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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像,一格晚上不点蜡烛,不放轻柔的音乐,不做点拿手的美食给石磊,我甚至还能想像出,这厮坐在窗前,不无感慨的说,曾经有人站在这里向外望,说这种感觉很巴黎。
我立时有种做呕的感觉,那扇窗我再熟悉不过了,我也曾驻足良久,然后叹一声:“一格,你这玻璃是该擦了。”
这种伎俩,也许对石磊不起任何任作用吧。
我很想打电话给石磊,彻底揭穿一格的嘴脸。但总感觉这种做法挺不哥们儿的。唉,还是相信石磊同志的免疫力吧。挺住呀。
想到此,心情平稳许多,我摸出手机,拔给了一格。
“啥事呀?”一格笑着,学本山大叔的土碴味,入木三分。
“没啥事,就是想和你说句,操你大爷的。”
“哈哈。”一格似乎被我骂美了,“我说别急呀,石磊同志就在我身边呢,你丫文明点,要不让她接电话?”
“别,别。你听就得了。”我顿时语塞。
“你丫别装纯情了,我们石磊同学还是能经过战火考验的。她马上回POITIERS,我们这就去车站了。”
“什么,她事办完了。”
“人家本来就是来巴黎玩的,没别的事,你丫不在,我又公务繁忙。这不,我说巴黎最近有一个飞车色狼党,活动猖獗,专门袭击从poitiers来巴黎玩的女孩,尤其是汕头出生,又是胖子亲戚的女孩。”
“照你说,这什么党就是专门给石磊成立的。”
“反正我是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终于同意回去了。”
“你怎么不来个日观星象,掐指细算。再拿出本破黄历,说今日不宜出行,速速回去吧。”
“那不得找好多道具吗?哪弄去呀。”
“你也过来吧。”我有些不知如何单独和石磊相处,有点害怕万一出现的尴尬气氛。
“这,这个吗,我想想。”
听一格的语气,我就明白了,这厮手里肯定捏着来poitiers的车票呢。没办法,明知道人家举起刀来,也要把脖子伸过去,还要面带微笑。
答应报销他往返车票,外加承认他象棋比我水平高了不知道多少。签订了几款不平等条约后,心情反而忐忑和期待。
历年来,我与一格的交锋史写满了血雨腥风,总体来讲我略占下风,但屡败屡战。
后来我才知道,石磊知道我来POITIERS后,马上就订了回程的车票。但一格能来,却很出我意外。总感觉一格挺回避POITIERS的,但他能直面曾经的伤心地,让人素然起敬。
这就是一格的行事作风,懒散圆滑,暗润着人情道德。
一格后来和我说,其实他早就从“于美凌”事件中走出来了,原本他与于美凌之间基础就不堪一击,这不是冷漠,这叫成熟。
但与晓晓之间呢?那不叫成熟,那叫痴情。
一格总是有他的道理,他也善于在某种环境中,总结出截然相反的结论。尤其在身处逆境中,他管这叫乐观。
等待的过程是略显漫长。我用于仗量poitiers的街道,据说这里街道百多年来就未曾变化,看不得喧闹的当地人也把路筑得宁静,清幽。终年不及阳光的角落,已是青苔露露,石迹斑斑,路径依地势而高低错落,延转飘飞。绝不会为显示平途漫坦而大兴土木。一切亲切,自然。经常会和小雨不期而遇,如此的频繁,以至于你可以不视它的存在,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在你不经意间无趣地离去。
而有一份心情,却常久流连。
当列车驶进黄昏的时候,也驶进了poitiers.而此时,我与许飞已经在此等候多时.这种感觉,让我们感觉在等待某位大人物.
许飞从实习单位刚下班,就打电话给我。我告知一格也马上过来的时候,于是索性彼此约在火车站见面.
有些迷路,但好在我一直沿着一条公车线在走.因为经验告诉我,一般中小城市,几乎所有公车都要经过火车站.果然等了七八分钟的样子,就看到公车遥遥开来。问明方向,离火车站只有七站路程.
上车落座,已近傍晚的城市,满眼朦胧.车要开动,远远跑来一个女孩.我觉得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来。
公车在狭窄蜿蜒的山城路上灵活行行驶.所需的架车技术不言而喻.
只用了十分钟,就看到了站前三座奇怪的电梯.孤零零的独自运行.下车的时候,偷偷想女孩一瞥,猛然想起,我楼下的一格葬礼的时候,这个女孩曾经在墓前驻足片刻.只是少了那幅遮住半张脸的紫罗兰眼镜.
住我邻居的上海女孩曾经发给我一个文本文件,好象是部小说,名字叫<回眸>
我只是粗粗看了几眼,因为不是很喜欢,随手删了。我曾经还问过一格,那里的是不是他.被一格骂满嘴跑象牙.
我依稀记得,<回眸>的男主人公,也就是我楼下的一格,曾经两次来poitiers,一次是见有过浪漫邂逅的法国女孩Rachel.另外一次是在Mononpris遇到美美.
早到的许飞,打断我思路,他刚刚打了招呼,就被我劈头问一句:"poiteirs是不是只有一家Mononpris?"
"是,一会儿就会经过,买点菜."
零散的乘客开始出站,一格与石磊走在最后,我与许飞迎上来,一格把帮石磊拿了一路的行李背包,扔给我,然后和许飞亲热的聊起来.
我没有理由和理直气壮的一格辩解.也许在场的人都觉得让我帮石磊拿行李理所应当.石磊向我笑了一下,我也笑了一下,想说什么,一时语塞.
一格与许飞边走边聊,这丫见面熟,属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好容易见个哑巴,他能咿呀的和人家聊聊会说话的烦恼,比如祸从口出.
不知道一格说什么呢,许飞不断点头,相比我们安静许多.
看着滔滔不绝的一格,石磊微微一笑,对我说:"你这哥们儿真能说."
"他呀,没他不知道的好象,外国的事他知道一多半,中国的事他全知道.他曾经引经据典,非说孔子时期就有电视机了。还说孔子的电视坏了。非修理不能看了。"视而不见,非礼勿视"."
石磊笑得弯了腰,我扶起她,她扶着肚子说:"他说你也挺能说的,他甘拜下风."
"我不行,我嘴笨."
"他说你就爱装,尤其在女孩面前."
"没有没有."我急忙解释,却一时找不到理由,只好又把一格大爷请出来,好好问候一番.
石磊抿嘴看着我,似乎等我继续解释.
"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在所有女孩面前装."
"那在谁面前装."
"你"
华灯初上的城市,格外美丽,公路边的路灯依山而起,伴者点点星光以及万家灯火.
一格和许飞并肩在前面领路,拾阶而上,我与石磊结伴偶尔聊两句,步履轻盈.
很难想象半年前一格来此的情景,而半年后的他,却和许飞并肩而行,谈笑风声.也许上升到人生的高度,是如此深刻,曾几何时.我还担心许飞会和他拼个头破血流.
改变,我们只用了半年时间.
那晚,许多的情节都不记得了。好像我刚开始就自己把自己灌醉了。剩下的就是笑,我一喝醉就笑,这习惯挺好的。
我还记得后来,许飞与一格出去了,很晚才回来,石磊把我安排上床,也独自离开。我曾经仔细回忆过,我到底有没有拉着她的手,废话连篇。但一点印象都没在记忆中。只是日后好长时间,见她有点不好意思。。
唉,酒后失态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一格和许飞都不在,现在发现,酒量大或者沾酒不沾,都是好习惯。
石磊打电话问我,头晕不,并且叮嘱我多喝点水,看来她比我要更早进入角色。
被牵挂的感觉真好。
我们在POITIERS呆了三天,与石磊形影不离的,相互品味初恋似的甜蜜。
开始总感觉于心不忍,怕一格说我重色轻友。但一格仿佛很忙的样子,后来才知道,他想联系许飞一起作留学生中介生意。
poitiers与中国南昌建立友好城市后,也非常重视与其他城市的联系与互访。不管是否被虚假繁荣,披着GDP飞速增长的外衣,再加上庞大的经济实体,看得小家子气十足的法国外省人格外眼热。做为示好条件,在市长的暗示下,每年都有大量的中国学生涉足poitiers各类大学。相对于别处,这里对于中国学生,有着无奈的欢迎。
这种无本万利的生意,一格开始注意了。
不得不说,一格的经济头脑,或者说若干个经历后,他慢慢的,不知不觉变成另外一种成熟。是一种不再幻想,不再感动的麻木。变得现实许多。我害怕长久以后,一旦他身上的铜臭味浓了,我们会越来越远。
我一直回避这样的想法。我总想安静的生活,挣点小钱足矣。我更喜欢安稳,规律的生活。就这样的和我的磊磊,恭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闹市,不求闻达于诸侯。
我想以后我家里注定不会接进网络,而我下班后也要关掉手机。因为这是属于妻的时间,属于我们的草窝。我们会时常开些玩笑,打些小赌,输者除了洗碗还要被罚刮鼻子。而我定会比磊磊聪明许多,而她输了能做的就躺在地板上,耍懒,装死。我会惊慌的听她的心跳,然后打开门说:进来吧,她真的死了。语气要难掩一种喜悦状。
当夕阳洒满落地窗,我们会并肩坐在檐下的长椅上,我告诉她,我现在想对她说三个字,第一个字是我,最后一个字是你。我会对着磊磊迷离的眼睛,深情的说,我咬你。
我会故做一脸凶光的说,我想打人。然后安慰磊磊说,别害怕,我只是想打人。如果她解释说,我就是人呀。那她就上当了。
我会搅尽脑汁想点奇怪的想法,让磊磊开心。我会拍着她入睡,给她讲故事,唱摇篮曲。我会让她睡在我的臂弯处。吻她弯弯的眉。
磊磊跟我回了巴黎,许飞也被一格拉来。
我与磊磊都只剩下一个星期就开学了,彼此格外的珍惜。
我把于美凌送给一格的自行车借来,每天都和磊磊一起游览巴黎的大街小巷。走累了就近找个咖啡馆小坐。我们总是微笑的望着对方,仿佛都能懂得彼此的意思。就像曾经我与一格怒目而视良久,然后他大喊一声:“你丫也太阴了,这句也骂。”然后捧腹大笑。
现在,他正在为成立那个“倒人”公司而忙得不可开交。
而我正和磊磊享受巴黎的阳光。拥有几百年历史的这座城市,处处隐藏着历史的痕迹。只要用心总能不经意间有所收获。
为了办公司,一格把胖子的车卖了,他向我憧憬了如何财源滚滚,如何未来帮我办工作居留,然后借走了我的3000欧。
我对他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只是祝福他美梦成真,但同时对他的前景持谨慎的忐忑。
开学后,我又恢复了学生生活,其实这种充实忙碌的生活时常让我振奋。每天当我看到街边厨窗玻璃上,那个背着画夹向自己微笑的人影时,就对一切充满希望,而每晚,我都上MSN,和磊磊聊许久,才意犹未尽。
一格曾经问我,“你们天天都聊什么?不腻吗?”
我微笑着说,“你不懂。”
“我就不明白,天天有什么好聊的。”
“每天都不同,身边发生的事也不同,然后你要去努力发现,观察有趣的好玩的事讲给她听。”
上学后没多久,确切的说,在交完了半个学期学费后,我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帐户上开始频繁的出现赤字。往往是每个月5号上一个月的房补刚刚到帐,马上就被francetelecom,EDF.NOOS.SFR.等等很拭血的撩牙利口瓜分。
我捉襟见肘的过了两个月,终于决定,继续开始自己打工的生活。
曾经幻想着一格的公司能马上盈利,好尽快还我的血汗钱。我也曾经试着打给一格,但看他疲惫焦虑的语气,此刻我说什么也不能给他再添乱了。
暑期曾经深刻地领略过打工的辛苦,但我没有选择。我想我还是很有吃苦耐劳的精神的,而且也会苦中做乐。虽然,虽然白天课业繁忙,虽然越来和磊磊的联系时间越少,虽然我明白我不再休闲,我再也没有时间能轻松的坐在咖啡馆里的,品味孤独。
12月份第一个周五,下了一夜的雨。我骑着机车,行走于被雨水浸湿的街道。巴黎的雨于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浪漫可言。头盔的挡风玻璃被雨水遮挡,对面驶过来的车辆雪亮的灯光把我视线阻挡。停在位于14区的ALESIA路口等红灯,我烦恼的掀起头盔上的玻璃,倾刻满脸的雨水。我已麻木,或者说已经不再会流泪。我没有理由可怜自己,更没有理由怨天尤人。我漫无目地的打量着行人,或举伞,或行色匆匆。
从MONTPARNASSE方向,先头驶来几辆闪着灯的警车,后面跟来了长长的滑轮的队伍。著名的巴黎轮滑从我面前经过。自从打工,我已经没有时间继续进行那30公里的行进。想起来,也许放在角落里的滑轮鞋已经尘封漫布了。
我很想向眼前的队伍招手致意,但举起的手又无力的放下。我低头看着一身破烂的雨衣和一身的水,鼻子一时异样的难受,我长长的呼口气,但再怎么努力,眼泪却不争气的流满面颊。长久时间的压抑,在那时刻类似的爆发,我放弃了任何努力,任凭发咸的雨水唤醒心中多少遗存的感伤。
也许因为雨夜的原因,这次游行的队伍不长,先头一群水平高的当先开道,滑得自由潇洒。中间的人群有些稀疏,夹杂三五个警察。后面是相互搀扶,姿势不雅,但勇气可佳。
欧阳若晓,虽然隔着雨水,但我还是一眼认出来那个瘦小的背影,算起来,一年没见了。远远的见她头载着安全头盔,滑行的吃力,但是看得出满心的欢喜。
一夜的雨,下班的时候终于停了。一起送单的哥儿五个站一排,比谁惨。唉苦中做乐呀。
回家的路上,地铁里懒散的坐着十几个人,车到GLACIERE的时候,上来一个捧着吉他的歌手。也许忙了一天,眼看车箱里人不多,有些失望。于是也慢慢的弹起来,一首一首的继续下去。我估计他也是随路回家,此刻全没有再要钱的意思,弹给大家听,也弹给自己听。
悠悠的节奏,简单的法语单词,我听得出是一首关于爱情,关于眼神的歌。我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听他的歌。
随手拿出手机,打给磊磊,我知道,此刻她肯定没有睡,她在等我安全回家后,再聊一会儿才能安然入睡。
“喂,今天早了十分钟呀。”听到磊磊的声音,我顿时全没有疲惫的感觉了。
“我在地铁里,听,一起听歌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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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8-31 23: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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