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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aomi

[小说] 【转帖】给大家介绍一篇还不错的小说---驯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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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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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1]第5章      方府里热闹依旧,不识相的南陵王,虽然揭穿了那件令人诧异的秘密。但舞衣压根儿不在意,众人的态度,也从最初的诧异,转为平静。

  纵使新城主真的不识字,但他们早已看出他的优秀超群,这小小的缺点,并不能减少人们对楚狂的忠诚。

  现在,舞衣这个小妻子,还兼而当起夫子,教著他识字。两人待在书房的时间,比以往多了些,她很有耐心,一笔一划地教著他。

  楚狂很聪明,几乎是一学就会,但是耐性明显不足,往往写不了几张宣纸,就扔笔不写了。

  当威胁利诱都无效後,她索性告诉楚狂,没写到一定的分量,晚膳时就罚他吃黄瓜果腹。用这招对付他,一向有效得很。

  果不其然,锐利的黑眸眯了起来,迸射出浓浓的不悦。偶尔,他会乖乖的再拾起笔,用笨拙的姿态继续写字;偶尔,当她这个夫子表现得太嚣张时,他就会扑过来,用热吻封缄那张聒噪的小嘴--

  书房角落的床褥,再度发挥了作用。

  这对夫妻间的恩爱,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

  舞衣照旧负责处理城内大小诸事,她坐在大厅中,检视著丝绸花样,一面跟织姨讨论出货的事宜。

  丝绸的事,楚狂不想插手。他向舞衣提起,要领著黑衫军,到浣纱湖边修筑堤防。

  他愿意帮忙筑堤,她是再高兴不过了。连城主都亲自动手筑堤,城民们哪敢松懈,个个都卯足了劲,筑堤的进度比预期快上许多。

  这日,舞衣正在大厅里看著当季的丝绸。有织工做出了新样丝绸,花色轻柔,像是隔著一层烟雾。

  「好美的花样。」她抚著一块块凉润的丝绸,爱不释手。

  织姨也满意极了,笑得合不拢嘴。「这花样取名为‘雾里花’,才出了样品,还没大量生产,胡商们已经抢著下单了。」

  舞衣点头,拾起丝绸对著日光看著。「这料子比寻常的丝绸还要轻软。」

  「用在夏季的衣物上,该是最合适的了。」香姨倒著茶,一面也侧头来端详那几疋新丝绸。「对了,照日子推算,孩子该是生在夏季吧?」她看向喜姨。

  始终低头擦拭著银针的女人,缓缓点了个头。最近,不知为什麽,她变得很沈默,那些抗议的嚷嚷,早已消失得一乾二净。

  「那好,不如就用这些料子,替孩子做几件娃娃衣。」香姨说道。

  两个丫鬟连连点头,开始埋头替还未出世的小主人挑选料子。两人叽叽喳喳的吵著,争论该用哪一种花样。

  「吵什麽,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舞衣失笑,搁下丝绸,一手轻抚著仍平坦的小腹。

  喜姨这阵子总用食物帮她调理,加上她身子健壮,孕妇该有的害喜症状,全减到了最低。她除了贪睡、食量略增外,并不觉得难受。

  据说,再过几个月,这孩子就会在她肚子里,伸手蹬腿。她时常在想,那会是什麽样的感觉。

  春步跟秋意不再讨论丝绸,开始猜测孩子的性别。

  「希望是个女娃儿。」春步说。

  秋意摇头。「未必。」

  「但是雪姨说,生了个男孩,要是像城主,那不野翻天了?」春步有些烦恼。男孩女孩都好,但是她希望夫人的第一胎是个小姐,她一定把小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香姨瞟了两丫鬟一眼。

  「要是生了个像舞衣的女娃儿,只怕会更野。」她可是过来人,清楚的记得,二十几年前,那小女娃是怎麽折腾一群大人的。

  舞衣皱起眉头,不太明白,话题怎会转回自个儿身上。她放下丝绸,视线在屋内绕了一圈,柳眉轻轻蹙起。

  「怎麽没有瞧见雪姨?」她问。

  「中秋快到了,雪姨待在房里,计算著今年中秋潮来的时辰。她交代过,不许打扰,膳食都搁在房门口就行了。」春步回答。

  每年中秋潮来,可是浣纱城的大事。潮时计算得精准,能让四方游客都观赏到壮观的奇景,城内也能做好准备,防止潮水过猛,倒灌进城内的渠道。

  这件大事,一向是由雪姨负责的,她对於水道方面的知识,可说是无人能及。

  「别让她太累,要是太久没见著她,就来跟我说,我去挖她出房。」舞衣说道,仔细叮嘱著,担忧雪姨太专注,反倒忘了要顾好身子。

  春步福了个身,点头答应。

  女人家们正在讨论著,今年中秋观潮的宴席,该要怎麽安排时,高大的身形踏步走入大厅。

  「城主。」女人们站起身来,福身为礼。

  楚狂点点头,笔直地朝舞衣走来。

  他穿著黑色长衫,上头还沾著不少污泥,一头黑发也散在肩头,衬著那双锐利的鹰眸,更显得嚣张狂妄;他这模样,看来不像个城主,倒像个盗匪。

  她诧异地挑起眉头,眨了眨眼儿。她早上又贪睡,睁开眼睛时,他早已离府,领著一票男人干活去了。

  原本以为,他到日落时才会回来,她本想在中午时,亲自送午膳过去,让他惊喜一番。哪里知道,还不到正午,他倒先回来了。

  「怎麽突然回来了?出了什麽事吗?」她关切地问,牵住他的大手,视线在高壮的身躯上转了好几圈。想起前一次,他险些被石板砸进浣纱湖里,担忧就悄悄爬上心头。

  「没事。」楚狂简单地说道。

  语音未落,他已经俯下身来,薄唇精准地找到水嫩嫩的红唇,热烫的舌探入她口中。

  舞衣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他结实地吻住,娇小的身子也被揽进他的怀里。

  他当著所有人的面,毫不保留的吻她,这个吻热辣而彻底。他啃吻著花瓣似的唇,搅弄著滑嫩的丁香小舌,彻底享用妻子的芳泽。

  大厅里的女人们先是呆愣,接著纷纷露出微笑,礼貌地转开视线,等著夫妻两人结束热吻。

  半晌之後,楚狂才抬起头。黑眸不再锐利,却依旧热烫如火,粗糙的男性指掌轻抚著她被吻得微肿的红唇。

  她被吻得迷迷糊糊的,眼儿蒙胧,只能呆呆望著他,瞬间忘了两人身在何处。

  「我只是想你。」他简洁地说道,又在她唇上重重地啄吻一下,然後松开手,跨著大步离开大厅。他乍来乍去,简直像一阵风,令人措手不及。

  过了好一会儿,舞衣才恢复过来。众人的目光,让她羞得想挖个地洞,把自个儿埋起来。

  「他专程赶回来,就是为了吻你?」香姨惊愕地问,视线掉向门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织姨啜著茶,虽不发表意见,但嘴角始终噙著笑。

  也只有楚狂这种完全不将礼教看在眼里的人,才做得出这种事,光天化日下热吻妻子,半点都不害躁。不过话说回来,娘子军们对他这突然的举止,可是欣赏得很。

  舞衣低著头,小脑袋埋进丝绸样本里,脸儿烫得像是著了火。一想到刚刚的吻,她又羞又窘,几乎要呻吟出声。

  噢,他怎能那样吻她?彷佛他们正独处,而他热烈的想要她--

  那个吻,让她心儿怦怦乱跳,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楚狂的身影,根本无法冷静下来。真糟啊,她也有飞奔到堤防上,抱住他热吻的冲动。

  舞衣粉颊上的绯晕,一直到了正午时,都还没褪去。

  ※※※※※※※※※

  秋季的风,难得有著几分的暖意。

  中秋近了,浣纱城内的糕饼师傅,将刚烘好的月饼送进方府里,甜甜的香气飘散四周。

  筑堤的工程进行得颇为顺利,黑衫军们也顺利适应城内生活。在浣纱城内的每次工程,都会拨给士兵们银两,这些漂泊的战士,生活宽裕後也动起成家的念头,有不少小伙子,追城内姑娘追得颇勤。

  别的不提,就连夏家那对兄弟,也老爱跟在春步、秋意後头打转。两个小丫鬟又躲又避,却又不时红著脸,笑得羞怯甜美。

  时值秋天,浣纱城里却有些反常,显得春意浓浓。

  夜里,楚狂从水泉处浴罢回房。他只穿著一件长裤,精壮的胸膛赤裸著,潮湿的长发滚落水珠,顺著那黝黑纠结的肌肉直往下淌。

  才一回房,舞衣就连忙拿了长衫奔过来。「快穿上,可别著凉了。」她嚷道。

  秋夜露冷,他沐浴後却老爱裸著上身回房,不论她说了几遍,他还是依然故我。现在还是秋天,等入了冬、下了雪,他非冻出病来不可。

  楚狂拿起棉巾,擦拭身上的水滴。

  「我不冷。」他回答,认为她在大惊小怪。

  他出生在北方,早被训练出一身不畏酷寒的筋骨,就连下著大雪的寒冬,也能跳进冰冷的江水里泅水,可不像南方男人,吹一点寒风就禁受不住。

  她懒得跟他争辩,抓起棉巾,用力地擦拭他的肌肤。

  「先暖起来要紧。」她小手忙个不停,尽力摩擦著。

  巨掌伸了过来,抬起漂亮的小脸。他俯下身,对著她勾起嘴角。

  「要温暖身子,有更好的办法。」他的眸光转浓转热,热烫的气息吹拂著她的肌肤。

  舞衣却一反常态,没为他的暗示羞红脸儿,视线盯著他的手腕。那儿有著一处新伤,已不再流血,似乎是前不久才添上的。

  「怎麽弄的?」她连忙握住他的手,低下小脑袋,仔细地端详著。伤口不深,但面积可不小,有她半个手掌大。

  他耸耸肩,不当一回事。「在堤防上,一个不留神,让绳索给绞伤了。」

  「怎麽没告诉我?」清澈的眼儿里堆满愤怒,她简直想向他尖叫,再用力的摇晃他,希望能在那颗石头脑袋里摇出一些谨慎。

  「只是小伤。」要是她不提,他早将这小伤给忘了。

  这回,她真的尖叫出声了。

  「小伤?!」

  楚狂挑眉,发现小妻子已经失去理智了。

  「我不痛了。」他补充一句。

  她深吸一口气,考虑该尖叫,还是大声骂他。半晌之後,她决定放弃那两种选择。

  尖叫跟咒骂都於事无补,她抓住他受伤的那只手,走到橱柜旁找金创药,打算为他敷药。但是翻了老半天,整个橱柜都翻遍了,还是不见金创药的踪迹。

  「药没了,我去跟喜姨讨一些。」她说道,披起薄袄後才往外走。

  楚狂亦步亦趋,跟著站起身来,打算陪著她出门,不让她在夜里单独行动。

  她在门前回过头来,大眼瞪著他。「把衣服穿上。」她警告地说道,表情很严肃。

  他没有争辩,只是耸耸肩膀,随意抓起一件长衫被在肩上。他已有足够的经验,知道这个小女人有多固执。

  两人穿过回廊,经过几处院落。今夜月儿明亮,庭院里的桂花树都开满了花,香气浓郁,经过时都会染了一身的香味。

  来到喜姨的院落,才发现纱窗後一片漆黑,里头已经熄了灯。但仔细一听,却又隐约可以听见某些声响。咦,喜姨是刚睡吗?

  楚狂凝神倾听,浓眉一扬。

  「回去。」他握住舞衣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别拉我,喜姨该是还没睡。」她不肯回去,坚持要拿到金创药。「喜姨,我是舞衣,请您开门。」她喊道,身子却被他的蛮力拖得不断往後退。

  才刚喊完,屋内就传来一声女子的低呼,接著是一阵乒乓乱响,家具胡乱碰撞的声音,里头似乎热闹得很。

  舞衣瞪大眼睛,开始觉得不对劲。喜姨爱安静,始终是独居,但从那声音判断,这会儿屋子里明明就还有著其他人。

  「回来,别理她。」男人的声音从纱窗里透出来,很低很沈,在夜里格外清晰。

  男人?!

  舞衣的眼睛瞪得更大。

  「不行。」喜姨焦急地低语著,声音有些儿喘,还伴随悉索的布料摩擦声。

  烛火没点亮,门就被急忙打开,站在门前的女子乌丝半散,水眸蒙胧。

  「有事吗?」喜姨拉紧衣襟,力持镇定,脸儿却还是嫣红的。

  「呃,我--」舞衣完全傻了。

  呃,她不曾见过喜姨这副模样--

  另外,她也不曾见过喜姨穿男装--

  大概是忙中有错,屋里一片漆黑,喜姨又急著来开门,所以胡乱抓了衣服就穿上。

  这会儿,她虽然衣著整齐,但穿的却是男装;仔细一看,还是件宽大得不像话的男装,一向心思细腻的喜姨竟连这点都没发现,可见方才屋里情况有多「紧急」。

  两个女人尴尬地看著彼此,一时之间谁也没开口,气氛有些僵。

  倏地,一张男性脸庞出现在喜姨背後,那人上身赤裸,单手一扯,就将喜姨拉进怀里。

  舞衣眨了眨眼睛,确定自个儿没看错。

  那男人是烈叔呐!

  「放手!」喜姨连忙喊道,又羞又急,那语气是舞衣从不曾听过的。

  「你穿了我的衣服。」北海烈淡淡地说道。

  喜姨微微一愣,接著发出羞窘至极的喘息,昔日冷若冰霜的神态,跟她此刻的模样,可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始终不发一语的楚狂,挑著眉头浅笑。

  「打扰了。」他点点头,抓起过度震惊的妻子,掉头离开院落。

  北海烈回以一笑,抱起怀中的女子,反手将门关上。灯仍是没点上,悉索的声音再度响起,可以想见,那件被穿错的衣裳,大概没三两下就被褪下来了。

  走了百来步後,挂在楚狂怀里的舞衣才有办法开口。

  「天啊!」她最先吐出的,是震惊的叹息。「真的是喜姨?真的是烈叔?他们真的--」

  「真的。」楚狂回答,证实刚刚的场面,不是一场梦境。

  他的口气,让她狐疑地抬起头。「你早知道了?」

  「隐约有猜到。」楚狂耸耸肩。烈叔看那女人的眼神,类似於他看舞衣的。

  她蹙起柳眉,有些儿不高兴。这麽大的一桩事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而她竟没注意到。

  「为什麽我没有察觉?」到底是在什麽时候,又是在什麽情况下发生的呢?噢,她好好奇!

  他再度耸肩,没有回答,扛著她回房里。

  惊讶的情绪淡去,舞衣再度陷入沈默,模样很严肃。她撑著下颚,坐在桌边思索著。

  娘曾经说过,几位阿姨都受过男人的苦,才会远离家乡,逃来浣纱城。喜姨是被男人打得只剩一口气,抛在山涧里,几乎要丧命,恰巧娘送货经过,才救了起来。

  黑衫军进城,喜姨反对得最是厉害,她对男人的态度,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该说是恐惧。其实,褪去那层冰霜後,喜姨可是个很美很好的女人啊!只要有人愿意好好待她,消弭她心上的恐惧--

  看来,烈叔办到了。

  许久之後,她抬起头来望著丈夫,慎重地开口。

  「烈叔会好好待她的,对吧?」她问。

  他看著她,同样严肃。「我信得过他。」

  烈叔是个重情义的汉子,这麽多年来,楚狂还是头一次见到,烈叔对女人动情。这种男人,一生往往只动心一次,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舞衣笑开了,也愿意相信烈叔。现在,她只衷心希望,喜姨也能得到幸福。

  「一切都会很顺利的。」她喃喃说道,伸手拥抱楚狂,水嫩红唇贴上他的颈项。她的心好满好烫,充斥著好多的幸福。

  纱窗後,两人的身影缠成了一块儿,秋夜里的春意,更浓了。

  ※※※※※※※※※

  晌午,急促的警锣声惊破岑寂。

  在书房里的舞衣扔下帐册,急忙奔了出来,春步、秋意,以及一票阿姨们照例在後头追著。

  「夫人夫人,不要跑得那麽快。」春步在後头喘著,追不上行动快捷的舞衣。

  香姨也追得紧。「舞衣,别跑,留心孩子啊!」她忙叫著,难以想像舞衣怀著身孕,还能跑得那麽快。

  她没有听话,仍是提著衣裙,往大厅奔去。警锣一响,必有变故,她担忧极了,一路上都在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情。

  「雪姨,发生什麽事了?」她气喘吁吁地奔到大厅前,恰巧看见雪姨,她抓住妇人的手臂,劈头就问。

  妇人看了她一眼,凝重地叹气。「遇狼了。」她轻声说道。

  山狼?!

  舞衣一凛,往大厅内看去,里头的景象让她瞬间血液冰凉。

  地上处处血迹,门槛上、织毯上、家具上,处处猩红一片,看来怵目惊心。前不久去迎接楚卿卿的虎帐帐主,倒卧在地上,鲜血正从他胸前的一处黝黑大洞,缓慢的淌出来。

  楚狂等人,站在虎帐帐主的身边,个个表情凝重。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人伤势太重,撑不了多久的。他皱著眉头,紧闭著眼睛,正虚弱地呻吟著--

  泪水瞬间涌入眼眶,舞衣奔上前去。「你们在做什麽?」老天,他们怎能不管他,放任他在呻吟痛呼?伤口那麽深,他一定好痛好痛--

  才走了几步,楚狂拉住她,将她满是泪痕的小脸按在他肩上。他不让她看。

  「别干预,让他好好的去。」楚狂徐缓说道,五官僵硬,黑眸深邃。

  「他在痛--」

  「男人不会痛。」

  「他在痛!」她用力捶打丈夫,眼里蓄满泪水,视线都变得蒙胧。这是什麽古怪的道理?她不相信,那人一定好痛的--

  厅内只听得见伤者的呻吟,以及舞衣的啜泣。战士们也知道夥伴正在承受煎熬,他也是寻常血肉,哪有可能不疼?那些强硬的说法,说穿了,都只是为了保护尊严。

  战士们低头,看著浑身是伤的同伴,眼中都蕴满伤痛。对男人而言,尊严比什麽都重要,他们尽力在维持同伴最後的尊严。

  「到底是怎麽了?为什麽会弄成这样?」舞衣低声问,珠泪不停从粉颊滴落,她没有办法止住哭泣。

  「他去迎接卿卿,在九山十八涧遇袭,虎帐弟兄们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人拖著半条命逃回来。」秦不换用冷硬的语调说道,视线不与舞衣接触,斯文的态度,如今全转为冷漠。「另外,卿卿也被掳,下落不明。」他补上一句。

  舞衣低呼一声,用手捣著唇,她既震惊又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混乱。

  接连两次在九山十八涧里遇袭,楚狂等人已认定了,山狼就是罪魁祸首。前一回损失了货品,她还能勉强大事化小,但这回死伤众多,连楚卿卿也被掳走,她再也无法开口,辩称山狼的无辜。

  门外又走入一个纤细的身影。喜姨轻声低呼,笔直地朝伤者走过去。北海烈想拦她,她却轻轻摇头,将他推开。

  「你们袖手旁观,打算冷眼看他断气?」她不敢置信地问,眉间闪过一丝难过的神色。她伸出手,察看伤口,眼中的希望火苗逐渐灭去。

  锐利的兵器贯穿了虎帐帐主的胸膛,就连医术如神的她,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著他因失血而更加虚弱。这青年能活著回到方府,已经算是项奇迹了。

  「我们还能做什麽?」有人粗声地问。

  「至少,你们能让他好过些。」喜姨轻叹一口气。她费尽力气,抱起重伤的男人,将他的头抱在胸前,轻轻拍抚著。

  低声轻语从她口中流泄,她喃喃念著某些安抚的话,一句又一句,有著浓浓的温柔。她的确曾恐惧过、痛恨过这些男人,但是医者父母心,她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再者,已有人化去她心上的恐惧,以言行告诉她,并非每个男人都会残忍的欺凌女人,她的心不再被仇恨蒙蔽--

  始终站在厅外的女人,纷纷走上前来。她们蹲下身来,伸出双手轻轻抚著战士的伤处,轻念著最温柔的话,气氛严肃却也温柔,让人想落泪。

  男人们站在一旁,被眼前的画面震慑,无法动弹。

  只见那对因血迹而纠结的眉,在低语与温柔的抚触下,缓缓的松开。

  「娘--」他喘息著,闭著眼睛,低低喊道,被撕裂的嘴角,浮现很淡很淡的笑。

  「嘘,没事了,没事了。」喜姨说道,抚著他的脸,声音有些哽咽。她挤出微笑,一滴泪从眼角滑下,落在他脸上。

  虎帐帐主微笑,喘息,然後全身僵硬,脑袋一偏。

  舞衣以颤抖的小手捣住嘴,克制著不哭出声来,眼泪却不听话,纷纷滚落,濡湿了丈夫的衣衫。

  那战士是带著笑容死去的。

  喜姨仍抱著那人,很久很久後,当尸首开始冰冷,她才松开手,起身离开。

  北海烈走上前来,撕下长袍下摆,为她擦去手上的鲜血。她想躲开,他却不肯松手,反倒长手一伸,用力将她扯入怀中,坚持提供安慰。她只是挣扎一会儿,便顺从了他,靠在宽阔的胸膛上,无声的流泪。

  「血债血还……」有人低语,声若蚊鸣。

  「血债血还。」附议声响起。

  舞衣抬起头来,泪眼蒙胧,满脸错愕。

  战士的死,唤醒了这些人的愤怒,她花费好长一段时间,劝楚狂打消兴兵的念头,而一名战士的死,让先前的努力全部白费。他再也等不及调查的结果,他们全急著要见血!

  他们怒不可抑,已经听不下任何解释,愤怒会成巨浪,势不可挡。她再怎麽聪慧,也无法阻挡这些人复仇的渴望。

  愤怒的咆哮声,在大厅中凝聚,终於破墙而出,响彻云霄。

  「血债血还!」
2007-3-6 16:3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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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1]第6章      整座浣纱城,笼罩在凝重的气氛中。

  书房里,舞衣握著朱笔,批阅著帐册,日光透过窗纱,映上娇美的花容。她的目光在帐册上,心思却乱得很,每批完一笔帐目,清澈的眼儿就望向窗外。

  昨日虎帐弟兄覆没後,楚狂的态度丕变,锐利的黑眸中,只剩严厉与无情,令人不敢接近。黑衫军们更是神情漠然,充满战意的呼喝,回荡在操练场上。

  惨剧发生至今,他甚至不曾跟她说过一句话--

  木门被推开,香姨走了进来,将餐点搁在桌上。

  「舞衣。」她唤了一声。

  「怎麽了?」舞衣没有抬头,继续审阅帐本。

  香姨偏头,看著角落那副床褥,神态有些忧虑。

  「你昨夜又睡书房了?」唉,这对夫妻,怎麽动不动就爱分房睡?

  帐簿上的朱笔一顿,舞衣弯起红唇,无奈的一笑。

  「楚狂知道我会想插手,一等我止了哭,就不再搭理我,现在他满脑子,只想著要去复仇与救人。」她搁下笔,倚靠在木椅上,柳眉轻蹙。

  他这回倒学聪明了,不让她有干预的馀地,将她撇到一旁,彻底地漠视她的意见跟她的人。

  香姨叹了一口气,想起惨死的那些青年,心里也不禁揪紧。

  「这回,只怕是谁也拦不住城主了。」

  「未必。」舞衣摇头。「只要找得到证据,还是能阻止一场战争。」

  「事到如今,你还站在山狼那边?」

  「香姨,事关重大,要上门兴师问罪,也该有证据。」舞衣语重心长地说道,视线飘向窗外,她的手搁在丝裙上,捏成小拳头。

  接连两次在九山十八涧遇袭,不只是黑衫军,就连城民们都群情激愤,先前对山狼的信任,早已烟消云散。他们如今同仇敌忾,急著要入山去,剿了山狼泄愤。

  全浣纱城,就只剩舞衣坚持先找证据,再讨论兴兵与否。毕竟事关多条人命,轻忽不得,再说,她心中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香姨抿著唇,看著舞衣,知道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你打算怎麽做?」她问。

  「先前派去九山十八润的人,还没能回来通报,就发生虎帐被灭、卿卿被掳的事情。眼下情况危急,我临时追派了个人,要那人快去快回。」舞衣回答,柳眉间的结没有松开。

  出兵前总还需要个三五天筹备,要是能赶在这段时间内,找到有力的证据,或许楚狂会愿意听她的劝说--

  无论如何,她不愿意楚狂与山狼正面交锋。楚狂的能耐毋庸置疑,但山狼可也不是普通男人,他的骁勇善战,仅凭一手响箭,就驱逐了流匪,九山十八涧内,除了山狼的夥伴外,不曾再有其他匪寇。

  一想起楚狂要跟这样的男人交手,她就心烦意乱,担忧的情绪萦绕不去--

  但是,要是她提起,阻止他兴兵,也是为了他的安危著想,那个男人肯定会震怒,以为她质疑他的身手。

  可恶!他为什麽那麽固执?

  搁在丝裙上的小手,捏得更紧了。

  「呃,那,你派去的人回来了没有?」香姨小心翼翼地问,脑袋转向窗外。

  「还没。」

  舞衣的回答,让香姨表情变得更凝重了些。「舞衣,我想,你必须知道,城主已经决定出兵--」她的口气更小心了。

  「我知道,但他总得筹备个一段时日,才能--」香姨摇头的动作,让她错愕得住了嘴,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来不及了。」

  「什麽来不及?」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地倾身向前。

  香姨咬著唇,陷入两难中,过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开口。

  「事实上,早在两个时辰前,城主已经领兵前往九山十八涧了。」为免节外生枝,城主还特别交代过,不能走漏消息,但是事关重大,实在不能瞒住舞衣啊!

  精致绝美的小脸,转瞬间变得极为苍白,她双手一抓,宣纸全被揉成一团。

  「出兵了?他出兵了?」舞衣喃喃低语,清澈的大眼里,盈满了愤怒的火焰。「他出兵,而我竟然不知道?」她僵硬的身子,因为怒气而颤抖。

  他敢!他竟敢瞒著她出兵?!

  香姨连忙上前,想安抚舞衣。

  「城主也是怕你操心太多,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舞衣已经提起绣裙,飞箭似的往门外窜去。她奔过回廊,急促地往马厩跑去,全身充斥愤怒的火焰。

  「舞衣,你要去哪里?」香姨追在後头喊著。

  她没有回头,明眸中闪烁著无人可以撼动的决心,脚步奔得更快了。

  「阻止他。」

  ※※※※※※※※

  九山十八涧。

  这是一处险峻的山峡,两旁高耸的山崖间,夹著一道清澈溪流,而两旁的群山中均有山涧流过,汇入溪流。此处地势复杂,藏有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潺潺涓涓泉,高高下下树,普通人进入此处地界,肯定迷路。

  第一匹马踏入山峡的瞬间,鸟语虫鸣悉数消失,马蹄涉水的声音荡在峡谷之间,随著人数的增加,那股声音变得轰隆有声,宛若雷鸣。

  数百名黑衫军身著战袍,左手臂上都绑著白麻,悼念死去的弟兄。他们持刀握剑,神色森然,迫不及待想以仇敌的血,奠祭死者。

  山峡路径漫长,愈走愈是深幽,长达十来里的溪道间,只看得见两旁峭壁,以及参天的巨木,浓荫落在他们的身上,山峡内的低温,让人全身冰凉。

  秦不换策马上前,来到楚狂身边,表情严肃,俊美绝伦的脸上凝聚浓浓戒慎。

  「不对劲。」他说道。

  楚狂点头,侧首看向四周,简单地回答。

  「有人。」

  夏家兄弟瞪大眼睛,四下张望著。

  「哪来的人?」打从踏进这鬼地方,就没看见任何飞禽走兽,更别提是人迹。要不是浣纱城的人指证历历,他们还真要怀疑,大夥儿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在山崖上头。」楚狂提醒道,眯起鹰眸,锐利的目光扫过山崖的边缘。

  崖上有许多视线,从黑衫军一进入山峡,就紧盯著不放,监视著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些人不是没发觉大军压境,只是选择按兵不动,躲在高处观察。

  秦不换勒紧缰绳,顺著楚狂的目光看去,他看了半晌,修长的眉勾起,嘴角浮现冷笑。

  「他们在等什麽?」

  「等著我们更深入他们的地盘。」北海烈答道,一面举起手中长剑,全体战士立刻停步,全神戒备。

  楚狂一踢马腹,往前十来步,勒马停驻。

  他仰天提气,而後发出一声充满战意的长啸,巨大的声音撞击山壁,无限地增幅,震得所有人耳膜发疼。

  不消片刻,山崖上射出了一支响箭,其声呜呜,甚为凄厉。

  接著隆隆的愤怒咆哮响起,比起楚狂的长啸毫不逊色,两股声量的馀音回荡碰撞。山林间绿叶颤动,整座山峡均被惊动,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

  无数的人马,随著那声咆哮而出现,站立在陡峭的山崖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著黑衫军们。他们的首领,是个身穿皮氅,右手持刀,背著长弓的男人,他的黑发在风中飘荡,眼神比刀剑还凌厉。

  是山狼。

  响箭就是警告,第一箭示警,第二箭再示警,第三箭射杀。

  据说,从没人有勇气待到第三箭。

  他一扯缰绳,马的前蹄已经踏在山崖的边缘,跟笔直的峭壁只有一步之隔。

  「带著你的兵马,滚出我的地界。」山狼朗声吼道,声似雷鸣。他瞪著楚狂,面露不耐。

  回答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不。」

  山狼的眼睛眯起。

  「你是来战斗的?」他问。

  「不,我是来复仇。」

  「为什麽?」

  「你杀了我的弟兄。」楚狂吼道。

  山狼摇头,耐心渐失。「我没有。」

  「懦夫,你甚至没胆子承认吗?」

  这句话是最严重的侮辱,没有一个男人能坐视不理。山崖上的男人们,因为领袖被人辱骂,纷纷发出愤怒的吼叫,举起手中刀剑挥舞,崖上刀光剑影,闪耀而刺眼。

  「你必须为这句话付出代价。」山狼开口,语气阴恻。

  他呼啸一声,再度射出一支响箭,接著双腿一踢,以足以摔断脖子的速度,猛地往山涧俯冲而下。

  同一瞬间,崖上所有的人马同时动作,数百骑兵马奔腾俯冲,密密麻麻覆盖了两旁山壁,声势石破天惊,连地面都为之震动。

  仅从这些举止,就可以知道,这些人不是毫无纪律的山贼,而是一批训练有素的军队。因为生长於山间,他们策马的技术,比楚狂见过的任何军队都还要精良。

  也就只有这种队伍,才有能耐灭了虎帐!

  「血债血还!」楚狂吼道,露出狰狞的冷笑,举起长剑,率先迎战。

  黑衫军们发出呼啸,挥舞著刀剑,迎向冲下山崖的人马,一时之间兵器相击的声音、吼叫声、马嘶声交织成一片。

  两军交锋,一边是因血海深仇,一边是为首领被辱,愤怒让他们均丧失理智,战意像燎原大火,席卷每一个人。

  无数的人朝楚狂蜂拥而去,他举起长剑,一挥一砍,如入无人之境,靠近他的马匹全被断了颈子,应声倒地,鲜红的血染红了溪流,伤兵在乱蹄间哀嚎,勉强抵御著。

  「山狼!」楚狂吼道,看见那犹如鹤立鸡群的高大男人,山狼手中的那柄刀,也挂了他不少弟兄。

  这男人就是山狼?

  这山贼比他想像中年轻,也比他想像中骁勇。舞衣处心积虑想插手,就是为了阻止他向这男人兴兵?她在袒护山狼?

  除了仇恨之外,某种令楚狂陌生的情绪,充塞在胸口中,令他更加愤怒。他举起长剑,双眼迸出寒光,杀意更甚。

  听见那声嘶吼,山狼回头,晶亮如黑水晶的眼眸扫来。

  「让开!」他吼道,一刀劈开眼前交战的人们,笔直地扑来。

  楚狂狂啸一声,举起长剑,两人迅速接近,身形皆快若流星。

  当!

  刀剑相击,迸出点点火星,巨大的力量震得两人虎口发疼。没人松手,他们同时握紧兵器,向对方怒目而视。

  「你要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楚狂吼道,抽剑劈向山狼。

  又是一声巨响,山狼以刀格开攻击,还以一记刺杀。

  「你必须为羞辱我付出性命。」他冷笑著,一络黑发落在深邃的黑眸前,神态狂野不羁,彷佛享受极了这场厮杀。

  刀光剑影间,两人各拆了百馀招,高大的身躯均已挂彩,连战马都不支倒地,却始终分不出胜负。而山峡间也已是伤兵无数,这一场混战,也难以分辨到底是哪方占了上风。

  楚狂在喘息的瞬间,望向四周,心中一凛。他没有料想到,这群山贼竟有著足以与黑衫军匹敌的战力。

  同样的诧异神情,出现在山狼的脸庞上,他扔下刀刃已然翻卷的武器,从背後抽出响箭。当他一有动作,战况就立即有了变化,那些战斗中的山贼们也抛下武器,抽出羽箭,搭弓上弦。

  响箭一发,示警。

  响箭二发,再示警。

  第三支响箭搭在弦上,山狼瞄准了楚狂,所有的人都瞄准了楚狂,气氛冷凝,就等著那支响箭一发,就能将楚狂万箭穿心。

  即便是他再神勇,也不可能避得过这数百支的羽箭--

  「住手!」山崖上响起一声娇呼。

  那声呼喝,让所有人都僵住,双方不分敌我,全抬起头来,错愕地瞪大眼睛。他们只差没伸手揉揉双眼,确定眼前所见的,是不是激战过久而产生的幻象。

  一个娇小的人儿骑乘一匹栗马,高立在山崖上,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间,她循著山狼先前奔下来的路径,策马奔来。

  认出那个不要命的女人,就是自个儿的妻子时,楚狂的心脏几乎被吓得停止跳动,他无法呼吸,只能眼睁睁看著她一路俯冲。

  或者,该说是一路摔下来。

  舞衣的骑术绝对称得上精湛,但仍不足以应付陡峭的山壁,她尽力控制马匹,但滑行不到半路,马蹄已打滑,一人一马以惊险的速度摔下山涧。

  「舞衣--」巨大的吼叫惊破岑寂,楚狂冲向山崖,脸色苍白到极点,在妻子摔落坚硬的地面前,及时赶到。

  他伸出双臂,飞身扑往岩壁,牢牢抱住舞衣下坠的身子。剧烈的摩擦,在他臂膀、胸膛上都擦出伤痕,鲜血从伤口涌出,迅速濡湿衣衫。

  她虽没摔疼,但一颗脑袋被这趟惊险旅程震得七荤八素,眼前金星乱冒,胃中酸水直冒,几乎就要当场呕吐。

  半晌之後,当她稍微镇定下来时,可怕的咆哮声响起。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楚狂吼叫著,克制著抓住她用力摇晃的冲动。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怀著身孕啊!竟还敢用那种速度策马俯冲。方才要是稍有个闪失,或是他没接住她,只怕她跟孩子都已一命呜呼了。

  老天,他肯定会被她吓得减少好几年的寿命!

  「谁教你要瞒著我出兵。」舞衣抬起小脸,瞪著那张愤怒俊脸。她也知道,自己的举止有多冒险,但是当她看见山狼的响箭已瞄准楚狂,她脑子就瞬间失去功能,当她再回过神来时,已连人带马一股脑儿地往下冲去。

  谢天谢地,让她赶上了。要是再慢个一步,山狼手中的响箭一发,楚狂非成刺猬不可。

  确认她平安无事後,他把她往後推,转身又想去作战。「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他吩咐。

  舞衣却拒绝被漠视,娇小的身子甩开上前的士兵,又奔到丈夫面前。「别想甩开我!」她吼叫著,用食指戳他的胸膛。

  「带她走。」

  「不!」她双手插腰,瞪著那些人,看看哪个家伙敢碰她。

  「你只是个女人。」在战场上,她只是个累赘!

  「我是你的妻子,该站在你身边,而不是背後。」她高声说道,却发现楚狂的脸正在她眼前晃啊晃,连波的晕眩,让她好不舒服。

  「我说过,不许你插手。」他对著那张倔强的脸儿咆哮,视线瞄见她手臂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时,声量再度拔高。「你受伤了!」他指控地说道。

  她不当一回事,甚至没偏头去察看伤口。

  「我不能看你滥杀无辜。」舞衣忍著晕眩感,打起精神面对暴跳如雷的丈夫。

  楚狂深吸一口气,考虑是否该当场掐死她。

  「他们不是无辜的。」她不要命的跑来,就是为了声明这些山贼的无辜。

  「你有证据吗?」她问。

  「他们杀了虎帐的弟兄,还掳走卿卿!」

  「未必是他们做的。」

  舞衣的坚持,让楚狂更为光火。

  「你还要维护那个男人到什麽时候?!」他瞪著她,面目狰狞。

  她愣了一下,视线转向山狼,再慢吞吞地掉回来。等等,她没听错吧?楚狂不是在气愤她干预战事,而是在气她护著山狼?

  呃,他这是在吃醋吗?

  某种甜甜暖暖的液体流过心间,她必须好用力克制,才没对他露出微笑。好吧,看在他还懂得吃醋的分上,她可以宽宏大量些,不为他出兵的事生气。

  看清她的模样後,山狼微眯的眼中迸出光亮,但弓弦仍是紧绷著。只要一松手,数百支响箭就会贯穿他们二人。

  「我认得你。」他说道,上下打量著舞衣。

  他记得这张脸。这几年来,这人总不时送食物上山寨,让他的夥伴们即使在荒年,也得以温饱。

  舞衣想走上前,楚狂却拉住她,把她往自个儿身後扯。她费尽力气,才从他宽阔的背後冒出个小脑袋来。

  「山狼,他是我丈夫。」她嚷道,严肃地看著对方。

  扣住弓弦的指,先是僵住,接著极为缓慢地松开。山狼挑起浓眉,杀气逐渐从眉宇间敛去,高大的身躯不再紧绷如石。

  「为了你,今日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下不为例。」他宣布道,扯住身旁一匹骏马的缰绳,以俐落矫健的身手翻身上马,马蹄溯溪进入山林间,踏出无数水花。

  紧接著,一声呼啸震动四周,山狼的人马像潮水般,在最短的时间内退去,消失在莽莽山林间。

  楚狂低咒一声,拿起掉落的兵器,提步预备再追。

  「不许去。」娇小的身子问到黑衫军前,小脸抬得高高的,硬是挡住他们的追敌之路。她瞪著所有人,看有谁敢越过她去追人。

  「让开!」他吼道。

  她回答得很乾脆。

  「除非我死。」

  黑眸里跳跃著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给我回城里去。」他咆哮道,眼看山贼们已经逃逸无踪。

  「不行,我回不去。」她慢吞吞地说道,小脑袋逐渐往下垂。危机解除,紧绷的情绪松懈,全身像是突然被抽乾力气。

  她的语气让他起了疑心。

  「为什麽?」他打量著她,发现那纤瘦的身子正在左摇右晃,重心极度不稳。

  她张开口,深呼吸几次,之後才能说话。「因为我好昏--」话还没说完,她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舞衣昏倒了。
2007-3-6 16:4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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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推荐】【转帖】给大家介绍一篇还不错的小说---驯汉记

[SIZE=+1]第7章      曙色方褪,她悠悠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绣帷飘带,以及精雕细琢的床梁。

  蒙胧大眼先是贬了眨,四下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确定自个儿正躺在方府的卧房里,迷惑的神采,随著她的清醒而消失。

  她想起九山十八涧、想起山狼!

  「楚狂--」慌乱呼喊的尾音,因为突然涌现的抽疼,迅速转为呻吟。

  才稍微有动作,针刺般的痛楚,就从骨子里窜出。不只如此,就连她的肌肉也酸痛不堪,虚弱得像刚出生的婴儿,完全使不上力。

  她也想起,自己差点摔断脖子的「壮举」。如今,全身的筋骨,都为她先前的莽撞而付出惨痛代价。

  「好痛。」舞衣低声嘟嚷著,极为困难地挪动四肢,试图离开床铺,急著去找楚狂,确定他安然无恙。

  她昏倒之後又发生了什麽事?是楚狂抱著她回来的吗?

  酸痛的肌肉,根本不听她的命令,她只是行走几步,双腿就抖得站不住,必须在桌边坐下休息,才能继续往门口挪动。她看著那扇门,连连深呼吸,准备凝聚力气,再接再厉。

  还没能站起来,门倒先打开了。

  楚狂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瞪著她,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门框。他的衣衫又破又脏,沾满了血迹,就连伤口也尚未处理,方正的下颚渗著一片胡渣,看来十分狼狈。

  他无言地走过来,一把抱起她,将她带回绣榻上。

  「你的伤怎麽还没处理?」舞衣劈头就问,揪著他的衣服直瞧,每发现一处伤口,柳眉就蹙得更紧。

  沈默。

  她抬起头,困惑地看著他。

  「楚狂?」她唤道,发现他全身好僵硬,脸色也紧绷得吓人,深邃的黑眸注视著她,直勾勾的,像是怕看得不仔细,她就会消失似的。

  没反应,他瞪著她不说话。

  「你还在生气吗?嗯?你气我干预你的战役?」舞衣询问道,表情却是一点都不愧疚。对於插手战事,她半点都不懊悔,兴兵之事本来就该有她参与决定,是他不该隐瞒她。

  仍是沈默。

  难道,他不是生气?

  她困惑地偏著头,审视楚狂的表情。她意看愈觉得,他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

  纤细的小手伸了出来,轻轻覆盖在刚棱的俊脸上,指下的肌肤凉得让她诧异。只有病人,或是受伤失血的人,才会有那麽冰冷的体温。

  「我的天,你是受了重伤吗?」舞衣急切地拉起他的衣服,在黝黑的身躯上察看。「快告诉我你伤在哪里,你别不吭声,说啊!」她叫嚷著,急得快哭了。

  在九山十八涧里,她只注意到山狼,以为只要挡下响箭,楚狂就能安全。但是在她还没赶到之前,山狼是否已经伤害了他?
  她愈想愈慌,急著要去找救兵。她捧著那张苍白的俊脸,慎重地吩咐:「你先别动,我去找喜姨来。」话才说完,她就想跳下床去。

  倏地,楚狂收紧手臂,勒紧她的纤腰,她没能跳下床,反倒被抱进他怀里,全身都被他圈得紧紧的。

  「呃.你--别--」他抱得好紧,她喘不过气来了。

  热烫的气息吹进发间,她感觉到,楚狂以唇抵著她的黑发,狂乱地摩擦印吻,用最原始的接触,确定她好好的待在他怀里。

  「该死!该死!该死!」他低声吐出连串咒骂,声音中带著破碎的抖音,就连高大的身躯也颤抖著,连带著被抱得紧紧的她,也跟著抖个不停。

  压力愈来愈大,他抱得那麽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她发出低低的呻吟,在他怀中挣扎。

  「楚狂,你弄痛我了。」舞衣轻声抱怨,察觉到他立刻放松双手。

  力道虽然减轻,却仍坚持将她留在怀里。

  他缓慢地抬起头来,注视著怀里的小女人,黑眸明亮得有点异样。

  「这是我这辈子,头一次想打女人。」他嘶声说道,额头抵著她,口吻粗暴。「该死,你竟敢对我做出那种事!」

  原本以为,只要不理会她,就能将她隔绝在这场战役之外。她却冒险跑来,不顾性命安危地闯入战场,然後昏厥在他面前。

  有那麽一瞬间,他以为她死了。

  难以遏止的痛楚在胸口爆发,他完全陷入疯狂,抱著她不断颤抖,几乎要以为,自己也会在同一刻死去。

  直到北海烈痛揍了他好几拳,将理智打回他脑中,他确定舞衣只是昏厥,颤抖才逐渐和缓下来。

  他抱著她回府里,即使喜姨要施诊,也不肯松开手。

  舞衣昏迷了两天,他就坐在床边,紧盯著她的面容,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她安然无恙。只有这样,那股撕裂心肺的痛楚,才会逐渐消失。

  该死的,她竟让他经历这些!

  该死的,她竟对他做出那种事!

  该死的,她竟让他这麽在乎她!

  他的狂乱低语,泄漏了太多真挚的温柔。她没有被粗暴的言语吓著,反倒从每句破碎的低喊间,拼凑出端倪。

  她吓到他了。

  这个男人是那麽在乎她,她的生死安危,竟能左右他的恐惧,让他颤抖。她原本以为,他根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事实让舞衣心儿狂跳,她伸出双手拥抱丈夫,感受著他热烫的体温。

  「抱歉。」她低声说道,以粉颊轻贴著他的脸庞,徐缓地揉擦著,水嫩的唇在他肌肤上流连,印下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吻。

  舞衣从不期待,能从楚狂嘴里,听见他说爱她。但是他的言行,早已经将那三个字表现得那麽彻底。

  「绝对不许再那样对我,知道吗?」楚狂粗嘎地说道,握紧她的手,深幽的黑眸牢牢锁著她。

  她轻咬著红唇,缓缓地点头。她的手被握得好疼,但这股疼痛,跟她此刻感受到的喜悦比较,却是那麽微不足道。

  「不会了。」他的真情流露,让她心软。

  黑眸闪过一抹光,慎重地凝望她。

  「你会听话?」

  「我--我考虑」舞衣低声说道。

  「考虑?」他眯起眼睛。

  「嗯--那,我偶尔听你的话。」

  楚狂看著她,眉头没有松开。

  「或许我该考虑,在孩子出生前,都把你绑在床上。」他的心脏,无法再负荷更多的刺激。

  舞衣咬著唇,为他的霸道懊恼极了,却又无法生气。

  她叹了一口气,小脑袋搁回楚狂的胸膛上。「要把我绑在床上也行,但是,你也得留在上头陪我。」她低声说道,脸儿嫣红。

  那些霸道的行径下,都掩饰著对她的关心,他总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澎湃的情意。她逐渐懂得,在他看似粗鲁的言行下,找寻他爱她的蛛丝马迹--

  爱情呵,未曾说出口,却是那麽显而易见,存在於每一个眼神、每一下碰触。

  暖风入罗帐,帐内人儿拥抱彼此,许久没有分开。

  ※※※※※※※※※※

  两夭不到的时间,浣纱城出了好几件大事。

  先是虎帐被灭、卿卿被劫。接著楚狂兴兵攻打山狼,妹子没救回来,被抱回府里的,却是昏迷不醒的妻子。

  等到舞衣清醒,一个意料之外的归客,在此时回到方府。

  虎帐弟兄里,竟有人没死!

  这个消息传遍浣纱城,黑衫军群情激动,搂著历劫归来的弟兄狂吼著,兴奋到极点了。那个全身缠满纱布的伤者,在经过同袍们无数个热情拥抱後,才被送进府里。

  夏家兄弟凑到他身旁,七嘴八舌地抢著说话,想要追问细节。不只是他们,就连几个阿姨,也围在一旁,急著想知道详情。

  「别忙,等老大来,我再一并说了。」伤者的语气有些虚弱。他受了重伤,还没恢复呢!!

  楚狂高大的身影,选在这时跨进大厅,怀中还抱著娇小的舞衣。她身子刚刚恢复,他坚持不让她自个儿行走,出入都必须由他抱著,小心翼翼的态度,彷佛把她当成了瓷娃娃。

  他抱著她,搁在主位上,才转过身来。

  「那麽,你可以开始说了。」他看著死里逃生的弟兄,表面上不动声色,黑眸中却翻腾著激动的情绪,只有站在他身旁的舞衣,才知道他其实欣喜若狂。

  「老大,对不起,没能保住卿卿姑娘--」

  「先说虎帐弟兄们的事。」楚狂说道,下颚一束肌肉抽动著。「你们是遇上了什麽事?」

  伤者点点头。「三天前,我们护著卿卿姑娘的轿子,准备回浣纱城。但有一群人埋伏在山林里,我们还没进入九山十八涧,就遭到伏击。」

  室内一片岑寂,众人交换了个目光,却没有开口。

  「说下去。」楚狂下令。

  「我们尽力抵抗,但对方兵马众多--」

  北海烈插话。「有多少人?」

  「起码好几百人。」那人停顿了一会儿,回忆惨烈的战况。「我们本以为,他们是劫匪,但一交手才发现,他们压根儿只想杀人。」他愈是回想,脸色愈苍白。

  秦不换走上前来,一只手臂按在对方肩上,轻拍了两下。

  「难为你了。」他说道,知道重述那场战役,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是我命大,被砍成重伤,还能勉强逃进山林里。」他被路过的民家救起,因重伤而昏迷两天两夜,一清醒後就急忙赶回来。

  始终沈默不语的舞衣,慎重地开口。

  「你有听见响箭的声音吗?」她问道,双手紧握著,掌心渗满冷汗。这件事十分重要,关系著楚狂是否会再兴兵攻打山狼。

  在众人的注视下,伤者摇头。

  「他们拿的是刀剑,没人用弓。」

  「全蒙著面?」她记得,抢夺丝绸的那群盗匪,也是蒙面行抢的。

  「是的。」

  舞衣不再追问,她抬起头,注视著楚狂的侧脸。

  他表情阴恻,浓眉深锁,早在残兵的回答中听出端倪。

  「老大,事情不对劲。」秦不换也察觉事有蹊跷,俊美的脸庞,如今转为青白。

  这不只是屠杀,还是一桩精心设计的诡计。有人躲在幕後,刻意挑起两方战端,处心积虑要让黑衫军跟山狼互相残杀。因为弟兄们被杀,他们全失去理智,就只有舞衣还头脑清晰,坚持要先行寻找证据。

  要不是有她的阻止,他们老早就全中计了!

  大厅内无人开口,每个人均是神情凝重。伤者困惑地看著众人,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伸手在已被砍得破烂的战袍里乱掏。

  「对战时,有个被我斩死的家伙,怀里滚出这个东西。」他从袍里掏出一块沾了血的令牌,慎重地搁在桌上。

  瞬间,目光全投注在那块铁铸的令牌上,虽然沾满血污,但是上头的镂印仍清晰可辨。众人的表情从困惑,逐渐转为愤怒--

  那块令牌上,清楚地镂著一个「南」字,证实了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匪徒,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南陵王。

  ※※※※※※※※※※

  大略交代完毕後,人们鱼贯离开,大厅内只剩楚狂与舞衣。

  他紧皱著浓眉,没有说话。而她就坐在一旁陪著他沈默,知道他需要时间接纳这项事实。

  半晌之後,锐利的视线转向她,眸光极为复杂。

  「不是山狼。」舞衣轻声说道,表情认真。

  他缓缓点头。「你对了。」

  愤怒蒙蔽了他的理智,影响他的判断。但当线索一一浮现,他重拾冷静後,整桩事件的枝微末节全都凝聚在一起。

  倘若他的猜测没错,那麽,事实不只大出他意料之外,只怕也超过舞衣所能承受的--

  舞衣点头,小心地指向桌上的令牌,不愿意碰著。「是南陵王在幕後操控一切。」

  仔细推想,南陵王的确是最有动机的人,他垂涎浣纱城许久,前几年还能保持温文的假象,想动之以情,费尽力气追求舞衣。但当她跟楚狂成亲,面具就瞬间崩裂,他立即露出歹毒的本性。

  那个男人不只仗势凌人,甚至还使出这麽恶毒的计谋。她再度庆幸,自己当初选择的是楚狂。

  楚狂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肩膀,笔直地看入那双清澈的眼儿里。

  「不只是他。”

  「还有同夥?」舞衣问道,努力思索著是哪方人马会与南陵王联手。

  是那些流兵吗?她曾经听说,南陵王招募大批匪徒,聚集了庞大的兵力。还是京城里,那些一蠢蠢欲动的奸臣吗?据说,这些年来,南陵王也勤於跟那些人走动,似乎在筹拟著什麽--

  楚狂神情极为严肃,缓缓地开口。

  「记得《孙子兵法》第十三卷吗?」

  她俏脸愀然而变,声音沙哑。「用间。」

  间谍!

  楚狂的意思很明显。方府内,有南陵王的内间。

  「不可能。」舞衣握紧双拳,用力摇头,娇小的身躯紧绷著。

  他点头。

  「不!」她嘶声喊道,全力反驳。

  他看著她,不言不语,目光中透著怜惜。

  那样的眼神,让舞衣的心更加冰凉。

  不,她不相信!他怎麽可以质疑她的亲人?!

  「不会的……不会的……」她轻摇著头,反覆说道,语气却愈来愈弱。

  楚狂克制著不忍,狠著心逼她正视那些事实。这对她来说,的确太过残酷,但眼前危机四伏,他强迫她正视一切。

  不只是他,就连聪慧过人的舞衣,也有著盲点。

  那桩诡计,就是靠著他们的盲点,悄悄进行到现在。

  「这是唯一的可能。」他沈声说道

  「不会是我的人,绝对不是!」舞衣双手捣住耳朵,不肯听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盈满泪水。

  「那麽,南陵王如何知道出货时间?又是怎麽查出虎帐弟兄的行踪?」他缓慢地说道,注视著她。「他又是如何得知,我并不识字?」

  她哑口无言。

  「迎接卿卿的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情,倘若袭击是有预谋的,肯定是有人事先通知了南陵王。」

  一句又一句的例证,让舞衣脸色转为惨白,她低下头,紧闭著双眼,唇儿颤抖著,却无法吐出只字片语,只能不断摇头,拒绝那些事实如潮水般席卷她的理智。

  他不肯放松。

  「这些事全都有迹可寻。在浣纱湖上,石板崩塌并非只是意外,而是一项警告。」

  她惊愕地抬头,痛楚地望著他。

  「不……」

  他脊背一紧,一咬牙,狠下心肠。

  「之後在锦绣城,是你误拿了我的马鞍,才会遭遇危险。事实很明显,那人的目标是我。」

  舞衣不断颤抖著,像是被人投进冰冷的水池里,浓重的寒意,从体内流窜而出。她的心好疼好痛,几乎要被他的话撕裂!

  「事情发生後,我要属下们调查,但对方太狡猾,一发现形迹可能泄漏,就立即停止行动。」他注视著她,缓缓说道。「只有内神,才能通外鬼。」

  她更加剧烈地颤抖著--

  有人要杀楚狂;有人不赞同她跟楚狂的婚事,即使在两人成亲後,仍不死心的要拆散他们。这些缜密的诡计,全是为了除掉楚狂。

  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她身旁最亲密的人--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一定是你误会了……一定是……」舞衣声音微弱,不肯放弃,她紧握著他的衣衫,用力到指节泛白,泪眼欲滴,几近恳求,迫切地道:「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去调查,就像我能证明山狼的无辜,我一定也能证明--」

  楚狂看著她,浓眉深锁。

  「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对吧?」

  「我的亲人跟那些诡计没有关系……」她辩解著,口吻却变得十分软弱。

  「你只是不愿意去承认。」他淡淡地说道。

  舞衣脸色刷白,猛地推开他。过多的冲击,逐渐汇成愤怒的情绪,她紧握双拳,怒瞪著他,全身充斥著奔腾的怒气,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她没有不承认,她不要怀疑任何人,那些都是她的亲人,绝对不可能做出那麽残酷的事!

  「难道还有其他的可能?」他冷酷地逼问。

  舞衣回答不出来,愤怒让她失去理智,这一刻她只迫切地想远远逃开,不愿看见他。那些温柔的情绪,全都荡然无存,她整颗心好乱好乱。

  当他走来,伸手想碰触她时,她像被火烫著般,踉跄退了两步。

  楚狂站在原处,没再上前,黝暗的目光锁著她。

  那样的目光让她无法忍受。「不,不可能,你冤枉我的亲人,我不信你。」她激烈地喊道。「我要休了你!」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一震,室内一片死寂。

  她喉中一梗,泪眼门著复杂的情绪,小手轻捣著嘴,想说些什麽,却什麽也说不出口。

  楚狂一动也不动的,一脸漠然。

  舞衣脚跟一旋,仓皇奔出大厅,没有发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

  他僵立在原处,紧握著双拳,不动。
2007-3-6 16:4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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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1]第8章      中秋将近,以往这时候,人们总忙著准备赏潮过节。但今年却一反常态,人人意兴阑珊。

  城主夫妇的情绪,影响了整座浣纱城。

  自从那场激烈争吵後,舞衣始终愁眉不展,绝美的小脸上再也看不见笑容,让每个瞧见的人,都不由得心疼。

  争吵过後没几日,急促的警钟在初更时分响起。舞衣才刚睡下,一听见警钟的声音,披了一件袄袍,立刻就夺门而出。

  来到城墙上时,楚狂已先行赶到。他站在城墙边缘,黑眸眺望远方,神色阴骘严酷,当他回过头瞧见她时,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下去。」他说道。

  舞衣抬高小脸。「不。」

  「这里太危险。」粗暴的口气中,隐藏著对她的关心。

  她不理会他的命令,转头看著城墙最高处,扬声喊道:「报告情况。」

  守门者应了一声,视线还凝在远方。他的脸色发白,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有大军来犯。」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

  这个答案让舞衣皱起眉头。

  「哪个方向?」

  守门者迟疑更久。「四面都有,整座城都被包围了。」

  舞衣大惊失色,连忙奔到城墙边缘,双手攀住石墙。等到亲眼瞧见四周的景况,美丽的小脸,瞬间只剩一片惨白。

  夜色之中有著数以万计的火炬,众多的兵马,以精良的阵行围住浣纱城,守得滴水不漏。这群军队明显是有备而来,士兵们被著战甲,持著兵器,在队伍的最前方,还有著数车的火药。

  那不是盗匪,而是官方的军队。他们趁著夜色,偃旗息鼓,直到包围了浣纱城,才举起火炬。

  「他想攻城。」楚狂走到她背後,徐缓地说道,如鹰的双眸,即使隔著浓浓夜色,也能眺见远方的南陵王旗帜。

  大概是畏惧黑衫军的声威,南陵王集结了上万兵马,才敢进犯浣纱城,准备以人海战术,攻进城来。

  「别出城,两方人数相差太悬殊了。」她抬起头。

  楚狂考虑半晌,才缓缓点头。无疑的,在守城方面,舞衣的经验远比他丰富。

  「我把护卫队跟黑衫军们都调上城墙。」他低下头,锐利的黑眸扫过她的小脸,有某种激烈的情绪一闪而过。

  那炙热的目光,让她心头纷乱,她知道,他在等著她开口。

  其实,舞衣不得不承认,楚狂的说法几乎无懈可击。虽然坚称亲人无辜,但她不敢去调查,深怕结果不是证实亲人的无辜,反倒是印证了他的推论。

  从小累积出的信任,在一夕之间被他摧毁,她从不曾这麽慌乱过。

  但楚狂用话语将她逼到绝境,让她心绪大乱,无法思考,才会一时意气用事,对他喊出那句话。

  我要休了你!

  几乎是一说出那句话,舞衣就後悔了。

  这几日来,她总是在担忧著,不断猜测他会是愤怒、还是伤心?她躲进书房里,不敢见他,不敢去知道,自己究竟伤害他有多深

  舞衣凝聚勇气,抬起头来望著他,想要道歉,却又不知该怎麽开口。她甚至有一些些感谢今晚的大军压境,至少他们的到来,暂时打破她与楚狂的僵局。

  「老大。」有声音在城下喊道。

  他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才掉转视线。

  秦不换跃上城墙,脸色凝重。

  「出事了。」

  「怎麽回事?」舞衣追问,心中浮现不祥预感。

  「弟兄们的晚膳被下了药,有七个帐的人全瘫了,喜姨看过,说是被下了软筋散。」秦不换说道,眯眼察看前方军情,斯文的气质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战士的杀气。

  舞衣全身一震,沈稳的情绪变得骚动不安。她的信、心,开始动摇。

  「喜姨能以药解毒的。」大军压境之际,黑衫军却瘫了一半,这场战还能打吗?

  「不行,倒下的人太多,就算来得及做解药,等到药效发作,南陵王也攻进城了。」楚狂伸出手,扶住她娇小的身子,黝暗的视线落在她眼中。“我们中计了。」他徐缓地说道。

  她咬著红唇,握住他宽厚的掌,却刻意掉开视线,不敢看那双眼睛。

  只有内神,才能通外鬼。

  楚狂的推论是正确的,有人为南陵王做内应,在暗处动了手脚。

  「能调动的人有多少?」他问,握紧她的肩膀,无言地提供支持。

  「连同城内的护卫队,大概只有一千多人左右。」

  锐利的双眸,再度掉向远方,南陵王的军队已逐渐逼拢,战鼓的声音传了过来,声势惊人,连地面都为之动摇。几万的军队整装,预备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攻下浣纱城。

  无数的兵器,在火光下发出银光,看来怵目惊心。

  倘若弟兄们没事,聚合护卫队後,硬拚起来,两方胜负还很难说,但城内百姓众多,必须先考虑他们的安全。保护一座城,跟军队单打独斗不同,城民的性命比胜败重要。

  他飞快地思考著,浓眉拧皱。握住舞衣双肩的手,缓缓地将她转了过来。

  「城墙受得住火药吗?」

  舞衣的视线拉不回来,凝望著那几车火药,身躯不禁窜过一阵颤抖。

  浣纱城虽然固若金汤,但毕竟是石砌,并非铁铸,无法抵御火药的轰炸,南陵王早有准备,调来大量的火药,准备一举炸开城门。

  「回答我!」楚狂摇晃著她的肩膀。

  舞衣摇头,连指尖都冰冷了。她有能力应付军队,却无法对付火药。

  他咬牙,当机立断。

  「通知所有人,我们撤。」楚狂说道。

  撤?

  她错愕地抬起头来。「难道不迎战?」

  楚狂看著她,表情漠然,说出的话却让她全身颤抖。

  「一旦城破,他们会屠城。」南陵王的意图很明显,他根本不在乎人命,一心只想攻下浣纱城。

  血腥的画面在舞衣脑中一闪而过,她努力忍住那阵欲呕的冲动。她了解楚狂的牺牲有多大,他为了城民,甚至愿意放弃决一死战的机会,那对战士而言,等於是抛弃了尊严--

  「你曾经提过,城下有水道,先让城民们从那里撤退。」他尽速吩咐著,视线如火,在她脸上来回巡视,表情复杂。半晌之後,他一咬牙,将她推开,俊脸上只剩严酷与绝情。

  「要留下多少弟兄?」秦不换问,模样冷静。

  「派两帐黑衫军上来,我暂时挡住他们,等城民撤完,我再走。」他没有回头,语气严厉。「你也先撤。」他匆促地说道。

  舞衣咬紧红唇,克制著反驳的冲动。倘若她在此刻坚持留下,他说不定会打昏她,将她送走。

  她没有回答,转头就往城下冲,决定先保护城民的安全。

  「撤城!老弱妇孺先走,男人们殿後。」她行动快捷,沿路奔喊,一面努力压抑心中的担忧。她不敢回头,不敢看楚狂,怕一旦看见他的表情,就会冲动地奔回他怀里。

  城内一片喧闹,原本预备迎战的城民,一听见撤城的消息,虽然极为错愕,却也立刻遵守指示,抛下所有家当,尽速在指挥下集结撤退。

  「让城民分散,从不同水道离开,一等人们走完,就放下水道中的阻水铜门,将水道封住。」她吩咐著。

  淙纱城下有著密如蛛网的水道,城民们撤退得极为迅速,转眼间城内已经空了大半,只剩方府还有灯火。

  织姨脸色苍白,迅速走了进来。「舞衣,你必须先走。」她坚持道。

  「不,」舞衣摇头,已经下定决心。「我要等他。」方府内还留有一条水道,她要等著楚狂回来,一起离开。

  他不回来,她就不走。她还没能告诉他,自己好後悔对他说出那句话--

  所有的女人同时摇头。

  「不行,太危险了。」织姨喊道,担忧地看著城门。她不断听见巨大的声音,在城外响起,庞大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狂吼叫嚣著。

  情况太危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香姨也扯著她,拚了力气要将舞衣拉进水道。

  「南陵王的目标是你,一旦城破,你是最--」话还没说完,城墙处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座款纱城都为之震动。

  城门被火药炸开了!

  无数的士兵,像潮水般涌入,他们个个面容狰狞,持著刀剑吼叫著。当他们发现,整座城早已变得空荡荡,人们像蒸发般全都消失时,愤怒的咆哮此起彼落。

  有一部分帮助城民撤退的黑衫军们重返,跟城墙上的楚狂会合,在敌人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所经之处,血雾飞散。

  火炬逼近,照耀在款纱城的街道上,气氛显得更加肃杀。

  「不许杀他,抓活的!」站在战辇上的南陵王下令道,瞪视著浴血奋战,却仍矫健如雄狮的楚狂,表情恶毒。

  黑衫军骁勇善战,但双方人数毕竟相差悬殊,长达三刻厮杀下来,不少战士已经挂彩,全身浴在血里。敌人却前仆後继,不断涌上来,他们的力气逐渐消褪,情况更形危急。

  「老大,回方府去,夫人还在等著。」鹰帐帐主吼道,抽刀挂了一个士兵。

  楚狂回过头来,战袍早已残破,连不羁的长发上也沾了血。

  「她怎麽没走?」他咆哮著,血液发凉。

  该死的,他早该料到,舞衣不会舍下城民先走!

  「夫人在等你。」秦不换说道,挥动长剑,又解决了三个骑兵。他的肩膀上也受了伤,鲜血染红了白袍。

  长剑停顿,楚狂扬起一道浓眉,表情复杂。末了,他发出一声呼啸,砍尽四周的士兵,往方府大步奔去。

  几名黑衫军先行赶到,在花圃的井旁发现舞衣等人,除了她们之外,府内的仆役们也早已撤离。

  「井下有水道,让她们先走。」舞衣持著火炬,对黑衫军们说道。

  织姨还想作最後努力。「舞衣--」

  「这是命令!」她厉声说道,双眸圆瞪,背後有著熊熊火光,衣裙沾了血,在风中撩乱飞舞,那模样有著令人震慑的权威。

  秦不换在这时赶到,俊容上略显疲惫,衣衫凌乱,看来却仍是俊美无俦。

  「所有人都撤尽了,走!」他催促道,没有说出,南陵王的士兵已经群聚在方府四周,而老大坚持殿後,正在应付多如蝼蚁的敌人。

  黑衫军们点头,背著阿姨们下井。他们在井底看见一条通道,用厚砖筑成,很是坚固,但空间狭小,勉强能让一人通过。通道里水深及膝,没有什麽光线,能通到浣纱湖的另一端。

  行走数十步後,有一扇巨大的铜门,已经有数十年的历史,上头布满铜锈。

  这些水道,是由前代主母设计的水道系统,以地面与地下两路,分散过多浣纱江的江水。要是江水泛滥,无法阻挡时,就必须从内部将铜门放下,防止江水倒灌。

  又是一声轰隆巨响,南陵王搬来火药,炸了方府的大门。

  战辇在大批士兵的护卫下,在漫天烟硝中抬进方府。他坐在华丽的辇车上,喝著随从奉上的好酒,气定神闲地张望,享受胜利的快感。

  数万的军队,以及安排好的内应,让他稳操胜算。这座富庶的浣纱城,转眼已是他的囊中物。

  楚狂咬紧牙根,边打边退,众多士兵包围他,一块儿拥入方府。

  一声娇叱从後方传来,娇小的身影跃入战局,姿态轻盈,银光乱闪,撂倒无数士兵,没人近得了她的身,一一落败。

  得到援助,他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气急败坏。

  「你怎麽还没离开?」他对著妻子吼道。

  「你不走,我就不走。」她坚定地回答,双眸闪亮。

  南陵王挑起眉头,看著围困在花圃中的两人。「两个都别想走,给本王留下。」他冷冷地说道。

  自从那日屈辱地被驱离,他就心怀怨恨,迫不及待想擒住这对夫妻,将先前受过的屈辱,连本带利地还给他们。

  士兵愈聚愈多,将两人困在其中,他们手中的剑,在几次轮攻後,刀刃早已翻卷,再也无法退敌。

  舞衣剑法精湛,但毕竟体力有限,禁不住长时间的战斗,楚狂了心挂念著她,根本也无法再战斗。

  正在危急的时候,一声呼喝打断战斗。

  「住手!」女人的呼喊,伴随著一阵浓烈的火药味。雪姨左手持著火药,另一手握著火炬,赫然出现在战局间。

  同一瞬间,舞衣手中的长剑被打落。她惊愕地抬头,没有想到,除了她与楚狂外,方府内还有人尚未离开。

  楚狂眯起眼睛,迅速将舞衣拉到身後。他看著雪姨,表情仍旧严酷,并没有放松。

  士兵们全都僵住了,瞪视著雪姨手中的火药,暂时止住攻击,不敢妄动。

  雪姨抬起头。「南陵王,你答应过我的。」她缓慢地说道。

  「我答应过什麽?」南陵王仍是好整以暇,啜著美酒。

  「你承诺过,不会伤害舞衣,会迎娶她做妻子,在你们成亲後,浣纱城还是由她统辖。」

  简单几句对话,让舞衣全身冰凉,她目瞪口呆,只觉得头皮发麻,视线凝在雪姨的脸上无法移开。

  不会的,不会是雪姨--雪姨绝对不会--

  脑子里残存的理智,轻声的低语,掩盖在双眼前的薄纱,此刻才被揭开,她终於看清了事实。

  雪姨知道丝绸何时出货;雪姨知道,虎帐的人何时去迎接卿卿;雪姨知道,楚狂并不识字。就连石板崩塌的那时,雪姨也在堤防上--

  一双大手按住她的肩膀,沈默地安慰她。

  雪姨的话,引得南陵王大笑不已。他伸出手,指著一脸苍白的雪姨,笑著问道:「跟女人说的话,怎麽能算数?」

  「你想背信?」她的脸色更加苍白,握著火药的手有些颤抖。

  「我只跟男人讲信用。」他回答,对躲在不远处的弓箭手使了个眼色。

  倏地,一支羽箭破空袭来,不偏不倚地贯穿雪姨胸膛。她全身一震,颓然倒地。

  「雪姨!」舞衣喊道,扑上前来。

  即使知道雪姨就是内间,她还是无法恨她。她是背叛了浣纱城、背叛了所有人,连累城民们必须连夜撤城,但她终究还是她亲人,是最疼她的雪姨。

  脑子里不断闪过片段的画面。雪姨教她写字、雪姨教她念书、雪姨教她绘制运河图、雪姨为她及笄、雪姨为她梳发……

  舞衣赶到雪姨身边,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纷纷滚落粉颊。

  「我只是--只是希望,你、你能过得更好--」年长的女人艰难地说道,声音断断续续,胸前的羽箭颤动,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

  她只是希望舞衣有更好的归宿,楚狂只是个武将,根本配不上她的舞衣。

  比起爱情,她更相信权势。

  她的过去,让她已对情爱二字绝望,她於是相信,有权有势的南陵王,才能让舞衣安稳地度过一生。

  原本以为,为了整城的财富,南陵王会信守承诺,只是将楚狂驱逐出城。於是她泄漏情报,嫁祸给山狼,甚至还在入夜时,在黑衫军的饭菜内下了药,一心想引兵入城,赶走楚狂。

  结果,她错信了南陵王,男人还是不可信的。

  她的所作所为,末了竟让舞衣身陷险境。

  雪姨看向楚狂,嘴角浮现一丝歉然的笑,视线接著回到舞衣脸上。

  「别哭,我的舞衣,不会有事的,你会平安的--」她低声说道,奋力推开舞衣。「进井里去,走!」她喊道,撑著最後一分力气,冲向南陵王的战辇。

  始终被她握在手中的那把火药,在此时点燃。

  轰隆一声,四周霎时乱成一团。

  几乎在同一瞬间,楚狂立即有了动作,他抱起舞衣,翻身跃入井中,避开爆炸引起的碎石。两人笔直地落入井水中,溅起大量水花。

  「进水道。」他吼道,将她从水中拉起。

  舞衣脸上有著水痕以及泪痕,看来十分狼狈,娇小的身子被楚狂推著前进。她全身冰冷,双脚沈重如石,无法遏止的心痛,在胸口翻滚著。

  火药的力量太强大,雪姨不可能存活。她用她的命,换取宝贵的时间,掩护他们逃走。

  「追!快追!」南陵王嘶吼声响起。看来,那场爆炸并没有伤著他,反倒更是激怒了他。

  士兵落水的声音不断传来,追兵很快地赶来,纷纷挤入水道,迅速地逼近。

  「加快脚步。」他吼道,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怎麽了?」舞衣察觉有异,慌忙问道。

  「不要回头。」他严厉地说道,更用力推著她前进。铜门已经在望,只要到了那里,她就安全了--

  铜门前,秦不换等在那里。

  「快!」看见两人赶来时,他放声喊道。

  舞衣松了一口气,直到此刻才敢回头。然而,楚狂的模样,令她惊骇得魂飞魄散。

  不知何时起,他的肩头已是一片殷红,鲜血不断渗出深色的衣衫。

  追兵早已追上他们,是楚狂用庞大的身体阻挡,堵住狭小的通道,不让那些人上前。而那些刀剑,毫不留情的砍在他的背上,鲜血滴落在水中,染染化开,看来怵目惊心。

  他深吸一口气,将舞衣推给秦不换。「带她走,我来关铜门。」原本是该用少量火药,炸毁这一段水道,但眼下他们没有火药,也没有时间。

  楚狂的宣布,让她吓白了脸,纤细的双手扯住他的衣衫,坚决不肯放开。

  「走!」他嘶吼,面目狰狞,推开那双小手。

  「不,我不走!」舞衣声嘶力竭,拚命摇头。

  楚狂的血落在水里,水都被染红,她的心好痛。

  他怎麽能要她走?这麽危急的时候,她要留在他身边啊!

  「带她走!」楚狂又吼,声音撞击石壁,发出隆隆回音。

  「不--」

  「夫人!」情况危急,秦不换狠下心来,扯住舞衣的肩膀,非要将她带开。

  但她不肯走,攀在铜门上,牢牢地抓握,甚至过於用力,指尖都摩擦出伤口,鲜血染上铜锈,显得怵目惊心。这道铜门一旦放下,就再也打不开了。

  不,她不要走,她不能扔下他!

  砍在他身上的刀剑有增无减,南陵王的土兵不断拥入,四周的井水更鲜红。他注视著她,不泄漏痛楚的表情,黝暗的黑眸里,有著炙热的情绪。

  他娶她时无媒无聘,能给她的,只有他这条命。这一次,他用性命换取她的安全。

  「舞衣,你说过会听话的。」楚狂轻声说道。他渴望伸手轻抚她,却又不敢,怕鲜血淋漓的手臂会吓坏她。

  「不。」她拚命摇头,泣不成声,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下。

  他怎麽能在这时要求她?要她离开,比杀了她更残酷。

  「为了孩子,你必须走。」他推开她。即使她没有身孕,为了他,她也必须走,他不肯让她受苦!

  「活抓他们!」井口再度传来南陵王的呼喝。

  两个男人交换了个眼神,无奈却又坚决。

  秦不换猛然扯住舞衣,将她往後拉去。成年男人的力量,毕竟不是她所能匹敌,十指瞬间被扯离铜门。

  同一时间,楚狂抽出门闩,铜门轰然掉落,那双黝暗的黑眸,瞬间消失在铜门後方。

  「不!」舞衣尖叫,挣脱秦不换的箝制,跌跌撞撞地奔上前,用力槌著那扇铜门,哭得肝肠寸断。

  铜门文风不动,别说是打开,就连声音都被阻隔。她甚至无法知道,铜门另一端的楚狂,会遭受什麽样的折磨。

  舞衣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全落在被染红的井水中。
2007-3-6 16:4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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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1]第9章      正午的阳光,照耀著大地。

  时值中秋,日光虽然不强,但长时间烤炙下来,仍旧让人难以忍受。不知为什麽,天气格外闷热,没有半丝的风,立在城墙上的旗帜动也不动。

  浣纱城的广场上,躺著一具高大的身躯。

  楚狂被擒後,被推到南陵王面前,惨遭一顿毒打。

  没有抓著舞衣,让南陵王极为震怒,他举著鞭子,不断抽打著楚狂,用以宣泄愤怒。

  从头到尾,楚狂没发出任何声音,更别提是求饶。他昂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用最冰冷的眼神注视著南陵王,黑眸中的傲然,没有因鞭打而减少分毫。

  直到鞭子被打断,南陵王才气喘吁吁地停手,下令剥去楚狂的上衣,将他绑在广场上,让所有人看见他狼狈的模样。

  每天三次,南陵王会来到广场,当著众人的面鞭打他。

  黝黑的身躯上布满无数伤痕,有著刀伤、剑伤,还有著密密麻麻的鞭痕。血液凝结,随著日光烤炙,又被汗水融化,盐分渗进伤口里,疼痛与饥饿同时折磨他。

  从被擒到现在,数日的时间里,南陵王只给他极少量的饮水,用以维持他的性命。

  楚狂闭上双眼,但日光强烈,他仍觉得眩目。

  四肢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的捆绑,早已麻木,稍微一动就疼痛不堪。他的口唇乾裂,每一个喘息,都会撕裂乾燥的薄唇,他不时会尝到血腥的味道。

  午时三刻,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即使没有睁开眼,楚狂也知道,鞭打又将降临。

  长鞭乱甩,打在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後,那个声音逐渐靠近。

  「七天了,你还能撑多久?」南陵王冷笑道,俯视著浑身是伤的男人。

  楚狂懒懒地睁开双眼,黑眸扫过他,随即又闭上,不再理会,彷佛他只是只无聊的蚊子。

  「你不求饶吗?要是你肯下跪,本王可以考虑放过你。」

  这一次,那双黑眸甚至没有睁开。

  南陵王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扬手就是一鞭。

  啪的一声,皮鞭划过黝黑的肌肤,鞭出一条血痕,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度绽开。

  「我先前提的交易,你考虑得如何?」他像在闲聊,反手又是一鞭,享受极了鞭笞的快感。

  承受鞭打的男人一动也不动,双目紧闭,像是已经睡著。

  南陵王握紧长鞭,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回应。他再度吸气,克制著胸中翻腾的杀意。他不让楚狂死,起先是为了延长折磨的乐趣,接著是为了拷问。

  「说!方舞衣把库房建在哪里?」他喝问,口气开始变得焦急。

  大费周章地夺得浣纱城,不只是贪恋舞衣的美貌,更是垂涎浣纱城的财富。

  楚狂缓慢地露出微笑。

  「你以为,我会说吗?」他反问。

  被绑在广场上的这几日,他不断听见士兵们的抱怨。因为得不到奖赏,不满的情绪一触即发。

  南陵王只是一介王爷,没有实权。朝廷与北方蛮族大战的几年间,他的野心蠢动,跟几个奸臣搭上线,开始私下招兵买马。攻下浣纱城只是第一步,有了浣纱城的财富,他将扩充军备,一举攻回京城。

  说穿了,这个男人是想弑君篡位。

  南陵王咬牙切齿,勉强挤出笑容。

  「你要是识时务,把库房供出来,本王承诺,立刻就放了你。」他说道。

  能召集这麽多军队,是他保证,只要夺下浣纱城,就有无数的金银钱财。

  如今,城是到手了,但翻遍了城里的每处地方,就是找不到存放金银的地方。

  他咽下对楚狂的厌恶,继续游说。

  「何必为方舞衣守密?她可是丢下你,独自逃了。想想看,为了个女人丧命,多不值得?」

  楚狂睁开眼睛,黑眸中精光四迸,让人不敢逼视。

  「你错了,她值得我为她丧命。」他徐缓地说道,薄唇又被扯裂,鲜血涌进嘴里。

  被擒到现在,他不断想起舞衣,那情绪是想念而非担心。

  她聪慧勇敢,压根儿不需要他操心,即使他不幸死去,她绝对也能安然存活,抚养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

  想起妻子,他的嘴角浮现淡淡的笑。

  「值得?哼,她不过是个女人。」南陵王啐道。

  楚狂扫了他一眼。

  「你配不上她。」他简单地说。

  「配不上?」南陵王的声音高了数阶,露出狰狞的笑容。「我配不上,难道你就配得上了?」

  楚狂露出笑容。「她选择的是我。」

  尖锐的抽气声响起,南陵王握紧长鞭,气得全身颤抖。这男人敢羞辱他,暗示他不如他?

  他用尽力气,不断地抽打著楚狂,腰间系著的金玉环佩乱响,优雅早已荡然无存,只剩野兽般的凶残。

  他能感受到,楚狂视线中的鄙夷,彷佛在嘲弄著,他只能仗势欺人,没胆子一决胜负--

  直到力气用尽,南陵王才喘息著,止住鞭子。

  「你不说是吧?无妨,我就把这座城掀了,不信找不著库房。」他冷笑著,将鞭子扔在地上,眼中闪烁著残忍的快意。

  楚狂全身绷紧,每寸肌肤都有著火灼般的疼痛。一只靴子却猛然踏上他的伤处,以靴底用力且缓慢地蹂蹭,加重他的痛楚。

  「从现在起,不许再给他饮水,我要让他活活晒死!」南陵王宣布道,阴恶地投下笑容,转身准备离开。

  他还没走出几步,一声巨大的声响震动天地,地面也跟著颤抖。

  巨响结束後,四周并未恢复寂静,地底开始传来闷闷的轰隆声响,那声音从远方逼近过来。

  「怎麽回事?」南陵王厉声问道。

  士兵们乱成一团,好半晌後才查出原因。

  「溃堤了。」有人喊道。

  城内渠道的水量,在巨响过後,瞬间高涨起来。

  楚狂睁开眼睛,像是感应到了什麽。他缓缓转过头,注视著逐渐汹涌的水流,想起数月前,跟舞衣之间的对话。

  浣纱江东流入海处,跟海潮相击,以潮高、多变、凶猛而堪称一绝,八月十五中秋至十八日,可激浪到数丈高。

  城内的水道,也跟浣纱湖相通?

  是的。

  要是上游泛滥,冲溃渠道呢?

  水势更高,眨眼之间,城内街道也水深及膝。

  他立刻明白,是舞衣炸了堤防。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有士兵仓皇来通报。

  「王爷,囤兵在湖边的军队,全被中秋潮卷进湖里了。」他浑身湿透,还在滴著水。

  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

  浣纱城特有的中秋潮不只壮观,所夹带的力量更是惊人,澎湃的江潮势不可挡,囤兵在浣纱湖旁的几千士兵措手不及,全被潮水冲进湖里,在水中载浮载沈,挣扎求救。

  南陵王脸色煞白,开始察觉不妙。他怎麽也想不到,只是炸毁堤防,就能让他损去八成的军队。

  「守住城门。」他呼喊道,忙乱地指挥士兵。

  但一场潮水,早让这些人溃不成军,他们不知水势会上涨到什麽程度,为了避免成为水底亡魂,正忙著逃命,哪里还会理会南陵王?

  江水涌入,一匹白马赫然出现在城门前,无视盛大的水势,缓步走进浣纱城,後方有兵马,亦步亦趋,也跟著进城。

  随著白马的前进,後方的兵马逐渐增加,转眼之间,这群身穿黑衫的军队,已有大半进入款纱城。

  楚狂看著白马上的人儿,缓缓露出微笑。

  是舞衣。

  她穿著轻便的男装,背著长弓,高坐在白马上,统领著黑衫军与众多男丁。眼前的她双眸晶亮,气势傲然,比任何男人都还要英姿勃发。

  舞衣举起手,兵马戛然而止,不再前进。

  她拿出一块铭黄色的丝绸,缓缓展开,朗声读道:「南陵王数典忘祖,背弃圣恩,意图谋反,其罪可诛。今令黑衫军追讨叛逆,擒得叛贼後,得以就地正法。」她缓慢放下手中圣旨,注视著南陵王,极为缓慢的吐出最後两个字。「钦此。」

  这圣旨是舞衣向皇上讨来的!

  几年前的大战,皇上跟浣纱城调度不少银两,至今还没归还。如今南陵王叛乱,还夺了浣纱城,舞衣放了飞鸽,逼著皇上下旨,将一切交由她处理。

  南陵王叛乱,本就是朝廷的心头大患,如今黑衫军愿意请缨讨伐叛逆,皇上高兴都来不及,怎麽可能拒绝?

  「现在就放了楚狂,我可以留你一具全尸。」舞衣冷冷地说道,瞪视著南陵王。

  她不敢看仍被绑在地上的楚狂,怕一看见他所受的痛苦,愤怒爆发,吞噬她的理智。

  七日之前,楚狂在水道中将她推过铜门,被南陵王擒走,她就陷溺在担忧里。

  她无法吃、无法睡,全力拟订计划攻城救人,直到有消息回报,说南陵王为了逼问库房地点,暂时不杀楚狂,她悬宕已久的心才落了地。

  「你杀不了我的。」南陵王力持镇定,对著舞衣咬牙。

  「是吗?」

  「我们双方都有军队,谁胜谁负还很难料。」他握紧双拳,还想著要靠招揽来的士兵孤注一掷。

  舞衣挑起柳眉。

  「你的军队要是还有能力打仗,我的人马就不可能进得了城。」她提醒道,城里城外的叛军,不是被冲进湖里,就是被黑衫军收拾乾净了。

  简单一句话,让南陵王全身颤抖。他睑色一变,迅速从狰狞化为恐惧。

  另一个城门的方向,有上百人马鱼贯而入,为首的男人弯弓,朝天射出一箭,尖锐的声响传遍全城,向所有人宣告身分。

  「是山狼!」有人惊慌地喊道。

  山狼策马接近,来到舞衣面前,面无表情地点了个头。

  「我欠你人情。」他说道。虽然对楚狂没有好印象,但舞衣有恩於他,他无法袖手旁观,只能出兵相助。

  简单几个字,已经宣告山狼的动机。南陵王的脸色更苍白,双腿抖得几乎站不住。

  仅是黑衫军,就足以让人闻风丧胆,更何况连山狼都领兵来相助,这场仗不必打,早已分出胜负。

  他深吸一口气,再不敢多加妄想,只想著保命要紧。他掉转方向,朝广场的另一方逃去。

  舞衣没有追上去,她弯弓,拉弦,将弦拉到最满--

  飕的一声,羽箭飞窜,转眼正中南陵王的腿陉,贯穿他的左腿。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惊煌地回头,逐渐逼近的兵马让他冷汗直流。他拚命想挪动,尽快逃命去,但左脚被钉在地上,令他无法动弹。

  那双清冷的明眸,缓慢地接近。

  「舞衣,你别杀我、我--我--」

  「你是怎麽对待雪姨、对楚狂的?你可曾手下留情过?」她冷冷地问,再度抽出一支羽箭,瞄准颤抖不已的南陵王。

  箭还没离弓,一声尖锐声响从耳畔传来,呼啸著射向南陵王,山狼的响箭先行贯穿了他的胸口。

  几乎在同一瞬间,上百支羽箭齐发,全朝著南陵王射去,那些羽箭穿透他全身,巨大的力道将他的身子撞退数步,牢牢钉在一面墙上。

  他甚至没能发出惨叫,就已经断了气。

  舞衣惊讶地回头,望进山狼深邃的双眸里。她没有想到,山狼会代她出手。

  「他不值得你动手。」山狼沈声说道。

  接著,他策马回身,率领著属下,像来时一般迅速地离去。

  轰隆的马蹄声消失後,舞衣连忙回头,跳下马背,急促地走近楚狂。

  她伸手扯掉那些绳子,一看见他身上的伤时,原本冷静的小脸,立刻变得泪眼汪汪。

  「我要杀了那些人。」她恨恨地低语,轻抚著那些伤口,心疼他所受的痛苦。

  楚狂身上的伤太多,她怀疑除了南陵王外,那些该死的士兵们也曾打过他。

  「夫人,早杀光了。」秦不换说道,悠闲地收起刀剑,身後跟著北海烈,以及众多弟兄。

  几千名士兵都在湖里游泳,无暇参战,而南陵王的亲信们,一见主子惨死,早已四窜逃离。那些试图反抗的,没三两下也给解决了。

  「可恶,怎麽不留一个给我?」她跺脚,因为没报到仇,心里好不甘愿。

  她不喜欢杀人,不过倒是非常乐意,亲手掐死欺负她夫君的龟儿子们。

  楚狂的身体虚弱,但强韧的意志力让他缓慢地站了起来。他注视著妻子,久久没有开口。

  「你还好吗?」舞衣关怀地问,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又有些想哭了。

  他瞪著她,声音嘶哑。

  「我该狠狠打你一顿。」

  「因为我回来救你吗?」她困惑。

  他摇头,表情复杂。

  「你为什麽没有照我的吩咐,逃离浣纱城躲避危险?」

  舞衣捧住他的脸,不许他再摇头,两人视线交缠著。

  「我是你的妻子、你的夥伴。我要站在你身边,而不是站在你的身後。」她坚定地告诉他,清澈的双眸里闪烁著无人可以撼动的决心。

  自古以来,英雄救美人,该是天经地义的。但他压根儿也想不到,他这个英雄,反倒让美人给救了。

  唉,谁教他娶的妻子如此与众不同?

  舞衣不是只会哭泣颤抖、等著男人营救的弱女子,她有著旁人无法匹敌的勇气,即使怀著身孕,仍无损她的坚强。必要的时候,她也能挺身保护他。

  楚狂叹息著,终於坦然接受这项事实。他伸出双臂,将舞衣抱入怀中,用力拥抱她。

  她发出一声娇笑,倚偎在丈夫的怀里。

  「夫君,你还想打我吗?」她一脸无辜地眨著双眸,知道他根本打不下手。

  楚狂望著她,伸手轻抚那张美丽的脸儿。

  「处罚你,有其他的方式。」他缓慢说道,俯下身去,封住她的水嫩红唇。

  他在众人面前吻她。

  如雷的欢呼声响起,轰动整座浣纱城。

  ※※※※※※※※※※※※

  传说中,南方有一座富庶的大城。

  那座城出产丝绸,每年供应京城、胡商,以及南方邻国大批的绫罗绸缎,城民不但富有,而且善良。

  最特别的,是那儿的男人与女人,都能得到公平的对待,以及同样的尊重。

  他们有位骁勇善战的城主,他统领著黑衫军,护卫城民的安全。

  他们还有位最美丽的城主夫人,她掌管城务,赏罚分明,聪慧公正,将丝绸生意处理得井井有条,赢得所有人的爱戴。

  那对夫妻十分恩爱,总是形影不离。但他们也时常争吵,城民们老是可以听见,城主愤怒地呼吼夫人的闺名。

  争吵总维持不了多久,过没几日,城主又会闯进书房,将夫人扛回卧房,两人会在屋里待上大半天,然後和好如初。

  那座城里,总充斥著欢乐的笑声。

  南方的风暖暖地吹著,吹拂过浣纱江、吹拂过浣纱湖,也吹拂过每个人脸上的笑容。

  这桩温柔的传说,经过多年都不曾消失,在每个人的口中传颂了许久许久……

  全书完
2007-3-6 16:4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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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都贴完了
各位看官慢慢欣赏

声望啊声望!
2007-3-6 16:4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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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贴的很辛苦的啊!
都没人捧场的啊!
2007-3-7 17:3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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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努力的看完咯,还不错。
2007-3-8 21:4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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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起来!
顶起来!
2007-3-12 16: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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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看完了,但有一点,作者似乎忘了交待楚狂妹妹的去向
2007-3-13 11:3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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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aphasique
不错,看完了,但有一点,作者似乎忘了交待楚狂妹妹的去向
是的!
说不定为了写续集!
以后找找!
2007-3-13 13:3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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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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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台湾作家 典心的小说阿,是属于浣纱城系列中的一部
楚狂妹妹的故事请看典心<<问郎君>>
还有秦不换的故事请看典心<<月儿圆>>

事实上,典心还写了其他很多系列的书,是我较喜欢的作者之一阿
2007-3-13 14: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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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 懒人笨狗
这是台湾作家 典心的小说阿,是属于浣纱城系列中的一部
楚狂妹妹的故事请看典心<<问郎君>>
还有秦不换的故事请看典心<<月儿圆>>

事实上,典心还写了其他很多系列的书,是我较喜欢的作者之一阿

谢谢啦!
有空找出来贴给大家!
2007-3-15 18:4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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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顶顶!!!
2007-3-20 16: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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