这位是我和大家说过的晚会的主持人。"于雷赶紧向大家致意。这

时,又有人推门进来,是胡丹。胡丹看见于雷,朝他笑了笑,在旁边坐下,问他了几句关于新生文艺汇演

的事。于雷知道她是希望自己记她的好,于是忙不迭地道谢。胡丹一边"咯咯咯"地笑着一边朝于雷摆手,

看起来倒是象只母鸡。
张帆对文体部长的迟到显得非常不满,再三告诫说以后开会一定要准时,又沉默了片刻,便让胡丹把活动

流程介绍一下。胡丹站起来先对自己的迟到表示了歉意,接着把活动的流程,任务的分配一一说了一遍。

于雷倒是对她有些刮目相看——胡丹口齿伶俐,思路清楚,态度大方,确实是有些能耐。
后面的半个小时无非是商量了些节目次序的安排,设备道具的布置之类的问题,和于雷没多大关系。倒是

胡二麻子一直积极热情地发言,倒显得他是个老手似的。于雷后来知道,北京人就是这么个德行——胡二

麻子更是典型的北京人。
于雷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来干吗的时候,张帆就宣布散会了。
奶奶的,浪费了我一晚上!于雷心想。
回到宿舍的时候,于雷朝41楼312张望了一眼。
不知道陈可现在在干吗呢?于雷心想。
13、陈可
这个时候的陈可正在电话上听着徐颖的唠叨。
徐颖是来通知陈可新生文艺汇演初审的消息的。
"这几天从团委得到的消息,"徐颖说,"政管院居然也冒出来了一个弹钢琴的!还是被京大交响乐团特招

进来的!马骏一见我就说他弹得怎么好怎么好,反正说了半天又绕到什么贝多芬’第八交响曲\’上去了

。嗨,这个马骏!我当时就跟他说了,新生文艺汇演不是钢琴比赛!他弹得好让他到乐团去弹去么,为校

为国争光多好!到这儿来凑什么热闹。而且你是没见过他那个样子!我当时就问他,观众是想听钢琴还是

想看帅哥?你以为大家都很高雅么!我告诉你,马骏当时就哑了……" 陈可都不知道徐颖怎么能一次说那

么多话,只好乖乖地在电话这头听着。
徐颖说了一会儿见那边鸦雀无声,还以为是电话掉线了,于是冲着听筒"喂"了两声。在听见陈可的答复之

后,徐颖有些怏怏不快,自己在马骏面前费了这么多口舌替他说情,这小子居然听的时候还心不在焉的!

于是勉强说了两句"好好练,咱们绝对不能给院里丢脸"之类的话,便草草收场了。
陈可挂了电话,跟张树说:"徐颖姐真够能说的,要搁在三国那会儿诸葛亮根本没戏。"张树笑了笑,说:

"就是那么个人,整天叨叨叨,叨叨叨的,没个闲下来的时候。"何进也在一边插话:"要是娶了这么个老

婆还不得被叨死!"陈可觉得"叨死"这两个字用得很妙,说道:"叨死事小,失节事大。张树可得小心提防

着些啊。""要是谁有这个危险的话也绝不是我。人家徐颖姐一准是看上大帅哥小可了,这谁还看不出来啊

。"张树笑着说。
陈可虽然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但这一句"谁还看不出来啊"还是让他心里有些打鼓。这话他也是从小听多了

——很多事虽然"谁"都看出来了,可就是"我"没看出来啊。
"就是,"刘海斌也在旁边附和,"咱们院从上到下谁能比得上咱们屋小可啊,徐颖那个老骚包一准是早早

地瞄上了!你要小心!"海斌和徐颖的室友是一个中学出来的,常跟陈可他们转述一些徐颖的骚人骚事。
"不是说真的吧……"陈可真得开始有些担心了。
张树撸了撸他的头发,"有哥们保护着呢,怕她做甚!要是敌人来了,还有海斌、何进这样的好同志愿意

舍生取义,奉身献佛呢。"陈可听出来他确是在玩笑自己,便也摸着自己的头发笑了。
去刷牙的时候碰上了于雷。
于雷正在擦身子——澡票是限制供应的,而且谁也没空天天跑澡堂,就只好就着凉水拿毛巾擦一擦。于雷

见陈可走了进来,便很亲热地在他腰上捏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于雷每次看到熟人都喜欢这捅一下那捅一

下的。
陈可笑着跳开老远,他是最怕别人胳肢自己的,往往是人家还没动手就已经开口求饶了。
陈可走到于雷边上,往杯子里倒上水。
"咦?你的小熊和我的好象啊。"于雷展开自己的毛巾说。
"我以前就看见了。"陈可说。
"啊?你以前在这儿碰到过我么?"于雷问。
陈可发现自己失言了,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只好埋下头去刷牙。
于雷见陈可不吱声,便又拿牙刷在陈可腰上戳了一下。
陈可满嘴的牙膏,"恩"了一声,扭过头去看于雷,见于雷正俏皮地看着自己,便把刚才的尴尬释怀了,拧

过头去继续刷牙。
于雷已经洗漱完毕了,在陈可背上拍了拍,说道:"先走了。"陈可照样"恩"了一声,转过头去看于雷健康

的背影,低腰的七分裤半松半紧的挂在髀骨上,还是入学时穿的那条。陈可想到当时那个陌生的男孩现在

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朋友,心里觉得乐滋滋的。
徐颖的话并没有给陈可带来什么压力。对他来说,只要能弹琴就是一件幸福的事,上不上场演出,自己会

不会被别人比下去并不是什么十分紧要的事情。
陈可在接下来的几天还是照样去练琴,从下午四点弹到晚上七点,然后去吃饭。
周五六点左右。
陈可刚刚弹完一首车尔尼的练习曲——《钢琴练习曲五十首》作品740,这首曲子有相当的难度,是学钢

琴的人往中高阶发展一定会碰到的曲子。陈可伸了个懒腰,突然听见后面有轻微的蟋蟋嗦嗦的声音。陈可

奇怪地转过身子,因为他都会把门关起来独自练琴,以前也从没有人进来过。
一位先生正做在最后排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面包。他看见陈可转过头来看他,于是站了起来,说:"

我在这听你弹琴,不要紧吧?"陈可笑了笑,说:"没关系,我给你弹一支夜曲吧,可以增进食欲。"陈可

对听众一向是极其宽容的,他喜欢另外一个人注视自己,聆听自己的感觉。
那人仰着身笑了笑,说:"那就谢谢你了。"陈可弹了一首舒伯特的《小夜曲》,虽然没有小提琴的呼应,

但依然保有名作的魅力。
一曲终了,陈可回头看,那位先生还是那样坐着,面包依然拿在手里。
"不好听么?没有提琴还是显得有些不够丰满吧。"陈可说。
那位先生摇了摇头,只是连声说:"弹得好,弹得好。"陈可好奇地看着他,他说:"不用管我,你弹你的

。我一会儿就走了。"于是陈可便自顾自地练了起来,不过他觉得让一个吃饭的人听诸如蓝色狂想曲之类

的东西还是不太好,便还是随意弹了几首小调。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先生已经离去了,就好象从来没来过

一样。
虽然已经练得不能再熟,陈可临走前还是把自己的表演曲目完整地演奏了一遍。
《幻想即兴曲》,升c小调,肖邦。
八点,艺园排练厅。
一大堆兴奋的一年级正挤在厅外的回廊里,到处回荡着台词、音符和扯淡发出的噪音。厅内马骏正带着七

人评议会的成员一个一个地审节目,陈可看到一拨一拨的人进进出出。他和其他乐器类的演员都排在最后

,大概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才能轮得到。
陈可一个人靠在墙根站着,不断地有男男女女无谓地过来搭话。
为什么人非要聊天不可呢?陈可心想。保持沉默难道就是这么可耻的一件事么?到处去问别人的院系、籍

贯难道就是那么有趣的一件事么?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有什么不好?虽不至于要三省吾身,可利用利用这些

被浪费掉的空闲想想自己,难道不是更有益处的一件事么?
陈可奋力地从人群当中挤出去。可正往外走的时候,一个在排练小品的胖子把手舞到了陈可的左眼上。一

阵难以形容的疼痛往陈可的颅腔深处袭来,他捂着眼睛退到了墙边。周围的人慌慌张张地围了上来,胖子

一个劲地在陈可的背上乱揉,嘴里说着些没用的道歉的话。
把你的油手从我身上拿下来!陈可恨不得要叫出来了,但他终究也没有吭声,只是把胖子的手给甩掉了。

胖子有些被这个动作激怒了——他还觉得陈可气量太小,于是跟旁边的人耸了耸肩,作了个蔑视的表情。
陈可的右眼依然完好,他虽然看见了胖子挑衅的蠢样子,但也不想和他计较什么,更不想把事情闹大,便

一个人往楼下走去。
人群渐渐恢复了原来的状态,胖子又肆无忌惮地到处抡胳膊,只有一个女孩挤开了一条路跑到陈可身边。
"别压着眼睛,"女孩说,"睁开我看看。"陈可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相信对方的专业性,于是放开手

,渐渐地把眼睛睁开。
女孩把他拉到光线好的地方,贴近他的眼睛看了看,说:"不要紧,就是破了些毛细血管,不严重,休息

休息就好了。看东西没有什么不舒服吧?""没有。"陈可答道。
"那就好。"女孩说,"我以前也在眼睛上挨过一下,我爸爸是医生。""是么,谢谢你。"陈可笑着说。
"恩。"女孩微笑着点了点头,一路跳着上楼去了。

陈可坐在艺园底楼的台阶上,吹着凉风。
艺园正对着家园餐厅,两条不成形状的路从它身边经过,在十字路口形成了一块开阔的荒坡;公共浴室和

它拉成一条对角线,斜分着路口;与它隔着一条马路的是学五食堂,再过去就是校医院。这一带是生活区

和学习区交接的地方,往各个宿舍去的学生都会经过此地。
陈可就这么坐着,看人来人往,看着他们或有说有笑,或面无表情,或阴沉沮丧地从自己身边经过。这间

学校有这么多人啊,每一秒钟都有两个人在某处擦肩而过。可有谁曾经真正地认识过谁,了解过谁?不过

擦肩而过罢了。纵使略有停留,也不过是为尽欢而散埋一个露骨的伏笔,最后还不是在争名夺利的硝烟当

中各奔东西?不堪一击的友情啊,不要也罢,至少我还有我自己。
陈可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影子,那是头顶的灯光留下的印记。
陈可在来往的人群里寻找那个人的身形,他并不在里面。
为什么会想到他呢?他和其他任何一个人有什么不同?陈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知道得越清楚,陷得越

久,伤害得越深。就这样吧,这样挺好。
结束了面试的人从艺园里不断地走出来,经过陈可,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两眼。陈可确定刚才走过的很多人

都在一边走一边在讨论自己。唉,人要躲到什么地方才能避开别人的目光呢。
他突然羡慕起那个七人评议会的组长,让人看了就不舒服的马骏来。他是那么享受他人的目光,甚至在没

有人注意自己的地方还一刻不停地寻找它,哪怕自己幻想一个、一些、一群出来。
One’smeatisanother’spoison.陈可深刻地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那个胖子也出来了,装作没有看到陈可,还在手舞足蹈地大声谈着自己成功的演出。
你根本不用演,你的存在就是一出可笑的悲剧。陈可恶毒地想道。
过了很久,陈可觉得人走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回到排练厅。回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可那个给自己看眼睛

的女孩还在。陈可冲她笑笑,她也笑笑,问道:"你是什么节目?""钢琴独奏。"陈可说。
"我是小提琴独奏,你准备弹什么曲子?"女孩接着问。
"《幻想即兴曲》。"陈可依然是有问有答。
"真的?!"女孩惊讶地说,"肖邦的曲子不好弹啊。""再难的曲子练上十年也就不难了。"陈可笑着说。
女孩笑着沉默了一会,又问:"你叫什么?""陈可。可口可乐的可。"——陈可标准的自我介绍。
"我叫张韩,是经院的,你呢?""光华,金融系的。""太厉害了,"张韩带着赞美的神情说,"你不是特招

吧,我没在乐团见过你。""不是啊,钢琴就是随手弹弹的,不能和你们专业的比。"陈可说。
张韩迟疑了一下,靠到他边上轻轻地说:"那边那个男生是今年特招的钢琴手,弹得特好,是学校硬把他

收进来的,大家都说他是以后的首席钢琴手呢。"张韩有些替陈可感到惋惜。
陈可顺着张韩的目光看过去,那个首席钢琴手正靠在墙上,两只手在空中舞动,陈可看出来其中有一个ff

非常强和弦的动作——手指在琴键上迅速地爆发之后立刻将力气卸去,留下一个闪电般的惊叹号——这是

很需要力量与技巧的动作。
"呵呵,那看来我现在就可以走了。"陈可笑着说。
"文艺汇演又不是钢琴比赛,他在钢琴以外的方面……是绝对比不上你的。"张韩的论调和徐颖很一致,这

是她的真心话。
"可毕竟我们是要弹钢琴吧,"陈可觉得这句话有些好笑,"让弹得最好的人演出是对观众的尊重。""话是

这么说……"正说着,语言类的最后一组表演者从排练厅走了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马骏。马骏做了一个

他自己认为很帅,实际上很蠢的招手动作招呼剩下的人到排练厅里去。
进了排练厅,陈可发现徐颖也在里面,正坐在椅子上冲自己眨眼睛。
他冲徐颖笑了笑,站到了一边。
14、于雷
于雷从洗漱间回到寝室,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他今天对陈可愚蠢的举动完全破坏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

感。
于雷正在擦身子的时候,陈可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两个人打了招呼以后,陈可站到了自己旁边,于雷欣

喜若狂。
这时候,于雷发现陈可杯子上的小熊和自己毛巾上的图案是一样的,这个巧合似乎也在向于雷暗示着他和

陈可之间的缘分。于是他象很高兴地指出了这一点。
而陈可却说:"我以前就知道了。"以前就知道?于雷觉得很纳闷,难道他以前就在这里见过我?那为什么

他不跟我打招呼呢?于雷知道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便干脆开口问道:"啊?你以前在这儿碰到过我么

?"陈可把牙刷送进嘴里,没有做声。
于雷觉得要是巴巴地再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又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干吗

这么急不可耐的呢?于是就拿起牙刷在陈可的腰上轻轻捅了一下。
陈可浑身抖了一下,很不情愿地"恩"了一声,扭头看着于雷,脸上似有愠色。陈可看了他一会,依然没说

话,又转过头去刷牙了。
于雷心里凉了半截,只好悻悻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寝室。
临走时于雷在陈可背上拍了一下,说:"先走了。"于雷希望他至少能够转过头来,对自己笑笑,甜甜地说

声:"晚安",或者再不济也能说句:"好,改天见。"可是,陈可只是又"恩"了一声,连头也没回。
于雷的心彻底地凉了,拖着麻木的双腿,往走廊的尽头走去。他没有看到背后的目光。
2008-7-7 12:0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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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星期三。
今天于雷只有一节体育课,他选了网球班。网球班的老师是个很年轻的男老师,很有活力,讲课也很清楚

。课上主要是给大家介绍了网球的起源、四大公开赛和一些基本常识,做了一些基本的步法、挥拍练习。
晚上九点,于雷只身来到校会。
京大学生会在南门一进来的一幢小楼里,很有些年头,但平实的砖木结构历经风雨,却仍然焕发出青春。

除了学生会的工作人员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这是28楼。底层的三间房都是学生会的地盘,进门左手第一间

是校会常务代表会的办公室,右手是研究生会的办公室,里面的一间很大的套房是校会执行委员会的根据

地所在。
于雷照着臧玉的指示,径直走向了最里间的办公室。办公室是套间结构的,外面一间安置着各部的文件档

,所有的活动设备和桌椅也都在这里堆放,北面一间用一扇门隔着,现在它并没有关,表示正有人在里面


于雷走了进去,见臧玉果然已经在等自己了。他坐在靠窗两张办公桌的下首位置,上首处还坐着一个年龄

不好判断的人,但可以判断的是他在学生会的位置——一定是高于坐在他对面的臧玉的。
臧玉看见于雷,便站起身来,打了个招呼,用另一只手指向上首男,说:"这是我们学生会的袁和平袁主

席。"接着他把头转向袁和平,"这就是我上次提过的于雷,人很能干,我准备让他做我的副部。"袁和平

满脸堆笑地站起来,和于雷握了握手,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袁和平说话的腔

调和马骏出奇地相似,于雷很惊诧这种令人不快的一致性到底是来自何方。
袁和平把脸上堆起的肉略略放松了一些,似笑非笑地说道:"大一一进来就做副部的(长音),在京大历

史上都不多见(故作平淡)。不过既然陈言和臧玉都这么大力举荐你(长音),我相信他们是不会看错的

(顿、有力)。不过(激昂),有一点我要先说(佯装温和),既然来了(顿、极有力),就要好好干(

顿),不要让同学们失望!"袁和平说话的铿锵有力让于雷想起了希特勒在纳粹党员大会上的演讲。一个

懂得语言艺术的人一定不会不知道,口语表达的力量从来不是靠重音表现出来的,只有平和、生活的语调

才是震撼力的真正源泉。
"放心吧,"臧玉在一旁说,"于雷肯定不会让别人失望的。"于雷觉得要是自己也跟着信誓旦旦地保证就有

点恶心了,便在一旁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对同意袁和平和臧玉所说的话。
渐渐的,办公室里的人多了起来。
先来的是学生会主席团助理,类似于协调员的角色,是一个叫牛娴的女生。
于雷觉得牛娴纯粹就是毁在她这个名字上了——女孩子宁可是跟妈姓也不要取这些牲口名。不过后来于雷

听说牛娴她妈姓熊,她外婆稍微好一点也姓苟——好么,在祖一辈上就把儿孙的路给绝了。牛娴光是姓牛

也便罢了,可她的形容举止、为人做派也渐渐地和自己的姓接近了起来,尤其是那一对大鼻孔,忽悠忽悠

地让人看了就发笑。牛娴身上还有股难以明言的怪味儿,每次她凑过来跟于雷说话,他就尽量只用嘴巴呼

吸,导致牛娴老是觉得他是不是感冒了,说话怎么嘟嘟囔囔的。
更要命的是,长得丑不是她的错,可长得丑还四处去吓人那又能怪谁呢?
于雷经常在路上看到她,穿着象鱼网一般的东西,一嘟噜一嘟噜的黑肉从各种孔孔洞洞里钻出来,象是要

被凌迟处死的犯人,先拿个东西把肉勒出来好下刀。
渐次来的是三个副主席,办公室主任和文艺部、女生部、学术部、实践部、生活部、宣传部、技术部和外

联部的各部部长与骨干副部。臧玉带着于雷一一和大家打招呼。和上次在桌球房一样,办公室里的人一听

说于雷要主持新生文艺汇演,马上就把他引为自己的圈内人,并且立刻觉得和他亲近了几分。因此,第一

次出现的于雷居然成了办公室的焦点,大家都在讨论他和学校里的某位某位牛人谁比较帅的话题——由于

于雷是新面孔,更重要的是,那某位某位牛人现在并不在眼前,于是大家都一致同意于雷要比他们帅多了

。只有牛娴坚持说大二当年的文艺汇演主持人巨象陈冠希,她喜欢陈冠希喜欢得要死,所以于雷没法和他

比。
于雷觉得在这些人当中他还是更喜欢陈言和臧玉,这两个人的热情让人觉得真实,平和,鲜有那些随处可

见的雕饰与浮夸。女生部的两个姑娘也相当可爱,大大咧咧的,刚见面就和于雷跟哥们似得开起了玩笑。
由于是全体主要干部会议,屋子里已经闹哄哄地挤满了人,连沙发扶手上都恨不得坐上两个。于雷见椅子

不够,就在一旁站着。臧玉看了便非要他坐自己腿上,于雷死活也不肯,最后还是和他一人一半挤在了一

张折叠椅上。
这个时候一个腆着大肚子的黑胖卷毛从门后踱了进来,满屋子的人都起立致敬。于雷知道这一定是学校的

某位领导,便也跟着站起来。
臧玉悄悄地跟于雷说卷毛是团委的重要干部,分管学生会工作。从那一年的政治风波以后,京大的学生会

秘书长都由团委指派,从而牢固地把握学生的政治走向,严防擦枪走火。
袁和平从上首的位子上站起来,让给卷毛,自己则在他旁边站着。有人想要让座给袁和平,也被他自己制

止了,并且在卷毛身边摆出威严的姿态——他知道站在最高领导旁边的永远是第二高领导。
卷毛用和马骏、袁和平一样的语调,磨磨蹭蹭地布置了一下团委的最高指示,反反复复地说那几句"健康

向上"、"贯彻精神"的破话。
到底还有人说人话么!于雷听着就觉得心烦。
这时卷毛看见了于雷,开口道:"有新成员加入啊。"袁和平马上接口道:"是大一的新同学,很能干,马

上还要主持新生文艺汇演。"于雷站起身来自我介绍了一番。
卷毛点了点头,看了于雷一眼,缓缓地说:"明天选秀之前先不要到处去说,影响不好。"压根就不是我说

的……于雷委屈地想。不过思量一下这话倒也是为自己好,于是心下对卷毛的嫌恶之情便也不住少了几分


卷毛接着说:"体育部的工作是需要激情的,适当补充一些新生力量也是有必要,"他看了袁和平一眼,"

你们要多帮带提携,让新同学尽快成长起来,不要搞得向去年一样那么狼狈。"卷毛似乎对去年学生会的

工作不是很满意。
卷毛又罗嗦了几句,便起身走了,大家又都站起来热烈欢送。临走时卷毛还回头扫了于雷一眼,于雷忙摆

出一个经典的笑容,目送他离开。
袁和平又坐回那个被卷毛的大屁股烤热的椅子上,盯着小记事本看了看,说道:"这样吧,今天是第一次

开会,又有新同学加入,咱们干脆把会议室搬到酒桌上去得了。走吧,西门去。"屋内一片欢腾。
那天晚上是于雷第一次踏进那间小小的酒楼。
京大的西门外头有一溜小饭店,卖些烤串之类的东西,"西门鸡翅"甚至还做出了名气,很多华大,民大的

人都曾经慕名而来。要是在京大待了四年没吃过西门鸡翅,也就不算是完整地体验过京大的生活。
那个酒楼在这一带是小有名气的,因为它的烧烤做的比别处好吃一些,室内的布局也更让人舒服。
因为是星期三,人并不多,若是赶到周五或者周六的晚上,这里是要一直热闹到凌晨两三点的。
学生会的将近二十号人浩浩荡荡地进去,引得里面的几桌客人一阵侧目。他们在最里面的两张大桌子上坐

了下来。服务员过来点菜,袁和平说先不必忙着要吃的,把酒上来就行,看来他是不准备让大家痛痛快快

地吃饭了。
一箱啤酒搬过来,袁和平亲自给每个人倒上,经过于雷的时候还很亲切地拍了拍,说:"都是自己人了,

放轻松点。"我紧张个鬼啊。于雷觉得这句话很滑稽。
都满上了酒,只有女生部的一个副部倒了一杯饮料,袁和平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赶紧继续酝酿好不

容易培养起来的情绪。过了良久,袁和平站起来,深情地回顾了上个学期学生会主席竞选的惨烈斗争,感

谢在座的各部部长和副主席对自己的大力支持,并且希望能够和在座的每个人密切合作,团结一致,为给

更多的同学提供福利而不懈努力。
"干杯!"袁和平直着嗓门说。
"干杯!"大家都站起来,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袁和平叫了60串鸡翅、一百串羊肉和一百串板筋,又给每个人叫了一串腰子。
所谓的西门鸡翅也不过就是两个翅中,用两根棍串着,在火上烤得黄黄的,油滴了嗒拉地就端了上来,接

着你就吃吧。西门鸡翅在还没有前面"西门"两个字的时候是两块钱一串的,有了西门之后就变成了三块钱

一串,可见京大的无形资产之巨了。
于雷尝了一个,味道确实不错,比肯得基的好吃,价钱也便宜。其它象羊肉串什么的跟以前吃过的也差不

多,于雷没吃出有太大的不同。
刚吃了两口,臧玉便冲于雷举起了杯子。
"欢迎来咱们部,以后咱们就跟兄弟一样,"他回头看了看在自己边上的另一个副部,"刘敏也是自己人,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问他都是一样的。"刘敏也举起杯子:"以后多照应啊。"于雷和他们两个碰了一下

,痛快地干了下去。
接着是频繁的互相灌酒。于雷站起来绕着桌子走了一圈,从袁和平,陈言开始一个一个敬了一圈;然后又

到那一桌上,和文艺、女生、技术、宣传、办公室的人喝。当然了,过了一会儿,其他各部的同志们也纷

纷过来敬于雷。起先的时候,大家还豪气万丈地一杯一杯往里灌,渐渐地,便都有些支撑不住,杯子里的

酒开始少了起来。于是,便听着有人喊:"怎么着!喝人家都是一杯杯地喝,到我这儿变半杯了!给我满

上!"——这是快醉了。
没辙,还得接着来。有聪明的人偷偷拿茶壶往啤酒里面对一点,但不能对得太多,否则就变得浑浑浊浊的

,象上火时撒出来的尿一样。干这种事一定要小心,要是被人抓到,那自罚三杯是绝对免不了的,而且都

没人来同情你。
于雷的酒已经喝到了七分,眼看就是要趴下了。陈言于是过来和臧玉一块把他的酒都挡了下来。
对这种情形于雷并不陌生。
就在一个月之前,当于雷的录取通知下来的时候,所有相好的哥们姐们都来替他祝贺,在饭店里开了满满

的两个大包厢。也是象这样,每个人都来劝于雷一杯,直喝得他人仰马翻。最后亏得两个兄弟把他架着,

要一辆车送回了家。
于雷他爸拿拳头在他脑袋上凿了一下,"好小子,现在比我都能喝了!"于雷大着舌头道:"老爸,你……

你不行了,以后全得看我的。"他爸一阵感动,接着就听"哗"的一声,被于雷吐了一身。
今天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于雷的意识倒还清醒,就是脚底下晃得厉害,一路上不管冲谁都是一脸的傻笑

。臧玉搂着他,陈言在一边看着直乐,捏着于雷的脸颊说: "天底下就没有不傻的人,只要是灌了几口黄

汤下去,哪怕你是精成什么样帅成什么样,也就是这副德行了。"于雷回到宿舍的时候都已将近2点了。他

趴在李明的床沿上,笑嘻嘻地朝他脸上喷了一口酒气。李明象是被于雷给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于

雷把手悄悄地从被子底下伸进去,找准地方狠狠地抓了一把。
"哇~硬的很勒~哈哈,我有一帘幽梦~"于雷开心地唱道,他总算是报复了李明一把。
李明哼哼了一声,把那话儿往里缩了一下,糊里糊涂地说道:"亲爱的~快上来吧。""呸,做你的春梦去吧

~"于雷狞笑着在李明鼻子上捏了一把,摇摇晃晃地倒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睁开眼,于雷见林闻正冲着自己笑。林闻说他昨天半夜跑到外头吐了一阵,现在张勇还在外头拖地

呢。
"那味儿~"林闻说,"我简直就是被你给熏起来的。"李明也凑到床边上,尖着嗓子说:"亲爱的,你醉了,

让臣妾来服侍你。"接着就翻身上了床,逮着于雷的浑身上下到处挠他痒痒。于雷笑了半晌,觉得还是晕

得不行,只好赶紧求饶。
"臭小子,你还记得昨儿晚上抓老子哪儿么?"李明压在于雷身上审问道。
"这哪能忘得了啊。"于雷拧过头去,示意林闻到自己身边,轻声地嘀咕了两句。
林闻听罢在一旁大笑了起来。
李明作势要掐于雷脖子。
于雷赶紧求饶:"好哥哥,我晕得紧哪,您行行好给我倒杯水来行么,嘴里涩。""那是,都是稀盐酸哪。"

林闻一边倒水一边说。
李明把水接过来,递给于雷:"这种喝法我都撑不住,你可注意着点。"他们对我都很好。于雷心里充满着

温暖。
歇到快吃午饭的时候,于雷觉得不那么难受了。张勇替他打了一份饭上来,于雷本来要让他拿自己的饭卡

去,争奈他执意不肯,也只得作罢。
吃了二两米饭下去,于雷觉着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毕竟是二十岁不到的人么。要是换成我爸,于雷心想

,还不得躺个两三天?不过他的酒量也远在我之上就是了。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于雷很自豪地把自己再度醉酒的事迹通报给了爸妈。他妈一个劲地怪他不知道爱惜身体

,他爸却乐呵呵地猛夸于雷越来越象他自己。他妈于是抢过电话:"你以为是什么好事么?到时候家里躺

着两个醉鬼,你们自己收拾自己!"
下午四点,于雷先去法学院走了一遍场,看看现场到底是怎么布置的,然后去澡堂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

——晚上还有新生文艺汇演的主持人选秀,虽然是走过场的东西,还是认真对待的好。
于雷到了会场,把来者都打量了一下,实际上这些人里头还真没有几个赶得上原先那四个人的——王星的

活傻子都能干,就不把她算在内了。
面试无非就是那些东西。先拿一段稿子让你念,再给一个情景让你掰,不一会儿就应付过去了。马骏在面

试之前就打好了招呼,让他们五个人待会留一下,有重要的事情吩咐。
面试结束了,就剩于雷几个在会场里瞎聊。张韩说她明天还有个人节目的初审,抱怨这几天刚进学校就被

累得半死,但在听了于雷近期的行程之后也不由地直吐舌头。
过了一会儿,团委的其他干部出去了,马骏示意他们到自己身边来。
"我已经告诉过你们(顿),主持人肯定就是你们几个,是不是(短促)?但(重音),这只是一个开始

,你们今后的任务是非常繁重的(把de重重地读成 di)!明天(顿),是节目初审,基本就要敲定下来

,然后(重音),你们就要负责写主持人脚本,下周日之前必须全部搞定,我们这边出终审结果,再下周

合排,再再下周演出(语速奇快)。"马骏停了一下,说:"你们要有一个人后天找我拿节目单,并且负责

召集一下大家,"他的眼光在五个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和于雷四目相对,"你来负责一下吧。"于雷有些

吃惊,他觉得象马骏这样的人是不应该看中自己的才对。但既然米已成饭,便也不好推辞,点头接受了下

来。
又多了一档子破事!于雷想起烟雾飘渺中的图书馆和陈可,不禁一阵心痛。
星期五又是法学概论和宪法,下午是高数,四点以后又要去走场,帮着院会的人搬设备——胡丹似乎很欣

赏于雷的体格,总是拣些奇大无比的设备象HI-FI之类的让他去搬,自己在一旁指手画脚地指挥别人布置

桌椅。
一直到了十点半,院里看门的老头已经来赶他们走的时候,各项灯光音响才全部调试好,立式话筒和表演

的位置也都标示了出来,从模拟法庭搬来的桌子椅子占满了大半个场,倒也挺象是那么回事的。
于雷十一点的时候回到宿舍,灯已经灭了。他浑身腰酸背疼,一头栽倒在床上直哼哼。
李明看他累得不行,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过来给他上上下下地揉起来。李明从小就练项目,也是久病成

医,再加上手上有劲,对按摩还是很有一手的。于雷舒舒服服地趴着,听凭李明摆布,脑中一片空白——

什么都不想,这就是人生最快意的时候。
"行了,别挺尸了。"李明在于雷屁股拍了一下,"站起来活动活动,自己放松放松就好了。"于雷站起来,

笑笑地在李明肩膀上捶了一下。
李明也没说啥,出去刷牙了,但一路上都哼着小曲,似乎心情不错。
就在于雷也拿起牙缸准备出去洗漱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把书包带回来。
糟糕!晚上搬东西的时候随手把它放在桌上,走的时候忘了拿了!于雷想到自己的钱包也放在里面,便赶

紧奔出宿舍,往法学院跑去。
到了法学楼的时候,院门已经紧紧地关上了。于雷只好寄希望于自己的书包别被"好心人"收留。
书包没有找着,可在回宿舍的路上,于雷见到了他。
15、于雷
周五子夜,离第二天的凌晨还差五分。
经过农园,从商店街穿过去,再走过澡堂前面的空地,于雷在艺园前面看到了陈可。
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偶尔有人匆匆走过,也无非是夜读之人疲惫的身影。间或传来一些吼叫,是醉了的

或没醉的人,被郁结愁肠折磨的呻吟声。
往42楼去的路上没有光,惟独学五边上的路灯,在肃杀的秋声中闪烁。
秋夜,天凉得紧了。只有一个少年孤孤单单地在台阶上坐着。于雷认出来那是陈可。
陈可坐在那儿,京城里飞扬的尘啊,土啊,都消沉了下来,不忍往他身上招呼。
他也看见了于雷,两个人对视着,没有人出声。
静。
夜空象缀满了粉笔灰的黑板,上面如此写着。
于雷头一次没有了见面时的慌张,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李白的老婆和女儿叫什么?"陈可问。
"恩……不知道啊,叫什么?""老婆叫赵香炉,女儿叫李紫烟。""真的么?""真的,因为’日照香炉生紫

烟\’.""哦,那李商隐要怎么说呢?""怎么说?""蓝田日暖玉生烟。""恩,不过最厉害的还是李白。""为

什么?""因为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啊。""他那儿不太听使唤。"静。
两个人一本正经地坐着,坐着,突然一起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涕泪纵横,笑得天真烂漫,笑

得神采飞扬,笑得无拘无束,笑得无止无休,笑得天上的星星也因此而动容,笑得满地的秋叶都为之而心

动。
在一刹那间,这个世界又充满了声音,风声,树声,天声,地声,交然杂响,仿如天籁。
陈可笑得伏在于雷身上,左手压着右肩,头和头近在咫尺地挨着。
于雷把右手抬起来,搂住陈可的脖子,使他和自己贴得更紧,闻着他淡淡的香味,听着他似近而远的声音

,愿意就这么永远地坐下去。
"你干什么去了?"陈可说。
"找书包。""找着了?""没找着。""要紧么?""不要紧。""能找着?""能找着。""那你又在干什么呢?"于

雷说。
"坐着。""还有呢?""弹琴。""然后呢?""被胖子打了。""恩?打哪儿了?""眼睛上。""疼么?""疼。"于

雷把陈可的头扭向自己,在他眼睛上轻轻吹了吹。
"还疼么?""不是这只眼。"于雷又在他的左眼上吹了一下。
"现在呢?""好多了。"两人又笑了起来。
他们相拥而坐,很久,很久。陈可告诉于雷自己钢琴演奏的事,于雷也告诉陈可自己主持节目的事。
"但我不一定能上场,因为有一个男生也报了钢琴独奏,他弹得比我好。""没人弹得比你好。""你怎么知

道?你又没听过我弹琴。""我就是知道。""我外婆就弹得比我好。""我是说除了你外婆。""呵呵,你狡猾

,你刚才还不知道我外婆呢。""谁还没有外婆呢,我当然知道。""你就是狡猾,狡猾的家伙,我以后就叫

你老狐狸得了。""那你就是小松鼠,嘴巴整天嚼巴嚼巴地也不知道说了点啥,一碰上老狐狸就傻了眼了。

""老狐狸。""小松鼠。小松鼠要是弹不了琴也要去看老狐狸主持节目啊。""小松鼠去,我可不去。""那老

狐狸就要生气啦!""老狐狸狡猾得很,小松鼠去了也是送死,生不生气的有啥区别。"于雷觉得陈可可爱

的让人心碎,实在是按捺不住,两只手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老狐狸生气啦!""小松鼠要变成压缩饼干了!"于雷不敢把他抱得太久,权当开了一个玩笑,把手松开了


一点左右的时候,陈可说他明天一早要和宿舍的哥们去颐和园,于雷心里酸溜溜的,但也只好恋恋不舍站

起来,陪着他朝宿舍走去。
301门口。于雷向陈可道别。
"晚安了。"陈可说。
这个甜甜的声音迟到了一天,于雷幸福地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于雷在床上翻来覆去,兴奋地无可不可,直到三点多才在爱的幻想中沉沉睡去。
于是第二天起得迟了,等于雷穿好衣服的时候,张勇早已经出去自习,林闻和李明都安静地坐在电脑旁,

把声音放得小小地在看动画片。
于雷凑过去,李明把他抱住坐在自己腿上。原来是幽白,小时侯倒是挺喜欢,现在看觉得有点傻忽忽的。
于雷挣脱了李明的环抱,出去刷牙洗脸。今天是法学院迎新晚会的日子,昨天说好了主持人4点钟到场,

最后再去把过程顺一下。虽然说是随兴主持,但是关于怎么介绍游戏规则,怎么调动现场气氛,一些必要

的台词还是要准备一下的,同时还要准备几个包袱,能在冷场的时候抖落一下。
吃完饭,于雷就去了法律图书馆,顺道买了本NewsweekAsiaPacific准备一会儿看。到了法图,于雷先找

了一篇宪法老师指定的论文看了,接着把Newsweek翻了翻,把不认识的词记了下来,准备回去查。
这就已经两点多了。剩下的一个多小时,于雷把晚会的全过程在心里仔细地过了一遍,哪里需要做什么,

哪里需要说什么,都谙熟在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北树广场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有演出任务的人正一遍一遍做着最后的排练,院会的

干部忙着检查设备、安放桌椅和装饰现场。到了六点左右的时候,终于大功告成了。
广场总体成北高南地的地势,在高处砌起了一个类似于舞台的东西,这是主持人的领地。围着舞台摆着几

十支红色的大蜡烛,等待着一个火种把它们全部点燃。
在广场的入口处安放着一溜四张长桌,上面摆了很多小吃、饮料和一次性杯子,所有的来客都可以任意取

用。椅子按照每个班的人数分成四组——文体部决定要以班级为单位在游戏中分出个高低,并且准备了相

应的奖品。
从六点半开始,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进场,围在广场北部三条边上的灯亮了起来,有工作人员开始一支一

支地把蜡烛点燃。
由于大家还都是刚入学的小孩子,一有集体活动还是习惯性地一涌而上——只是他们这时还不习惯没有强

制力的生活,其实只要他们不想,没有任何人能逼着他们来参加这种晚会。七点还不到,场里就已经坐满

了。于雷在场边上晃来晃去,李明正和林闻一道冲他挤眉弄眼地吹口哨。
于雷上场的时候,李明带着宿舍的两个哥们在下面尖声尖气地喊:"帅哥!帅哥哦!"引得台下一阵哄笑。
于雷拿起话筒冷冷地说道:"谢谢,谢谢你们的热情,不过我实在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底下的新生们大笑

了起来,连坐在中间位置的院长和年级主任都被逗地直乐。这是一个好得出乎意料的开场白。
于雷简单地说了两句,便邀请院长上来致辞。
"院长,麻烦您稍微短一些,"于雷一本正经地说,"尽量别超过一个小时。"包括院长在内的观众都会心地

笑了。
院长从于雷手里接过话筒,笑着说:"既然有人不想让我说话,我就不说了,不过你下次要是上我的课可

得小心点。"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于雷笑着接过话筒,非常自然得体地过渡到晚会的主体节目中。
那天晚上大家都玩得很高兴,所有人都对于雷的主持风格赞不绝口,纷纷表示等他主持新生文艺汇演的时

候也要去看。
"到那个时候,说什么话可就由不得我了。"于雷解释道。
周日于雷到团委找马骏拿了节目单,他迫不及待地在上面寻找陈可的名字。
下半区。
第一个节目。
C小调夜曲\钢琴独奏\陈可
小夜曲(舒伯特)\钢琴、小提琴协奏\陈可、张韩
G弦上的咏叹调\钢琴、小提琴协奏\陈可、张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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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湖畔的爱与罚(第二部)---逆旅主人
16、陈可
陈可的面试可谓一波多折。
首席钢琴手的选曲把陈可吓了一跳——肖邦的《大波兰舞曲》,这首曲子以难度极高、技巧繁复而著称,

在各种钢琴竞赛当中都鲜见有人弹奏。有一个号称"钢琴王子"的家伙在一个世界级的钢琴比赛里用了这支

曲子,但陈可认为他台风太坏,并不十分欣赏。
陈可都有些不好意思弹自己的曲子了,虽然他对《幻想即兴曲》已经熟悉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若论对

乐思的理解和对技巧的领悟程度自己是远远不及他的。陈可认为京大把他招进来绝对是物超所值。
陈可是所有面试者的最后一个。他还没把整支曲子弹完,评议会成员间就发生了激烈的争议。随即他们便

觉得这些话被当事人听见不太好,就一群人拉帮结伙地出去了,但由于音量实在太大,陈可他们在屋内依

然听得一清二楚。
以艺术系为代表的评议会成员力主上首席钢琴手,因为"连猴子都能听出来",他比陈可的技术要好得多。
另一派的主将则是徐颖,徐颖非常愤怒地指出,他们是在讽刺自己和其他许多同志们比猴子还不如。
"他弹得哪里比陈可好?"徐颖激动地嚷到,"连他弹的是什么我都听不出来,台下两千个观众又能听出来

什么?"
马骏没有表态,沉思了半晌,说:"我倒是也觉得陈可的曲子更脍炙人口一些,新生文艺汇演主要还是要

以观众的审美水平为主嘛。虽然我也觉得,哦……那个叫什么来的……弹得比较好,但陈可还是有水平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架子比较好,给人家外行人就是看一个架子么!照片展出去的时候也好看一些。"
徐颖闻言,立刻欢欣鼓舞地附和了几句。艺术系的人显然是气不过,因为陈可没有再见到他们回来。
几个评议会的人回来以后,把陈可和张韩留了下来。马骏拉着他们两个人罗罗嗦嗦地说了半天,大意就是

说别人是怎么样的优秀,他们两个又是怎么样地不被别人看好,而自己又是怎么样力排众意最后选定了他

们两个。徐颖也在一旁跟着表功。
"但是,"马骏说,"你们两个的问题还很大。在一个演出里排上两个乐器节目始终是有点多了,你们看能

不能互相凑一凑,合并成一个节目。当然,你们独奏的部分还是可以保留下来的。"
陈可看了张韩一眼,说:"两个人一起的话,钢琴就主要是起一个伴奏和呼应的作用,要是张韩没问题我

想我这边问题也不大。"张韩也表示同意这个说法。
陈可问:"你会拉舒伯特的小夜曲么?"
"当然。"张韩说,"这是一定要练的东西。"
陈可于是坐到琴椅上,开始了前奏。第一个乐句结束时,小提琴的主旋律跟了进来,悠扬而舒缓。即便是

马骏,也在一旁听得楞住了,他第一次为两个人的音乐默契而折服。
曲终,张韩意犹未尽,又提议说试试看G弦上的咏叹调。陈可虽然没看过谱子,但对旋律却不可能不熟悉

,再说又只不过是跟着小提琴配上几个和弦,倒是也难不倒他。两个人的配合依然如上一首般完美。
马骏非常兴奋,连说:"上这两首就成了。"
后来他自己想了想,又觉得有点不妥,于是补充道:"要不还是挑一首,然后你们两个各上一个独奏?"
陈可倒是也赞成这个说法,但张韩却坚决反对,一定要多上一个双人节目。
"协奏的艺术效果绝对比我独奏强,但把陈可的节目砍掉太可惜了,还是他独奏一个,然后上这两首曲子

吧。"张韩说。
对我来说反正没有什么不同。陈可心想。
马骏起先是同意了,后来又犹犹豫豫地觉得时间太长,便问陈可有没有短一点的独奏曲目,最好是控制在

三分钟以内。
陈可便弹了一支巴赫的小奏鸣曲,还不到一分半钟。
马骏又嫌这支曲子太短,而且不够"脍炙人口".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肖邦的c小调夜曲,不长不短,正好

在三分钟时停了下来。
张韩不知怎的,一晚上都显得特别兴奋,笑也笑得特别开心,而且不管在跟谁说话,都不停地往陈可这边

儿看。临走的时候张韩问陈可要不要一块去散散步,再把几个乐句研究一下。
"不了,我想在这待一会儿。咱们明天再约时间一块出来练练,我们院里的条件不错。"陈可说。
张韩显然觉得陈可是在敷衍自己,有些沮丧,但仍然愉快地笑着,和他道了再见。
陈可却并非在敷衍张韩。今天的事情让他觉得有些难受。又是那种时而涌起的感觉。
是孤独?是悲伤?是被拥挤?是被排斥?陈可说不上来,但他确确地知道那个感觉就在自己心里,堵着自

己,刺着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他在无比烦躁中坐了下来,呆呆地听着风声树响,直到看见了他。
在那一刻,陈可觉得他就是被上帝派来解救自己的,来为自己抗起压在肩头沉沉的十字架。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坐到了陈可的身旁,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好象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就

好象他没有任何其它的去处,在潜意识的引导下,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那天晚上,陈可第一次期待并且享受了别人触碰自己的感觉。他那样紧紧地环抱着他,嘴里说着些俏皮话

,陈可愿意为这一刻而付出十年的寿命。
紧一些,再紧一些!不要放开!不要离去!
可他的手臂渐渐地松了下来,放了下来,陈可感到全身的力量都随着他的手臂离开了自己。
尽管如此,他的轻声细语依然给了陈可极大的安慰,陈可感到安全、放松和难得的无忧无虑。
陈可躺在于雷的臂弯里。秋风就象外婆的手,轻轻地拍打着他,他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倦意,想要就这样

睡去。
啊……对了!明天还和张树他们约好了要出去玩!这个念头让陈可从伊甸园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得回去了,明天还和宿舍里几个哥们约好了要去颐和园。"
于雷理解地笑了笑,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陪着陈可往宿舍走去。
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住在京城的刘海斌回了家,大家又约好周日再去。
星期天一早,陈可在一阵摇晃中醒来。
是张树。
"快起床了,小懒蛋。跟哥哥们到颐和园玩去。"
陈可不甘心地从梦里走出来,迟钝地穿上内裤,翻身下床。他经过301门前去洗漱间。于雷还没起床呢吧

?陈可心想。刷牙的时候陈可往镜子里照了照,自己的头发稍显得有些凌乱。他随手地抓了两把,往两边

甩了甩,头发很自觉地回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这时镜子里冒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尽管是左右相反,但

那眉眼之间的神气依旧被真实地反射出来,在陈可的眼中形成映象。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进来的人是于雷,陈可奇怪地问道。
"没辙,"于雷看着陈可答道,"今天非得一大早找马骏去,十点的时候约了其他几个主持人商量稿子的事

。"
陈可于是想到自己也应该尽快找张韩练习练习,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是件很糟糕的事情。
周日的清晨,洗漱间里没别人。陈可和于雷面对面站着,没有再说什么话。陈可很满足于这种安静,在这

种气氛里,他可以很愉快地回忆起昨晚的情景。
洗完脸,陈可象前天分手时一样,淡淡地和于雷道了再见,转身往寝室走去。
于雷楞楞地目送他消失在门外,他在想什么呢?
17、于雷
于雷还没从前天的幸福中回过神来,灾难便又一次降临。
虽说是周日,但为了尽快从马骏那儿拿到稿子,好按约和其他人碰面,于雷也只好一大早爬了起来。他的

闹钟是专门从家里带来的,只有这种音量才能把自己从梦中惊醒——但往往也殃及池鱼,把一屋子的哥们

都闹了起来——好在林闻和张勇都是不睡懒觉的人,李明也巴不得有个由头好在于雷身上这摸一下那摸一

下的。
这次也是一样,于雷简直就是被自己的闹钟给吓醒的。
总有一天要毁在自己手上,这个鬼声儿简直就是日本鬼子折磨先烈用的!于雷心想。
但也不敢再躺下,因为他知道得很清楚,只要脑袋一沾到枕头,自己在十点之前就别想再醒过来了。
于雷勉强站起来,出去刷牙洗脸。
一进盥洗室就看见了那张自己最想看到的脸。陈可正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头发,可就是这样的凌乱,却让

于雷觉得分外亲切。
陈可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转过头来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于雷没精打采地向他倾诉了一遍自己

的苦衷。于雷期待着象那天晚上一样的温柔。
然而,这个打算落空了。陈可只是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句,就自管自地洗了起来。
于雷胡思乱想的体质再次把他投入了感情的地狱。前天晚上明明还和我那么亲近,为什么今天一早又是这

样?我难道又做错了什么?是我那天和他道别的方式不对么?还是我什么时候碰到他没有打招呼?啊!也

许是他想起来那天的事情不好意思!这样的话不就说明他对我有意思么!可是……唉,别做梦了,人家凭

什么那么在乎你呢!你看看,他现在都不肯花力气抬头看我一眼!陈可啊,陈可,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呢!
回过神来,陈可已经站在门口向他道别了。
于雷呆呆地看着他充满活力地远去,再一次确定了自己在对方的心里的无足轻重。他不需要从我的言语行

为中获得快乐,而我却因为他的言语行为而失去全部的力量。
想到这儿,于雷几乎悲痛得快要晕厥了。
偏又是在这么一个不幸的日子里,于雷不得不踏进那座令人望而生怯的小白楼。
小白楼就挨着农园餐厅,和理科楼群在同一条路的东侧,这条路的另一侧上则是光华管理学院的东门。小

白楼的底楼是一间很大的会议室,团委办公室都安排在二楼。这里要比学生会的办公地点气派、正规得多

,每个部都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办公桌和电脑,在楼道顶端则是京大团委负责人的所在。
京大团委素来有政治家摇篮的称号,过去有许多任的书记都成了省部级高官,这也就使得许多人削尖了脑

袋拼命往团委钻。说实在的,于雷对这些人很是瞧不上眼,他情愿和一群学生混着,哪怕是经费少些、人

员紧些,至少自己干得开心。
上了二楼,右手第一间办公室就是文体部的地盘。于雷推门进去,见马骏正坐在电脑前面聊QQ.马骏见他

进来,马上用鼠标一阵乱点关掉了若干程序,接着示意他在旁边坐下,自己则从办公桌上拿起了一份用透

明文件夹整理好的文件,递给于雷。
于雷接过文件,正是新生文艺汇演的初审结果。他迫不及待地翻过前面几页废话,在节目表中寻找陈可的

名字。
上半区的七个节目都没有,于雷有些着急,又翻过一页,却在下半区的第一个节目里看见了他。陈可不但

有一个独奏项目,而且还和张韩有两个协奏曲目。于雷既为陈可感到高兴,又隐隐地有些失落——他已经

可以想象陈可和张韩站在台上的情景,那样暧昧,那样惹人心动,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把他们看成是一对


不!陈可是我的!他前天还和我抱在一起!没有人看见么!
于雷一边愤愤地想着,一边装作在研究节目单。
"你已经约了他们几个了吧?"马骏问。
在得到了于雷肯定的答复后,又说道:"那就尽快开始动笔吧,下周三之前把第一稿给我看,下周日就要

定草(马骏发明的完成草稿的简称),这边节目有任何变动会立刻告诉你们。"于雷从团委出来,看了看

手表:九点二十一。离十点还早,回宿舍又待不了多长时间,于雷便决定一个人在校园里走走。
京大的校园是很大的,但教学生活区却相当密集——甚至可以说是拥挤。这是因为全校几乎一半的面积都

在景区的范围之内,是不允许建设现代化功能楼的,这便使得京大的学生在教学和生活环境方面远远地落

后于华大,甚至南方的许多学校。然而,当他们漫步到古木参天、美景如画的西北校区时,却都由衷感到

这一切是值得的。
这是于雷第一次独自一人从湖畔走过。
周末的京大就象公园一样,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占据着平日里属于师生的天地。京大一贯坚持开放的

作风,对进校的人一般是不会加以阻拦的。于雷记得当年来北京玩的时候,还有人组织京大华大一日游,

"只收五十元,尽览名校风貌。"骗子而已。
绕过第一体育馆,从山鹰社的攀岩石旁穿过,于雷一路满无目的地沿湖向北走去。
天是很好的。
迎面走过来的是一家三口。
爸爸在左边走着,妈妈在右边走着,儿子牵着他们的手在中间象荡秋千一样摆来摆去。爸爸在和妈妈说些

什么,逗得妈妈弯下了腰,儿子看见妈妈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就笑!"爸爸说道。于是一家三口笑作一团。
于雷看着他们,感觉温暖而熟悉。就在短短的几年前,当自己就象他那么小的时候,于雷也喜欢这样,在

父母坚强的大手之间,摇摇晃晃——那是世界上最可靠的游戏,他永远不用担心自己会从他们身上摔下来


家庭的温暖陪伴着于雷长大,那是一种无忧无虑的幸福,那是一种知道有人永远不惜一切代价等着你、呵

护你的幸福。于雷羡慕他的父母,羡慕他们拥有彼此,也羡慕他们有自己这样的儿子,他无数次地想建立

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但他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不同。
那是一年前的冬天。
父亲坐在他对面,沉默着。他刚刚从自己的儿子那里听到了一些自己一辈子也想不到的话。
他是一个军人,一个成功的、坚毅的、受人尊敬的高级军官。为什么要他在即将步入晚年的时候去理解这

些事情,这些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于雷知道自己对他不公平,但他无从选择。
父亲点了一根烟,他已经很久没抽过了。烟雾袅袅。
父亲仰着头,于雷低着头。尽管于雷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他依然感觉象个打破了花瓶的小孩

子,等待着父母的惩罚。
"我明白了,"父亲说,"你只要记住一点,不管在任何时候,你的幸福都是我和你母亲唯一关心的东西。"

父亲站起来,往书房走去,经过于雷的时候,他粗糙的手掌在毛绒绒的板寸上反反复复地摩挲,又轻轻地

拍了拍。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他说。
于雷的母亲因此陷入了极大的悲伤,她的眼泪让于雷痛苦得不能自拔——他一直严厉地禁止自己成为妈妈

难过的原因。
父亲温和而严肃地教育了他的母亲,为于雷开脱,替于雷解释他自身的痛苦和对幸福的期待。
"他不是一个要让人操心的孩子,我们要信任他,你难道想看着你儿子为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放弃他自己

的幸福?""不是!"母亲用从未有过的音量争辩,尽管已经泣不成声,"我要他开开心心的,我就是难受…

…"父亲轻轻地拍着母亲,他很少公开地表现自己的温柔。于雷在一边坐着,默默地掉眼泪。
眼泪从于雷的脸上滑下来,迅速地变冷,滴落在手背上。
我有一个怎样幸福的家庭,我还能要求它为我付出什么呢!
亏欠给他们的太多,是于雷一辈子都还不了的感情之债。如果他们拒绝于雷毁灭自己对天伦之乐的渴望,

于雷一定会俯首听命,哪怕是需要赔上他一生的幸福。
而现在,这个幸福的幻影竟是这样的真实,似乎触手可及。于雷觉得,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那个

人的出现,那个Mr.Right的出现。当时的他,哦,不,哪怕现在的他也没有充分地预料到,即使那个人出

现了,又要有多少艰难困苦的路要走……
什么是幸福?
我们都想知道。
于雷绕了一圈,有点迷失方向,略微迟到了几分钟才抵达了约定的地点。
他们约在农园一楼讨论主持稿。
农园餐厅分上下两层,虽然是定点开饭,但水吧是全天开放的,又因为它环境设施都不错,所以经常有人

到那里去看书自习,到了点儿还能顺便吃个饭。
于雷走进农园的时候只有张韩已经先到了。张韩微笑着冲他摆摆手,于雷虽然满心的不快,但也只能微笑

着走上前去搭话。
"恭喜你面试通过了。"于雷把节目单在张韩面前放下,说道。
"哦,谢谢,是我走运吧。"张韩谦虚道。
"你不是独奏么?怎么又加了一个人?"于雷装着若无其事地问道。
"啊!"张韩象是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说到那个人……"这时"谢霆锋"来了,和两个人打了声招呼,

在一旁坐下。
张韩接着说道:"说到那个人,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完美的男生!他钢琴弹得

特棒,而且不是文艺特招,是自己考进来的!而且是金融系的!是分数最高的了吧?"她朝"谢霆锋"看了

一眼,以示求证。
"之一。""谢霆锋"口气中有些不爽。
"而且长得也特别帅,你们要是见到他……"张韩一个劲兴奋地喋喋不休。
我没见到他?我不但见到了他,还见过他穿着内裤刷牙的样子,我还抱过他呢!怎么样?比你强吧!于雷

暗暗地想。
"他约我今天去练琴。"张韩看了看表,似乎已经约定了时间似的——其实陈可不但拒绝了和她散步的邀请

,而且练琴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但人就是这个样子啊,碰到自己高兴的事,喜欢的人,总是希望拿出来和别人说说,让大家都来分享自己

的喜悦。有的时候,吹个小牛也并不为过,只要别成为个性的一部分就好。而像张韩这样的姑娘,小小的

吹嘘甚至还会给她带来一层天真、率直的色彩。
于雷妒火中烧,几乎不能自持,连一贯的笑容都躲了起来,显露出掩饰不住的冷峻。
婊子!于雷恶毒地想道。
早知道就把你给了李明,让他好好教教你怎么做贱人!陈可也是你能随便能说的么!
张韩注意到自己对面坐的两个男生都面有愠色,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言不由衷地补充说道:"要

是不算你们两个的话,陈可就是我到目前为止看到过最有气质的男生了。"于雷依旧生着没人知道其真正

原因的闷气,一句话也不想说。
"谢霆锋"在一旁没话找话。
张韩啜着手里的咖啡,暗自揣度于雷反常的表现。
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张韩得出了最终结论——他喜欢我!所以我说其他男生的好他就生气了。这个想法

让张韩觉得很开心,因为于雷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在陈可之下。但是,既生瑜,何生亮!我已经有了陈可了

,你虽然也很帅,但谁让我更喜欢人家呢?
但被人喜欢总是一件好事。张韩认定了于雷喜欢她,便突然对他有了一种带着几分内疚的亲近感,于是更

加亲热地找他说话,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消沉下去。
如果于雷知道了她这个时候的想法,恐怕立刻就会坐飞机回上海,爬到东方明珠上,大叫一声,然后一气

跳下来吧。
一直到将近十点半的时候,刘梦雨才姗姗来迟。她站到于雷身边打招呼,一边费劲地用拿着包的手去摘围

在肩膀上的毛披肩——她是希望于雷看到以后绅士地帮助自己,把披肩拿下来。
谁知于雷只是看她一眼,冷冷地说:"都十点半了,咱们说好的是十点,赶快把稿子讨论讨论吧。"张韩觉

得于雷的无礼是因自己而起,便觉得自己有义务来弥补一下他的过失。于是张韩很亲热地把刘梦雨拉到自

己身边坐下,象老朋友一般地问这问那。
前几天在于雷耳中还象铜铃一般的笑声,现在听来竟是如此的刺耳,就象拿硬塑料去刮玻璃的声音,让人

寒毛直立!
各人分了一下工,决定于雷负责润饰开场白和结束语,以及分配到他和张韩头上的八个节目中的三个。刘

梦雨和"谢霆锋"各负责写他们一组中四个节目的串场词。
过了一会儿,刘梦雨完成了一个独舞节目的创作,娇滴滴地伸了个懒腰,把纸递给于雷,说道:"你看看

,给点意见。"刘梦雨表面上的故作成熟掩饰不住内在的肤浅,于雷看着她写的这段词,心里实在是闷得

慌:"女: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今天是什么日子呢?
男:今天是一个温暖而舒适的秋日。
女:如果要把这个季节比作是味道,你会选择哪一种呢?酸?甜?苦?辣?
男:当然,我会选择甜。
女:是的,在这样一个晴朗的秋日里,**同学为我们带来了一支独舞——《甜》"小学生也写得比这个好

!于雷心想。你随便找个人问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去!要是有人说这是温暖的秋日我就服了你!除非你找着

个神经病!还什么酸甜苦辣,你以为是做菜么?
于雷在脑海中想象"谢霆锋"呆呆地站在台上,呼应着刘梦雨愚蠢的台词,心里一阵苦笑。
要是你愿意照这个稿子念,我也没意见。他于是把稿子递给了"谢霆锋",说:"还是你们自己人看看,每

个人偏好的语言风格都不一样。我觉得挺好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这最后一句话纯粹就是在把"谢

霆锋"往火坑里推,但于雷此时心情正不好,便也就借着这个机会寻寻别人的开心。没过一会儿,"谢霆锋

"的脑门上便沁出了密密的汗珠。他一定是想到了自己说这些话时会受到的屈辱。
"这个……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谢霆锋"嗫嚅道。
"会么?我觉得挺自然的呀!"刘梦雨很夸张地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自然?你管这个叫自然?你知道自然长什么样么?于雷心里正乐得紧。
"那你帮我改改吧,我创作的风格可能和你们不太一样,毕竟我当时一直是在正规的艺术学校上学。没关

系,你按着你舒服的改。"刘梦雨宽宏大度地说。
于雷真想把这段话录下来,下次放给陈可听。
他一定会笑得很开心,于雷心想。
陈可……于雷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楚的悸动。
18、旁白·张树
这时候的陈可,正和张树他们三个荡漾在颐和园昆明湖的秋波中。
颐和园真是个好地方,陈可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里——如果没有那么些人来煞风景的话。
颐和园离京大西门只有三、四站路,在淡季凭学生证买门票只要十块钱一张,还是很划得来的。
陈可他们租了两艘手划船,他和张树一艘,其他两个哥们另一艘。
在船上,陈可面对着张树坐着,手里摇着浆。别看张树比陈可壮了不少,力气却比不过他,宿舍里掰腕子

还没人能掰得过陈可呢。
张树觉得这样的情景有些好笑,他总觉得如果有谁需要被照顾与呵护的话,那也应该是他对面坐着的这个

人。尽管两个人都是男生,但始终还是自己来划浆更符合一般人的美学观念。这个想法莫名其妙么?张树

自己思忖,确实有点莫名其妙,但也确实有些难以言传的合理成分在其中。
"新生文艺汇演是在什么时候啊?真想早点看你演出。"张树说。
"好象是十一之前的那一周。"陈可答到。
张树在和陈可相处了半个月之后渐渐地琢磨到了他的思维模式——陈可这个人往往是听不出别人想让他说

什么话的。
难道你以为对话就是你问我答,我答你问么?不是!人们说话往往是以退为进,以守为攻。一句话表面是

在赞美你,实际上却是在等你赞美他;表面上是在骂自己,实际上却是在等你安慰他。就象刚才张树问的

这句话,重点不在于前半句——这么大的活动看海报就知道了,还用得着现问么——而是在于后半句期待

陈可演出的话。这是一个极力示出友情和善意的举动,如果是象于雷这样的人就会马上答道:"真的么?

那一言为定,你可一定要来啊!"这样的话,就得体地回应了他人的善意,并且表现出对方在自己心目中

的地位。
而陈可却不会这样想,他的语言结构总是船夫对唱的模式。
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
如果是陈可,他会说:我的家乡在青岛。
但实际上,当船夫吆喝出这句词来的时候不仅仅是在问张老三的家乡在哪里,也是暗示着张老三来反问自

己:那你的家乡又在哪儿?如果张老三也和陈可一样楞乎乎的,恐怕以后就很难在船夫界吃香了。
但张树觉得这正是陈可可爱的地方——他不会说些言不由心的话来哄你开心,要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就

会不说——他宁可不说,也不会乱说。
张树见多了伶牙利齿的人。他在高中时就代表学校参加过全国高中生辩论赛,得过很多场最佳辩手。他最

憎恶的辩论风格就是虚词浮语、花里胡哨,把一句话拆成两句话,把两句话扯成一首诗。有什么话就干脆

利落地说!张树认为话多是思维混乱的表现。
在一般人看来,陈可的话常常有点冒傻气(比如说,上次在日本餐厅里,他就直喇喇地问徐颖的名字)。

但张树觉得,只要了解了他的思维方式,就可以看出来,他其实是在非常认真地对待自己和别人说的每一

句话——只不过是以他理解的方式。
在颐和园里逛了一天,哥儿几个回到屋里的时候都有些累了。而且明天又有课,便都早早地洗漱完毕,上

床睡觉了。
又是星期一。
上完课,陈可说要去图书馆,一个人先走了。张树和其他几个哥们一块回宿舍。
经过三角地的时候,张树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三角地是京大最著名的地点之一。文革当中第一张大字报就诞生在这个地方,很多年前的那一场政治风波

也在这里有过非同寻常的历史。
但现在,三角地的中央不过就是一块布满铁锈的三面布告栏而已,上面贴满了考研辅导班的广告。布告栏

的每一边都临着一条路,正东西走向的那一条是通往农园的,路的另一边就是百周年纪念广场。
这条路是所有的学生上课下课的必经之路,也是京大最重要的宣传阵地。在三角地到农园之间的道路南侧

种着几棵树,是专门用来挂横幅的。
今天,在许多迎新论坛之类的横幅之外又多了一条蓝底白字的横幅,在一片红色的海洋里显得异常醒目,

上面写着:"欢迎加入京大学生会".学生会在路边设了几张桌子,接受大家的登记,周围已经挤满了人。
张树突然一阵心动,便也凑上前去。
终于挤到了前面,张树看到在一张桌子后面站着两个男生,其中一个短短的头发,脸上洋溢着迷人的微笑

,周围围着一圈男生女生,正在回答些什么问题。
张树想参加体育部,因为在高中里,这个部总是最受欢迎的——它的活动最多,也不给人以高高在上的感

觉。他于是看准了那个男孩喝水的机会,扯着嗓子问道:" 师兄,请问体育部在哪里登记?"男孩楞了一

下,随即笑着摆摆手说自己只是大一的新生,并给他递上了一张报名表,告诉他按上面的要求填好,尤其

是要填宿舍电话,过几天会通知他面试的时间地点。
张树隐隐觉得男孩很有亲和力,而且竟然是和自己一样的新生。他暗自揣测这个男生一定有什么背景。
这个人当然不会是别人,正是于雷。

[ 本帖最后由 alexcharles 于 2008-7-7 13:20 编辑 ]
2008-7-7 12: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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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19、于雷
主持象新生文艺汇演这样的大型晚会,其实比院里的迎新晚会更容易,因为主持人的工作仅仅是串场而已

,很少需要考虑到台下的气氛,因为在这样的场合中很少有主持人调动气氛的空间——无非也就是说两句

"大家说唱得好不好!"之类的蠢话。万一大家要是真觉得唱得不好,那就成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尴尬的笑话

了。
写这种晚会的主持词在于雷看来也不费什么功夫,只要把握好语势的起伏,多排几个对仗工整的句子,再

添上几句废话,再多的节目也可以随口编出来。
在午饭之前,大家手里的活就都已经差不多了。刘梦雨的稿子依然是好笑得让"谢霆缝"汗如雨下,这哪是

叫改稿子,根本就是重新写!所以他等于是做了两个人的工作。
手上的工作进展顺利,这让于雷郁闷的心情稍稍有所缓解。吃完午饭,四个人从农园出来,决定大家都回

去把手上的东西加工一下,又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各奔东西了。
回到宿舍,于雷感到困倦得厉害,便脱了衣服躺到床上,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于雷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
他蹒跚地爬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步极其沉重,象是被戴上了脚镣一样。
于雷挣扎了好久才终于到了门边,而这时门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几乎要把人的耳膜刺穿。

于雷开始害怕了起来。
不要是外星人!不要是外星人!
于雷惊恐地开了门,却发现他并不认识门外的人。来者衣衫褴褛,裤子几乎已经被扯成一条条的,脸上都

是血。可当他开口的时候,于雷认出了这个声音!
"救救我,黑子……"来者说。
这是陈可!
于雷慌张地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后连忙把门结结实实地关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于雷焦急地问。
可陈可的声音是那么的小,那么的细,于雷拼命地听也听不清楚。
"救救我,黑子……"陈可又说。
"我怎么救你?你快说啊!"于雷把耳朵凑得很近。
陈可轻轻地把手臂环绕在于雷的脖子上,抱住了他。
于雷糊涂了,他把陈可身上仅剩的一点衣服扯了下来,陈可紧紧地抱着自己。于雷开始和他做爱,他把陈

可压在身下,把他的大腿抬起来,粗暴地推进,陈可还是紧紧地抱着他。于雷使出浑身解数,一次次地挺

进陈可的最深处,他看见陈可俊俏的脸上沁出了汗珠,满是伤痕的身体激动地抽搐着,他达到了兴奋的最

高点……
斜阳的余光照在于雷脸上,他缓缓地睁开眼,浑身湿漉漉的,那里也是湿漉漉的。
糟糕。
于雷意识到这半个月来自己连打手枪的时间都没有。
我兄弟看来忍不住了。于雷一边把内裤脱下来,一边想着。
他拿起放在床边的卫生纸把那话儿擦擦干净。怎么这么多!
于雷忍不住回想起那个梦来。这怎么能说不是一个好梦呢!它融合了科幻、悬疑、惊悚和艳情的种种元素

,是弗洛依德导演的最新现代校园大片。于雷想起那具年轻而健康的躯体,火热的和自己交合在一起,那

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扭曲着沉醉在因为自己而产生的巨大激情里……
你又不老实!于雷在心里冲着下面喊道。
没辙,那股劲一上来就压也压不住。于雷只好把那部戏继续了下去,连演了好几场,直到男主角瘫在了床

上为止。
我真是匹种马!于雷心想。
刚把小腹上的最后一点残留擦掉,门外就响起了掏钥匙"喀啦喀啦"的声音。
完蛋!于雷赶紧把毯子拉起来盖住身体。但愿是张勇,但愿是张勇!只有这个傻蛋才会什么都看不出来。
然而,事与愿违,进来的正是于雷最怕看到的人。李明。
真得毁了。没想到那个床帘的笑话竟然应到了我身上!
李明一进门就对地上的一大堆卫生纸产生了兴趣。他满腹狐疑地朝于雷的床边走了过去,瞅了瞅正在装睡

的于雷,一声不吭地弯下腰去,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然后满脸奸笑地直起身来。
"呦!睡着啦!"李明一边笑一边故意说得很大声,"哎呀呀!睡觉都这么不老实!你看看你的被子,哥哥

帮你拾掇拾掇!"于雷觉得身上一凉,毯子被李明给掀了。
于雷赶紧面红耳赤地跳起来,"好哥哥,饶了我这一回吧!我晚上请你吃饭!"李明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装

出领导人的腔调:"这个问题是严重地,我看有必要在全体宿舍会议上讨论一下,把挽救失足青年的问题

摆在台面上,啊,好好讨论讨论!""别介呀,别介呀!"于雷晃着李明的手哀求道,"张勇同志是纯洁青年

,您拿我这个反面典型去教育他,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拐么?""哦?"李明继续装腔做势地说道,"自己的问

题还没检讨好,就去关心起别人的事情来啦!你说说,这个问题该怎么处理!""一切听组织安排!"于雷

知道他肯定又要动自己脑筋了,不过眼下还是得哄着他,绝对不能再让别人知道。
"恩,认错态度还是比较好的,"李明摇头晃脑地说道,"这样吧,陪哥哥我欢乐欢乐,就放过你一回!"就

知道你会这么说!别说是你,除非是真的陈可在这儿,就是布莱德、克鲁斯来了我也不动心!那怎么也是

三四次呢。于雷心想。
于雷正在想该怎么把他对付过去,张勇又开门走了进来。就在于雷陷入绝望的时候,李明倒自个儿走开了

。大难不死,于雷赶紧趁着张勇出去洗手的功夫找了条干净内裤换上,又把卫生纸收拾到垃圾筒里,把垃

圾筒再远远地倒到垃圾堆里,这才放心了。
以后决不能把卫生纸扔到地上。这是于雷得出的结论。
不管他再怎么火力壮,到了这个份上也毕竟是有点腿软了。于雷举步为艰地下去打了一大份饭,两只手捧

着回到宿舍,好好地补了一顿。吃完饭林闻问有没有人陪他下围棋,于雷便凑上去玩了起来。刚在四个角

上布完局,就有电话过来找于雷。
是臧玉,臧玉说明天要在三角地招新,让他中午十一点到学生会办公室集合。
明天三四节是宪法课,哈哈,正好找个借口光明正大地翘掉。于雷心想,于是就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林闻的棋下得一般,被于雷打胜了两个大劫,最后只能投子认输。
"你怎么什么都会呢?"张勇很好奇地看着于雷。
"都是我爸教的。"于雷很自豪地说。
入夜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于雷躺在床上,久久地难以入睡。他又想起了那个梦——只是,没有色情的意味。
黑子?
这个几乎连自己都已经忘了的小名居然又在梦里跳了出来。于雷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用过这个名字,反

正他的父母从来没用这个名字称呼过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他的脑海里模模糊糊地闪出了一些景象,

但没有任何的完整性。
弗洛依德说过,人的记忆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很多人都在梦里想起了他们自以为早就忘记的东西。但是

,为什么是在今天,突然在这么一个荒诞的梦里从陈可的嘴里蹦出来?更奇怪的是,梦里的于雷是那么习

惯于这样的称呼,醒了之后反而百思不得其解。
黑子……
熟悉的笑容……
一根线正在把失散的记忆一一串起来,但最终还是断在了中途。
于雷睡熟了。没有再梦到任何人。
周一。这是令人兴奋的一天,因为今天晚上是中国哲学史的第二堂课。
宪法课中间休息,于雷便拎起书包从教室边上溜出去了。
11:05于雷到了校会办公室,里面已经站得满满的了。显然袁和平已经分配了一些工作,很多人手里都拿

了厚厚的传单,他看见于雷进来,便让于雷和臧玉一块负责站台,随时回答询问并且补给其他干部的传单


很简单的工作。于雷心想。
可是,他想错了。在招新开始了以后,于雷迅速被热情的新生包围了,大家都挤在他身边问这问那。
"技术部是干什么吃的?""加入学生会有没有加分?""学生干部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保研?"我哪知道!爱

吃什么吃什么去!于雷对这类问题很是无奈,但出于职业考虑,还是挂着习惯性的微笑,很有礼貌地回答

大家的问题。
还有不少人是直接要求加入职能部门的,其中有很多想加入体育部,这让于雷感到很高兴。十二点半以后

,人渐渐少了下来,于雷点了一下桌上的报名表,自己这儿差不多送出去三百份。招新在一点的时候结束

了,但活动还要持续三天,以保证信息能够充分传播。
下午没有课,于雷去洗了个澡,他总觉得做过那个梦以后最好还是洗洗干净再去见陈可。
陈可,你可千万要来上中国哲学史啊。
20、画外音·于雷
今天有些忙了,本来约了朋友去医院看一个病人,却是社团里的事把我耽搁了下来。拖拖拉拉,一直弄到

六点多。想想晚上去也不太好,便只好内疚地给朋友挂了一通电话,说我实在是去不了了,下次一定带着

人参鹿茸去负荆请罪。
本是不想上课的,但事已至此,若是不去上课又能干什么呢?
也没背什么书包,就回宿舍换了一身衣服,随手拿了本小说,便郎里郎当地去上课了。其实也不用什么小

说,光教室里那两个帅哥就足可以让我意淫个够本。
来得早了一点,教室里还没什么人,但里面坐着那个上次穿粉红色衬衫、短发的男孩儿。我依旧到他前面

坐下,我断定他的那一半肯定会坐到他旁边来。
出乎我意料的是,后面的男孩儿居然跟我打起招呼来。怎么?看上我了不成?
"学长?"男孩儿说。
"什么?"我回过头去,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个学弟。
"我是于雷啊,"他说,"以前在**中学你还当过我们班的指导呢!"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我正好比他大三届,他进学校初中部的时候我正好升入高中。学校里指派了几个保送生去给刚入学的小弟

弟们做一个学期的生活学习指导,我是其中之一。我们的那个学校在上海是大大的有名,素来是为名牌大

学培养后备军的。
那个时候于雷是他们班上的体育委员,他的个头在那时就已经算是很大,但毕竟才刚从小学出来,所以在

我的印象里始终是那么个小孩模样。
他在班上很会作怪,老是挑拨着大家跟他一伙一伙地去干些什么荒唐事。但老师们却一个一个喜欢他喜欢

得要命,因为他嘴甜,成绩也总是很好。
他们班上的人告诉我于雷的家里很有来头。他家住得很远,所以每天早上都有一辆挂着白牌子的,牌号相

当靠前的高级轿车停在学校门口,送他上学。
我在他们班上混得很开,那些小屁孩整天就是和我说些于雷的故事,什么谁又喜欢他啦,他又把谁甩啦,

整天就在琢磨这些事。我当时就想,这个家伙长大了以后要么就是出人头地,要么就是浪荡公子,看来他

现在是朝前面的一条路发展了。
和他聊了聊中学的事,他说那个姓程的语文老师今年去世了,我很难过。那是个好老师。
快要上课的时候,另外一个男孩来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很自觉地坐到了于雷身边。于雷从此便当我不

存在,一心一意地围着他唧唧歪歪的。
也罢,让他们小两口甜蜜去吧。我还是意淫意淫就作数了罢。
21、陈可
陈可到了教室的时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他边往里走,边不住地打量于雷的踪影。
啊!在那儿!陈可似乎松了一口气,过去坐到了于雷的旁边。于雷把自己的书包从陈可的位子上拿下来,

放到另一侧的桌面上。陈可也把自己的书包从身上摘下来,放到于雷的书包旁边。
放书包的时候,陈可的耳朵紧贴着于雷擦过去,差点就碰到了他的唇;陈可的右臂摩擦着于雷的胸膛,一

股温热的气息从肩膀向心中袭来。陈可又闻到了于雷身上那种淡淡的香味,他隐隐地觉察到了一些异样的

感觉。
老师开始讲课了,两个人依然是象上节课一样压着声音在下面嘀嘀咕咕,但于雷好象不是那么自在,好几

次说话都吞吞吐吐的。铺垫了好半天,终于,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平时都在哪儿上自习?"听得出来,

这个声音是经过极力地修饰的,就象一个三流演员在背台词,好好的一句话被念得出奇的不自然——他太

想把语调控制地自然而平缓,但心情又无法自拔的紧张,两者交互作用,就生出了这种语言的怪胎。
"一般都在图书馆,有的时候也去三教或者四教。"陈可说。
听,这个声音就非常生活。
"哦……,那你、你……"于雷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怪里怪气的语调,尽量想要弥补,却反而欲盖弥彰,"

你一个人上自习?""一般都是一个人啊,看书我还是喜欢一个人。"以陈可的情感商数是根本不可能猜到

于雷现在的心思的,他的语气依然一如秋水般的平和。
于雷看来有些失望,象是一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自然地抠着手指,眼神涣散地看着黑板。可过了一

会儿,他的脸上突然闪现出狼牙山五壮士慷慨赴死前的神情,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下次咱们一

块上自习好么?"要是你听得真切一些,于雷的话音里都带着颤音,实在是可爱极了。
"好啊,"陈可很高兴他这么说,其实刚才于雷问他的时候,他就在想象要是和于雷一块去上自习会是什么

样,没想到于雷真就这么开口了,"那我下次上自习的时候去你们屋叫你。"于雷现在不光是声音,浑身都

忍不住地瑟瑟发抖——现在虽然是秋季,但天气还远不至于冷到要发抖的地步。他甚至坐得离陈可稍稍远

了一些,因为他怕自己心跳的声音太响,连坐在身旁的人都能听得到。
于雷又深深地呼吸了一次,隔了两秒钟,对陈可说:"要是我不在就给我呼机上留言好吗?我老是在外面

混得收不住心,总想着找个人提醒我去上上自习。"其实于雷的学习习惯相当良好,他不过是在找个理由

解释自己非要和陈可一块上自习的原因。
于雷已经完全忘了还有一个认识的学长坐在前面,一个劲地就是问陈可这几天在读什么书,一般都什么时

候出去自习之类的——因为京大晚上也安排上课,所以必须了解清楚对方的课程表,才能凑着一块去上自

习。
从教室出来,看见理教外面挂着一条横幅,是中央电视台一个著名编导的讲座通知,题目是:声音——人

的第二张脸。
"真是没水准,到处都是这种驴非驴、马非马的傻广告词,故作聪明!我随口都能编个几十条。"陈可评论

道。
"比如?""鼻子——给你的眼镜提供一个支点。"
"耳朵——因为光有鼻子还是不够的。"于雷笑了两声,也想了一个。
"眼睛——让你的鼻子耳朵派上用场。"
"牙齿——撑起牙膏厂的一整片天空。"
"嘴巴——天空不能没有大地的陪伴。"
"舌头——别让你的嘴巴空如大海"
"屁股——大腿忠实的朋友。"
"屁眼——为憋屈的灵魂指出一条明路。"
"睾丸——一个都少不了!"
"鸡巴——女人的那话儿缺一个伴!"
陈可看了于雷一眼,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说着,笑声盘旋而上,伴随着昏黄的月

晕,缀满了天空。
陈可和于雷都有一种黑色的幽默感,随时准备着开一切人和事的玩笑,这是性格中的黑暗面和光明面交合

的产物,而这种性格中共同的因素在二人身上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共鸣。就象是一曲复调的音乐,虽然两个

声部演奏的是不同的旋律,但在任何时点上都显示出其内在的和谐与一致。
陈可真是开心,回到宿舍时嘴角还挂着难以抑制的笑容,这份快乐浸染着他身边的所有人。
"这是怎么啦?小可帅哥最近心境是相当良好嘛!"张树笑着说。
"我看是被徐颖这个老骚货给彻底征服了!怎么样,我说的吧?姜是老的辣,女人还是骚的好!"海斌也在

一边起哄。
"不是吧!我可是看见小可跟301一帅哥一块回来的呀。"张树一脸坏笑地说。
"是嘛!"海斌装着大惊小怪地答腔,"爱情是跨越一切界限的!只要真心相爱,身高,体重,年龄,性别

都不是问题!啊!小可,我爱你!"海斌装模做样地要过来抱陈可,被陈可一把推在脸上:"少跟我扯臊,

你们在屋里憋屈的久了就拿我寻开心,很好玩么?再者说了,我看海斌这么频繁地提起颖姐,没准就是看

上了!说我爱上帅哥是假,自己爱上帅妞是真,那身高、体重、年龄的三项不是冲着颖姐说的是冲着谁说

的?还整天装模做样地说人家这不好那不好!要我说啊,咱们可都别上这个当,顺着他的臭嘴说人家颖姐

,到时候他泡上了,反过来我们还得落下一身不是,何苦来得呢!"陈可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说,那边海斌

早就笑骂着要撕他的嘴,被张树何进一边一个给架住了。陈可说完了,装着悠闲自得的样子拿起杯子喝了

口水,冲着被人架住的海斌摇头晃脑。
屋子里的哥们都觉得这个时候的陈可很可爱,比平时活泼多了,于是一个个地都倾倒在这个弟弟的脚下,

甘愿作牛作马。
周二的时候陈可约着张韩到院里去练琴,张韩说她下午还有点事,六点钟才能到,让他自己先练着。
今天那个怪先生又来了,不过手里的面包换成了两个叠在一起的木制餐盒,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但看起

来就不便宜的样子。
陈可就冲他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便自管自地弹了起来。c小调夜曲是以前陈可的一支参赛曲目,但因

为好久没练,所以并不是特别熟悉,上次在艺园有好几个音都含含糊糊地带过去了,节奏也把握得不是太

好,好在马骏是个外行,没听出来。
弹到快六点的时候,怪先生拿着一个餐盒过来让陈可吃,陈可说了声谢谢便接了过来。怪先生又递上一双

一次性筷子,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好啊。"陈可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餐盒,是一份上等的寿司。
"真的要给我吃么?你已经吃过了吗?"陈可很好奇地问先生。
怪先生没说话,挺开心地笑着出去了,过一会儿端了一个茶杯进来。
陈可掀开茶盖一看,茶水混混的,里面浮着很多绒毛一样的东西。
是碧螺春或者是银毫吧。陈可喝了一口,果然是碧螺春。他母亲是品茶的行家,他们家里收着好些名茶,

轻易是不拿出来喝的,偶尔泡一小点,陈可便也跟着沾沾光。陈可自己虽不精于此道,但茶的好坏还是能

尝出来一些的。
"这是明前的么?"陈可问怪先生。
先生显得相当吃惊:"你还能分得出这个?""这么好的茶何必拿来饮驴呢?"陈可笑着说。
先生开心地笑了,说:"驴能尝得出来就让驴喝吧。"说罢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和陈可聊些琐碎的事。
过了一会儿张韩进来了。
"你们院真够大的,我找了半天……"张韩瞪大了眼睛看着陈可和他旁边的先生。
"我不打扰你们了,吃完了好好练琴吧。"先生起身离去。
"谢谢你的寿司和碧螺春。"陈可笑着回答。
先生朝张韩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张韩大气也没敢出,等先生走远了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问陈可:"他是你的谁啊?""哦,不认识的,他来

听我弹琴。""不会吧!!!"张韩简直不可置信。
"怎么了?"陈可觉得很奇怪。
张韩说那个人是国内很有名的一个学者,经常在报章杂志和电视媒体里露面,现在大概是光华的教授,可

能还兼着一些行政职务。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张韩在"他"上加了重音。
"对我来说他就是来听我弹琴的,"陈可淡淡地说,"不管你是什么人,作为听众就要尊重坐在琴椅上的人

。"这是外婆说过的话。
"他怎么不尊重你了?"陈可的话经常被人曲解成各种带有攻击性的意义。
"他对我很好啊,这些都是他给我的呢。"陈可举了举
2008-7-7 12:2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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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手里的餐盒。经过张韩的一番解释,事情就说得通了

——先生的办公室在这里,所以才能经常来听他弹钢琴;先生的地位很高,所以才吃得起上等寿司,喝得

起明前的碧螺春。
张韩虽然没好意思把话说得太露骨,但她显然是希望能通过这次机会和先生多接近一些,于是闪闪烁烁地

向陈可打听他平常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有的时候来有的时候不来,这不过是第二次而已。"陈可说。
张韩觉得自己再说就让人觉得俗了,便住了嘴,取出小提琴练了起来。
第一次合练还是比较顺利的,张韩的演奏技巧相当突出,即使陈可的节奏偶尔有些脱节,她也能巧妙地加

以掩饰,就大众的欣赏水平来说是听不出什么区别的。
节目在二审中也顺利地通过了。徐颖不停地在一边说当初自己力排众议把陈可留下来的主张是多么地具有

先见之明,马骏也很满意,背着手踱者着方步,嘴里念念有词:"这曲子真是脍炙人口啊。"第三周的时候

,文艺汇演的所有节目都要走台,但因为钢琴不是那么好搬的,所以陈可和张韩也就用不着去多费这个事

了——其实他们的表演也简单:上台,演奏,谢幕,下台,仅此而已。
第三周的周五周六是文艺汇演合排的日子,所有的主持人、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在百周年纪念讲堂的舞台上

走上蹿下。在这极其忙乱的当口,马骏还是挺有一套的,他拿着脚本四处发号施令,倒也把现场打理得井

井有条。
陈可到场的时候于雷和张韩都亲热地跑来跟他打招呼。但除了陈可之外谁都能看出来,只要张韩在和陈可

说话,于雷就在一旁沉默地呆着;但只要张韩一闭嘴,他就马上拉着陈可这儿、那儿的乱转。
是吃醋么?那是肯定的。但这时的于雷心里却塌实多了:张韩是抢不走陈可的!
因为陈可答应和他外出旅行了。
22、于雷
于雷的日子过得很忙碌。
在京大这样的学校里,作为一个大一的新生,不管他天性再怎么洒脱,也很难把学业完全置诸脑后,于雷

还是尽可能地保证每天除了各种活动之外能留出两个小时看书的时间。
新生文艺汇演的草稿在星期二晚上全部完成了。也不知道"谢霆锋"是求了哪方神佛,刘梦雨居然撒手不管

台词的事了,全权交给其他三个人去商量,因此也就省下了不少看稿子、"改"稿子的时间。
于雷把手写稿拿到三角地的一家复印社,让他们把稿子打出来,费用记在文体部的帐上。
一般的学生对三角地的这家复印社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机子慢得要命,服务态度又极差,他们哪里知

道这家店门庭若市的奥秘!这个占据了黄金地段的复印社是团委的一个女老师开的,所有团委和学生会的

文件都拿到这里来打印复印,费用统一记在帐上,最后从团委拨就是了——换而言之,这个女老师是找了

一个很好的途径,把自己抽屉里的钱取出来,装进自己的兜里。于雷在复印社和团委见过她好几回,要形

容她只能用"极其恶毒"这四个字。她身上集中了周扒皮,黄世仁,以及胡长清赖昌星之流的一切优秀品质

,是新时代劳动妇女的反面典型。
周三,于雷把稿子交给了马骏。
马骏毕竟也是在"文艺口主持了几年工作"的人,台词之类的东西对他来说是不在话下。他粗粗地翻了一下

,拿起笔飕飕地画了几个圈,让于雷拿去改。
于雷知道这种人的德行,哪怕是完美的东西,他不给你找几个碴出来好象就显得他没本事一样。于雷简单

地换了两个词,有几个地方甚至都没有动过——反正他也不记得自己画过几个圈,又去复印室打了一遍,

便重新交了回去。
马骏摆出一副领导脸(他自己觉得,其实和驴子差不了多少),反复地审视了一下,说道:"你看,这样

不是好多了吗?你们还是锻炼太少,等你们混到我这个份上,就能一次写出这么好的稿子了。"
你这个份上?那我岂不是越混越回去了吗?于雷偷笑。
好不容易把这边的事弄完了,又到了开部长例会的时间。这次因为不是全体会议,所以只有部长去了。晚

上臧玉给于雷打电话,说新部员面试的时间定下来了,地点都安排在校会办公室,周六上午十点到下午两

点是体育部的时间,全部报名表有一百六十张,准备从里面选出三十个人组成新一届的体育部。
于雷觉得他只是大一的新生,去面试别人不太好。但臧玉却说要是面试的时候他不在以后会更加服不了众

,还是去为好,只要别太摆架子就行。
搁下电话,于雷有些飘飘然。面试者对于被面试者而言是一种无上的权威,于雷曾经参加过无数面试,他

深刻地知道这种面对面试者的感受。但是,自己来面试别人?这还是第一次。
不知为什么,于雷突然很担心陈可会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了……会拉开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吗?因

为在于雷眼里,陈可是一个倾心于晨钟暮鼓、青灯黄卷的人,他绝不会爱上一个专务于世俗的凡人的,更

不会喜欢自己现在的这种为了能面试别人而兴奋的心情。
想到这儿,于雷的心情有些沉重了。他好几次拿起电话想推掉这门差使,甚至都不想继续在学生会做下去

,但他从小就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只要别人信赖他,他就会尽一切努力不使别人失望——这是他一直以

来作为一个军人儿子的自觉。
好在陈可的一封留言让于雷打起了精神。
周四晚上六点半,于雷刚吃完饭,正和体育部的几个干部在办公室商量面试的细节,并且一一打电话通知

报名者面试的时间地点。
就在这时,于雷的寻呼机振了起来。他取下一看:陈先生:我先去农园吃饭,待会儿到人文馆看书。
于雷觉得心跳猛得加速,他胡诌了个理由把工作托付给臧玉和其他两个副部,便撒腿飞奔向农园。从校会

办公室到农园大概也就是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于雷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腿都直发软。
农园是全校最大的餐厅,上下两层可以同时容纳一千多人用餐。尽管于雷两只眼睛都在520以上,可满屋

的人还是看得他眼花缭乱。他先在一楼转了一圈,没有陈可的影子;于是又上了二层,连饭厅带厕所的地

毯式搜索依然以失败而告终。可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当于雷垂头丧气地回到一楼时,却看见陈可摇摇摆

摆地进来了。
于雷忽然明白了摇摇摆摆这个词的妙处。在《红楼梦》里,曹雪芹就用这个词描写过林黛玉,于雷当时很

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形容那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奇女子。摇摇摆摆难道不是形容胖女人的词么?
现在他明白了,摇摇摆摆这四个字是最是恰到好处地勾画出了那种天然去雕饰的可爱的美,就象他眼前的

这个男孩子。他走得那么自在和悠闲,每一步都任性而为,不受任何人眼光的拘束,那份稚气和雅趣,使

他跳脱出了这个庸俗化了的世界,蒸腾在理想的半空中。
于雷再次感到寸步难行,喉咙发紧。这时他脑海中浮现了董存瑞炸碉堡,黄继光堵枪眼,邱少云焚烈火等

等英雄人物的光辉形象。
我和你们的差距有多远啊!你们面对凶残的敌人尚且勇往直前,可我只是看到了个小男孩就彻底地交枪投

降了。于雷感到一阵悲哀。
似乎是见贤思齐的思想鼓舞了他,于雷挺起了胸膛,朝陈可走去。
陈可的余光瞥见了他,微笑着朝他招手:"你也还没吃饭呢?"
"没……没有。"于雷撒了个小谎。
"那就一块吃吧,刚才在宿舍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已经去吃饭了呢。"
"我在学生会……哦……在学生会帮着他们……"于雷突然想起了他昨天的担心,但这时话已出口,该怎么

办?!
陈可依然微笑着看着他,于雷害怕看到它淡去。
他咽了口唾沫,决定还是把事实和盘托出。
我要对他诚实,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得到谅解!于雷心想。
于是,一边吃饭的时候,他便一边把如何在桌球房巧遇陈言,她们如何热情地邀请自己加入学生会,自己

又如何盛情难却成了校会一员的情况告诉了陈可。而陈可的反应却很出乎他的意外。
"太好了,以后有什么好玩的比赛可别忘了叫上我。"陈可依然微笑着。
真正想说"太好了"的是于雷,他见陈可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讨厌他的迹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涌出

了一种莫名的感动。这个情形就象是在小学里,小男孩的数学成绩开了红灯,正等着老师来狠狠地教训他

一顿,可老师不但没有骂他,还温柔地鼓励了他,于是他便热泪盈眶,永远地记住了老师的好——这种反

预期效应在三国时代曾经屡次为各方枭雄熟练运用。
"你怎么今天就吃这么点?"陈可很奇怪地看着于雷碗里剩下的米饭。
"我已经吃过了,就是为了陪陪你。"于雷正在感动的当口,一心只想着对陈可诚实,对他好,哪怕为他付

出所有!
但陈可却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去默默地扒饭,于雷分明在他白里透红的脸上看到了尴尬!
天那!我在做什么!于雷的神经质再度控制了他的全部思想,他觉得刚才的这一番表白已经猛烈到足以毁

灭一段友情的地步。他刚刚平静的心海在转瞬间又掀起了狂澜,无情地拍打着他脆弱的胸腔,要把他打倒

!撕碎!彻底地毁灭!
于雷的天空下起了雷阵雨,而陈可的世界却依然遍布阳光。
"走吧,咱们先散散步再去上自习吧。"陈可的脸上依然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按照上述的"反预期"理论,陈可这一句话的冲击力不亚于冷战期间美苏核力量的加总,在于雷心灵的荒漠

上升起了情感的蘑菇云。于雷感到自己的眼泪充盈了狭小的空间,正欲决堤而出。他撒谎说自己的睫毛倒

插进去了,伸手去揉眼睛,泪水就这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哭的。
陈可放下手里的盘子,凑到于雷的身旁,"别揉,我帮你吹吹。"
于雷不知所措地放下手,睁开了眼睛。因为离得太近,他已经看不清陈可的脸了,只感到一股甜甜的风吹

进了心灵的窗户。
"没看到什么,估计是已经掉了,"陈可笑着说,"你看看你,至于流眼泪流成这样么。"
于雷接过了陈可递来的餐巾纸,把脸上的泪擦了。他注意到四周有很多双眼睛正盯着这边,反射出不同的

眼神,而陈可依然笑笑地看着他。于雷的心底涌上来了一股无比的骄傲和巨大的勇气,他想当着所有人的

面亲吻陈可——如果他同意的话。
于雷收拾掉了托盘,跟着陈可走出了农园。直到他们走下了台阶,里面还有人直直地盯着他们两个,于雷

恶狠狠地转过头去,给所有不识趣的人一个冷酷的眼神。
陈可和于雷从理教前面的路穿了过去,径直走向了博雅塔下的未名湖。
九月的天,才刚过七点就全暗了下来。晚风吹过路灯暖暖的光圈,温柔地扫在少年的脸上。于雷不是一个

喜欢安静的人,他已经习惯了人们围在他身边,他一直觉得所谓享受孤独无非是失败者的托词,但现在,

他是这么渴望就这样无言地走下去。只要他在身边,就胜过纷纷扰扰的千言万语,多么平静的幸福……
陈可也没有说话。只有裤子和书包摩擦发出来的声音,一下一下,"嚓","嚓","嚓",很好听。于雷不愿

意再去琢磨陈可不说话的心思和用意——今天已经够他受的了。
"还想再走么?"陈可在一个小小的路口问,从这里可以斜插到一教后面的正路上,离图书馆也就不远了。
"想。"于雷不想看书,只想牵着陈可的手在夜色里走,走,走,走到东方发白,走到雄鸡破晓,走到他们

都在疲倦中睡去,为止。
"让我看看你的手。"于雷温柔地说。
陈可把手伸给他。
于雷用左手抓着他的手腕,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右手手心。
"果然是弹钢琴的人,你的手指真漂亮。"
"漂亮什么呀,你看我的小拇指。"
于雷往他的小拇指看去,果然似乎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从小练琴的人就是这样,按钢琴键要用很大的力气,久而久之小拇指就变形了,有点往外飘。"陈可并没

有把手抽回来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着话。
于雷把自己的手与陈可的手合在一起,比了比,自己的短了好一截。他的手真的漂亮极了,就和他的人一

样,于雷真想和他十指交错地牵在一起,但他不敢,只能放手。
就这么走啊走。绕着湖走。绕着湖心岛走。一圈一圈,就象时针绕着钟盘。他会觉得厌倦么?于雷隐隐地

担心。
陈可开口了:"我们坐一会儿好吗?打了一下午篮球,有点腿软。"
他打篮球么?和谁?于雷迫切地想知道。他心里有股柠檬的味道,酸酸涩涩的,但在他人品起来却是那样

清香透鼻,那正是一个男孩子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的味道。
"下次一起去打吧,虽然没你打得好。"于雷一边在长椅上坐下,一边小心翼翼地提议。
"你又在狡猾了,老狐狸。"陈可笑着在于雷的耳朵上揪了一下,"你又没见过我打篮球。"
"没人打得比你好,小松鼠。"于雷说着把手搭到了陈可肩上。
"我才不跟你吵呢,你们学法律的个个都是人精,捞个尸首都那么多废话。"陈可笑着说,他对肩上的手依

然没有反应。为什么他对于雷这么宽容呢?这决不仅仅是为了珍惜一段友情,就象他对张树做的那样。
"你和张韩的琴练得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的时候她太认真,每次都拖着我练好久,我都不好意思说想先走……我也不想拖累人家

……"
那个婊子!于雷对这种伎俩看得一清二楚。陈可!你千万要顶住啊!
"演出完就是十一了吧,想去什么地方玩吗?"于雷问。
"想啊,我一定要出去玩!"
"去哪儿玩呢?"
"晚上。"
"晚上?"
"晚上。"
"就象现在一样的晚上?"
"就象现在一样的晚上。"
"我糊涂了。"
"我要去一个即使白天也象晚上一样的地方。"
"山里么?森林?"
"啊!好主意。我就随便找个山洞往里一钻,好好地体验体验什么叫’采菊东篱下,幽然见南山。\’"
"那我也要跟你一块去,负责给你拾拾柴火。"
"哈哈,好啊,我们就去当一个星期山顶洞人。"
"我是说真的!我也要跟你一块去晚上玩。"
"好啊。"
"我是说真的!!十一的时候,我想和你一块出去玩!!"
"好啊!你耳朵有问题啊。"
于雷呆住了。这真是出乎他想象能力的飞跃式发展!谁能想象,他在两个小时前还为自己陪他吃饭的事感

到尴尬,现在居然答应了要和自己出去旅行??!!
"哪里有晚上呢?"陈可傻乎乎地看着于雷问。
"西南吧,咱们去西南玩,四川,或者云南,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老狐狸要回家了,呵呵,那个地方也产狐狸么?"
"什么叫’产\’狐狸,你以为我们都是从树上长出来的么?还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反正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啦!"陈可撇过头去不看于雷,可忍不到一会儿就又回过头来问他:"那里有有什

么好玩的?"
"交给我好吗?你就等着我给你一个浪漫的,安静的,乌漆抹黑的晚上吧。"
"你要杀人还是放火?后面那个词是多余的。"
"多余么?我看挺好的。人是没有,松鼠倒有一头。"
"松鼠是一头一头论的么!你真傻。"陈可常常用这三个字称呼于雷,于雷也总是甘之如饴。
陈可所不知道的是,这个傻瓜的脑袋里正在酝酿一个庞大的出行计划,很快就要付诸实现。
23、画外音·表演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表演,有些是你看到的,有些是你没看到的,有些是你看到,但没有意识到的。
我在京大待的这几年,说穿了,就是在看戏罢了。上场锣,下场锣,天天忙,人人忙。偶尔,自己也会被

卷入其中,冲上风口浪尖,体验一回什么叫搏击的快乐。但终究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干这些事,于是甘心

地退了下来,当一名看客,品头论足,却也是自得其乐。
我遇见过很多人。同学、同志、牛人、浪人、牛同学、牛同志……不一而足。很少有人是不愿意表演的。

我一个相熟的同学说,人天生就是有表现欲的,我说不对,应该说人天生就有被人偷窥的欲望。如果不这

么说的话,就很难解释为什么日记这样一种属于绝对隐私范畴的东西会被千千万万人自愿地于网上传播,

一日千里。
当然,尽管大家都有表演的心,却不一定都有捧场的人。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被人喝彩的。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羡慕他,喜欢他,崇拜他,嫉妒他,只要他一

出现在聚光灯下,台下就是一片掌声。不要看不顺眼这样的人,他们的表演总是高雅的,自然的,因为他

们身上有贵族的气质。还有一些人,相对来说乏人问津一些,但他们不甘于这样的现实,又因为自己的某

些身份而产生强烈的骄傲感,所以他们就更加卖力的演出,处处表现得与众不同,这就使得他们的表演带

上了某种暴发户的色彩。可以想象的是,他们的表演是鲜有成功的——他想演一出正剧,到头来却变成了

他人眼中的黑色幽默。
在我认识的人中,他们两个堪称是最佳的表演者。
那一年,我社团里的一个混得很出息的朋友给了我两张新生文艺汇演的票,我知道京大里这些玩意很不好

搞。我说一张就够了,另一张我也不知道能带谁去——我的朋友大多对这种演出不感兴趣。
我坐在讲堂里,从头看到尾,确实很精彩。京大不愧是中国文化重镇,连新生的演出都一样的不同凡响。
我在上海的一个学弟是晚会的主持人之一。他那天穿着黑色的西装,和一个穿着改良式旗袍的女孩子一起

出现,把台下的人都震得目瞪口呆。说实话,我真得为他感到自豪,那天以后有很多人来问我要他的联系

方式,我没有给他们,因为,我说,人家已经有主了。
但那天晚上最大的亮点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
一般的学生晚会,如果有亮点一般也都是在语言类节目和歌舞类节目,但这次却是被一个纯艺术类的乐器

节目拔了头筹。最受观众喜爱和评委会的两个大奖都给了它。
节目被安排在一个著名演员为晚会开奖之后。台上的灯光暗了下去,聚光灯从二楼打下,一个穿着白衬衫

的男生从台后走了出来,不得不承认,其实那时大家的视线主要都集中在他的身材上。他穿着一条黑色的

西裤,衬衫的领口稍稍畅着,向观众微微地鞠了一躬,坐在了琴椅上。那一刻是静止的,他端坐在椅上,

台下鸦雀无声,乌黑的头发在强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光芒。几秒钟之后,他把手伸向琴键,旋律像水银泻地

般地涌出,溢满了礼堂的每一寸空间,弹的是肖邦升c小调夜曲。
独奏结束之后,前面出场过的女主持人换了一件较为简约清凉的晚装,拿着小提琴上台,与钢琴合奏了两

支曲子——舒伯特小夜曲和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后者一般是弦乐协奏,但钢琴和小提琴的组合同样令人

感到惬意。
你真的应该看看当时台上的情景。钢琴,男孩,小提琴,女孩,组合成了一副完美的画面,这张照片被大

大地刊印出来,长期展出在三角地的橱窗里,宣示着京大超凡脱俗的艺术水平。
演奏结束了以后,男生优雅地站起来,牵起女生的手,深深地鞠躬谢幕。全场掌声雷动,如果这不是综合

性晚会,观众一定会热烈地要求他们二人返场。后面的节目一一上演,大家却仍然沉浸在刚才的宁静当中

,尤其是当一个胖子上来演小品的时候,更是让人觉得俗不可耐,台下笑声难闻,掌声稀松。
散场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谈论弹钢琴的男孩和拉提琴的女孩,我听见有人说:"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

一对?"另一个人说:"我倒想是,不过那个男生toocutetobestraight,大概是gay吧。"
我想也是。
24、于雷
于雷这几天心情特别特别好。
那个梦幻般的星期四之后就是愉快的周五。于雷在课堂、学生会和百讲之间穿梭了一整天,精力却好象用

不完似的,手里的活是越干越顺。马骏很满意于雷的工作态度,甚至表达出了希望他加入团委的愿望。
"在团委锻炼锻炼是很有好处的,我们是真正在做工作,不象你们学生会的,象玩一样。等你做了两年,

和学校里的方方面面都熟悉了,也有了和我差不多的资历,你就牛了。"和你差不多的资历?于雷觉得马

骏的思维方式纯属不正常。
"可惜我已经答应院里和校会要去帮他们的忙,再在这边兼职只怕就是什么都做不好了。"于雷笑着说。他

的笑容非常灿烂,一点都没有应付公事的做作和不自然。
马骏对竟然有人拒绝自己的好意感到非常气恼和失落,于是摇着脑袋背过身去,说:"你以后就知道后悔

了。"如果不是于雷心情好的话,可能需要后悔的就是马骏——而且不用等到以后。
晚上在讲堂最后排练了一遍,前期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马骏在后台向所有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训话,要求

大家一定要以最饱满的精神迎接明天的晚会。其气势就好象即将举行的不是新生文艺汇演,而是中国共产

党的第某次全国大会。
于雷不停地和周围的人嘀嘀咕咕,开马骏的玩笑,"傻样","兰花指再翘得高一些啊","刚才那个屁肯定

是他放的,你没见他两条小细腿儿都夹成啥样了!"旁边的人都憋着气偷笑——他在心情好的时候绝对是

个人见人爱的活宝。
陈可的节目用不着参加排练,所以并没有在后台见到他。不过于雷现在是底气十足,他有一个长长的假期

可以很有质量地与陈可共度,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甚至连张韩都不那么惹人讨厌了,在于雷现在看来,她只是一个在争夺陈可的战斗中败下阵来的可怜女孩

罢了。
于雷兴趣所至,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跟着沾光。他想起来给李明的承诺,于是跟刘梦雨大大地美言了一番他

们屋里的超帅体特生,"我?我和他比?那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他那个肌肉,那个性感,那

个万人迷的小样!保证你不后悔!""怎么说着说着好象你对他特感兴趣一样?"刘梦雨笑着说。
"哎呀!小明的吸引力是不分男女老幼的!虽然我是没戏了,但我得给他找一个最好的归宿啊,不能把这

么一个尤物随随便便地就跟别人了不是!"刘梦雨被他逗得直乐,于是答应下来和李明改天一块吃饭。
十点回到寝室,因为今天不熄灯,所以哥们几个都安安心心地在电脑前头聊天打游戏。
于雷踢开门,做了一个舞蹈动作跳进屋里,转了个圈,抱住李明的肩膀在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当着这么多人~"李明佯怒,转过头来抓住于雷的手。
"告诉你一特大喜讯!""什么?你要委身于我么?""屁!"于雷在他头上凿了一下,"我把那个小荡妇给你

搞·定·了。"林闻和张勇都在一旁闹了起来,倒是李明却没有于雷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是楞了一下,不

过最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兴奋了起来:"行啊!吃完这顿饭,你的历史使命就圆满完成了!剩下的就看老子

!要是不在一个月内把她拿下,我把李字倒过来写!""什么?一个月?一个月我都拿下了!"林闻在一边

激他。
"你小样的能行?"李明很是不屑,"我说要拿下,就是要真得拿下!不象你们这些人酸了吧唧的牵手看电

影啥的!"李明在说"拿下"的时候做了个猥亵的手势。
"就你这样还拿别人呢,要我说那小姐姐荡归荡,可这基本的审美观还是有的,总不能随便看着个什么禽

兽模样的人都要了吧……"林闻话还没说问,李明就扑了上去。
李明对林闻就是一味的折腾折腾,从来没有过象对于雷那样的越线之举。
于雷跟着闹了一会儿,便取出自己的IP卡,到楼下去打电话了,有的事还是不要让屋里的人听见。
"爸,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儿子就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于雷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什么?"他爸在那边云里雾里。
于雷于是把他策划着要去西南旅行的事跟他说了,"和我一块去的人将直接影响到你儿子毕生的幸福和全

家今后几十年的繁荣稳定!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他爸听出了其中的究竟,便逼着于雷交代那个人的姓

名、性别、民族、籍贯、父母双亲、家庭背景、教育程度、长相人品……
"那个人叫陈可,男,汉族,山东青岛人,家世不明,估计是小资产阶级家庭,现读京大光华管理学院金

融系,长相万中无一,人品超群脱俗。"他爸对这么一个人居然能看上于雷表示怀疑。
"就是这样才要你帮忙啊!能不能成全看这次了!"他爸要他放心,自己去打几个电话,一会儿再给他打过

来。于雷说这是公用电话,还是自己过半个小时打过去好了。
"一个小时。"他爸说。
于雷跑回宿舍,和其他三个人一块看一部美国大片,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只是紧张地不停看表。
总算是过了五十分钟,于雷想就是打给江泽民也差不多了,于是迫不及待地冲到楼下,往家里拨了个电话

。021-********.占线。
死老爸!于雷只好在电话旁边一圈一圈地晃,心里等得发慌。要是自己没能兑现那个"浪漫、安静、乌漆

抹黑"的诺言,那就是好事变坏事,彻底地砸锅了。
再拨,总算是通了!他爸提起听筒,装作听不懂人话的样子逗着于雷玩。
"你要是再不说……再不说……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于雷在这边生气了。
"拉倒吧你,你不跟我说话我还清净一点儿呢。"他爸说归说,但没再接着逗他,把刚才的电话内容向于雷

通报了一遍。于雷听罢狂喜,大概不会再有更好的结果了吧!
很少有人知道,于雷也算是高干子弟。他父母两族加起来出过三个将军,一个地方大员,光是他爷爷和外

公的门生部旧就遍布各省,他的父亲、大伯父、二舅舅也都是前呼后拥,四处有人奉承拍马的人物。
但别以为高干子弟是容易当的。那些和第一代结下梁子的人大多是不敢把仇报在他本人身上的,但只要这

个人失势了,或者死了,而那些人又正好当权,这个人的儿女子孙就难免要遭了秧。这种恶事于雷在他父

亲那里听过不止一起。好在于雷直、外两家现在都还旺着,上一代也没留下什么大的嫌隙,所以日子就也

还安稳。
他父亲联系的这个人算是于雷外公的部下,于雷管他叫蒋伯伯,现在西南的一个军区担任领导职务。当年

在清算某政治集团的时候这个人受到了莫大的牵连——其实他倒也不算无辜,但于雷的外公爱他的才华,

在有可能发配边区的关头涉险把他挽救了下来,调往外省军区了事。此人于是一直对于雷全家厚待有加,

于雷和他父母住在外公家里的时候(军级干部的住房是极大的,住两家绰绰有余)他常提着大包小包到他

们家来,后来老人去了,也仍然是有求必应,每年年关临近都会发两大箱地方特产过来,算是拜年。
军队里的人情网络是很有意思的。于雷的母亲就管这个人叫叔叔,因为这个辈分从着她父亲;但到了于雷

这一代还是叫他伯伯,也是从着他的父亲(在军队里只论战友和上下级,辈分和年龄没有直接关系),所

以这个关系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于雷父亲是于雷母亲的父辈,而于雷和他母亲则是同辈。
于雷的父亲本是不愿为了自己儿子的旅行麻烦这样的人物——那边的许多单位也不是没人愿意揽这样的人

情。但考虑到蒋一直把自己引为亲人,若是不把自己儿子打发到他那儿去,被他知道了反倒要怪自己见外

,便还是给他打了电话。
蒋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喜出望外,他也是多年没有见到于雷了,于雷小的时候是很讨人喜欢的。于是他很快

作出了安排——先飞来成都,他亲自安排在这边的饮食起居;然后安排一辆车送他们进九寨,沿途在一个

山里的单位住一夜;九寨玩完了以后就经都江堰返回成都,再安排到广汉的三星堆和其它附近的地方游览


"怎么样?老爸对你够意思么?"他爸在那边得意洋洋地问。
"知道老爸最有能耐了!我回去一定好好孝敬您。"现在让于雷说什么好话他都愿意。
"那小孩的条件听着不错,要是定下来的话就带回来看看。"他爸并没打算放弃中国父母对儿女感情世界的

干涉权,哪怕对方是个男孩。
"要怎么定下来啊!好了好了好了,你叫人给我们定票吧,二十九号晚上走,八号回。"于雷对陈可的课表

烂熟于心,知道他周五的晚上没有课。
"怎么放那么多天?可不准逃课啊!"他爸很奇怪。
京大的制度一向是这样。一般单位都在黄金周前面的一个周末安排工作,但京大却干脆把这个周末也放了

,因此就变成了九天连休。若是周四周五没有课,甚至都可以歇上十天半个月。
搁下电话,于雷高兴地跳在空中,舞了舞拳头。除了能和陈可出去旅行之外,这件事情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让他如此雀跃:以往,于雷的吃喝用度都有别人来替他安排、替他操心,但这次,他是在为另一个人忙活

,是在为一个他心爱的人忙活——这一路上陈可都要由他来照顾的想法让他觉得无比兴奋。
他冲上楼去,敲开了陈可的房门,把陈可拉出来,躲到一个角落里将行程的安排告诉了他。
"真的?我觉得那个地方肯定特别’晚上\’,而且三星堆我早就想去了。"陈可高兴地说。
他很开心!于雷看到自己的努力化做了陈可脸上的笑容,心里甜甜的。
"咱们下个礼拜五就走,没问题吧?""没有啊,我要收拾些什么东西呢?""就把一般的洗漱用品带上,然

后带些换洗衣服就行了。""好。"陈可开心地说,声音短促而上扬,就象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一样。
25、陈可
陈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天于雷让他自习的时候叫上自己,因为他说自己在外面总是混得收不住心。这让陈可觉得有点小小的失

落——当然他本人绝对不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只是感到小小的"难过",因为陈可很难把各种感情清楚

地区分开来。
自习、看书,这对于于雷而言只是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可对陈可来说,那几乎就是生活的主要内容。他

极为有限的消遣方式也无非就是打打球、弹弹琴、散散步、逛逛街而已。
于雷的生活是那样丰富,陈可羡慕他,同时,他也因此而不住地担心,于雷会有一天厌倦自己无趣的生活


从小到大,从父亲到同学,都对他的生活有过这种评价,"你就不能找些有趣的事做做吗?干吗老捧着本

书!"可这就是有趣的事情啊!陈可觉得很委屈,但周围的人似乎总是把喜欢看书和无聊的人生联系在一

起。虽然没有人会叫陈可书呆子,可他总觉得人们是这么想的。
周四的晚上,陈可从澡堂出来,洗掉了一下午打篮球出的臭汗。他准备晚上去图书馆找本书看,顺便预习

预习经济学原理的内容。
陈可回到宿舍,收拾好书包,突然想起了于雷的嘱咐。于是他背起书包往于雷宿舍走去,手心里有点出汗

。到了301,他敲了敲门,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出现在门后——于雷不在。
他又回到寝室,往于雷的传呼机上留了话,便一个人出去吃饭了。
巧的是,陈可刚走进农园就看见了于雷,他正站在楼梯上看着自己。
"你也还没吃饭呢?"陈可跟他打招呼。
"没有。"于雷说。
好在是陈可,若是其他人一定会察觉到一个没吃饭的人从餐厅二楼走下来的不合理性。
陈可于是邀请他和自己一块吃饭,吃饭的时候于雷说了自己在学生会的事。这是可以预料到的。对于陈可

来说,于雷就是那样一个生活极为丰富的人,各种社团都少不了他——和自己平淡的日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太好了,以后有什么好玩的比赛可别忘了叫上我。"陈可想尽量把两个人的生活拉近一些,他真的不想让

于雷觉得自己是个乏味的人。
于雷楞了一下,笑了笑,有些腼腆地说他其实已经吃过了,这次只不过是想陪陪他而已。
陈可被这突如其来地感动哽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我应该说"谢谢"么,别土了!于雷愿意这么友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我连回应的本事都没有!不知

是出于高兴还是羞愧,他觉得自己脸上热乎乎的。
唉,又在他面前犯傻了。陈可无奈地想着,低下头去扒饭。
于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他的眼睛被睫毛扎着了,忙拿手去揉眼睛。
陈可帮他过去吹了吹,没看见什么睫毛,却看见了一双清澈迷人的眼睛。陈可的手放在于雷的脸上,他喜

欢这样的碰触,因为它把于雷从飘渺的、自己只能遥望的地方拉到了身边。
吃完饭,陈可建议两个人散散步再去自习,这是以前外婆在的时候留给他的习惯。没想到,这一走就走了

两个小时,陈可好几次想停下来休息休息——因为这一下午的球打得实在太累——但看到身边的于雷仍然

兴致盎然,也只好打起精神陪着他继续走了下去。
于雷能陪我吃饭,我就不能陪他走路么?
又走了半个小时,陈可实在累得浑身发软了,而下午洗的那个澡又使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他只好央求于雷

在湖边坐下。
于雷把手环绕在陈可的肩上,让陈可觉得那么舒服,连呼吸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他们随意地聊着,他比任何人都更愿意和于雷说话,和他说话让陈可感觉自在而愉快。
于雷问到了十一的计划,并再三地说想和自己一起出去玩。其实在他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陈可就

一口答应了,可于雷还是一遍一遍地问。
难道是我说得不清楚?还是又说了什么让别人产生误解的话?一直回答了三遍,陈可才放心地在于雷脸上

看到了愉快的笑容。
周六的汇演非常成功,当陈可从琴椅上站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为他鼓掌。一个女孩从台下冲上来,递

给他一束花:"这本来是给我们院的同学准备的,但我觉得它更适合你。"陈可捧着花往后台走去,于雷在

前面,看着他。陈可没有回避他的眼神,他们直直地盯着彼此。
走过去,走过去,陈可一直朝于雷走过去。于雷平缓了一下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张开双臂,把陈可拥在

怀里。
陈可感觉到于雷缓缓地摇晃着自己,好温暖,好塌实,观众热情的欢呼显得那么远,那么飘渺,那么无足

轻重……
"好听么?""好听。""多好听?""没人比你弹得好听。""我外婆……""我想你弹给我听。""以后。""我会

的。""你必须要。"陈可抬起头,抽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因为那里酸酸的。
于雷要上台了。
"在后台等我。"于雷说。陈可点了点头。
所有的演员,主持人,工作人员都来热情地祝贺陈可成功的演出。
那个演小品的胖子走到他身边,说:"要不你也打我一拳吧,我真的特内疚。"陈可笑了,他不记别人的仇


演出结束了。
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于雷迫不及待地回到后台,寻找陈可的身影。
"抱歉,要你等这么久。"陈可摇了摇头,笑着说:"别人想进来还不行呢。""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么?"于雷

话音方落,便听见了马骏刺耳的声音,虽然这是自从于雷认识他以来最接近人类语言的话。
"辛苦大家了,大家把妆卸了,换身衣服,咱们出去喝一杯。""我不去,咱们俩自己找地方喝去。"于雷冲

着陈可挤了挤眼。
这时马骏看见了陈可,说道:"那个谁……谁,跟我们一块来,大家都想认识认识你呢!""啊……我……

哦……"陈可想跟于雷走,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陈可朝于雷无奈的笑笑,于雷冲着马骏的背影做了个魔鬼的手势:"去死吧你。"没辙,陈可还是跟着大部

队一起走了。不过对他来说这并没有太大区别,反正于雷无时不刻地跟在自己身边,就象是国王身边的武

士,威风凛凛地拒绝一切不相干人士的靠近。
马骏前后思量,还是认为不应该把喝酒作为庆功的主题,于是他决定所有人到钱柜去唱歌。那天的运气也

好,当他们到了首体对面的钱柜时居然正好有一个大包厢空着,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挤了进去。
陈可很少听流行乐,至少是不会主动地去听。但因为中文流行乐绝大多数都是简单的二段体或者三段体,

他只要听过一遍,没有唱不下来的。
YourSong屏幕上显示着。
"啊……我知道这首歌,我以前给人伴奏过,很好听。""真的?是我点的。"于雷暗暗吃惊,因为只要是听

EltonJohn的人都知道这首歌的意义,"一起唱好吗?"陈可拿起麦克风。
It’salittlebitfunny
thisfeelinginside
I’mnotoneofthose
whocaneasilyhide
Idon’thavemuchmoney
butboy
ifIdid
I’dbuyabighouse
wherewebothcouldlive
……
Ihopeyoudon’tmind
Ihopeyoudon’tmind
thatIputdowninwords
Howwonderfullifeis
whileyou’reintheworld
……
Iknowit’snotmuch
butit’sthebestIcando
Mygiftismysong
andthisone’sforyou
两个人配合得很有默契,不需要任何眼神和手势,他们总是知道该在哪里把下一句接下去……
歌声悠悠,琴声悠悠。
艺术的世界不需要思考,只允许美好——
只要你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奇迹。
不需要附加任何条件,不需要获取任何回报,只要我知道你在那里。
因为你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这可能吗?
这不可能吗?
只有人生的经历会渐渐地告诉这些年轻的孩子关于爱情的真相。
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是等待
2008-7-7 12:4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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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据说这本书很不错 有时间看看。。。
2008-7-7 12:5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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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只是等待成长。

26、于雷和陈可的旅行·成都
想了好久,盼了好久,于雷和陈可寻找"晚上"的旅行终于要起程了。
星期五晚上,一辆商务车停在楼下,把于雷和陈可接上,直奔机场。
从京大去机场很近,也就是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陈可坐在车上,感觉象是乘上了爱因斯坦的时空特快。就在一个月前,自己就是顺着这条路来到了京大,
在踏入校门的第一眼看到了他。而现在,他就坐在自己身边,准备着走过空桥,飞往上千公里外的远方。
"也不枉我们有缘。"红衣女孩已经远去,可这句话依然在陈可的耳边回响。
来接他们的人是于雷父亲的下属,长期外派在京城工作。到了机场,一个于雷叫他"孔叔"的人去办了登机

手续,把登机牌和机票交给于雷之后,便向二人道别,祝他们一路平安。
飞行途中遇上了强烈气流,降落的过程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好象在坐不断下降的过山车。于雷甚至想,如

果他们的命运是一场空难,那他在临死之前一定要热烈地吻他一回,这样在走过奈何桥的时候,他才会觉

得还不枉此生。
好在,飞机顺利地降落在了成都双流机场。
陈可显得很兴奋,他说这是自己第一次摆脱父母外出旅行。
他没有说的是一个更主要的原因,他自己都没有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和他一起旅行的人,是他。事实

很清楚,后面的一个原因比前者更有说服力,但等陈可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已是很久之后了。
走出候机门,于雷看到一个胖胖的战士模样的人(主要证据是他身上的军装)手里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于雷。
于雷过去向他自报了家门。战士说蒋政委派他来接他们,以后的几天也都是他负责给他们开车。
"你叫什么?"于雷问。
"叫我小江就行了。"战士很腼腆地说。
于雷从小就和当兵的打交道。以前在辽东住着的时候,没有同龄人陪他玩,父母的工作又忙,都是一群战

士整天哄着他。他家里有两个勤务员,也都是刚入伍的小战士,虽然年龄比于雷还稍大一些,但一直都叫

他哥哥。于雷对家里的勤务员总是很照顾,整天勾肩搭背象哥们一样,加上他父母的为人也厚道,所以勤

务班的人都愿意到于家干活。
于雷非常清楚怎么和战士进行沟通,所以很快就和小江熟了起来。小江说他巴不得他们在这儿多玩两天,

因为这么一来他就可以以出任务为名到处游山玩水,更何况在他们面前也没有领导的压力。
陈可虽然也是军营里长大,但对部队的感情却不深。他父亲一谈起当年的往事就咬牙切齿的。他总是说,

当年单位里有个高干子弟,无论资历能力都不如他,但上面就是卯足了劲要把他往上提,结果自己年限到

了,上面又没有空出来的位子,只好复员回地方。那个人提出来要帮他在地方上谋一份极好的职务,他拒

绝了,因为他不能丢了饭碗又丢了尊严。
在他父亲为事业而打拼的那几年,也是陈可挨鞭子挨巴掌最多的几年,从某种角度上说,他童年的不幸有

很大一部分是军队造成的。
奥迪飞快地驶过高速路,在成都的街道里穿行,一个多小时后,抵达了目的地。
小江在快到的时候给蒋政委打了电话,等于雷他们抵达招待所的时候,蒋伯伯已经在大厅里等他们了。
"于雷!"尽管已经十年不见,但蒋伯伯还是准确地在两个小伙子里辨认出了于雷。他快步地走过来,有力

地握了握于雷的手,很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接着又转向旁边,和陈可打了招呼。
"你爸爸把你们两个托给了我,我就把你们当亲儿子一样,你们在四川的这几天,什么事都不用管,放心

去玩就行了!没人敢欺负你们!"蒋伯伯说话顿挫有力,很有军官的派头。
蒋伯伯把房卡递给于雷:"餐厅在二楼,明天早上七点自己起来吃早饭,早餐券都在你们屋里放着呢。八

点还是小江送你们往山里走,明白了吗?"他的话里还是带着股野战部队首长命令的口吻,这个口气于雷

再熟悉不过了。
坐电梯上了六楼,他们的620房间在走廊的最里面。这间招待所规模比军区招待所小得多,规格也高得多

,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的产业。
620是一个很大的套间,于雷对部队招待所居然有这么豪华的住处感到非常惊讶。一进去是玄关,一道门

通向洗手间;往里走就是会客室,摆着几张奶黄色的沙发、茶几和一个巨大的电视,茶几上放着各色水果

;在靠着落地窗的地方还摆了一张躺椅,下面放着一个脚搭子。会客室的两侧连着两个卧室,东侧的是主

卧房,西侧是辅卧房,对面还有一个浴室。
陈可洗完了手,回到客厅里。
"随时都有热水,这儿条件真不错。"陈可伸了个懒腰,舒展舒展筋骨,"这才叫渡假!""我不是说过么,

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于雷微笑着说。
"你们家真是侯门似海,连儿子出去玩都有人在千里之外车接车送。"陈可狡黠地冲于雷笑了笑。
"我现在也算是腐败的共犯,"于雷自嘲地说,"但中国的现实就是这样的,要是有人起来革命,暴力夺取

政权,那谁也没话说;但在此之前,没有一个人会主动放弃自己的利益,哪怕只是一个间接的利益相关者

,比如我,也高尚不了,只能龌龊地活着吧。"陈可笑了起来:"毕竟你还是自己考进京大的,广大群众就

冲着这一点也多原谅你几分。你是龌龊地活着,我又怎么说呢?不照样是大把大把地花父辈挣下来的钱么

,那也都是劳动人民的血汗呢。"他走了两步,站到落地窗前面,看着成都的夜景。
于雷也走过来,和他肩并肩站着,"罢了,咱们也别又要做婊子还想立牌坊,只要自己卖劲学了,以后能

自食其力,就不算是对不起谁。"陈可扭过头来看着他,笑了,"说得对,各家自扫门前雪吧,比我们强的

多着呢,也没见咱们气谁有笑谁无啊。"舟车劳顿,陈可提议还是赶紧洗个澡睡了,明天一早就得起床。
于雷的心砰然而动,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他想和陈可一起睡,这里面没有任何色情的意味。于雷唯一想做的就是看着他在被子里沉沉地睡去,听见

他平稳的呼吸,在咫尺间亲口向他道一声晚安。说实在的,即便是有发生任何其他行为的可能,于雷也不

愿意用这种平静的幸福去换取身体的快感。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要知道,他从十四岁就开始追逐欲望,现在更是既有手段又有魅力,怎么可能主动地放弃这种机会呢!但

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哪怕现在把陈可放在床上让他做,他也不干了。
陈可收拾出来了两件衣服,进去洗澡。于雷听着里面哗啦哗啦的水声,心里乱哄哄的,手心的汗又是一层

叠着一层。怎么办呢?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他还没想好,陈可已经出来了,头发蓬蓬的,穿了一件宽大的T-SHIRT,下面就穿了一条平角内裤,只在T

恤下面若隐若显地露出一点裤角。他匀称修长的双腿正站在于雷面前,可于雷却慌张得没有时间去欣赏它

们。
"水真好,赶快去洗吧。"陈可说。
"哦……你今天晚上就在大房间睡吧……"于雷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点什么,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来

不及制止自己了。
"哦。"陈可答应了一声,就象是把于雷推进了万丈深渊。
"不过,"陈可说,"咱们不是说要夜谈的吗?今天兴奋过了,估计上了床也睡不着。"万丈深渊里的于雷忽

然看见了一线光亮,立马打起精神顺着悬崖爬了上来。
"那怎么办呢?要不你先上床,我洗完了就来陪你。"于雷的语气温柔的可以杀死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

,还有一个就是不解风情的陈可。
"好,那你快洗吧。"陈可冲他笑了笑,转身走进了东厢的卧房。
于雷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洗手台是玻璃的,上面镶着一面与墙等宽等长的大镜子,靠门一面的墙上安着吹风机和电话,地

上还摆着一个秤,提醒前来游玩的客人不要饮食过度。
洗手台上放着陈可用过的毛巾,于雷拿起来深深地嗅了嗅。能闻出什么来呢!傻瓜。于雷暗暗地骂自己。

可是,在毛巾下面还放着一样东西。
陈可的内裤。
于雷对自己肮脏的想法很是愤怒,他狠狠地敲了敲脑袋,把毛巾严严实实地摁在上面。又看了半晌,他最

后还是掀开毛巾,拿起那条白色的内裤贴着鼻尖闻了闻。
于雷,你这个变态!于雷对自己绝望了。
他对着镜子把衣服一件一件脱掉,镜子里映出了一个十七岁男孩健康的体魄。于雷凑近镜子,呲牙咧嘴地

看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这张帅脸还是值得人喜欢的。
于雷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乐了,他转身拧开了淋浴器。水一会儿就热了起来,雾气蒸腾,把镜子里的帅哥

遮了起来,不让他对面的色狼看到。
冲完澡,于雷仔仔细细地刷了牙,他可不能给陈可留下一丝不卫生的印象。因为定期洗牙和检查的缘故,

他的牙齿很干净也很健康,那年长智齿,医生警告说有把牙齿挤乱的危险,于雷立刻决定把它从革命队伍

里清除出去了。于是这口可以用来制作牙模的完美牙齿便成了于雷另一项值得骄傲的资本。
洗漱完毕,于雷从他妈买给他的一堆护肤品里翻出了一件H2O的晚霜,因为它没什么味道,效果也不错,

于雷很喜欢用它。
穿上内裤,终于大功告成了。于雷吐了口气,打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可等他走进主卧房的时候,陈可已经在床上睡着了。他身体蜷着,向左侧卧在松松软软的床上,头发一缕

一缕地搭在纯白的枕头上,真的活象只小松鼠一般。
于雷怜爱地俯下身子,在他可爱的侧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陈可,小可,可可……你知道你旁边有个人在爱你么?要是你知道,就请做个好梦吧。
于雷想帮他把被子盖上,这里的气温比北京冷了许多。
但陈可的身子压在床罩上,显然,他是在等于雷的途中进入梦乡的。
没办法,于雷只好拍拍他的脸:"小东西,起来进被子里睡去。"小东西是于雷父母对他最亲昵的称呼,他

也把这层温暖的含义继承了下来。
陈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你洗完了?"他的喉咙有点哑,于是努力地清了清。
"是啊,我帮你把床罩掀开,你快睡吧。""不行,"陈可认真地说,"咱们还没夜谈呢,不是前几天就说好

了么。"于雷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著在夜谈上,但他却难以自拔地爱上了陈可现在的神情。
"可是你都困成这样了,咱们后面的机会多的是呢。""不行,你也上来吧,咱们就象红楼梦里宝玉和黛玉

那样’歪着说说话\’."陈可坚持道。
"你也喜欢红楼梦?"于雷觉得有些惊喜。
"你在开玩笑么?遍览古今,无出其右。"陈可一本正经地说。
"没错!"说到红楼梦于雷有些兴奋,他爱红楼爱得成瘾,任何一本书只要他看上两眼,就可以准确地说出

这是哪一个版本的,"上次听人说《源氏物语》是日本的红楼梦,我还专门去跑去上海图书馆翻了翻,简

直差得不知道哪去了!""你最喜欢里面的谁?""王熙凤失之狠毒,薛宝钗失之世故,勇晴雯失之刁钻,花

袭人失之愚懦。宝玉别有性情,不拘尘俗之见……""惟黛玉不以俗言语之,又倾心爱慕,况是前世因缘,

故独此二人方成绝配也。"陈可笑着接了下去。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于雷的另一面——那专注得甚至有些傻

乎乎的一面。这张为了一个书中的人物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脸陈可平时只能在镜子里看到。
于雷击掌称绝,顿时与陈可有了相见恨晚之感。要是陈可也象很多人那样对黛玉说出些语带不恭的话来,

于雷就真得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脸色了。他太爱这个人物,爱得不需要任何条件和基础,他不允许

别人说她的不是。
于雷打了个喷嚏,确实是有些冷了。他把被子掀开,钻了进去;又把陈可的那半边也掀开,半拖半抱地把

陈可拉进被窝里,把被子给他和自己盖上。他们两个于是面对着面躺在一起,于雷朝左躺着,陈可冲右躺

着,两个人的眼神对到一块,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我背上痒。"陈可说。
于雷搂着他的腰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用右手轻轻地在他背上摩挲。
"哪儿痒?""就是那儿。"于雷的手从陈可的腰际环抱过去,男孩子的热气在彼此的身体之间交换着。陈可

在这股热气之中,舒舒服服地合上了眼睛,于雷的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拍打着,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在什么时候,于雷发现陈可已经完全不再回应自己说的话了,他睡着了。于雷把他在怀中抱抱紧,闻

着他的发香。他往下看到了他的唇,那样惹人沉醉。所有的冲动都要他就这么吻下去,但他克制住了,因

为他要把这个爱情的象征留到它开始的那一天。
快要两点的时候,于雷也睡着了。
他在梦里吻了陈可。他们在一起,幸福地。
27、陈可和于雷的旅行·山中
陈可睁开眼睛的时候,于雷还在甜甜的梦里,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环绕着。陈可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又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几分、几秒、几个小时,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于雷毫无反应,他只有在音量足够吓到他的

时候才会苏醒过来,陈可只好把于雷的手轻轻放下,坐起来,越过于雷的身子去接电话。
电话的那一头是小江,说他马上就开车去招待所,要是他们还没吃饭的话就该尽快去吃了,早点走就能多

玩一点地方。
陈可看了一下床头柜下面的电子钟,已经是七点四十了。
他连忙把于雷晃起来,"快点去刷牙洗脸了,车马上就到。"于雷费劲地张开眼,打了个哈欠,象是没听到

一样,转了个身又睡下了。
陈可翻到于雷的身前,坐到他肚子上,硬是抓着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你力气好大……"于雷糊里糊涂地说。
陈可抓过于雷的T恤给依然睡眼惺忪的他套上,说:"这儿天气冷,出去的时候还是再加一件衬衫吧。"说

着便翻身下床,自己去洗漱了。
等于雷终于醒过神来,发现自己身上套着一件T恤。
我昨天晚上不是没穿衣服么?于雷想了想,隐隐记着似乎是陈可给他穿上的。
懒虫!要在睡觉上头误多少事!于雷对自己很是不满。
陈可在洗手间里刷牙,于雷去了浴室。十分钟以后,两个人都洗漱完毕走了出来。他们把东西简单收拾了

一下,各添了一件衬衫,便背着包到楼下吃早饭去了。
在餐台前面取早餐的时候,于雷发现陈可身上的衣服和自己很象,都是大格子的长条纹衬衫,只不过颜色

略有不同,于雷的是天蓝色,陈可的是栗红色。
真象是情侣装。于雷心想,而且周围的人肯定也都会这么想。想到这儿于雷有些得意。
陈可早上一向胃口不佳,只拿了一个鸡蛋,烤了两片面包,随便抹了点果酱在上面,又去倒了一杯牛奶,

就行了。于雷的食欲则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包子油条烧卖装了满满两盘,就着一杯豆浆几分钟就全部解决

了。
"你怎么能吃那么多?不觉得早上脑子不够用么?"陈可好奇地看着他。
"没事,我消化得快。""算了,反正够不够用也就是那么回事。"陈可笑着说。
吃完早饭,于雷把房卡退了,两个人就跟着小江上了车。这次就已经不是奥迪了,换了一辆日产的越野车

,这在当时国内算是首屈一指的车型。
在车的座位后面堆着很多水、干粮和真空包装的各种肉类。小江说这段路上经常发生塌方,现在进山的车

又多,万一堵上了可能就是两三天的事情,还是预备着点以防万一。
车平稳地向成都西北方向驶去,一路上于雷和陈可都在愉快地聊着。
"你知道四川为什么叫四川么?"陈可问。
"大概是有四条河吧。""你真傻,哪是这么简单的。"陈可得意地在于雷地鼻子上刮了一下,"四川的名字

是宋朝政区改革之后才出现的,因为宋朝的时候在这个地区设了川峡四路,所以叫做四川。""那你知道’

可\’这个字是怎么来的么?"于雷问。
"怎么来的?"陈可还当成真事一样天真地问道。
"以前有只老乌龟……"于雷刚开口,陈可就听出来他是要拿自己开涮,忙拿手去堵他的嘴。
于雷把陈可的两只手攥在掌心里,一边笑一边说:"老乌龟生了只小乌龟,取名字叫龟壳,后来海边的那

些鸟啊鱼啊都笑话小乌龟的名字,小乌龟哭着抱怨他爸怎么给他起了这么个名!
老乌龟叹了口气,说,罢了,你既然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就再送你一个字,说罢就在沙滩上写了我们现在看

到的这个’可\’字。他说,这个字读’神\’,以后你就叫龟神好不好?
小乌龟很高兴。可小乌龟的朋友根本不买帐,谁也不叫它龟神,还是龟壳龟壳的叫它,久而久之,只要是

名字里有龟壳的人都用’可\’来代替了,它原来的读音却在历史的长河中渐渐被人遗忘……"陈可一边笑

一边挣扎着把手抽出来堵他的嘴,连小江都在驾驶座上听的直乐。不过看样子陈可只是乐在其中,手上并

没有用劲儿,否则即使于雷拿出十分的力,怕也是制服不了他的。
"你除了绕着弯来编派我你还有什么本事!你个舌头长到屁股上的老狐狸,老乌龟!""我是没你有本事,

陈’神\’!"两个人笑着抱成一团。
"小心。"前头小江喊了一声,只感觉车体猛地一震,两个人的身体腾空而起,磕在车顶上。
于雷摸着脑袋,斜着眼儿看陈可,陈可也同样地看着他,两个人又大笑了起来。
车子这会儿已经下了省会的高速路,正在通往一个小城的路上前进,坑坑洼洼,崎岖不平。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翻过了两座山,穿过了一个甚至称不上城镇的生活聚落,车身一拐,开进了一座院子

里。院子进身很长,有两道门守着,门岗看到车子的牌号,都迅速地升闸放行。
车子停了下来,三个人先后从车里走出。
小江说:"政委安排你们今天在这儿休息,你们可别小瞧这儿,要我说啊,这儿比什么旅游胜地都舒服呢

!"
这座相当有些年头的院子是某个单位曾经的基地,是训练新兵的地方。现在它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功能,被

充作是一个半公开的疗养院。
院落依山傍水,一条小河在几幢古旧的楼旁边缓缓流过,其风景浑然天成,是在任何开发后的渡假村里找

不到的。许多城市里的老头老太在退休之后,都愿意每年花上个千把块钱,在这里租一套房子,颐养天年


院子的建筑全是五十年代修建的红砖楼,灰色的房瓦经历了岁月的蹉跎,已经班驳得有些不堪,在这方圆

半里的宁静之中,呼应着苍山绿水。
安排于雷和陈可住宿的地方和其他建筑都不同,是紧挨着山坡的一幢独立的小楼,上下三层,比其他房屋

略矮一些,当年似乎是干部宿舍。现在它的内部已经被全部重新修过,每层只有一个大的套间,就硬件设

施来说,并不比任何一家星级饭店为差。
在楼下转悠了一会儿,院子的负责人匆匆走了过来,把于雷二人迎进了三楼的套间,吩咐两个战士待会儿

把开水拿进来,然后就带着小江一块走了。小江似乎是常到这里来,负责人对他的态度非常热情。
于雷看见陈可撑着阳台的栏杆,呆呆地看着近处和远方的层峦叠嶂。他把旅行包扔在沙发上,朝他的背影

走了过去。
"在想什么?小乌龟。"陈可没有说话。
是不是把玩笑开过了?他不是生气了吧……于雷有些着慌。
"怎么了?生气了?"于雷赶紧凑到他的脸前面,神经兮兮地问道。
陈可笑了:"我生什么气啊,你真傻。"他没有生气,没有任何原因可以让他生气,但他心里有种连他自己

都说不上来的感觉,使他的神情带上了几分哀怨。
"那你干吗不说话?"于雷看见他的笑容,松了口气,但还是想探个究竟。
"咱们下去走走把,这个地方太好了。"陈可沉默了片刻,转身说道。
于雷赶紧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他们沿着山坡往北走着,越过了院子和后山模糊不清的边界,走上了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土路。
刚才在楼下听院子里的老人说,这附近的山在几十年前就几乎被砍秃了,后来部队搬走,地方也把森林保

护了起来,于是到了这几年便又是一片郁郁葱葱。这些曾经遭人凌辱的丘陵就象返老还童一般,在头上长

出了密密的发丝,给山上的动物和踏青而去的人提供了一份安全的庇护。
渐渐的,前面的路越来越难以辨认,被厚厚的叶子遮盖着,或许院子里的老人到了这儿就折返回去了吧。
陈可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的目光散漫地看着前方,象是在和自己说话:"我是不是很不正常?""什么?""

别人都是追逐阳光,我却躲到这儿来找什么晚上。""找到了么?""找到了。"陈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就好。""你不觉得我很傻?""你傻不傻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你开心了我也开心。""你真傻。""我也觉

得。"于雷突然感到了一丝难过,他不知道这是为了陈可还是为了自己,尽管他的心里充溢着喜悦和幸福


"所以,我大概最后也只能一个人躲起来,待在阴影里自娱自乐罢了。"为什么他忽然这么说?于雷觉得刚

才的那一丝难过突然地被放大了,就象是毒气,只要一点,也会迅速地蔓延到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怎么会这么想呢……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于雷嗫嚅着说。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陈可淡淡地笑着,"但我理解不了,我可能还是适合一个人……"陈可也不知道为什

么自己会突然说这些话,这些词语就象早已经刻在他的脑海中,准备在某一个时间,某一个地点,对着某

一个人跳脱出来。两天来,这种从来不曾有的快乐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可现在,那时隐时现的忧惧又再次

象魔鬼一样牢牢地控制住了他。
难道这个属于忧郁的灵魂不能享受快乐吗!魔鬼!你给我远远地滚到一边去!
挣扎却是徒劳的。
"你不想我在这儿么?"于雷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陈可。
"不!不是!"陈可发自灵魂地否认,"你在这儿很好……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糊涂了……"陈可不想

于雷为自己而感到难过,强打起精神,笑着说:"别再往上去了,这山里没准有些蛇蝎虎豹的,专等着吃

你我这样的老狐狸和小松鼠呢。"于雷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开心起来:"是啊,天也不早了,说不定他们正

等着咱们吃饭呢。"说着,他在陈可的头上亲热地摸了摸,和他肩并肩地往山下走去。
回到招待所,果然小江和负责人都已经在等他们了,另外还有两个没有见过的人,肩章都是一条杠的。负

责人把他们给于雷和陈可介绍了一下,说是这里的什么什么干事。
于雷暗暗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但人家都已经来了,也不能让他们回去,只好微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感谢

他们的照顾。
晚上在院子里的餐厅吃饭,虽然外观看起来也是一样的老旧,但里面的包间却和招待所一样,是曾经被精

心装潢过一番的。
菜色一般,却有一些在江南和中原地带没吃过的东西。比如炒鸡冠,于雷做梦也没想到这玩意还能吃。反

正陈可是没有动它,他悄悄地跟于雷说,把一个动物身上唯一还有些尊严的地方做成菜吃下去,实在是有

些不忍。还有一道菜是只取鸡爪中间的一小块筋肉,裹上面炸了,味道一般,但确是有几分新鲜。
那天饭桌上上了两瓶在四川当地很有名的白酒。虽然在座的人都不敢怎么劝两个小孩喝酒,但陈可却捏着

鼻子狠灌了自己两杯。喝到后来,他居然真的喜欢起酒这种玩意来了。他的头晕晕的,那些他不能理解、

不能描述、也不能抑制的阴沉忧郁都统统被他抛到了脑后。他大声地笑着两个干事在酒桌上讲的荤段子,

干脆地和于雷一再举杯,向热情款待他们的军官们致以美好的祝愿。
于雷看着陈可红扑扑的脸,心里由衷地感到幸福。他真心地为另一个人的快乐而快乐,而且他知道那个人

的快乐和自己有关,所以他感到更加快乐。
他牵着陈可的手,把他拉回房间,他的手是那么烫乎乎的,紧紧攥着自己。陈可一路都在笑于雷说的每一

句话,于雷也跟着开怀大笑,在别人眼中,这就是两个快乐的醉鬼。
醉了的于雷控制不了自己的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
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
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听到他,碰到他,我都只能回到这个结论上来。
当陈可躺倒在宽大的床上的时候,于雷感到理智正在远离自己,他对那个人身体的渴望正在酒精的作用下

成千上万倍地膨胀,陈可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召唤着他热烈的肢体动作……
他颤抖着解开了陈可身上的衣服,每个扣子都费了他很大的功夫。于雷觉得自己的那话儿已经涨得不能再涨了,现在就是要他站起来也是不可能的。
"于雷,我好开心啊!开心!!"陈可突然睁开眼睛,笑着嚷道。
于雷猛得缩了手,突然清醒了过来。
害怕失去陈可的恐惧战胜了肉欲,他最终也只是象昨天一样,翻身上床,揽住陈可的腰,把他抱进怀里。
"紧一些……"意识模糊的陈可命令道。
"紧一些……"于雷用尽全身力气把他紧紧地抱着,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对方胸腔的起伏和震动。
一下,两下,三下……
肌肉渐渐地解除了起先的紧张状态,他们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负责人陪他们吃了早饭,便送二人上路,今天就要往九寨进发了。
陈可一觉起来以后就象是没事人一样,精神焕发;倒是于雷还有些宿醉,头晕乎乎的。
往九寨走的路线基本是沿两种方法交替前进,一是沿岷江河谷上溯,二是走盘山公路翻山北行。这一带正

是在四川盆地向青藏高原过渡的途中,一路上有好几座海拔在三千米以上的山,虽然还没有严重的高原反

应,但头疼和耳膜鼓胀的现象却会伴随着每一个旅游者。
这一路的风景是极美的。尽管现在九寨修了机场,但很多游客还是选择从陆上进山,因为他们不愿错过这

一路绮丽的景致。
陈可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他趴在车窗上,带着小孩子般的好奇向外张望。于雷好几次让小江停下来

,好让他们两人独自到公路边凭栏而瞰,看青山绿水,看层云浩渺,看西南山川的无限风光。云在他们的

脚下浮动,这感觉就象腾云驾雾,令人飘飘然而心动。
"这个时代不光是猴子会飞了。"陈可叹了口气说。
在九寨,他们住在一个前国家领导人的遗属开的饭店里,饭店门口有一个著名领导人的题词。小江说以前

有很多军委的首长来了也是住在这里。
陈可朝于雷吐了吐舌头:"咱们这可是享受了一回中央领导的待遇啊。"小江已经到沟里看过好几次,也不

愿意去打扰他们,于是就买了两张票,让于雷和陈可自己进去玩。
秋天的九寨最迷人的地方在于它五彩缤纷的颜色。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植物争奇斗艳,和远处白色的雪山,

近处天蓝的海子构成一幅人间仙境的图景。
"如果有天堂的话可能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于雷说。
"不过气压也许能高一点。"陈可笑着回应。
"人在天堂就用不着呼吸啦!小傻瓜。"于雷深深地品味着寒冷而清爽的空气。
他们从天鹅海下来以后就步行向前,一直徒步走过了箭竹海、熊猫海、五花海、珍珠滩,一直走到了诺日

朗瀑布。后来小江听了之后都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在高原地区做大量运动的辛苦程度远非在平原低地可

比。
走过了上午,又走过了下午,他们一直沿着栈道顺河而下。走到火花海的时候,于雷实在是累得上气不接

下气了,只好拉着陈可一屁股坐在了栈道上。
"在这儿坐着要堵塞交通的。"陈可很有公德心。
"你想……你想累死我吗?实在是看不出来你体力那么好。"于雷很不愿意承认陈可的身体比自己好,因为

他总觉得陈可是需要照顾的一方。
"那我背你走吧。懒狐狸。"陈可真诚地说。
"你开什么玩笑!"于雷笑着嚷了出来,"我比你高至少五公分呢!我背你还差不多。"陈可很失望,他只是

想着这样做能让于雷轻松一点——毕竟走路的主意是他提出来的,因为他不想和一大堆人挤游览车,而且

这一路的风景也不比景点的差——他哪里猜得到于雷的心思!
于雷见陈可低下头去不说话,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不会生气了吧?难道刚才的话不是开玩笑么?有哪一

个正常人会觉得他应该背我吗?
"你真的要背我?"于雷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要背你吗?"陈可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话总是让人那么难以置信。
"可是……可是……"这回轮到于雷不知该说什么了,虽然他善于交际应酬,可从来没人教过他该怎么面对

这种天真的热情,"可是我比你高,比你重,怎么也应该我背你吧?""可是累的人不是你吗?"陈可奇怪地

问。
"话是这么说……"于雷再也不觉得好笑了,他感觉到了两个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存在着巨大的不同。除非他

说自己不累了,陈可就一直会认为背着他走是正常的。
于雷沉默了片刻,看着陈可的眼睛,止不住地笑了出来,伸手亲热地搂住陈可的肩膀:"那你就背背我吧

,我都十几年没让别人背过了。"陈可把于雷背起来,笑着说:"猪八戒背媳妇啊。"于雷也在他的背上笑

了:"简直就是媳妇背猪八戒。"他毕竟还是没让陈可背太久,不一会儿就跳了下来。
"你又不累了?""浑身是劲儿!""邪行!下次你背着我走。""我现在就可以背你走啊。""我现在又不累,

等到我饥寒交迫的时候你再来拯救我吧。"
陈可啊,陈可,你现在不会了解,一个人不是只有累的时候才需要别人背啊。
我只能祈盼你不要了解得太晚,太晚。
28、于雷和陈可的悠长假期
九寨一天,黄龙一天。在四川的第四天,小江带着于雷和陈可从川主寺向若尔盖的松潘大草原进发了。
路上经过了红军长征的起点纪念碑,于雷希望自己在爱情道路上的长征也能够达到胜利的终点。
临走的时候听说前面下了雨,往若尔盖的路可能不好走,因为这条路上有很长一段土路,但小江还是决定

试试。
果然,刚走了不到十公里,就有一辆大卡车陷在路边上,把后面的车都给堵死了。其它车只好排着队从中

间一条路况更差的小路上拐过去,绕远而行,看情况至少得等上一个小时。小江这种情况似乎是见多了,

他把警灯放到车顶上,拉响警笛,一路从逆行的车道上狂飙了过去。五分钟以后,他们的车就已经行驶在

小道上了。
后面的路相对通畅了一些,他们在黄昏时分到达了若尔盖。晚上他们睡在一个小蒙古包里,新鲜倒是新鲜

,就是上厕所麻烦了点。于雷躺在陈可旁边,不停兴奋地嘀嘀咕咕,谈论着草原上的乐趣——明天他们就

可以骑马了!任何人,只要你曾经试过,就永远不会忘记在辽阔的草原上纵马奔驰的感觉。
于雷在读中学的时候,他父亲就常常带着他到上海东部的一个马场去骑马,那里的马场主是个很有趣,很

有经历的人。经常到那儿骑马的人都认识于雷。当他穿着象牙般白的马裤、夜色般黑的马靴,头戴骑手帽

,走向等候他的骏马时,全场所有的眼光都被他久久地吸引。
虽然谈不上什么骑术,但一般的快跑,简单的跳跃对于雷来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其实只要别紧张,骑马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于雷对陈可说,"最重要的是靠小腿、大腿的用力和坐骨

、缝隙的位置把下身保持稳定,上身要么直立前张,要么收缩前倾,视步伐的快慢灵活调整就行了。""马

是很有灵性的动物,你越是紧张,它就越是要和你闹,只要你放轻松,表现得象个老手一样,它也就老实

了。"于雷说。
陈可骑马的经验则不象于雷那么丰富,不过是在公园里或者象康西草原这样的小地方遛过两圈罢了。但等

真的坐到了马背上,只要不做快步的动作,谁也看不出来他是个新手。
陈可是个胆子大的家伙,只要他能骑上马,就敢飞奔向前——尽管要一个新手在马背上保持直线快速前进

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为了安全起见,于雷还是坚持两个人最多骑到快走为止,他知道在快跑途中跌落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

直到最后的半个小时,于雷实在禁不住陈可的央求,在前面领着他的马快速地在草原上跑了一小圈。陈可

跑得兴高采烈,于雷却在心里为他着实地捏了一把汗。
出了草原,从川西北返回成都,他们又到都江堰、三星堆和乐山遛了一圈,四川的旅程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十月五号,假期的第七天晚上,于雷和陈可离开了成都,两个小时以后,他们的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了。
饯行宴上,蒋伯伯饮下满满的一杯酒,脸有些发红。他拍拍于雷的肩膀:"你们两个小哥们要好好相处啊

!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兄弟朋友有多重要!年轻的时候争着要权,要威风,要地位,可等你老了

,这些都会慢慢变淡的。只有朋友!前呼后拥的人到处都是,真朋友一个也难求!
于雷,我这次不是冲着你爸才照顾你小子的!你爸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跟着你姥爷风里浪里了!我是冲

着你这个小兄弟!你带着你哥们过来我看着高兴!"
陈可在一旁听着觉得很感动,他真得想珍惜于雷这个朋友。虽然他们才认识一个月,但失去他将会比任何

人都让陈可难以忍受!他是真得喜欢和于雷在一起。
而于雷已经热泪盈眶,他拿起酒杯朝蒋伯伯举了一下,什么话没说就一口气喝了下去。
朋友吗……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好朋友……可我不只是想这样!
他知道自己就要陷入困局了。他爱陈可,作为一个情人;但他也喜欢陈可,作为一个朋友。如果抉择是必

须的,他无法想象其中的艰难。
他的聪颖,他的博学,他的可人,甚至他有些孤僻的个性,都让于雷那么着迷。他分不清是哪些特质使自

己爱上了他,又是那些特质使自己喜欢上了他。
如果他们能够成为恋人,他会幸福地飞上天堂。
如果他们不能再做朋友,他会悲伤地走进炼狱。
很多人都告诉他,爱情是转瞬即逝的。如果是这样,他难道不应该用一种更稳固和长久的关系来联结自己

和陈可么?
然而,爱情是那样的眩目、诱人,她的吸引力是那样致命!即便最终的结局是飞蛾扑火,也使人义无返顾

、勇往直前!
这用不着任何人告诉他。
于雷知道了清醒的痛苦,他情愿醉死在那个有他、有陈可、有幸福的梦里。
他第一次感到了世界的不公平。但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公平呢?
这个被上天恩宠的人,在他的第一次爱情开始的时候,不得不去接受命运的考验和折磨……
这个假期在他们两人看来是太短了,短得让人心疼。
可是,他们不知道,还有一段漫长得多的旅程,正在等待着他们。
他们悄悄地撕开了爱情潘多拉魔盒的一角,它里面所有未知的幸与不幸,都正在不可逆转地在此心灵与彼

心灵里,在有意识与无意识间生根发芽。
于雷和陈可的悠长假期。
尽情享受吧。或者在互相折磨中,走向毁灭。
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有没有第三条道路。
假期结束之后,于雷和陈可都忙碌了起来。
陈可的高等数学和经济学原理都有期中考试,于雷手上攒了三篇论文,眼下还有体育部新生杯的筹备工作

,他有些焦头烂额。
新生杯和大学杯的各项体育比赛是京大每年必办的传统赛事。由于体育特招生一般都集中在法学、国关这

两个文科院系里,所以其他院系一般都只有争三四名的份。在于雷忙着准备新生文艺汇演的时候,体育部

的干部们已经和刚招进来的新生一起初步做好了新生杯的前期工作。
十一过后的第一个周四,是体育部例会的日子。
于雷早早地来到了小四教。这个全校最烂的教室楼是所有学生组织的最爱,"几点几点本教室有会"的字样

从一楼到五楼每天都能看到。
体育部定好的教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一个男孩认出了于雷,跟他打招呼。于雷冲他笑笑,名字到了嘴边

,却怎么也叫不出来。那天面试的时候这个男生给于雷的印象很好,口齿伶俐,但很平实,没有太多的花

言巧语。
"你还记得我吗?我叫张树。"男生说。
"当然记得。"善意的谎言是必要的。
"抱歉上次把你叫成师兄。"张树笑着说,"你是什么院的?"于雷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便也冲他笑了

:"法学院。""哦,没错!"张树象是想起来了什么,"上次见过你和我们屋的陈可在一块。"于雷惊讶地下

巴都差点掉了下来,他尽量地保持平静:"你……和陈可是一屋的?""是啊,41楼312."真不知道这家伙是

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于雷心想。
"你俩是高中同学?"张树问。
"不是,正好选了同一节课罢了。"于雷怕被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粗粗地一带而过了,"你十一上哪玩了

吗?"其实于雷想打听打听陈可是怎么跟室友谈论自己的旅行的。
"就待北京来着!巨没劲!你呢?"于雷没什么心思跟他描述自己的行程,只是一味琢磨着怎么把关于陈可

的话套出来。
"到四川玩了一趟。"于雷估计这会让张树想起来什么。
"真不错!好象陈可也到那边去玩了似的……你们都够潇洒的。""他……一人去的?""不清楚,他长成那

样还愁没人陪么?"他没提到自己?于雷有些失望,他为什么不跟别人提起是和自己一块去旅游的呢?如

果这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他一定会想和朋友一起分享的啊!于雷随时都愿意告诉别人自己是和陈可

一起出去旅行了,因为这是一种幸福啊!
除非……除非他并不觉得和自己在一起是一种幸福……让他快乐的只是旅行本身……所以于雷这个附加品

就不需要出现在他和朋友的谈论之中?
但也可能……是因为陈可喜欢我?他不想告诉别人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心意?
于雷正在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教室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一会儿臧玉也来了,他简单地和大家打了个

招呼,就开始说正事。
主要说的还是新生杯。现在各院的报名表都已经交上来了,一共有二十四支队报名参加足球赛,二十八支

队报名参加篮球赛,下面要做的就是安排赛程,租借场地,联系赞助商等等。
张树在下头悄悄地跟于雷说自己和陈可都是院队的队员。
"什么?"于雷本来就已经乱糟糟的心情又往下一沉。他从来没跟我说过。
"是啊,陈可这小子真是挺神的,前几天还在弹钢琴,一下了球场就活脱变了一个人。这世界上还真有这

么能文能武的!现在我们院的那些花花草草就已经开始整天’陈可陈可\’的了,以后还不知道要迷死多

少小姑娘呢。"张树说,他由衷地感到陈可这个人有些不可思议的成分。
于雷也不知道张树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现在谁的话都不想听。
事情总是这样!一天前还让人幸福得要命,一天后就让人难过得要死。于雷觉得自己越是接近陈可,就越

是摸不清他的想法。
从四川回来以后,于雷并没有感受到他所期待的那种"两人关系的飞跃".这个星期除了周一在课上见过陈

可一面,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哪怕是在厕所!
于雷有些着急了,他决定这个周末要把陈可约出来看场电影,好好和他聊聊。
可惜时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于雷的整个周末都在忙碌中度过了。
臧玉星期五的时候打电话通知于雷一家台资企业有赞助意向,要他们在下周一之前把详细的赞助计划拿出

来,否则不可能来得及在开赛之前把预算列出来。
"所以,"臧玉说,"咱们这个周末要一块商量商量,看怎么写这个计划。"好吧,那就商量商量……可让事

情更糟糕的是,中国法律思想史的一篇论文下周就是截止日期,然而于雷到现在为止才刚做了一点点材料

收集的工作,连文章的轮廓都还没出来。
看着眼下的情形,陈可的事只好先往旁边放一放了。至少他们之间还有那么一段无法忘却的旅程,可以让

于雷在夜里做几个好梦。
         29、 陈可的新生杯

陈可生活的道路上洒满了阳光。

这几天他很快活,心里的那些经常来烦他的鬼东西都不见了。陈可常常一个人静静地回忆他们在路上的每

一段行程,回忆他的笑容,他的拥抱,他的俏皮话,回忆他搭着自己的肩膀从山上走下来的情景。

他不想要更多,就这样,就这样挺好。真希望能把那一个一个美好的瞬间定格,让他可以永远住在无优无

虑的快乐里。他不用费劲地去猜别人在想什么,不用去小心翼翼地揣测对方是否生气,于雷总是微笑地在

那里等着自己,就好象他什么都明白。

可是,即使心有灵犀,人又怎么能明白另一个人的一切呢?

于雷不明白他,就象他不明白于雷。

他不明白于雷正迫切地需要他告诉自己:他因为他而快乐。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这难道不是最真实的事实吗?

是的!那么就去告诉他!人们需要听到为他们所爱的人对自己的肯定。

可他不明白……

唉,那么我只能期盼你不要明白得太晚,太晚……

顿悟,并非那么神奇,因为它要付出太过高昂的成本。

长假的最后一个下午,张树兴冲冲地拿了一张表回来。他一个假期都在宿舍闷着,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值

得高兴的事。

是新生杯的报名表。

"陈可,陈可!"张树在走廊里就喊开了,"咱们去打比赛怎么样?"

"什么比赛?"陈可有些莫名其妙的。

"篮球,足球,你想参加哪样都行!还是……咱们都报了!"

"那当然是都报啦!"陈可高兴地接过表,他喜欢体育比赛。

表上已经有了好几个他们院男生的名字,篮球队的几个人和陈可一块打过,水平还凑合。足球到现在还没

踢过,不知道水平的好坏,而且报名的人也不多,加上陈可张树也就勉勉强强凑了十五个人,也就是说最

多只有四个替补能上场轮换。

在领队一栏上写着张树的名字。

"哇,领队!以后可要麻烦您栽培了。"陈可笑着说

"别介,咱们院那……什么的人稍微多了些,名次是没什么可指望的了,就是去玩玩,也让大学生活完整

一点儿么!"

"这才好呢!体育比赛就是享受那种过程,名次什么的倒不重要。"陈可毫不犹豫地在报名表上写下了自己

的名字。

星期二是新生足球队第一次训练,在一体后面的球场上。因为凑不齐两支队,只好打六对六比赛,好在一

体的球场也不标准,十二个人踢到是也差不多。

一场踢下来陈可就看出了个大概。张树的脚法不错,带球的水平挺高,就是在门前的感觉差了一些,老是

把球踢到天上去。还有两个在篮球场上见过的哥们儿,有意识,脚底下的功夫不错,传球的准确度也很高

;比赛里他们和陈可打过两个很漂亮的短传配合,陈可最烦那种一见到人就开大脚长传冲吊的打法。

踢了一个小时的比赛。张树把大家叫到一块商量商量战术。一个叫梁右平的哥们儿建议打352的阵容,他

觉得队上中锋的人才挺多,陈可破门的灵感和传球的意识都好,可以打攻击前卫。

不过陈可倒还是觉得442或者五后卫的阵容更加稳妥一些,因为队上跑动快的人很少,这样中锋来不及回

防,后卫的人又少,就很容易造成失误。而且以这支队伍的水平和默契,要打反越位之类的战术是根本不

可能的。

张树想了想,说:"还是人尽其才的好,咱们就按右平说的打352吧,中前卫的跑动要积极一些,尤其是回

防要迅速。"

最后陈可被安排在突前的位置上,张树打后腰,司职队长。陈可觉得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篮球队的情况要好得多。队上有一个188的大个儿坐镇,还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小个子,基本功非常扎实

,有速度,有头脑,手感很准,但从来不单干硬上,总是很乐于分球,或者为队友进行拆挡和跑动拉开。

而陈可又再在外围增加了一个强有力的攻击点,这支队伍是很有希望的。

这一个星期除了忙着练球就是要准备考试,再怎么说也是这大学里的第一次。

陈可本来想叫上于雷一块去自习,但他想起来于雷还有几篇论文要做,去法律图书馆可能更适合他现在的

需要,也就只好作罢。
2008-7-7 12:5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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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雷走进教室,目光习惯性地朝倒数第二排看去。他已经坐在那里,静静地翻书。

感情真是奇妙的东西。

当你离开那个人的时候,你永远想得到更多,你无比的烦恼,无限的惆怅,无穷地渴望;可当你看见了他

,你觉得这就足够了,在爱情的世界里,不需要渴望更多。

也许,你不是这么想的。可这些奇妙的感觉正在于雷的脑海中运行。

充斥在于雷心田的,只有干干净净的快乐,单单纯纯的快乐。他的脚步轻快了起来,走到陈可身边坐下。

陈可扭头冲他笑了笑,一声不吭地把于雷的书包拿起来放到自己的身边。

"在看什么书?" "昆德拉。《不朽》。" "好看么?" "很好看。" "你参加新生杯了?" "是啊。足球和篮

球都报了,厉害吧!" "你行么~" 于雷调侃着陈可,他喜欢看到那种似怒非怒,非喜而喜的神情"哼~你走

着瞧,光华的领军人物陈可一定会率领着革命队伍打倒42楼的反动派!"陈可高举着手里的铅笔,作出胜

利的手势。

"还是毛主席说得好。" "他老人家又说什么了?" "机会主义头子——改也难。" "你这老狐狸……"陈可

笑着把于雷的脑袋摁了下去。

"星期三抽签,要是你们第一场就碰上我们可就惨了。" "反正小组循环,碰上了也没事。对了,你上场么

?" "不行啊,我是体育部的人,得避嫌。 " "唉,"陈可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有一点胜算的。"

"你小子……迟早让你栽我手上。" 于雷呲牙咧嘴地说,可最终还是一口气憋不住,笑了出来。

倒是被于雷这张乌鸦嘴给说中了,光华的足球队第一场就抽上了法院,篮球是对地球空间物理学院。根据

以往的经验,地空在理科诸系中算是比较强的。光华的形势不妙。

星期五是新生杯足球赛的开幕战,在五四大球场,对决的两只队伍正是光华和法院。

在南边半场穿白色球衣的是法院队,在北边半场穿兰色球衣的是光华队。红色的横幅挂在主席台上,那家

台资公司最终很慷慨地命名了这次比赛,它的大名也因此出现在了横幅的显著位置。球场西侧已经站了很

多人,袁和平、陈言、臧玉和其他校会的工作人员,两个院学生会和团委的人,以及球员的同学们这一群

那一群地站着,等待比赛的开始。张韩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陈可要比赛的消息,也早早地赶到了场边上,

一有机会就拽着陈可给他加油打气。

陈可穿了一件12号球衣,扎在白色的短裤里面,健康的小腿连着白色的球袜,都让人不敢相信这和在钢琴

椅上的他是同一个人。

陈可一边做着热身活动,一边看着于雷带他们体育部的人一次次地搬水和联系裁判。过了好一会儿,于雷

似乎是忙完了,伸着懒腰朝场边走来。于是陈可小跑着过去跟他打招呼。

于雷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可,笑着说:"还真象那么回事!"

"待会就让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可俏皮地冲他挤了挤眼,跳着回去集合了。

哨音响起,比赛开始。

主裁判是教体育的一个副教授,是国家二级裁判,边裁都是京大足协的人。

法院在比赛伊始就占据了主动,光华似乎有些措手不及,几乎很少能突破到对方的半场,禁区内险象还生

。好容易有一球被大脚开到陈可脚下,却被吹了越位,这是一次毫无争议的判罚。

上半场40分钟,法学院终于把绝对的优势演变成了进球。

1:0

然而,足球的魅力就在于它的不确定性,得势的一方不一定得分。守弱的队伍只要能抓住机会,不丧失士

气,就完全有可能在90分钟内取得比分上的优势。

下半场一开始,光华便振作了起来。7号和14号在门前制造了几次很好的机会,但最终都因为过于犹豫,

被对方的后卫给破坏掉了。

63分钟的时候,张树在后场大脚解围,球再次落到了陈可脚下。他立刻带球向球门奔袭而去,有法院的人

向裁判示意他已经处在了越位的位置,裁判没有理会。根据当场法学院后卫的位置来看,这个判定确实有

一些争议,但也难辩是非。
        陈可显示出了惊人的爆发力——他高三时的百米速度是十一秒四!眼看他离禁区越来越近,守门

员依然犹犹豫豫地不知该否出击。就在猝然间,球受到了一个巨大的力的作用,划了一条弧线,直挂球门

的右上角。一个极漂亮的单刀!

光华的拉拉队一片欢呼。于雷也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旁边法学院的同学都不解地看着他。

光华在扳回一城之后突然发力,竟屡屡在禁区内形成突破,法学院的人只狠不得把球门给弄小一点。当然

,法学院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们奋起反击,双方在中场展开激烈的争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比赛已经进入了伤停补时。

眼看终场哨声即将吹响,光华突然在门前形成了一次极好的突破!法学院5号解围失误,球落到了光华6号

后卫的脚下,他面对前来逼抢的对方球员迅速地把球分给不远处的14号,自己则立刻下底吸引对方后卫的

注意;14号从边线附近起脚传中,法学院数人争顶失败,球已经在陈可的脚下,胜败就在转瞬之间!

哨音响起,主裁的手指向罚球点。

陈可的小腿肚子被法院12号狠狠地踢中,倒在了地上。经常踢球的同志们肯定知道那个滋味,就象是被一

脚踢在那话儿一样!

陈可只痛得眼前金星直冒,不过他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伤,顶多青一块疼两天而已。主裁问他能不能

继续,陈可忍住疼,在队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示意可以继续比赛。

队里脚法好,能罚这个点球的人还多的是,但大家都说要陈可自己上。

"踢不进去也没事,咱们还有一场小组赛呢!就把门当成那个王八蛋去踢!"张树说。

陈可喜欢体育比赛,因为在和对方战斗的过程中每一个队员身上都会涌起一股男子汉傻乎乎的热情,这种

热情战胜一切伤痛,战胜一切世俗的功利!如果你以为这些男孩子是在为了分数而比赛那就错了,也许那

是他们最初的目的,可每当到了这样同仇敌忾的关头,他们是为了这份热情!惟有在酣畅淋漓的比赛中,

陈可才觉得自己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紧紧相连,不再遥远,因为他们有一样的热情!

陈可咬了咬牙,把腿伸直,那里就象被撕裂了一样的疼。他接过张树递给他的球,走向罚球点,把球放好

,转身退回,加速,起脚,球越过手门员的中指,飞进了网窝。

队友、拉拉队和场边的于雷都在终场的哨音中欢呼了起来。张韩正卯足了劲和光华的一群男生女生们大叫

:"陈可!陈可!陈可!陈可……"

于雷觉得自己都紧张得有些发抖。陈可的受伤和陈可的进球都象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甚至比发生在自

己身上更让他感受得真切!

双方的球员正在一一握手致意,校报记者正逮着陈可和对方12号的握手镜头一阵猛拍。当他走出场外的时

候,很多人都来给他递水递毛巾,张韩围着他蹦蹦跳跳,热情地赞美着他在场上的表现。

于雷突然觉得好害怕。

这个陈可已经不再属于他了,他属于这儿的所有人。当所有人都对他流露出爱慕的神色,于雷的这份感情

还算什么呢?有什么能把他的爱从众人的目光中区分开?谁能证明他不只是这些人其中的一个,而是什么

"特别的人"呢?他稚嫩的爱情突然被窒息在了带有从众性质的崇拜之中。

陈可看见了于雷,冲他招招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张韩本来是想跟着他的,可一个光华的女生正在跟她

说话——她就是从她那儿得到比赛的消息的,于是也就没好意思无礼地走开。

"我好疼啊,于雷。"陈可的口气软软的,好象有点撒娇的意味。

于雷的心都要碎了,他让陈可在跑道上坐下,自己从体育部准备好的急救箱里拿了一瓶气雾剂出来,在陈

可已经开始发紫的小腿肚子上喷了喷。

"好凉!"陈可笑着叫道,"你也喷一喷吧,舒服着呢。"

于雷盯着伤处看了一会儿,学着林妹妹的口吻说:"你可都改了吧。"

陈可微笑地瞅着他:"我最喜欢的一句词儿。"

两个人相视而笑。

于雷感到无比的塌实,他知道有一种无名的纽带,把陈可从众人中拉向自己,把两个人紧紧地连在一起。

他警告自己再也不要怀疑他对陈可的爱。说我是白痴也好傻子也好,说我是被爱情蒙住了眼还是什么都好



我知道那是与众不同的!

因为我知道!

30、陈可·我们是冠军

"是怎么回事呢?"

陈可半躺在塑胶跑道上,双手向后支撑着身体,笑眯眯地看着于雷。

"什么怎么回事?"

"问你呀!不是让你看看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么?"陈可又做了一个俏皮的表情。

于雷笑了:"您大爷厉害呀!简直堪比齐达内、托帝!再不济也是一皮耶罗!怎么样,哥哥替你庆祝一下

,晚上去喝两杯吧。"

"好啊。"陈可淡淡的语调掩饰不住眼睛里喜悦的光芒,但转念一想,又顿觉不妥,说道:"什么就哥哥、

哥哥的了,我啥时候成你弟弟了?啊?"

"我可是看过你报名表的啊!我六月六的,比你大整一个月!怎么着?你不是我弟弟还是我大爷啊。"

"我不要当你大爷,当大爷除了被那个啥好处也没有,尤其是二大爷。"

"看吧,你就老老实实地当我弟弟得了。"

"好吧好吧,"陈可装着很无奈的样子,"晚上请我哥一杯酒,你去不去呀?"

"嘿嘿,我弟请客我舍得不去么我。"

"对了,"陈可眼珠子一转,又问道:"你有几个弟弟啊?"

"就你一个。" 于雷亲热地看着他。

"那还好。"陈可低着头,待了半晌,说:"可别又搞成了个二弟,就烦个’二’字。你看看,这西游记里

头偏个’二师兄’是个猪头,红楼梦里头偏个’尤二姐’是个不规矩的!什么二百五,二乎乎,二不拉叽

,连底层的劳动人民也只能落个店小二!"

于雷笑得坐在了地上,说:"就你一个,再不认别的弟了!就是要认也让他们排第二去!你永远是正房!

是东室!是正妻!成不?"

"扯你的臊啊!"陈可把球衣脱下来,扔到于雷脸上。

于雷叫着跳了起来:"呸、呸、呸!这还是人味么?"说着又凑在鼻尖前头闻了闻,转身给陈可蒙头套上。

"同志们!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卿卿我我的!校规校纪何在!"陈言笑着揪住于雷的耳朵,"这个小不正经快

跟我收拾东西去,那个小不正经,你们队长叫你呢!"

于雷一边跟陈言瞎贫,一边朝主席台跑去,半道上还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说:"晚上我不吃饭了啊,等

你那一顿!"

晚上在小酒楼,陈可一口气吃了十串二十个鸡翅下去,连啤酒都多喝了几杯,小脸蛋红扑扑的。

他开怀吃喝,恣意欢笑。

痛苦是什么啊?我现在都不知道了呢!

笑闹到了凌晨两点,两个人才埋了单离开。也许是因为坐得太久,刚站起来,一阵难忍的疼痛就从陈可受

伤的小腿向全身散布开来。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外废弃的建筑工地上,于雷招呼他到自己背上来。

"来吧,哥也背你一回。"

陈可磨磨蹭蹭地咕唧到了于雷背上,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笑嘻嘻地朝于雷的耳朵里吹气。

"滚蛋!" 于雷笑骂着躲之不及,"再闹看我不摔你一个大屁股墩。"

不过他终究也没舍得摔陈可,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从湖北边绕了一大圈,才经过图书馆回到了宿舍

。陈可的头发一直扫着他的脖子,两个人彼此交换着皮肤的温度,如果是直着腰,以于雷的"状态"恐怕就

走不了路了。

陈可比他看起来要重得多,否则也没法在场上疯跑九十分钟。但于雷连一丝一毫的重量都没有感觉到。他

背上的那个人,已经失去了一切物质的属性,只剩下纯粹的美;就象一个天使,一个精灵,一个从童话世

界里飞出来的漂亮的小妖怪,伏在自己的身上,给他带来幸福和安慰。

我愿意一辈子背着你啊。就象我愿意背着自己这具臭皮囊一样。

·——·——·——·——·——·——·——·——·——·——·——·——·

第一场比赛,陈可在队内灵魂人物的地位被确立了下来。

不过在队内训练的时候,陈可还是谈了对这个阵容的看法:"352实在不适合咱们,对边后要求实在太高,

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乱,拣了进攻丢了防守。要我说的话不如打4411,张树和凉子不妨干脆就做边后卫

,右平打前卫,我就还是打前腰,还可以加强一下中场。"

梁右平这次也赞成陈可的看法,352的特点在上一场比赛中完全没有得到发挥,中场一片混乱,主要的进

攻套路居然还是靠后场长传!但也有一些人不做声,只是默默地看这儿摸那儿的。
张树暗暗地替陈可捏一把汗。在京大这种地方,越是出色的人就越是要尽量保持低调,因为总有人认为他

比你更出色且不被人赏识。象陈可这样,在别人交口相赞的情况下依然就队友的表现发表评论,是很容易

遭人嫌恶的。

他真是个孩子,张树无奈地想道,不知道那些被从自己心仪的岗位上调开的人会怎么想。

尽管如此,陈可的意见被事实证明是正确的。调整阵容之后,光华火力全开,一路势如破竹,连下哲学,

数学两城,顺利晋级八强。

光华在小组赛第二场对阵哲学的时候,正好碰上袁和平带着牛娴、臧玉和于雷在场边视察工作。他背着手

,踱着方步,于雷屡劝他还是离球场远些,他却只是挥了挥手,说:"要不得(dei)!"

要不得?跟谁学的?傻样。于雷不知道他又冒什么傻气。

就在他巡视到光华的球门旁时,只听一个球"咣叽"一声拍在了袁主席的脑袋上。袁主席的大脑袋被打得歪

到一边,右腿跟跳舞似的别过档去,卡在左脚左边,摇摇晃晃地就栽了下去。大屁股"PIAJI"一声墩在地

上,扬起一片黄土(一体条件不好)。

"主席!"众人狂叫着朝他奔去。

主席却早已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容地又把手背过去,踱起步子来。

于雷见他右半拉屁股上还沾着不少土,于是说:"主席我帮你拍拍。"

"要不得。"

"那您自己拍拍。"

袁和平摆摆手。

"你还是离场边远一点吧,这儿危险!"牛娴口气迫切地说。

"要不得。"袁和平又站到了边线上,两条腿直打哆嗦。

又是一个冲天炮,眼看就朝着场外飞过来了!主席慌不择路,倒着步子往后退,只听一声尖叫,袁和平压

着牛娴倒在了地上。有道是:黑糊糊的一坨肉隐肉现,灰突突的一片云里雾里。于雷和臧玉都强屏住内心

的狂喜,满面红光地把二人扶了起来。

在十六进八的比赛中,光华又大比分狂胜数学。陈可在比赛中上演了开赛以来唯一的一个帽子戏法,并且

以6个进球在射手榜上遥遥领先。可惜,与足球队的气贯长虹不同,原先被陈可寄以厚望的光华篮球队在

小组出线之后便立刻遇到了实力超群的法学院队的阻击,无奈地止步于十六强。

"是不是夸张了点?"陈言拿着体育部的统计资料,"怎么新生的火力这么强?我看欧锦赛打倒头,人家也

就是4、5个进球,这才小组出线就已经六个了?"

"欧锦赛无弱旅,哪象咱们这儿,一群鱼腩部队,重在参与嘛!"臧玉接口道。

"谁说的!是陈可自己厉害好不好!数学和哲学踢得不错,我都看了。"于雷振振有辞地替陈可争辩。

陈言和臧玉对视了一眼,笑了出来。


比赛这么一场场地打,日子也就是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那俩人活得平静,却也幸福。只要都凑上空,他俩就一块去上自习,吃饭,乱贫,瞎溜达。凡是有陈可的

比赛,于雷一场没落,在场边跟着一群女孩一起心潮澎湃,搞得他自个儿都觉着有点小女儿状了。

一个周二的下午,于雷洗完了澡,舒舒服服地往自己宿舍里走去。回宿舍刚放下了东西,李明便打发他到

楼下去买点吃的上来,说是自个儿刚训练完,累得慌。

"懒样!" 于雷拿上钱包,就穿着拖鞋出去了。

刚出门就看见陈可,拎着一个小筐子,里头放了些洗发水、护发素之类的东西,正朝楼口走去。

"去洗澡?" 于雷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

"恩。"陈可答应了一声,接着往前走。
等我一会儿,我也好几天没洗了。" 于雷脱口而出。

"成,在这儿等你。"单纯的陈可没有识破于雷%E
2008-7-7 12:5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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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的陈可没有识破于雷色胆包天的小伎俩,痛快地答应道。

于雷跑回宿舍,把钱包往李明手里一塞:"爱吃啥自个儿买点吧,俺要洗澡去。" "你丫身上有多少泥啊!刚回来又去!"李明脸上的表情就跟见着鬼了一样。

"护发素忘冲了,这会儿觉着巨恶心。" 于雷暗暗佩服自己反应怎么就这么快。

"邪行!"李明看着于雷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摇了摇头。

"这么快?"陈可对于雷收拾东西的速度表示惊讶,"你不换衣服?" 于雷手上没拿换洗的东西。

"哦……这件是为了要洗澡刚换上的,免得拿一堆东西。" "内裤也换过了?" "哦……没换的了……" 于雷硬着头皮往下掰。

"不嫌恶心啊!你穿我的得了,用滴露消过毒的。"陈可停下脚步,示意要回去拿。

于雷差点鼻血都喷出来,赶忙制止:"不用了,不用了!穿脏了我怎么还你啊!" "随你,"陈可撇了撇嘴,调侃道:"要注意生殖健康哦~"

进了公共澡堂,两个人站在一排柜子前面,开始脱衣服。

于雷故意往后站了站,用不易察觉的余光观察陈可,他注意到旁边有个男生也盯着陈可看,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摆出一个极其厌恶的表情。那个男生羞愧地收拾好东西,出溜到外头去了。

陈可的皮肤正成片成片地暴露在于雷炽热的目光之下。他全身上下看不出有一点不和谐的地方,肌肉是属于比较细长圆滑型的,很自然,象是游泳运动员的类型,一看就知道不是整天在健身房里搬砖搬出来的。于雷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可怜的几块腹肌几乎就要沉没了。高三的时候还象洗衣板一样呢!于雷下定决心今后要加强运动,不能输给陈可。

不过总的来说,于雷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夏天的时候经常穿得很少,高中里一哥们曾谑称他为"露肉狂魔",结果自然是被狂魔暴揍了一顿。

于雷正看着陈可的屁股出神——他不喜欢没屁股的男孩,因为屁股曲线的好坏和男生的阳光程度成直接的正比。要是一个男生手臂和胸腹的肌肉很发达,但屁股却是瘪下去的(当然也可能是过度膨胀),就说明这个人缺乏自然的运动方式,跑跳太少,他身上的肌肉再结实也肯定是做出来的,这样的人一般都偏虚荣、世故,缺乏少年的阳气。于雷觉得这种类型还不如肉乎乎的小孩儿招人喜欢……

正在这浮想联翩的时刻,陈可转过身来,于雷一惊,鼻血差点又喷涌而出。

"搞什么!快点脱,等着你呢!"陈可命令道。

于雷赶紧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裤子扒了下来,跟着陈可进了澡堂,站在了他对面的莲蓬头下。公共澡堂里有两种人,一种是对着莲蓬冲水的,一种是对着别人冲水的,于雷和陈可都属于后一种,因为这样可以使背部受到更多的水流关怀,而这也就创造了一个绝佳的观察位置。

往小腿涂上LOTION,直起腰来,陈可舒服地吹起了一支小曲。他的口哨呼吸运用自如,共鸣点很好,声音又脆又亮,满澡堂的人都收了声,静静地听着。口哨也是陈可从黑子那儿学来的。黑子爸爸的口哨堪称一绝,他吹的桂河桥是没有人不爱听的。自从黑子学会了口哨,成天到晚就练这么一首曲子,可每次到了最后,总是糊里糊涂地跑到小小少年的调子上,搞得陈可到了很大以后还以为这两首歌是一支曲子。

陈可见于雷笑笑地瞅着自己,便冲他打了一个挑逗的哨音。于雷也回了一个向下的音,另起了一个曲儿。

多么熟悉的旋律!陈可也跟着吹了起来。他们的默契是那样地好,旋律是那么清新自然,每个弹跳音都象有人打着点一样恰到好处地落到一块,连抖音的频率都不可思议地一致……跳动的音符绕梁而上,翻过了烟雾朦胧的气窗,感动着街上来往熙攘的年轻人,也感动着吹奏者自己……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但愿永远这样好。

一年一年时间飞跑,小小少年转眼高。

随着年岁由小变大,他的烦恼增加了。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无忧无虑乐陶陶。

但有一天,风波突起,忧虑烦恼都到了。

一年一年时间飞跑,小小少年转眼高。

随着年岁由小变大,他的烦恼增加了。

他的烦恼增加了……

秋意正浓,28楼前的银杏染黄了碧蓝如海的天空。落下的已是一地,零零碎碎,层层叠叠,厚厚地编织成毯,这林荫道算是天底下第一幸福的路了。

少年一身清凉,一水儿短短的球衣球裤在京城一阵凉似一阵的秋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一片残叶孤落落地飞向他,在风的助力下停在了胸前。少年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怕是捏疼了它,摆在手心里,端详良久,古老的和年轻的纹路交织着。他顺着风往前一送,随它去了。

另一个少年从后面蹑手蹑脚地跑上来,捂住了他的眼睛。少年反过手去挠后头那小子的痒痒,刚用上劲,男孩就憋不住笑了出来,便也把手从眼睛上放下来,回击过去。

"要去拿冠军啊!" "要去拿冠军!" "一定要赢啊!" "一定要赢!" "要是输了咋办?" "你个乌鸦嘴,输了我会哭的,呜~" "那我就好好安慰你!" "你怎么安慰我?" "抱抱你啊,亲亲你啊,给你唱个摇篮曲啥的。" "扯!我又不是参加婴儿赛跑锦标赛。" "那你要咋的?" "嘿!你这人稀罕还是咋的呀?干啥我非要你安慰我不可?再者说了,我哪会输啊~" "你行!"男孩赌气往回走了。

"往哪去啊!看前头有板砖井盖啥的!我拿了冠军还想让你瞅一眼呢!"这边的少年笑着嚷嚷。

男孩猛地回过头,一个加速,呲牙咧嘴地奔了过来。男孩一边往前逃命,一边拧过头来逗他。一阵风过来,卷起了满地的黄叶和漫天的笑语,往不远处大讲堂的屋顶飞去……

经过了五场激战,光华已经是本届比赛最有冠军相的队伍了。陈可就不用说了,中场核心梁右平的脚法被观察家们多次点评为"与小贝神似",边后卫凉子在左边路也常有神来之笔,再加上有个主事一人的大当家张树,光华已经是攻守具佳,冠军几乎就是成了囊中之物!

五四大球场,罕有地围满了观众。这是京大唯一的一片国际标准球场,草皮铺的是德国进口的单丝草,体教部宝贝它宝贝得要命,只有重大比赛的重大场次才会开恩批准使用。

光华的拉拉队不知道从哪儿搞了几面破锣烂鼓,正在场边一遍遍地操练口号。站在场地另一边的是经院的拉拉队,见光华势大,便也挤作一团,商量着上哪儿也弄点工具过来。

校学生会和双方的院会的将近一两百号人也都在场边,忙着添乱。

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双方的队员都已经陆续到场,先发球员都在场上做着准备活动。这是他们入学以来遇到的第一场事关院系个人荣辱的大事,队员们心里都有些紧张。

还有十分钟,副校长的大驾光临引起了一片骚动,他是应学生会的邀请前来为比赛开球的。

裁判从体育馆里走出来,招呼双方的队长猜边。张树的手气还是一样的好,他决定光华要坐北朝南,以王道胜之。

一声哨响,二十二名球员立刻投入战斗。

上半场打得极其沉闷,双方都采取保守战术,在后场不断地倒脚,寻找进攻机会。更要命的是,双方队员的身体都处于强直的状态,动作僵硬、变形,即使有了机会也抓不住。

就这么过了47分钟。到了下半场,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双方都加快了脚下的节奏,身体的紧张也渐渐在跑动中解除了,进攻和射门的频率眼看着高了起来,一如场边拉拉队情绪的起伏。

78分钟。光华3号解围出了底线,经院由是获得了一个角球。经院的9号"黄金右脚"主罚,落点很好,7号争顶成功,头球摆渡至小禁区,14号上前一个利落的抽射,球应声入网!

在离终场不到15分钟的时候,经院1:0领先光华!

既是再乐观主义,陈可也意识到本队大势不妙。这个时候已经管不上什么保持体力的废话了,如果不能尽快拿下一分比分,体力就是再多又有个屁用呢!

作为攻击型中场,他的积极跑动是发挥阵型优势的先决条件。他必须得玩命!陈可知道,照这种跑法,即使能拖入加时,自己的体力也决难再撑下去了……但是,谁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呢?他现在唯一想着的,就是保住全队的一线生机,这也是所有伙伴们的想法。
       
       
  
       
93         回复:未名湖畔的爱与罚
       

光华在极大的被动之中绝地反击,一再地冲击着对方的禁区。可经院在得分之后声威大振,不但防住了光华的进攻,还打了两个漂亮的防反,并在83分钟再次洞穿了光华的球门。好在这次主裁判定选手在射门时有不恰当的手部接触,把球吹了出来,至少在理论上维持了光华获得冠军的可能性。

89分钟了,工作人员示意补时2分钟,经院的拉拉队已经开始提前庆祝胜利的到来。

91分钟,光华的最后一次进攻。15号起脚传中,陈可头球攻门,门将双拳将球大力击出,球滚到了禁区前沿,梁右平正欲上前补起一脚——这就是挽救败局的最后机会了!经院12号保护胜利成果心切,伸脚来抢这一球。在任何人都没有看清之前,梁右平已经倒地,抱住了小腿。12号站起来,示意自己没有犯规动作,但主裁依然掏了黄牌,并给了光华一个喜出望外的机会——禁区前偏右五米,直接任意球。

右平和陈可站到了离球十米左右的地方,轻声耳语着战术。

陈可先行启动,朝球奔了过去,起脚,却从皮球左侧绕了过去!就在电闪雷鸣般的一刹那,足球受到了继之而来的一个巨大的力作用,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直接挂入了球门死角。

这是一个挽救了全队的世界波!右平张开双臂,呼喊着狂奔向自己的半场!

沉寂了许久的拉拉队重新爆发了,他们相信自己热爱的队伍是不败的!

哨音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响起,比赛被带入了加时。

经院显然认为裁判的判罚有失公允,把满腔的愤慨都倾注到了球场上。他们在延长赛伊始就压制住了光华,不但是在气势上,即使是在体力上他们也远比刚从死亡线拣回条命来的对手为高。

陈可很清楚,在眼下的情势里,防守就意味这失败,他们必须进攻!

机会终于来了。忙乱的光华后卫把球满无目的地解围到中场,落到了陈可脚下,这几乎是和他的第一个进球一模一样的情景。他努力用意志代替身体,以第一个进球时的速度朝球门奔袭而去。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同样的球场,同样的门。只是这一次,幸运女神站在了陈可的对家,朝他谐谑地笑了。

陈可想就这么倒在地上,别再起来了,但他知道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就是真的起不来了。人只有一个办法让自己继续奔跑,那就是继续奔跑,什么时候他累了,停下来了,故事也就结束了。

队友们受到了陈可的鼓舞,从恍惚中回过神,重新振作了起来。只要光华能保持住阵型,每个人都认清自己的位置,他们就依然是一只首屈一指的强队。但经院的顽强作风也同样地征服了场边的观众,他们的每一个球员都努力地奔跑到了延长赛的最后一分钟。

主裁再次无奈地吹响了手里的哨子,他没有预料到比赛会被拖得这么久。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晶莹的水珠在夕阳的残照里闪着温和的光。陈可拿着一瓶矿泉水往自己头上浇,在秋风的鼓噪下让观者都冷得瑟瑟发抖。他的精神稍稍集中了一些,在最后的几分钟,他几乎就是靠着本能在踢球,意识都已经散漫的无有边际了。

累,累,真累。连呼吸都累,连躺着都累,连想着累这个字都累。

张树小声地问陈可能不能罚第一个球,他摇了摇头。

"我踢不了了。"他惨白的唇翕合着,说道。

陈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中圈里来的。他感觉到了同伴温暖的手,似乎又多了一点力量。

经院先踢。主罚的是"黄金右脚",个子高高的,下巴上有些许胡渣,看起来有几分冷峻。他球风稳健,漂亮地骗过了守门员,把球踢进了球门左下。

张树作为队长,担下了本方第一个主罚的重任。他走向罚球点,双手叉腰,深深地呼吸着,紧盯着球门,汗水从额头上滑下来。

主裁鸣哨示意他已经耽搁得太久,必须立刻罚出。

张树蒙了,僵硬地朝足球跑去,一脚打上了半空。

他悔恨地把头埋在草里,拳头愤怒地砸在地上……他辜负了伙伴们的期望。

右平第二个上场,为光华扳回了一分。可这份喜悦很快就被经院的第二、第三、第四个入球给冲淡了。

经院离冠军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可惜,就象是一个头次步上舞台的孩子,失去了平常心,把他最熟悉的曲子给演砸了;可怜的五号葬送了观众的狂欢、队员的狂喜,收获了难以承受的自责和悲伤。但我们知道,他将会因此而成长。

五球踢完,残酷的比赛还要继续。

5平。

6平。

7平。

8平。

球员从中圈里出去,又回来,连经院的守门员都已经踢完了自己的一球,低着头,懊恼地坐在地上。

陈可站了起来,眼前就象是没有信号的电视机,黑糊糊的一片乱闪。他站定了,渐渐地看清了伙伴们的面孔,他伸出手,和每个人都拍了一下。

"好哇!我完了老大你再一个,咱们可就是亚军啦!"陈可一本正经地说。

众人大笑,欢呼着目送他们最后一个战士,一个伤兵走向球门。

陈可发动了起来,在一刹那间处在了极高的速度里,他没有做任何欺骗动作,右脚果断地摆向身体左侧,接着倒在了地上……

从小脚尖到大腿根,哪儿哪儿都在抽筋。陈可赶紧把腿扳直,转过身去,迎接狂奔向他的快乐的小老虎们。

足球场是如此美丽。它给了这些男孩子们那么长的加速空间和那么宽厚温柔的草地,让他们可以冲向欢乐的终点,滚成一片,在青春的热血中消耗掉最后一点体力。

女生们三三两两地抱成一团,又叫又跳;男生们勾肩搭背,扯着嗓子吼个没完没了。

我们是冠军。

没有时间给失败者,因为我们是全世界的冠军!

广播里响起了《We are the champions》,男孩子们手牵着手,在欢呼和掌声里走向了观众。

要拿冠军啊!

要拿冠军!

一定要赢啊!

一定要赢!

我愿意承受伤痛,经历风雨,因为洒水车不会制造最美的彩虹。

如果我可以忍耐这一切,那是因为我相信,在终点上,我们都会是冠军!
       
       

       
31、于雷

节日的季节就在眼前了。

院学生会为了一年一度的元旦晚会开始上上下下地忙了起来。于雷正红得如日中天,又是大一的新生,容易使唤,自然是难逃干系的。他一边要负责主持的工作,另一边还要帮着从校会外联部搜罗各大公司的市场部信息,打探赞助意向。

法学院的新年晚会一向是美誉度极高的,因为该院特长生云集,表演项目众多,外加资金充足,人脉广泛,是以年年都有外系学生慕名而至。

哦,这里又要提到刘梦雨一下,不知道同志们忘了她没有。

为了给元旦晚会拍摄十佳教师的DV,于雷主动表示要去联系艺术系的同学来帮着做后期,因为他现在可是和艺术系的一位同学热络的不得了——这就是刘梦雨同学。梦雨同学在于雷的撮合下,顺利地与李明发展为恋爱关系,并由是将于雷引为知己。

有一次于雷在宿舍外头就听见里间动静不自然,他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去,只见这一位梦雨同学背对着门坐在李明身上,两个人正赤条条地抱作一团。于雷目瞪口呆,李明往他这儿看了一眼,便把梦雨同学的头拧过去,冲于雷舔了舔嘴唇,飞了个波过去,加快了下身的动作。

纵是欢场老手,于雷也不免的面红耳赤,关门退出,败下阵来。

老这么引诱我还成么!于雷为自己的意志不坚定感到羞愧。

忙归忙,却不似刚入学的时候那么杂乱无章了,反倒是显得很充实。再加上年关将至,于雷的父亲、大伯、二舅都纷纷进京汇报工作,他的日子还是很滋润的。宿舍里到处堆着亲戚们的慰问品,连宿舍的哥们都跟着吃了个不亦乐乎。他爹还给他整了一彩屏手机,这在当时绝对是一等的稀罕物事。杨叔立马办了张卡过来,说费用都从他那儿走,让于雷不用操心。

陈可最喜欢玩里头的游戏,每次一块上自习就逮着猛玩,那手机里的最高分全是他的。手机的电下去得很快,可于雷的心却因此而动力十足。

十二月初,于雷的父亲和大伯正好都凑在一块,便在学校附近做了一东,宴请一个负责行政工作的副校长,一个分管学生工作的副书记,一个主掌学生事务的副院长,和某某团的一把手——于雷他大伯早就打听清楚,说这几人在学校里是一派的,一块请了不碍。

于雷觉得那个一把手是个老车用柴油——零号。他在席间历数在读学生中省、部、军级以上高官的子弟甥侄,恨不得把三代以内的家谱都背了出来,并当场拍胸脯说年底前要把大家都招呼起来聚一次。于雷心里暗暗叫苦,他可不想跟那拨人沾上什么关系。但大伯却对这个建议非常感兴趣,一再提醒于雷要多和他们结交结交——十年之后这就是无价之宝呢!

于雷素来就和他大伯家的孩子好,心里也由衷地敬佩他,但对这番大实话却暗暗地有些不齿。小孩子么,刚碰上这一套多少是有些清高的。但等过了几年之后呢?也许是转过弯儿了,也许是迫于无奈,总之我是没见有谁能独立于清流之中的。

吃完饭大伯跟他兄弟说笑了几句,就让于雷上车回他宾馆睡去,说明天要带小侄子去个好地方玩玩。

出了饭店,大伯和他爸的车并排停着,乍看起来差不多,但里头的千差万别可是大了去了。大伯在京城里的用车都是于雷爷爷的一个朋友借给他的——他得管人家叫叔叔。连司机带牌照都齐全,只要是坐着它,谁谁管不了,哪哪都能去。这车和于雷他爸的一样,都是四个圈的——按照规定,这种车3.0以下排量的国产版本是高级干部的指定用车——因此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确是没有逾矩。可只要是明眼人很快就能瞧出来,于雷大伯的坐驾原来是从国外搞回来的,和"一汽" 产的四个圈车根本不是一码事。

至于大伯说的"好地方"更是把于雷唬了一跳——他老人家放话说明天要带着于雷上那什么什么"湖"去转一圈。于雷死活也不干,说那是8341守着的地方,要逮着还不得进去蹲上十天半月?再加上自己的嘴巴又不牢靠,出来难免跟别人把地形路况啥的形容一遍,没准叫一外国友人听了去,还落一里通外国的罪名!

司机在驾驶座上笑着安慰于雷:"哪有那么严重!你当人家都吃饱了没事干呢,净往人车里瞅?再者说了,咱们也不往机要的地方去,想去也去不了,就那什么院什么榭的溜达一圈,让你长长眼就是了。"
       
         

院里的元旦晚会最后从一家饮料公司那儿整了一笔五、六万的赞助。人家本来是不干的,心想就你小样的还上万呢?给你两千玩玩就不错了,但一听说晚会的主持人是他,立马拍板掏腰包,两天就把钱到帐了。

他是谁?你道是于雷呢?只怕他这会儿的功力还不到这一步。

这次胡丹搞了一个噱头,整了俩男主持上阵,负责串十佳教师的部分。跟于雷搭档的是一个读了好几年研究生也没毕业的同门师兄,央视名嘴小贝同学。人家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就这么个小晚会,实在是不屑整天跟小孩去对词啊什么的。于雷倒也乐得轻松,就跟小贝商量了几个包袱,好到时候拿台下的教授们开涮,但又不能做的太过,还得给他们想出解嘲的法子。另外就是给几段或搞笑或煽情的DV配上白,再揪两个做托的哥们姐们出来,诌几段TALKSHOW,就妥了。

搞定了晚会,身上的事轻松了不少,于雷便约着陈可周末一块去逛街。

俩人从西单到王府井逛了一下午。陈可添了一件冬衣,米白色的,帽子上有一圈大狐狸毛,衬得他越发面若敷脂,唇如涂朱。于雷也买了一件白毛衣,大开领,随意地配上一条银灰色的围巾,casual and sexy.陈可第一眼看着就说这衣服绝对适合于雷,他闻言便毫不犹豫地买下了。

晚上两个人在东方广场地下的一家泰国餐厅吃饭。于雷喜欢泰国咖喱那种怪怪的味道,比日式的浓郁一些,比印式的又清淡一些,是比较适合南方人的口味的。陈可则是看中了那儿的一道米粉,连要了两盘,还一个劲地跟于雷嘀咕说下次还要来吃。

吃完饭,陈可叼着吸管趴在桌子上,嘬罐子里仅剩的一点可乐。

"对了,你买的书给我瞅瞅。"陈可想起来了于雷在西单图书大厦淘的两本小说。

"自己找吧。" 于雷把书包递给陈可。

陈可埋着头翻了一会儿,突然象发现新大陆一样拿起了其中的一件东西,在眼前好奇地端详了起来。

于雷红了脸,一把抢下来:"白痴!这是公共场合好不好!"

"什么东西啊?有点象是小卖部里卖的那种洗发水,一小包一小包的。"陈可无辜地说。

还真是有点象……

"这是……" 于雷让陈可把耳朵凑过来,轻声说道。

"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陈可很兴奋地把东西接了过来,撕开一个,拿在手里把玩。

于雷看见对桌的女老外正冲着这边猛乐,又是觉着好气,又是觉着好笑。

"这可不是我的啊!是爱滋病日办活动,人家给的样品。"

"这个东西怎么用啊?"陈可根本没听于雷的解释。

"套上用呗。" 于雷轻轻踩了踩陈可的脚,不怀好意地笑着:"要不要哥我送你两个试试?"

"烦人~我要了有什么用!一么,不会用,二么,让我用谁身上去啊?"陈可佯怒,"别踩我脚!这鞋难擦着呢。"

"嘿嘿,哥哥我可以教你啊。" 话甫一出口,于雷便觉得有些过于猥亵,不妥!心于是跳得厉害。

陈可瞪大了眼睛盯着于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扯淡~"

于雷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暗暗地失落。

于雷的意淫脚本是这样的:

他先挑逗地冲陈可笑笑,轻轻地说:"嘿嘿,哥哥我可以教你啊。"然后陈可害羞地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回应:"你要怎么教啊……"下面他就眯着眼,诡异地一声不响地笑着,直到陈可再开口问他,就接着把后面的剧情发展下去……

可现在呢?陈可没有生气固然是值得庆贺的,但"扯淡"这两个字显然就把他们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给冲淡了不少。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的创伤,于雷赶紧把话题给扯开了。

坐在出租车上往回走的时候,于雷假装打盹,紧紧地贴着陈可脖子靠在他肩膀上。陈可没有动弹,任由他靠着;倒是于雷自己"动弹"个不住,满脑子都是陈可拿着安全套的场景,和他脸上天真的神情形成了极其惹人迷恋的反差。

不准对他动这种猥亵的脑筋!于雷对自己今晚的种种想法很恼火,感觉就象是亵渎了这份纯洁的感情。

就在这胡思乱想、迷迷糊糊之间,于雷在体温的呵护下进入了梦乡。醒转时,出租车已经进了小西门,开在通往42楼的路上了。

12月的第一个周五,法学院元旦晚会在百讲粉墨登场,院里院外的坐了能有将近七八百号人。

于雷和小贝在台上胡说八道,把一群老头小孩都给逗翻了。下头的人看着乱无章法,乐得极无厘头,可实际上那些段子都是套好的,只不过人家演得自然而已。老孙头(就是那个在开学典礼上致辞的秃瓢)看样子很喜欢于雷,在后台逮着他一顿狂损,说他净学小贝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本事。谁都知道小贝就是他给弄中央台去的,大家听见他评价于雷,便也都凑着趣要老孙头改天也给他整个节目做做。

老孙头摸了摸瓢,说主持人是没戏了,以后要是有兴趣倒可以安排他到节目组去实习实习。

胡丹听了一蹦三尺高:"我缠了你那久了你也没说让我实习实习!啥意思啊你!"

"你不行,声不甜,刚接个电话就把人吓跑了,人家打进来的同志心里都挺脆弱的知道么?"老孙头摆了摆手,说道。

众人笑,于雷不想在大家面前表现得太急吼吼,便也一笑了之了。可他心里却是痒的难受,要知道当年他的第一志愿可就是广播电视啊!等下次见着他,就是死缠烂打也把这事给整下来!于雷暗暗下定决心。

至于陈言全力支持的安全套发放计划,则是在大老板秘书长那儿受到了阻击,半路夭折。年轻助理光火得不行,屁股一拍去了华大。

几天后,华大派发避孕套盛况空前的消息出现在了各大媒体的显著位置。
2008-7-7 13:3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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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于雷

元旦晚会过后,紧接着就是全校"一二·九"合唱比赛。

年级主任钦点了于雷担任朗诵的任务,他愉快地接受了。于雷从小学到高中,不知道得过多少演讲比赛的第一名,这种任务自然是小菜一碟。他对语言技巧掌握得很好,语调自然、平实又不乏激情,在各种题材、各种体裁上都有上佳的表现力。

只是合唱队的基础差了一些,好些个人连简谱都不识。于雷分明听见有人问:"这’一、二、三’的,到时候要唱出来么?"于雷当场晕到。

更别提五音不全的事了。指导老师在分声部的时候,要大家做一遍发声练习,结果硬是有人把"1 3 5 3 1"唱成了 "#1 3 6 3 #1",而且一百四十多号人带他一个还硬是带不过来!而且这位同志的积极性还特高,每次都扯着嗓子非唱到破音为止,搞得老师左右为难 ——又不%
2008-7-7 13:5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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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于雷

元旦晚会过后,紧接着就是全校"一二·九"合唱比赛。

年级主任钦点了于雷担任朗诵的任务,他愉快地接受了。于雷从小学到高中,不知道得过多少演讲比赛的第一名,这种任务自然是小菜一碟。他对语言技巧掌握得很好,语调自然、平实又不乏激情,在各种题材、各种体裁上都有上佳的表现力。

只是合唱队的基础差了一些,好些个人连简谱都不识。于雷分明听见有人问:"这’一、二、三’的,到时候要唱出来么?"于雷当场晕到。

更别提五音不全的事了。指导老师在分声部的时候,要大家做一遍发声练习,结果硬是有人把"1 3 5 3 1"唱成了 "#1 3 6 3 #1",而且一百四十多号人带他一个还硬是带不过来!而且这位同志的积极性还特高,每次都扯着嗓子非唱到破音为止,搞得老师左右为难 ——又不能让他上,又不能把人家撤下来——这不是打击同学对音乐的一片热忱么?

最后还是年级主任想了个辙,谎称说上台以后他肯定是站在最高的一排,如果他声太大就会把下面的同学盖住了,所以必须得小声一些。

这番话倒果真把五音不全男的嗓门压下去了。于雷在排练的时候听见他教训旁边的哥们:"小声点!别把前头的声音盖过去了!"

彻底昏倒。

比赛的时候,陈可他们正好排在法院之后上场。于雷跟着大部队退到后台,回头一瞥,瞅见了琴椅上的英俊少年。他快跑几步,回到自己的座位,第一次从观众席上欣赏了陈可的演奏。虽然他只占据着舞台的一小角,却吸引了台下绝大多数的目光,于雷听见有人赞美陈可的气质,心里甜滋滋的,就象是在夸自己一样。  

最后法学院只混了个上半场的三等奖,而光华则拿了第二,在台下响起了一片欢呼。于雷想到这里面也有一个他所熟悉的声音,便不住地也为他们开心了起来。

33、于雷

于雷和陈可的第一个学期,已是近黄昏了。

这一周的课上,中国哲学史的教授总结了先秦哲学的内容,并宣布下节课要划重点,要求大家都识相一点,一个学期至少也得来这么一次。

专业课也差不多。刑法总论正在串讲本学期的内容;宪法教授已经开始不说人话,扯些乱七八糟的段子逗笑;连法学原理的马列主义老头都在暗示中共某次全会的精神将会出现在期末考试当中。

网球课则是发了一份资料给大家,上面是理论考试的答案。

校园里四处弥漫着考试的气氛。校外为数不多的几个通宵营业的餐厅已经开始人满为患了——因为京大没有通宵教室,所以大家要么挑着应急灯奋战,要么抱着书啊本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实在不明白校领导为啥就舍不得这点电钱。

至于校内的自习室又分成几档。

最好的是图书馆南楼二三层的大自习室,空调暖气俱全,查找资料又方便,而且窗户外头绿树成荫,环境十分了得。但唯一的缺点就是,或许是这个地方太惬意了,常有人蒙头大睡得忘乎所以,"呼"啊"呼"啊的一声比一声响,起来了还不自知,只道是自己太帅呆了,要不别人咋老往这儿看呢?

其次是理教和一教,桌椅比较新,但平时教室里课排得比较满——尤其是理教,在晚九点下课之前几乎是找不着空教室的——只能在下课之后蹭个一小时,背背单词啥的。

再次就是三教、四教、小四教。那环境,那设备,怎一个臭字了得!按照陈可的说法,这些破楼现在唯一的功能就是让大家对学校的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想象,等工人同志们开动机器把它们抡倒的那一天,他一定要写一篇文章好好地赞美一番,题目就叫《论老旧危房的倒掉》。

排名垫底的当然就属宿舍了。你要是能在电脑跟前心如止水专心课业,那我只能说一句:服你了!

至于有些同志喜欢跑未名湖边上看书,有故弄风月之嫌,姑且就不当正常人论了吧。

图书馆六点半开门,于雷便把会发出巨响的闹钟搁枕头边上,每天提前半个小时把自己折腾起来,一溜烟跑去图书馆,占上两个座,然后把具体位置呼给陈可(他把自己的小呼机送陈可了),这才安安心心地去吃早饭。

曹绘
       
       



"早起就是舒服。" 于雷如此对陈可解释自己反常的行为。

·——·——·——·——·——·——·——·——·——·——·——·——·

一边准备考试,于雷一边暗暗筹划着自己和陈可的圣诞夜。

他早就看好了一条大红色围巾作为圣诞礼物,可以配陈可的那件白色外套。晚餐么,他计划着在崇文门的MAXIM’S订个RESERVATION,那儿是全城最好的法式餐馆,头盘就要它的招牌鹅肝;烛光摇曳,红酒飘香,足以营造最浪漫的就餐气氛。吃完饭就在城里随便走走,说不定还可以借着酒劲牵个小手啥的。子夜时分就到UME看电影,于雷已经查得清楚,那天晚上有一出相当叫好的爱情片首映。嘿嘿,等午夜两三点钟,两个人从未名湖边上绕过去的时候,他就把围巾从书包里拿出来,替小可围上……然后他从厚厚的围巾里探出头来,无言地看着自己,他们的唇挨得越来越近……

啊!耶酥!感谢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拯救我这只迷路的羔羊!

于雷现在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要对方陪自己过这么浪漫的节日会不会造成尴尬?毕竟人家也是一大男孩不是!为防万一,他觉得在邀请时还是不要刻意强调圣诞节的因素为好,把它当成周末的消遣不就行了!

这个可怜的孩子万万没有想到,他完美的计划当中居然会少了最关键要素——陈可

当陈可吞吞吐吐地说他已经约了张韩的时候(其实是张韩约了他),于雷楞在了当场。不过他最终还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说:"下次吧。"

他的天空都塌了下来。他所不能自拔地爱上的人竟然要和她者共度这个温馨浪漫的夜晚!基督啊,你让这个少年如何承受这样的悲痛呢?

前几天,于雷刚刚拒绝了马骏要他主持百讲广场跨年晚会的邀请,不是因为忙不过来——就象他嘴上说的那样,而是因为他要把那段辞旧迎新的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时光留给陈可。

多么荒诞的自作多情啊!于雷,你这个白痴!你有什么资格去为他牺牲自己的工作呢?谁稀罕你为他牺牲呢!你每天跑去给人家占座,说不定人家还嫌烦呢!你以为没别人愿意为他占座了吗?那个叫张韩的婊子比你起得更早,比你占得更好!没准以后他还会要你替张韩也占一个呢!到时候你就坐他们俩人旁边,看着他们卿卿我我,一个人哭吧!

在回宿舍的路上,陈可似乎发现了于雷不同寻常的沉默,问他是怎么了。

"怎么了?没怎么呀。" 于雷强行打起精神,从酸涩的喉咙里挤了几个字出来。

陈可奇怪地看了他一会儿,拧过头去,不说话了。

于雷啊于雷,你凭什么标榜自己给他带来了快乐呢?现在,就现在,连你的悲伤都成为了他的不快!而且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的这种悲伤是因为他自己。

于雷尽量平淡地和陈可道别,推门走进了寝室。听见哥们跟他打招呼,他紧紧揪着的心略微舒缓了一些。

一个受了伤的孩子要往家跑,因为那里有妈妈。

正如受了伤的于雷要回到寝室,因为那是他的另外一个家。

在京大里,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生活方式和生活节奏。同样的优秀和不同的脚步,让京大的宿舍远比其他学校显得淡漠,个人有个人的交往圈子,谁也用不着非得从宿舍里得到温暖。

然而,在42楼301里住着的这四个人,尽管他们之间的差异比校园里的任何一个宿舍都更为明显——有人脑子快,有人手脚慢,有人话锋犀利,有人拙于言辞,有人是校园活动家,有人是体育特长生——可他们之间的友情、亲情却比任何一个宿舍都更牢固、更真实。

宿舍里的感情要生根发芽,不在于没有矛盾,而在于互相包容;不在于忍耐彼此的缺点,而在于欣赏各自的长处。于雷知道每个兄弟的毛病,但他爱他们;每个兄弟也知道于雷的毛病,但他们也爱他。就是这么简单,他们相亲相爱。

悲伤的于雷投身于弟兄们的怀抱中,找到了心灵的安慰。大家说好24号晚上一块出去喝酒,老婆孩子一律不要。

到了圣诞夜的当天,于雷下午早早地就回到了宿舍——图书馆里的空落会给每个继续待在那儿的人带来一份节日的郁闷和忧伤——一个人的节日,这是最悲哀的词组。
       


推门进去,发现大家都已经到齐了。李明便提议打拖拉机,并主动要求自己来带张老大。老大是初学者,也就是两个月前刚被宿舍的哥们给逼会的,其他三个弟弟们轮流跟他合伙,现在多少把基本的技巧学会了一点,就是还经常会干些把王牌灭进底里去的傻事。

五点来钟的时候,外头有人敲门。于雷离门最近,便起身去开了。

来者是个姑娘,二十来岁,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请问于雷在么?"哥们都在后头起哄。

"我就是。" 于雷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有人在我们店里给您订了花,"姑娘把花递了过来,"谢谢您,欢迎再次光临XX花店。"

兄弟几个都凑过来,研究花里有没有藏炸弹啥的。

炸弹倒是没有,只发现了一张贺卡,上面没有署名,简简单单地印着"圣诞快乐"四个字。

于雷的心猛然收了一下——会是陈可送的么?要真是的话……这么些个玫瑰……想到这儿,于雷有些喜形于色了。

闹了一阵,已经是晚饭的点了。林闻和张勇决定先去洗个澡再一块吃饭。

"真他妈懒驴上磨,快点洗啊!饿着了大爷我可啃你们两个。"李明咧着嘴骂道。

等他们都走远了,李明便歪着拧着地粘了过来,斜着眼问于雷:"那花还成不?感动不动?"

"你送的!" 不是陈可。于雷虽然有些失望,但知道了事主,还是有些惊喜。

"动,动死我了!你丫真是……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于雷笑着在李明头上摸了两下。

李明受到夸奖,有些不太自在,双手插在兜里,摇摇晃晃地回自己床上坐着玩电脑去了。

于雷把花搁在书桌上,俯身去找给他们几个准备的圣诞礼物。估计今天半夜到明天清晨圣诞老人都在忙着爬美国佬的烟囱,要指望中国人的袜子里有啥奇迹发生是没戏了。那干脆也就别玩那一套,就这会儿把礼物派了完事。

他给宿舍里三个哥们一人准备了一条围巾——似乎今年除了围巾他就想不到别的礼物了——不过当然,就算把这几条加起来,也是比不过陈可那条的一个零头的。

于雷在床底下看见了给李明的那条花围巾,往外一拉,把其余的几条都一块带了出来。其中一条闪着耀眼的红色,红得那么正,把于雷刺得都有些睁不开眼。他一阵心酸,把围巾拿在手里,朝隔壁铺走了过去。

"送给你,别跟人说是我送的啊,这份是……特别的。" 特别的贵!于雷把大红色的围巾递给了李明。

"赞哪!"李明叫道,"这围巾也太漂亮了!你哪儿买的?"

于雷淡淡地笑了笑:"哪儿那么多废话,要不要?要就戴上。"

李明翻了件白色的毛衣套上,把围巾绕了一圈,往脖子后头一甩,站起身来:"怎么样?帅么?"

确实不赖。若论身材,李明的确是没话说的,再配上这白毛衣红围巾,更是显得英气勃发。但是,这不是于雷所想要看到的美丽。他知道这条围巾在那个人身上会是怎样的不同。
       



       
晚上四个人一块吃饭。

张勇说他今天不能喝酒,因为明天一早他姨夫要来接他到他们家去住两天。林闻于是想了一个损招,说不喝酒可以,但得喝雪碧,哥们们喝多少酒,他就得喝多少雪碧。

张勇心想这有啥难的呢?便很痛快地答应下来了。于是桌上就单给他上了一瓶两升的雪碧,别人一举杯他就跟着猛灌,直喝得口吐白沫,连鼻子里都往外冒汽水。于雷几个在一边看得狂笑,肚子疼得直哼哼,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吃到快九点,哥儿几个从饭店出来,直奔海体去嚎了两个小时的KTV,这才心满意足地进了西南门,往宿舍走去。

于雷大声地说笑,反正在这个日子里,没人会见怪的。这几天来他心里郁积了多少不幸,都在今天晚上得到了解脱。只有在和朋友的欢笑里,在友情的包裹中,他才能成功地把那个人的影子从脑海中删除,无欲无念,无念无怨,无怨无痛,无痛……

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再不要见他了,不要想他了,不要爱他了,没有他我一样可以快乐!看看我现在!

为爱奉献?为爱牺牲?为爱而忍受伤痛?我在骗谁呢!

于雷……你在爱情面前只是一个胆小鬼。你只习惯成功,从不面对失败,哪怕只是一种可能。他……陈可……他做了什么?他何曾伤害过你呢?他什么都没有做啊。你的痛苦是你自找的,既然你连这都难以忍受,那不如不要去爱他。

可就在回首间,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身后的脚步声,来自陈可。

他英俊而疲惫的面庞,在昏黄的灯光下,迎接着风雪;神色自若,一如最初的平静。

于雷四下里搜寻另一个他所不愿见到的身影。没有。

他让宿舍的兄弟们先回寝室,转身微笑着迎了上去。

"把衣服套上,天这么冷。" 于雷从陈可手里拿起风衣,伺候他穿上。

"你们宿舍几个喝酒去了?"陈可把右手也伸进袖子里,转过头来,看着于雷。

"恩,又唱了会儿歌。你呢?玩得开心么?" 于雷把陈可拉进西南门一进来的车棚里,让正劲的北风卷着大雪向前飞驰而去。

"不开心。" "为什么?" "头晕?" "怎么搞的?" "车坐的。" "在四川一坐一天也没见你有事么。"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是因为少了我跟你贫嘴么?" "……臭美。" "哈哈!你知道什么东西可以解晕车么?" "什么?" "啤酒。" "那我得去喝一杯。"

"走。" 于雷搂着陈可的肩膀,往门外走去。

于雷,你不但是个胆小鬼,更是个傻瓜,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好了伤疤忘了疼。也罢,为爱傻一回吧,每个人都要经过的。

爱情里的聪明人各有各的聪明,但傻子却总是相似的傻。

       
34、陈可的初吻

陈可的肩膀被于雷环绕着,两个人再度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平静,快乐,就象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存在决定意识。但意识可以让存在变得虚无。

是他的存在,让他意识到了快乐;

是这份快乐的意识,让一切痛苦的存在变得轻如鸿毛。

风雪是如此逼人,但那两人却有意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走着,就好象他们要挽回今晚这一段失去了彼此的时光。

已经过了子夜时分,可当他们来到小酒楼的时候,里面却正达到了热闹的顶点。陈可在门口站定了,呆呆地看着,听着,雪已经在他乌黑的头发盖上了薄薄的一层。

"进去啊,怎么了?" 于雷把胳膊从他肩上放下来,奇怪地问道。

"烦这些人。"陈可依然直直地透过玻璃窗,注视着屋内的觥筹交错,欢歌艳舞,"不想进去了,隔壁买两瓶啤酒外头喝吧,就咱们俩,成么?"

于雷笑了笑,一声不吭地到隔壁小卖部买了两瓶燕京,开了,递给陈可,跟他痛快地碰了一下,仰起脖子直直地灌了一大口。

"爽!"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相视而笑。

于雷没有带手套,只好把瓶子在左右手间来回地交换着,好减少一点冻伤的危险。陈可把瓶子拿在左手里,将右手套摘了下来,递给于雷。

于雷把黑色的皮手套带上,作握拳状,笑道:"象不象终结者?"

"真像!像恐龙的终结者。"陈可喝了口酒,笑着说。

"小心我把你终结了!"于雷一边往西门溜达,一边不住地跟陈可打趣。

路上,于雷还是忍不住问了张韩的事:"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于雷暗暗诅咒她是摔折了手,或者突发急性阑尾炎,最好半年六个月别出现在陈可面前。

"不是说我晕车么?就一个人先回来了。她还要去唱歌呢。"陈可如实说道。

算她运气好!于雷愤愤地打了个响指。

两人拿着酒瓶往西门里走,被保安给拦住了,或许是这副终结者的打扮太不象好人了吧。陈可亮了亮学生证,顺利通过了"安检".

他们穿过贝公楼前的华表,朝熟悉的未名湖进发。

湖水早已冻得实了。不知是谁留下的蜡烛,还剩下短短的一截,湮没在了冰雪里。

陈可抬起手看了看,刚过一点。西北校园还不算沉寂,时不时有男男女女、女女男男从他们身边走过,笑声连连。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总有一个人要指引方向,而这回是陈可。他厌倦了在主道上与人们擦肩而过,便顺着左手边的石阶爬了上去,于雷在后面跟着。陈可来这儿的次数不多,黑糊糊的,也不知道前面有些什么,但总之是一片沉静,没有人声嘈杂,没有歌舞喧哗,这样就够了。直走到跟前,才看清了石碑上的字,原来是斯诺的墓。

一个象火一般热烈,却又象水一般冷静的地方。

这位先生在生前所求不多,对身后的要求到是很高。栖身在此的他,应该是满意了。

"中国人民的老朋友,"陈可念道:"埃德加·斯诺先生之墓。"

于雷"噗嗤"一声笑了,他想起来了初中时候的荒唐事。那次在政治课上,"老师太"正在阐述邓公的治国方略,情到深处,她不禁地吟道:"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 于雷在下头嘀咕了一句:"我就是中国人民。"全场顿时哄堂大笑,把师太的脸都气绿了。于雷因此被叫到办公室训了半小时,走的时候嘴里还冒了一句:"妈的,我爸以后绝不认你个孙子。"

"你可真够坏的。"陈可笑着看于雷滑稽的表情。

"啊,对了……"陈可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我有礼物给你。"

礼物?他给我准备了礼物!于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陈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于雷接了过来:HUGO BOSS.

"我把包装扔了,这个可绝对没有用过哦,刚买的呢。"陈可一边解释,一边把瓶子拿了过来,把里里外外的封装打开,拉过于雷的手,倒了一点抹在他腕子上,"闻闻,这一款味道很淡,应该满适合你的。"

一股沁人的古龙水味透着冰雪的清香扑面而来。

"好闻……" 于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让他颤抖,"我……本来是想着要给你买礼物的……"他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陈可笑着摇了摇头,想起了晚上张韩所说的话:"本来也没指望你个小白眼狼。再说了,圣诞礼物的意义根本也不在于收到了什么,而是……"

"是什么?"

"而是……在于你想让你……收到你礼物的人开心,仅此而已。"

陈可怎么也没法照着张韩的原话开口,但就这样,他也已经羞得面红耳赤了,好在天色帮他遮掩了下来。

于雷傻了。

没错……圣诞礼物的意义不在于获取,而在于付出。如果我真心地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让他收到我的礼物,让他开心,这是底线,不论他和谁在一起。

除了他,还有谁能配得上那般高贵的颜色?

我知道那件礼物是适合他的,我也知道那会让他高兴。可是,只是因为他没有和自己共渡佳节,我就毫不犹豫地扭头把本来应该属于他的东西送给了别人。

于雷,你不觉得羞愧么?你真的爱他么!还是爱你自己?

"怎么了?不会是过敏吧?这上头不是标着ALLERGE TESTED么?" 于雷一动不动地盯着HUGO BOSS的小瓶子,其神情之不自然让陈可有些担心。

于雷转过身子,正对着陈可,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围在陈可的风衣里面。

"还真当真了呀!我跟你开玩笑的……不用非得还我点什么呀!"陈可一边说一边去摘脖子上的围巾。

于雷强行把陈可的手拉开,一声不吭地再次把围巾围好,绕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打了个结。

"呵呵,穿风衣就用不着打这么复杂了,你……"陈可抬起头,顿时没了声音,张着嘴,吃惊地看着于雷,"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啊……我要是真拿你当白眼狼就不会送东西给你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于雷被逗笑了,赶紧擦了擦不争气的眼泪:"风大,一吹就泪眼,谁还那么开不起玩笑啊!不过……嘿嘿,你还挺会哄人的么!"

"我错了还不行么~" 于雷捏着嗓子打趣陈可,尴尬的空气一扫而空。

陈可本来就正兀自害羞着,被于雷一激,更是涨得满脸通红,追着于雷一路臭揍:"你等着!看我以后再好言好语地跟你不跟了!你个臭弹!闷弹!连鸟都炸不死的烂鱼雷!!!"

于雷跑了一阵,转过来讨饶,张开双手要来抱陈可,却冷不防被他一把拧到了背后。陈可别着于雷的右臂,把左肘架在他颈背上,得意洋洋地报他的一箭之仇:"说,说大哥,我再不敢了,再犯你就打我屁股,快说!"

"我是你哥!我打你屁股!" 于雷在陈可身下徒劳地挣扎,嘴上还兀自逞强。

"呀喝?哥哥,识时务者为俊杰!就听当弟弟的一回,快说了吧。"陈可边笑着边在手上加了两分劲。

"我说!你……你……放……放手!" 于雷疼得乱叫,只好嘟嘟囔囔地把话重复了一遍,心里暗暗盘算着怎么能把便宜再占回来。

"饶了你了。"陈可在于雷屁股上拍了一下,笑着放了手。

于雷好半天才把腰直了起来,陈可在旁边笑嘻嘻地帮他捶背。他瞥见陈可脚下的皮鞋,心中顿生一计。

于雷唧唧歪歪地往前走着,装模做样的好象彻底投降了似的:"我以后可不敢惹你了!简直是个蛮子!"

瓦解敌人的戒心是作战的第一步,人家勾贱还吃过大便呢,我装这点孙子算什么呀!

走了一会儿,雪停了。于雷假称腰酸,想回去睡觉了,于是便建议两个人干脆从湖面上穿过去,还节省些时间。

"就这么走吧,晚上走湖上总还是有点不放心。"陈可对于雷的阴谋毫无察觉。

"少来了,你没看现在这天!再是什么圣水也给它冻住了。" 于雷成功地打消了陈可的顾虑。

刚上了湖面,陈可就感到情势不妙,于雷在前头健步如飞地带路,自己脚下的皮鞋却一个劲地打滑。

"慢点!我这鞋不好走着呢!趁早还是上去走吧,咱们快跑两步,一会儿就到了。"陈可叫到。

"没事!我扶着你走。" 于雷心中窃喜,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抓住了对面男孩的手,往自己身前一带,陈可一个趔趄,再顺势往后一推……

随着一声惨叫,陈可就此倒地。于雷趁着他还直哼哼的时候,牢牢地抓住了他的两只手,固定在耳后,接着整个身子压了上去——只要一碰上体重的较量,陈可就只好交枪投降了。
       

陈可彻底地失去了反抗能力,任他摆布。

"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过我吧。"

"不行。"

"救命啊!HELP!HELP!"陈可见软的不行,只好发动舆论攻势。

"你再不住嘴我就要堵啦!" 于雷威胁道。

陈可赶紧把头扭到一边,一边笑一边大声地呼救。

于雷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陈可歇气的功夫,直直地把唇贴了上去。

他的唇温暖而湿润,有股淡去的唇膏味道,也有一点浅浅的酒味。事态的发展超出了想象,陈可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只是呆呆地躺着,双手依然放在耳后,完全没有意识到它们早已失去了束缚。

于雷的双手环抱着陈可的脑袋,双唇紧紧地与他重合,一动不动。

陈可不知道自己是该闭上眼还是该继续夸张地睁着,只是不知所措地眨来眨去。这个惩罚可来得够玄的呀!这个玩笑也开得太过了吧!
2008-7-7 14: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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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

就在这天雷试图勾动地火的一刹那,冰下传来了"喀啦","喀啦"的声音。于雷把唇移开,从大约十厘米左右的高处惊恐地看着陈可,陈可也以同样的眼神回看过去。

"啊!!!!!!!!!!!!!"两个人发一声喊,爬起来奔命去了。

·——·——·——·——·——·——·——·——·——·——·——·——·

"都是你个白痴!"陈可抖落着满身的冰渣子,"搞什么东西嘛!"

"那也是你先挑起事端嘛~" 于雷心满意足地争辩道。

陈可瞪大了眼睛,嘴气得撇到一边,凑过去揪着于雷的领子:"我挑起什么事端了!我又没有……又没有那什么你!"

"那什么?" 于雷笑着往后退。

陈可放了手,红着脸,在路边上坐了下来:"你自己知道!"

"别那么当回事啊!就亲一个又怎么了?所谓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新,一口亲嘛!" 于雷尽量往轻松的地方解释。

"放屁!你和北京猿人还感情深呢,也亲去呀!"

"你来自云南元谋,我来自北京周口,让我牵起你毛绒绒的手……" 于雷一个人在边上乐起来了。

"严肃点!"陈可斥道,"我是不知道你们上海小孩有什么特殊习惯,我跟我女朋友处了两年都没干过这事呢!"

"什么’干’啊,’这事’的!别人听见影响多不好!" 于雷暗自好笑,心里又有点惴惴,"你女朋友?"

"早散了。不要扯开话题!"陈可继续把握话语的主导权。

于雷松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陈可有过女朋友的事,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但转念间又狂喜了起来:"也就是说……你这是第一次亲亲啊?"

陈可白了他一眼,于雷纵声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陈可也乐了,但还是尽量屏住了气,继续摆出震怒的表情:"我倒不是觉得初……那个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第两百万次也就只有一次,只是你要我怎么跟人说嘛!哦~要是人家张树问,陈可,你第一次给谁了?我说,哦,就那谁么,你也认识,于雷啊~象话么这!"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于雷趴在路边笑个不住,任是陈可怎么捅他也停不下来;陈可一边说着,一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象神经病一样在冰天雪地的湖边上笑成一团。

可·爱。

往宿舍走的时候,陈可憋了一路,最后还是傻傻地问了一句:"那什么北京周口的后头一句是什么呀?"

"你来自云南元谋,我来自北京周口,让我牵起你毛绒绒的手," 于雷笑着拉起了陈可光溜溜的右手,"是爱情让我们直立行走。"

是爱情让我们直立行走。


       
第二天上午九点,于雷把陈可送去机场,替他办了机场建设费,又在办票处托了行李,领了登机牌,这才依依不舍地向他道别。

"这去就是一个多月见不着你了……" 于雷可怜巴巴地说。

"哇~你要不要’执手相望泪眼,无语凝噎’啊?我这边可是’兰舟催发’啦。"陈可笑着扫了扫于雷的头发,揪了一下。

"你个无情的家伙!" 于雷有点恼,"你见不着我都不觉得寂寞吗?"

陈可见于雷语气硬了,有些发蒙,脸上热乎乎的,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雷你个该死的,一张臭乌鸦嘴。我真的寂寞了,因为我知道要有一个月都见不到你。唉……不过我还是挺高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要再过一个月我就又可以见到你了,哈哈!

陈可关了PS2,随便挑了一个台,依然爬回床上躺着。

盯着电视发了会呆,又拿起书瞟了两眼,翻出张CD放着,把音量开得很大。

忘了是什么时候买的了,这是张帕格尼尼的专辑,里面有陈可最喜欢的小提琴作品——《无穷动》。陈可就那么百无聊赖地躺着,等第七首曲子的到来,他懒得连遥控器都不想摁。

不知道是在演奏哪一号小提琴协奏曲的时候,陈可的手有些"不在位置上"了。他很少很少做这件事,只是偶尔在梦里会有一两次自然的发泄。他对那种快感没有强烈的需求,加上每次要自行解决的时候他总会无中生出一些内疚感,这就更阻止了他经常去从事这种行为。



于雷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玩吧!有空想着哥们点就成了。"

他们留了彼此家里的电话,便互道珍重了。

飞机在一万米的云层中穿梭,陈可乱七八糟地想着于雷说的话。

你见不着我都不觉得寂寞吗?

于雷,你不会明白的,是因为见到了你,我才重新知道了什么叫寂寞。在这之前,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觉到这个词的分量了。

人在世上就是孤零零的,我本以为。

一个人走上舞台,一个人演戏,一个人谢幕,一个人离开。再多的喧闹,再多的浮华,不过就是布景而已。有人上来跟你对戏,与你唱和,同你交响,那也无非是一段小小的变奏,最终,还是要回到一再重复的主题上来——寂寞。

生命的主旋律,只有自己。

而你来了。

带来了从未有过的音符,用不同的旋律线,编织着相同的主题,让我惊诧,让我感动,让我沉醉。

我明白了。

一个声部,是寂寞;

两个声部,就成了复调的美。

我想这就是世人所赞颂的友情吧,就像伯牙子期。

高山流水尚在,七弦瑶琴不存,我鼓之为谁?

你让我明白了,也许我"只是"一个人,却并非"只能"一个人。

在见不到你的每一天里,我都会想着你,向满天的神佛——如果他们在的话,祈祷你平平安安,因为我还想和你把这首曲子弹下去。断弦再美,也终归是悲剧。我用不着离别来知晓你的重要性,让我们就做活着的伯牙和子期吧!

飞机平稳地着陆了,陈可又重新脚踏实地地站在了他熟悉的土地上。

母亲来机场接他,陈可从上衣口袋里拿了一个京大的校徽递给她,她开心地把它当成胸针一样别在厚厚的大衣衣襟上。

家里还是一样的冷清,只有老阿姨的脚步声,沉重而又迟缓,让陈可想起了外婆在的时候。母亲把他接回家就直接去公司了,她就是这样的人,放着清福不会享,非要替陈可父亲管着点事情,天天上班上得不亦乐乎。至于他父亲么,更是不用提了,基本上陈可越清闲的时候他就越忙。要不是他的信用卡帐单每个月都有确切的着落,陈可有的时候都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父亲。

他是搞工程的,到了年底,总免不了要忙着答谢各处官员,和上下游的企业老总吃饭,偶尔还要犒劳一下员工,家里的饭桌前基本上是见不到他人的。不过这对陈可倒是有好处,由于从小形成的阴影,只要父亲在他旁边坐着,他就心里发毛背上发凉,一口饭都咽不下去——谁知道为什么事又会挨上一顿臭揍。

早已习惯了的生活。一个人看书,弹琴,看电视,打游戏,到篮球场去蹭球,再不行了就干脆睡觉,或者出去跑上一小时,先累个半死,然后再回来睡觉。

现在他正坐在地板上,电视机前头,开着PS2,打实况。

比赛正是激烈的时候,齐达内已经处在了射程之内,而他却垂下了头,把手柄放到了两腿之间。电视里法国队的小人都傻了,任由西班牙狂灌狂灌……

于雷你个该死的,一张臭乌鸦嘴。我真的寂寞了,因为我知道要有一个月都见不到你。唉……不过我还是挺高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要再过一个月我就又可以见到你了,哈哈!

陈可关了PS2,随便挑了一个台,依然爬回床上躺着。

盯着电视发了会呆,又拿起书瞟了两眼,翻出张CD放着,把音量开得很大。

忘了是什么时候买的了,这是张帕格尼尼的专辑,里面有陈可最喜欢的小提琴作品——《无穷动》。陈可就那么百无聊赖地躺着,等第七首曲子的到来,他懒得连遥控器都不想摁。

不知道是在演奏哪一号小提琴协奏曲的时候,陈可的手有些"不在位置上"了。他很少很少做这件事,只是偶尔在梦里会有一两次自然的发泄。他对那种快感没有强烈的需求,加上每次要自行解决的时候他总会无中生出一些内疚感,这就更阻止了他经常去从事这种行为。

说出来都有点可笑,他之所以会去做这件事居然常常是因为无聊!

他现在就很无聊,所以他做了。他全身的肌肉渐渐绷了起来,喘息也渐渐粗重,他的左手搭在脖子上,身体略微向上弯曲着……

他捏起一把雪,塞进了他的领子里,雪是凉的,手是热的……

他也把手伸进他的衣服,手是凉的,脊梁是热的……

他把衣服脱下来,扔在他脸上,一股汗臭味……

他嗅了嗅,挤了挤鼻子,又给他套上……

他站在他旁边,脱了衣服,从脏乎乎的篮球鞋开始,白色的运动袜,衬衫,牛仔,底裤……

他站在他对面,一丝不挂,对视着,双唇稍稍向前凸起,围成一个圈,吹着口哨……

他压在他身上,嘴对着嘴……

他被他压着,嘴对着嘴……
       
  
       
106         回复:未名湖畔的爱与罚
       
当无穷动的高潮迭起正一再穿透着他的耳膜时,他从没有呼吸的状态中解放了出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象散架了一样躺在床上。

他从衣柜的内橱里翻了一件内裤出来,光溜溜地跑进了两步开外的浴室里,身上还都是刚才奋斗的成果。这个挨着卧室,只有淋浴房的浴室是他专用的。

"吴奶奶,水不够热!我要洗澡!"他冲外头喊。

老阿姨赶紧给他调了调水温,一会儿就正常了。

天哪!于雷,打死你也想不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想到你吧!哈哈,还真的是满好笑的,你肯定愿意听这个笑话。不过我决不会跟你说的~否则还不知道你会怎么损我呢。看来咱们关系是太密切了啊,要是我以后打feiji的时候也老是想到你那还了得!陈可一边冲着水,一边想着。

转眼就是年三十了,陈可他爸终于歇了下来,关了手机,和家人一块吃了年夜饭。这是陈可自回来以后第二次见到他。第一次是二十六号当晚,全家人在银海给他接风;后面几日陈可起床的时候他爸已经走了,他爸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了(或者至少已经关进他自己的房间去了),一个多礼拜居然硬是连个照面都没打。  

年夜饭是在外头订的——从年三十到初三吴妈放假,因此也就没人做饭了。

陈可他爸最近似乎对车比较感兴趣,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居然提了三次(他把一件事说得超过一遍就很不正常了)——也是,那辆本田还是他好几年前买的,现在连他的小跟班都不屑去开了。但他似乎倒也无意给自己换车,就象他在任何自己的事情上一样——还能看得过去就行了,只是说了好几遍:"陈可(他就叫他陈可,十几年都是这样)明年就能考照了吧,我看也整辆车给他开开,本特利怎么样?还是你们年轻人喜欢三菱宝马什么的。平时就停学校,放假就开回来,走高速也就没几个小时。"

他讲话的时候从来不看陈可,"你"啊"他"啊的又乱用,陈可总是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也就没吭声。直到他爹说到第三遍,才吱了一句:"不知道本特利是什么车。"

他爸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不要对陈可的言行感到奇怪,因为他根本就是恨自己的父亲。

无数人都告诉过他:"不管你父母怎么打你,骂你,他们的出发点都是爱啊。"但他始终不相信那个经常没事找事把自己儿子拽出来一顿胖揍的男人会爱自己。爱有必要用那么暴力的方式表达出来么?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和他父亲修好,但时间一长,当彼此的沉默成了习惯,这种机会也就不复了。

这么多年过去,亲子关系这个议题早已无法在陈可心中占据显著的位置了,大概是因为在这个问题上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而他现在经常想到的就是那个叫于雷的男孩,也许是因为他害怕会在这个人身上失去他所能期待的全部。

我到底有哪一点引起他的注意了呢?我和他是多么不同的人啊。他在哪里都是焦点,在什么地方都吃得开,在任何组织里都是中流砥柱;人人都喜欢他(包括我在内),他一个学期交的朋友就比我十年还多……我和他比起来……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孩子。他总有一天会发现,我就是这么一个怯懦的,幼稚的,孤僻的,不招人喜欢的怪胎……

我想要改变……想要自己变得更象他一些,和他多一点交集,多一点共同语言——虽然我们无时无刻都有话说,但谁知道哪天就会说完了呢?

好吧!这就是我的新年新希望!陈可,不要犯懒,不要退缩!为了你和他的友情,努力一回吧!
       
       

       
36、于雷的寒假

于雷站在机场大厅,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越变越小。

他一次次地转过身来冲他挥手,于雷也一次次地回应着,直到他消失在安检通道的后方。

于雷的心里说不不出的难受。他坐上了一辆车,一边胡乱地回忆着方才的场景。

他不知道那句话怎么会就脱口而出了:"你见不着我都不觉得寂寞吗?"

于雷,我知道你自恋,可也不必表现得这么明显呀!难道只是因为你见不到人家会寂寞,人家就也必须为见不到你而寂寞吗?

他想起来陈可白里透红的脸颊,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一阵酸楚。

他拂了拂自己的头发。啊……这是陈可刚刚摸过的地方……他的指尖,他的掌心,曾经在这里逗留……心里顿时又充满了幸福。于雷仔细地回忆他所认识的陈可,似乎也没有发现他对谁还曾经做过类似的动作,这一点让于雷异常地高兴——就算他没有爱上我,但至少我在他心中已经是个有特殊地位的朋友了!

我们还有三年半的时间,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开始啊!

带着这样简单的快乐,于雷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于雷很愤慨为什么自己不是坐飞机回去——在路上就得多耽搁十几个小时,这不是谋杀我的青春么!但他爹坚持说驻京点的规模很小,火车票比较好处理,又不好为这个事麻烦外单位的人,便还是打发他从铁路走了。

其实火车上的条件还是很不错的,13次京沪特快的软卧车厢在每个铺位前都安着一个小电视,放一些新闻和电影之类的东西。

当时火车提速才刚开始,从北京到上海要在路上晃荡15、6个小时,途中经停三站。于雷在餐车里一直呆到九点,才回到自己铺上,带起耳机看电视里放的憨豆先生,一个人在床上笑个不停,对面睡着的一胖哥们常常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要在全封闭的软卧车厢里碰上个神经病那可不是好惹的!

包厢里就于雷和他俩人,晚上胖子呼打得狂响,于雷带着耳机睡也没用,只好拿空矿泉水瓶子在桌上死砸死砸,把他砸到没了响动为止。

好容易熬了一夜,闸北林立的高楼已经映进了眼帘。列车很快就要进站了。

胖子赶在厕所锁门之前出去撒了泡尿,回来摇着头对于雷说:"唉……火车上睡得就是不塌实,昨晚上净梦见被人拿板砖砸了。"

"我净梦见砸人了。" 于雷没好气地说。

13次列车开进了一号站台。一辆贴着进站证的黑色别克挨着站台内侧赶了上来,和于雷的车厢平行着缓慢行驶。于雷认出来是他爸的座车,很高兴地冲车上挥了挥手。

当然了,他爸本人是不会来亲自接站的,来的是一个于雷以前没见过的小战士,长得清清秀秀的,一开口一股山东味。

"于雷哥哥,我是新到您家里的公务员,您父亲让我来接您。"小战士赶紧从下车的于雷手里接过行李,结结巴巴地说。

"别您啊您的,咱们都差不多大," 于雷笑着说,"你怎么认识我的?"

"我见过您……你的照片,您家里到处都是。"小战士边说边笑了起来。

这个老妈!不知道又把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挂出来了!于雷见他笑得诡异,心里不住地有些发毛。

小公务员打开车门,把于雷让了进去,自己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他介绍说自己叫王立蓉,还有一个高严,也是新分到于雷家的。

开车的大潘于雷是早就认识的了,从他们一家到了上海就负责给他爸开车,到现在也六年多了。于雷他爹今年在地方上给他谋了个职务,只等明年开春手续一办好就可以开路了。

在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正午时分,车子开进了沪郊的一座大院,院子里草木山石俱有,气象颇大。别克在居中的一幢楼前停住了,于雷兴冲冲地跳下来,朝一楼的花圃奔去。这底楼的一层,连着前面巴掌大的一片小园子就是他的家了。

他爹正站在阳台门口冲他微笑着招手,于雷叫了一声"爸",高兴地快步走向前去。这时门里又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长长的耳朵耷拉着,好奇地一动一动;于雷他爸示意他可以出去,他便嗷嗷叫着飞奔向于雷,逮着于雷的手肘一阵猛舔;屋里还有一个小家伙,听见外头有动静,也迅速地跟了出来,于雷蹲下身子搂着他们一阵狂吻。
       
       

       

这两只金毛猎犬都只有四岁大,一只叫"呆子",一只叫"黄毛",从小就养在于雷家里。当然了,这么优雅的名字除了于雷本人还有谁能起得出来呢?他们俩也没啥别的毛病,就是喜欢舔人,而且精力十足。最初是于雷他爹心血来潮要养的,后来发现根本没功夫跟他俩折腾,就把散步、训练、做运动等诸多事宜都扔给于雷和勤务员去做,自己只拣便宜占,比如喂他们一日三餐啊,跟他们逗趣等等——真是个老狐狸!

呆子和黄毛原本都是于雷他爹的"儿子",但后来于雷对这种让两只狗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称谓心生不满,便把他们往下降了一格,做自己的儿子,既解决了名分问题,同时也圆了他妈抱孙子的梦想。

刚步入家门,于雷就傻住了。只见主客厅里满墙都贴着自己的照片,有的放大了好几倍,用画框给裱了起来,有的也就是直接从相簿里翻出来的,用图钉摁在墙上。几十个于雷正对着他自己傻乎乎地笑,其中还有一张他满月时洗澡的照片,那可真是三点全露啊!

再看组合柜的橱窗里,上百本奖状证书围了一圈,把高考成绩单供在中央,就象满地的和尚在对着菩萨顶礼膜拜一样。

"这是干什么这是!简直成了灵堂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于雷叫道。

"小孩子不要胡说!"他爸呵斥道,"这不是你妈想你想得不行了么!多挂点照片显得你好象还在这儿似的。哦,你妈还说了,让你下次多拍几张在学校和宿舍里的照片,也挂这儿。"

于雷不说话了,低下头去逗黄毛玩,心里酸酸的。

大潘和小王把行李送了进来,就恭恭敬敬地告辞了。又过了一会儿,那个叫高严的小公务员送了一堆饭盒过来,说是在食堂打的菜,他爸让于雷中午先在家里凑合点,晚上再上外头吃顿好的。

这让于雷很怀念住在他外公家的那段时光。他外公退下来的时候享受兵团级待遇,家里厨师、警卫员、勤务兵加一块有七八号人呢!嘿,刘师傅那手艺,简直就是神了!他的两手绝活是水晶肘子和炒八件,到现在还时常馋得于雷口水直流。甚至就炒米饭这一项,于雷都再没吃过更好的。

于雷他妈在市府上班,晚上六点多才到家,进了家门就"雷子"、"鱼儿"的一阵乱喊,抱着他眼泪哗哗地流。他妈在感情方面特别夸张,动辄就又哭又笑的,不知道她认识陈可以后会怎么样呢?于雷暗自想象那幅场景,觉得有些好笑。

除了陪家人,就是要参加形形色色的同学聚会。于雷的高中同学很少有去外地的,因此也就对于雷的归来表现出格外的热情,几乎每天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活动。

寒假里添置了手机的同学不少,纷纷都从校友录上找了于雷的手机号,把自己的号码发给他。

那天有人发了条短信给于雷,非要他猜自己是谁。于雷觉得很好笑,这又不是打电话,我也不是神仙,怎么猜得到你是谁?但对方不依不挠,给了一堆限制条件,非要他猜,直猜得于雷满头大汗,连手都摁酸了。绕了两三个小时,于雷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点,对方这才公布答案——是一个于雷根本就忘了他名字的白痴。

猜!猜你个头啊!回去猜你自己的头好了!真是神经病!于雷差点就摔手机了。

结果不一会儿又有一个笨蛋发短信过来,消息中写道:"在家玩得爽吧?我挺无聊的:(昨天刚买了手机,这是我的手机号,有空联系我吧。"

你真是挺无聊的!我知道你是谁啊!难道又要让我才猜不成?

很没好气的于雷于是回了一封:"您没有告诉我您的名字啊,但没关系,我以后都会用’笨蛋’两个字来查找您的姓名,哈哈!"

出了口气,于雷便把手机扔在桌子上,玩电脑去了。等吃完晚饭,他妈看见桌上他的手机一闪一闪的,问他是不是有短信没看,于雷这才慢吞吞地翻开了手机盖。

哈哈,还是那个没写名字的笨蛋。于雷苦笑了一下,选择了查看信息。

"你这只死狐狸!编派我你最行!哼,笨蛋就笨蛋,大不了以后不给你发短信就是了!"

于雷心跳猛得加速,手脚发凉。这么熟悉的语气,这么熟悉的字眼,这个笨蛋难不成是……啊!!我拖了这么长时间没给他回复!就算他刚才是开玩笑,这会儿也一定是真生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小松鼠你啊!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吧!要不你把我的名字改笨蛋得了!千万别不给我发短信啊!没你的短信我会死的!" 于雷赶紧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短信,发回去。

这是有史以来于雷等短信等得最心焦的一次了。他频频地抬头看时钟,反复地检查手机有没有调成震动、是不是自己没听见铃声……陈可,你怎么还不给我回复……你真的生气了么?

于雷只好可怜巴巴地又发了两封短信过去,求他"千万千万不要生气","要气就开学了抽自己嘴巴好了","怎么都好,就是别不回短信啊"……诸如此类。

手机终于响了!于雷一把拿了过来,屏幕上显示着"1新短消息 来自 陈可",他舒了一口气,赶紧在手机上摁了几下。正文一上来是一个笑脸,于雷的心情顿时开朗了几分:

"你丫手也忒快了!我一条没写完你都发三条了!我就是生气啊,怎么样~要不你来青岛陪我吧,哈哈~开玩笑的,你还是在大上海好好享受吧~咱们开学再见。"

要不是大年夜就在眼前,于雷当场就会吵着让他爸订去青岛的机票了。他又甜言蜜语地琢磨了百来个字发回去,摁得指甲都疼。从此,于雷的寒假就多了一项重要活动——给陈可发短信。他从一早上起来就发,一直发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早上好啊~要吃早饭哦。" "我在恒隆喝咖啡呢,下次你来了也带你来喝。" "刚打了篮球,好冷,手都拍得直疼!" "不要无聊啦!无聊的时候就想想我啊!" "还是无聊啊……CMFT……来,亲一个:)把第二个KISS也给我吧。" "我上床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短信的功能就是让人说一些平时断然不敢说的话,于雷把它发挥到了极至。

今年春节于雷的爷爷奶奶到他大伯家去,因此春节休假期间于雷全家就去了西山疗养院,吃吃鱼,看看湖光月影,清清净净地过了这个年。只是于雷他妈有一次很不识相地问他"朋友"的事情,于雷很不好意思地答了一句"八字没一撇呢",就匆匆把话题移开了。

他爸斜眼看了看夫人,说道:"不是跟你说了么?那个叫陈可的!好象你没见过一样。"

"你见过?" 于雷跟撞见鬼了一样,惊讶地问道。

"你藏地图册里那张照片不是他的是谁的?从小到大也不长进些,我都用不着猜就知道你放什么地方。"他爸不屑地说道。

他爸所说的照片就是张树在司马台拍的那张,是于雷琢磨了一个星期才从张树那儿骗来的。

"你这是侵犯我受到宪法保护的隐私权!" 于雷嚷道,"你小心我以后起诉你!"

"哎呀,你爸对你够可以的了,再说咱们也没有过什么二话呀。不管你喜欢谁,只要你开心,我们都支持的……"他妈又要抹眼泪了,于雷狂晕。

至少等我把他追到了再说这些话成不成!

陈可啊陈可,连我家人都已经批准你我这门亲事了,你就快点投入我的怀抱了吧!我实在是等得心焦啊!

但看情况,于雷还是得先心焦个一阵子了。
       
       
作者: 211.136.253.*


       
第二学期开始

37、画外音·新学期新气象

转眼就是我在这个学校的最后一个学期了……恩,不对,是本科阶段的最后一个学期了。

  所谓天道酬勤,但象我这样的懒人也是经常能得到老天眷顾的——谁想到这厮也能保研呢?得亏了几位牛人姐姐,一心要出国,把保送的资格拱手送出,才有了俺今日的优哉。

  学分上个学期就修满了,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攒篇论文,然后就是带着老婆整天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到处看考研大军奋战的身影,心里暗暗地偷笑。

  当然,我也不是一件正事不干的,毕竟还有一个社团可以让我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

  我们社团的人手不多,拢共也就是不到三十号人,但正处于上升阶段,招新情况年年都在改善。你看,这个学期中期招新的情况就很好嘛!居然一下进来了四个小子,包括我那位师弟的超可爱小男友。

  那天中午我正站在桌子后头,看见他一个人傻乎乎地在三角地晃来晃去,就招呼他过来。

  “师兄。”他认出了我,笑着和我打招呼。

  “要不要到我们这来玩玩?”我热情地说道。

  “你们这儿是……”

  老弟,你这话还挺伤人的哦。我指了指桌子前面横的宣传板。

  “好啊,那以后请师兄多指点啦。”他很痛快地说道。

  我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运气真好!居然招到了一个大帅哥!哈哈,我老婆肯定要气死了。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对他动歪脑筋的,因为要抢我也抢不过我师弟啊,哈哈……

  开玩笑的。老婆我最爱你了!怎么可能再爱上别人呢?别……别拿板砖啊……
2008-7-7 14:0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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