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男人象老鼠一样从过道里突然窜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妓女,边追边喊:“抓小偷!我的包!抓小偷!”
毫无迟疑,我伸出一条腿拌倒小偷,把他摔在了几米开外,然后纵身跳到他身上。
小偷回头看了看我,当发觉我不过是个小毛头时,他笑了,随时准备扑回来把我痛打一顿。但因为那妓女已经冲到街上不断喊叫,一声比一声刺耳。他还是爬起来遛走了。多幸运啊,妓女的尖叫充当了我的肌肉。
她踩着高跟鞋步履蹒跚的走过来。我把她的包递还给她。她高兴的把它紧紧抱在她那丰腴而且极会悲鸣的胸前。
“谢谢,年轻人,我能为你做什么呢?你愿意我给你一次免费服务吗?”
她已经老了,至少有三十岁。但是,伊布哈义姆先生总是说,永远都不要得罪女士。
“好的。”
我们上楼去了。我小熊的主人因为她的同行把我从她那里抢去而神色愤慨。当我们经过她时,她在我耳边悄悄说:“明天过来,我也是,我给你免费。”
我没有等到第二天……
伊布哈义姆先生和妓女们使我与我爸爸在一起的生活变的更加艰难。因为我开始做一件令人眩晕的可怕的事:比较!在我爸爸身边时,我总是感到寒冷。而与伊布哈义姆先生和妓女们一起,天好象更暖和,也更明朗。
我看着摞的又高又深的家传藏书。这些书被认为包含了人类智慧的精髓,法律的洞明,哲学的精妙。我在幽暗处看着它们。
“摩西,拉上百叶窗,阳光会毁坏书面。”
我看着我爸爸孤独而心不在焉的坐在他的安乐椅里阅读,落地灯的光晕罩在书页上。他封闭在他知识的围墙里,对我不再比对一只狗更加留意——况且,他讨厌狗——,他甚至没有意愿丢给我一块他学识的骨头。如果我弄出一点儿噪音……
“呕,抱歉。”
“摩西,闭嘴,我在读书,在工作……”
“工作”,这可是个严重的词儿,绝对的辩护……
“对不起,爸爸。”
“哎,幸好你哥哥保罗不象你这样。”
保罗,是我无能的又一个代名词。当我做错什么事时,爸爸总是会谈起他记忆中我哥哥的形象,保罗。
“保罗,他在学校很用功。保罗,他酷爱数学。保罗,他从不把浴缸弄脏。保罗,他不会在把尿撒在厕所外边。保罗,他象热爱爸爸一样热爱阅读。”
其实,我打心眼儿里觉得妈妈在我出生后不久带着保罗离开不是件坏事,和一个回忆抗争已经是如此艰难,若是生活在一个象保罗一样活生生的完人身边,这,这,这肯定是我承受不起的。
“爸爸,你觉得他会喜欢我吗,保罗?”
我爸爸带着一丝惊恐的凝视着我,似乎要识破什么。
“什么问题!”
这就是我得到的答案:什么问题!
我本已学会用我爸爸的眼光来看待人群,带着不信任与鄙视……
和阿拉伯杂货商谈话,即使他不是阿拉伯人——因为“阿拉伯人,意味着会把杂货店开到午夜甚至礼拜天也不休息。”——帮妓女的忙,这都是些被我归置在精神的秘密抽屉里的东西,并不在我的正式生活范畴内。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笑呢,毛毛?”伊布哈义姆先生问。
啊,这个问题可是纪重拳,我毫无防备。
“微笑,那是富人的玩意儿,伊布哈义姆先生。我可没有财产。”
准是这样,为了使我难堪,他开始微笑。
“你难道觉得我,我有钱吗?”
“在您的收款台里总是有钞票。我不认识谁整天有那么多的钱在他面前。”
“但是这些钱,我要用来进货和付房租。要知道,月底所能剩下的,其实只有一点点。”
似乎是为了嘲笑我,他笑的更灿烂了。
“伊布哈义姆先生,当我说微笑是富人的玩意儿时,我是指它是为快乐的人准备的。”
“是嘛,那你就搞错了。恰恰是微笑带给人快乐。”
“我才不信呢。”
“试试看。”
“我才不信呢。”我说。
“可是你却很懂礼貌,毛毛?”
“那是被逼的,不然就会挨耳光。”
“讲礼貌很好。可爱,就更好了。试试微笑吧,你自己走着瞧。”
无论如何,被轻轻塞给一罐优质酸菜配土豆猪肉的伊布哈义姆先生这样恳切请求,总是可以试试的。
第二天,就象是个晚上受了刺激的病人一样:我对每个人微笑。
“对不起,老师,这道数学题我不懂。”
微笑!
“我不会做!”
“那好,摩西,我再解释一遍。”
破天荒第一次,没有挨骂,没有警告,什么都没有。
餐厅里……
“我能再要一点栗子泥吗?”
微笑!
“还要一点白奶酪……”
我得到了。
体育馆里,我发现我忘记穿网球鞋了。
微笑!
“先生,我的网球鞋还在晾干呢……”
老师,他笑了并且拍了拍我的肩膀。
真令人陶醉,没什么能够抵挡我。伊布哈义姆先生给了我一件致命的武器。我用微笑的机枪扫射全世界。人们不再把我当作那只灰溜溜人人喊打的小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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