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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Tadzio 于 2017-1-25 11:2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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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处才是生活
这话是写过《雅舍小品》的梁实秋先生说的。也即是当年被鲁迅先生骂作“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的那位,上过初中语文课本,念起来挺別扭,许多人都读过,就不多说了。
下午出门办事,事毕,就近踱进一家很雅致的书店里去。顺着书架浏览过去,就发现了梁实秋先生的这本书。这个书名,一下子击中了我。
这是不是梁实秋先生的原话,我不知道。但先生确实这样说过:“人类最高理想应该是人人能有闲暇,于必须的工作之余还能有闲暇去做人,有闲暇去做人的工作,去享受人的生活。我们应该希望人人都能属于“有闲阶级”。”
梁实秋说这话的时候,还不是有钱人。而且,他似乎一辈子都与富人不大沾边。当然,他多数时间不缺钱花,除了抗战时蜷守重庆北碚那几间自名为雅舍的平房时。关键的是,他有闲。不仅身闲,而且心闲。
其实这天上午我就出了一趟门。写成《最冷的冬天》,发到微信和博客上去之后,我的心仍然很冷。一家博客为了自保,删了我的文章,我就更冷。我要让自己的心温暖起来。我也有闲,身闲,做不做事,做什么事,做多做少,自己说了算。但无法和梁先生比心闲。战乱蓬起,炮火连天,文坛迷局,当头棒喝,梁先生处变不惊,仍是云淡风轻,谦谦君子,什么都放得下。回看我辈,家事国事天下事,每天都把它们掂着,掂得人心事重重,难得潇洒。我就拣一辆车出城去。还是老地儿,那一片旧书摊。
那是我的“辋川”(王维长安边的隐居之地)。我在书堆儿里进出,除了书,我彻底地放下了一切。
我说过多次,不再买书,我这一辈子也读不过来。买书的地儿也多。网上书店。大书城。还有抬脚就是的下午闲逛的这家精致的书店。你掏出钱包,那些成套的印制精美的大师经典,就是你的了。但我不喜欢这样买书。它来得太简单太容易,很难给人以惊喜。钱当然也是个问题。即使大师,我花掉一天的薪俸,买得一种两种薄薄的册子,是否很值?我愿意从旧书摊的堆儿里扒拉出一个两个大师出来,然后哦咦一声:原来你藏在这里!赶紧掏5块钱10块钱把大师们很贱地买回家。这对大师有失恭敬?卖到天价就成得了大师?这个年头,大师们未必还很值钱。
周云篷的《绿皮火车》就是这样被我扒拉出来的。周云篷还不是大师。他只是一个盲人歌手。据说他还是一位诗人。这本散文随笔集《绿皮火车》是不是经典,我没有开读,还不知道。但如果有一天周云篷像美国民谣歌手鲍勃·迪伦那样,抱一个诺奖回来,你别惊讶得合不上嘴。知道周云篷,是因为他那首唱红大江南北的《中国孩子》。一个盲人歌手,撕心裂肺喊出“不要做中国人的孩子”,有一双好眼的你和我,会不会感到惭愧?周云篷说:“自由就是有权利不断地怀疑,或者有怀疑的可能性,怀疑就是自我更新。”我们有一双黑亮眼珠的人,常常习惯说话前用一双亮眼左顾右盼。我不想拿周云篷与那些获过许多奖项的诗人作家比。我只想说,我记不住他们,我却记住了“不要做中国人的孩子,爸爸妈妈都是怯懦的人”。
那个写过《看见》的记者柴静在为这本书所写的序中说,周云篷的信仰中,有一个词,叫:诚实。“诚实是什么?诚实就是精神上的一贯性,不相信什么突变和顿悟,对別人手拿把攥的东西,总要有一点疑问。”你想去吧。
王小波的《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也被我扒拉出来。这是一本随笔集,其中一些作品,或许曾经出现在《我的精神家园》和《沉默的大多数》中,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我已经买过他的不少作品,之所以还买,想记住他的特立独行,还有,别去做那沉默的大多数。
我正在读日本作家白石一文的《我心中尚未崩坏的部分》,也是前不久从地摊捡回的洋捞。此君被称为村上春树之后日本中生代最重要的作家,之前我却一无所知。买它和读它,多为书名所吸引。人可以个性飞扬,但要有底线,即守住那不能崩坏的部分。所以,当从书堆里发现白石一文的成名作《一瞬之光》,我眼睛为之一亮。他的风格,被称为“白石式寂寞书写”。活在喧嚣的当下,想寂寞颇为不易。所以梁实秋的“寂寞是一种清福”,仍有现实意义。守住了寂寞,就拥有了闲适。
《受降内幕》却不是一本能让人闲适的书。那些当年受命接受日本军队投降的亲历者,除内战时为我军活捉的国民党著名将领廖耀湘,其余皆为我所不识。因为几十年里,都是八路军新四军在抗日前线浴血奋战。抗战胜利了,蒋介石从峨眉山下来,要摘胜利的桃子,我们当然不爽。这本书就是讲国军当年摘桃子的书。想起正在热炒的十四年抗战,我就把这本摘桃子的书买了下来。从中能翻出抗战十六年,也不一定。
《中外名家经典诗歌·北岛卷·结局或开始》,也让人闲适不下来,又不得不做非闲适的阅读。比如用作书名的《结局或开始----献给遇罗克》:“以太阳的名义/黑暗在公开地掠夺/沉默依然是东方的故事/人民在古老的壁画上/默默地永生/默默地死去”。我只有沉重到窒息。
为了召回我所向往的闲适,我从书堆里拣起《龙舒净土文》。作者王日休,宋朝龙舒人,端静简洁,博极经史。宋高宗时,举国学进士,弃官不就,皈依佛门,著《龙舒净土文》,以净土法门劝戒众生。后修得正果,屹然立化。其人其书,皆为后世景仰。是书第六卷《特为劝谕》,列三十余劝戒愚众。第一类便是士人。对号入座,我是“深读书”而又“终身尚不预荐者”(没有当上大官),且有了一大把年纪一类。龙舒大师戒谕我等:“当念已往之事,皆如梦幻。日复一日,其谁能免?”这还真让我慢慢宁静下来。写这篇文章,就似乎少了一些暴戾之气。
那么这日出城的买书之举,也成为我向梁实秋先生学习闲适的一个部分了。
查《闲暇处才是生活》入选的篇目,多来自梁实秋先生的《雅舍小品》。手边正有这书,而且不少篇章早已读过,为啥还修不成闲适之正果?
比如喝茶。梁先生是“喝茶,喝好茶”。凡古今名茶,一一道来,如数家珍。我则凡茶不拒,龙井不必说,碧螺春自然可以将就,有时还要买一块下关沱茶,一如烧酒般有劲儿。这就是与真名士的区别,装也装不来。
闲适与有钱无钱无关。闲适是一种生活方式,更是一种价值取向。
在乡下的老茶馆,我就看到过不少过得很悠闲的人。大清早起来,跑去茶馆,要一碗茶,与人闲磕半个时辰,才拔腿去做別的营生。别说人家懒散。急,许多时候有什么用?
闲适是自己的选择。
比如我,咖啡与茶与小酒,都是关起门来,在自家小楼,对着竹影蕉风静静地喝。寒梅凋谢,黄菊居然还在闲闲地开,虽然零星,足可以佐酒。花看半开,酒至微醺。人此时就进入一种冥想状态。
我越来越不喜欢趁热闹。有太阳的下午,我会抱一本闲书,在园里有一搭没一搭读上半天。我享受的是冬日里温暖的太阳。城市的喧嚣,世事的浑浊,这时就离我很远很远。“心远地自偏”,此之谓也。但我也想某一日去闹市的茶馆,要一杯茶,独坐半日,练练闹中取静的功夫。
闲适有无边界?
这大约要在另一篇文章里说了。
2017.1.24
易木瓜 于 2017-1-25 8:37:11 发布在 凯迪社区 > 猫眼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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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5 11:2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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