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石国际杯短篇小说《自由拥抱》

渔舟香山

       转眼到了国庆节，国庆节的生意非常好，很多人都会提前打电话订座。正常情况下，李柔一定会在店里帮忙，可临到节前，李柔对老板说：“老板，我要参加一个短期培训班，恐怕不能到店里帮忙了。”老板一听傻了眼，焦急地说：“李柔你知道国庆忙不过来的，没有你怎么办呢？”李柔看他着急的样子有一丝心疼，却仍旧说：“老板你让小黄加一下班应该就没问题了。”老板还想再说服她，李柔只歉意地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其实李柔国庆节不用上培训班，也没有打算学习，她只想一个人好好的冷静一下，爱情来得太快太急，她自己却毫无准备。她从来没有恋爱过，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是这样的感觉，痛苦又甜蜜，欢喜又焦虑，尤其喜欢一个自己有可能得不到的人，更是难过十分。虽然这种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爱恋感觉让人着迷，可李柔的心里却没有底，她很少有乱了方寸的时候，她的人生总是在计划中进行，现在的突发事件让她彻底迷失了方向感。她想和好朋友倾诉，又怕她笑话。思来想去，只能压抑住自己的感情，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感情会越变越淡。
        可李柔对老板的感情不但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深，慢慢的，就连好朋友冰冰都发觉了李柔的不对劲。冰冰问：“李柔你最近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啊。”李柔说：“没有啊。”冰冰半信半疑的说：“那你怎么一个人老发呆，叫你几遍才有反应？”李柔说：“只是最近工作太累了而已。”冰冰知道李柔很倔强，她不想说的事，旁人是问不出来的，便不再追问。这时母亲打来电话说家里要用钱，让李柔寄一些回去，李柔就急着出了门。

       国庆之后，老板苦笑着对李柔说，李柔你不在的时候才发现厨房少了你简直乱了套。”李柔克制着没让自己表露出高兴的神色说：“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重要呀。”老板连忙加重了语气：“重要重要，李柔你对店里来说很重要！”李柔的小小测试证明了她是重要的，虽然她知道这不能代表什么，可她就是喜欢这种被别人需要的感觉，她需要别人知道她的价值，她也需要体现出她的存在感。

       天气渐渐的凉了，店里的生意相对淡了很多。老板有点焦急，李柔对他提议说可以尝试推出一些新的东西吸引顾客，比如说每天推出一款新的法式甜点。店里供应大众化的巧克力布朗尼，芝士蛋糕，黑森林蛋糕等之类的甜点，没有传统的法国甜点是因为法国甜点的精致度要求更高，更费事费力。李柔想以推出法式甜点的噱头来吸引更多的食客，而且要让甜点成为他们的特色招牌，给食客留下在成都只有到“迷迭香”才能吃到正宗的法国甜点的深刻印象。

       李柔的提议得到了老板的赞赏。老板从网上找来了很多的菜谱，满城采购最接近的原料，而有些很难找到的原料不得不从网上订购，虽然过程很艰难，但结果却是好的，经过反复的实验和筛选，他们推出了法式布丁，法式草莓塔，法式苹果派以及几款法式蛋糕。他们还印制了非常精美的蛋糕盒子，盒子上印有“迷迭香”西餐厅的字样。甜点的推广非常的成功，很多人慕名前来购买法式甜点，一盒一盒的甜点很快就被抢购一空。老板的信心大增，对李柔更是刮目相看了。

      老板越是看重李柔，她的心里负担越大。一方面她克制不住的关心老板以及关心店里的生意，为自己喜欢的人分担解决问题让她感到满足和快乐，一方面又害怕自己对他的感情越陷越深而导致无法控制自己。她是有责任在身的，她不能谈恋爱不能背弃全家的希望，她只有不停的学习和工作才能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可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恋爱经历的人来说，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越是要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对他的思念越是强烈。李柔很惊慌，因为爱情不在计划里，她用以前闷头按照计划去做的方式无法处理这种连自己都捉摸不透的情况。

      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李柔向冰冰倾诉了自己的心事。

      她说：“冰冰，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冰冰欣喜的说：“你终于肯说了。”

      “他是外国人。”

      “外国人又怎么了，现在和外国人谈恋爱的女孩多了。”

      “可我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漂亮。”

      “你很特别，非常的有魅力。”

       “他不会喜欢我的，他有太多的选择了。”

       “你不告诉他，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呢？”

       “我的家庭负担很重。”

       “外国人才不在乎那些呢。”      
  
       “我妈知道了，一定会发疯的，她不会同意我和外国人在一起。”

       “这是你的人生，你有为自己活过吗？”冰冰质问她。

       “不现实的。”李柔绝望地说。

        冰冰越是支持她，她就越怕面对。好友的话让她质疑起自己的人生，是啊，她似乎从未曾为自己活过，她的生活按部就班，她做所有该做的事，从不说不，从不偷懒，却被所有人认为是理所当然，她不但要努力赚钱养活自己，她以后还必须要赚钱养活一家人。钱比什么都重要，母亲一遍又一遍的对她说。母亲总是说，有了钱什么都会有的。可这一次，她不想谈钱也不想谈物质，她的生活中出现了爱情这个东西。以前的李柔如果想要什么，一定会努力地去争取。可爱情不是目标，爱情也不可以计划，爱情是一种很悬很虚的东西，就算你伸手努力地去抓，也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这边厢李柔还陷在暗恋的感情里不能自拔又纠结万分时，那边厢老板也突然恋爱了。

       老板的新女朋友叫小玟。小玟是真正的成都美女，肤白貌美细腰翘臀，身高一米六五，外形性感迷人。小玟是和朋友来店里吃饭被老板搭讪上的。老板彻彻底底地迷上了小玟，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追小玟。老板的世界里现在只有小玟了，他心里想的，嘴上说的全是小玟。

       热恋中的老板整天都是笑嘻嘻的心情大好的样子，他丝毫不知道李柔的心事。老板的世界就像是舞台，灯光永远都只会聚焦到女主角的身上，而那个女主角却不是李柔。李柔一直在舞台的另一端独自期待，却不知道当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就是她谢幕的时刻。

       李柔喜欢上老板这件事纯属意外，完全有悖于她的计划，所以她才会有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的感觉。而老板的爱情却不是意外，它是实实在在地被经过精心计划的，所以老板有的只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的感觉。老板的爱情轰轰烈烈，李柔的爱情却冷冷清清；老板的脸上容光焕发，李柔的心里惨惨凄凄。

       这种希望落空的感觉让李柔情绪低落。其实她并没想过会真的和老板在一起，老板或许不是最适合她的人。可就是那种有一线希望存在的感觉让她不停地坚持，希望是李柔仅有的信仰，也是她仅有的用来对抗现实的力量。可现在，无论李柔有什么感觉，都改变不了现实，现实是她喜欢的人喜欢着别的女孩。

       李柔不得不面对现实。她所谓的爱情，就像是在黑暗的没有观众的夜里，一个人在孤独地演奏，当曲子刚拉到到高潮的时候，琴弦却断了。她的爱情还没有真正地开始，就这样嘎然而止了。而爱情是什么呢？爱情是生活的调剂，是有了面包后才能追求的东西，而她李柔连选择都没有，还谈什么爱情呢？



       正当李柔努力地让自己适应老板恋爱这件事的时候，又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新闻打了她个措手不及：老板要转让掉“迷迭香”。

       原来老板的女朋友小玟在北京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小玟打定了主意要去北京，老板只好放弃自己的西餐厅和她一起去北京。老板要价40万才会转让“迷迭香”。

       李柔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无比的念头。回到学校后，在告诉了好友冰冰老板要转店的情况后，她平静地做了结论，我想要“迷迭香”。冰冰笑着说，你做梦吧？李柔说，我是认真的。冰冰停了下来，怀疑地看着李柔。李柔又强调了一遍，我真的想要它。冰冰说，你疯了吧，要40万呢！我们去哪里找那么多钱？李柔说，我不知道，让我想想，我需要好好地计划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柔都睡不着觉。钱，她是没有的，可一定有其他的办法，只是她还没有想到而已。冰冰一筹莫展地看着她说，李柔，你确定你不是一时冲动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啊。李柔说，我一定会想一个计划出来的。


       一个月以后，老板和小玟去了北京。李柔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迷迭香”，可李柔还不是“迷迭香”的老板。

       当李柔来找老板谈店的时候，老板很是吃了一惊。从李柔到他的店里然后留下来工作的整个过程，他就知道这个女孩子和其他人很不一样。她对自己很苛刻，做事及其认真，从不会迟到或请假，对于她不知道的东西肯花大功夫去学习，她很诚实，有追求也有主见。老板自己很佩服李柔的那种绝不服输总是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那种精神。可当李柔坐在她的面前庄重的和他谈店的时候，老板还是震惊了。

      李柔说：“老板，我知道这听上去有一点冒险，但请给我一次机会。”

      老板说：“可是你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呢？”

      “我马上大四了，大四学校基本没有课，我刚好要找地方实习。”

      “可你没有经验啊。”老板犹豫的说。

      “我在店里的时间最长，店里的大小事情我都知道。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做的，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我只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李柔，我相信你有能力，可这是一个很大的决定，我必须要认真的想一想。”

      “当然了，我理解的。”她边说边把精心写好的管理计划书和合同留在了桌上。

       李柔的计划是：和老板签订一个两年的合同，两年内由她经营管理“迷迭香”，每个月她固定给老板两万元，盈亏由她自己负责。两年以后，老板会得到超过他预期的48万元，而李柔得到整个店。而且李柔保证不更改西餐厅的名字，会让老板多年的心血和这个招牌继续延续。

       李柔的计划很大胆。可如果没有她在“迷迭香”出色的工作经历，这样的计划就根本无从谈起了。她知道自己有优势，她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博一博。

       或许是因为这是一个好的投资，或许是因为老板希望每次回成都时还能看到自己辛苦创立的店仍旧屹立时的自豪，或许只是因为老板感激李柔对这个店的贡献也欣赏她这种敢拼的精神故意而要给她这个机会，或许几者皆有，可当老板也坐下来和李柔谈细节的时候，李柔就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了。



       两年快得还来不及细想，就这样过去了。

       老板按时收回了他的投资，而李柔也完全地得到了“迷迭香”。虽然这是一个不大的西餐厅，可是李柔却很满足。她尽心尽力地经营自己的餐厅，让餐厅在两年内不但扩大了知名度，也保持了良好的盈利。

       又两年过去了……

       李柔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李柔了。现在她有了钱，也有了母亲的尊重和关心，她已经完成了母亲的心愿，全家都搬到成都来了，他们在成都扎下了根，李柔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她以为到了这一天她应该会很开心，可是当她忙完一切停下来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她的人生一定缺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缺少什么呢？是爱情吗？她陷入了沉思……



       在这个忙碌的夜晚，一切都是李柔所能掌控的。她坐在吧椅上，环视眼前的一切，这些都是她努力得来的。她想起老板的脸，想起冰冰的话，想起了那首著名的诗歌：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她弄明白了自己其实最缺少的是自由。她的生活被计划得死死的，她不想自己的人生也被这样那样的计划排满，而她唯一能做的却只是机械地完成任务。李柔不想再要那种人生了，她要改变这种状态。

       李柔突然很想去法国。

       她想要自由，她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哪怕只是去法国吃一顿正式的西餐也好。她想要出去走一走，只是想要拥抱一下属于她的自由。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柔的脸上有了真正的笑容。她在脑中安排起来，转让掉自己的店，给父母在成都买一套房子，然后去法国旅行。

       法国很远。可以前的成都对她来说也很远。

       我要为自己活一回，我要离开这个城市。

       李柔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