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转帖】超级好看的小说"佳期如梦"

涉古飞鸟

第 5 章

　　佳期没有睡好，隔天顶着黑眼圈上班，偏偏公司借了电视台的摄影棚拍广告，佳期守现场，恰巧在走廊里遇上阮江西。的287e03db1d99e0ec2edb90d079e142f3
　　她穿套装气质高贵，胸襟上式样别致的黑珍珠胸针端庄得体，明眸如点漆，光亮美华如能照人，对佳期倒是十分亲近：“工作结束后可以下楼喝咖啡吗？”的b337e84de8752b27eda3a123
　　佳期答应了她。的6c9882bbac1c7093bd25041881277658
　　结果两个人却跑到附近小店去吃水果冰，仿佛大学时代的室友，烈日炎炎的下午，各自对着一盏雪莹如山，堆满了琳琅的水果，空气里似有蜜汁的香，慵懒而幸福，令人不知不觉连说话的语调都放慢了。的58e4d44e550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江西在某些小处神似阮正东，吃到桃子会微微眯起眼睛，抿起嘴角，就像是一只猫咪。
　　她讲许多琐事给她听：“我哥小时候可皮了，爬高上低，无恶不作，他跟和平两个出了名的人憎狗嫌。白天的时候车都没停车库里，都停操场后的树荫底下。大中午的，人家都睡了午觉，他们两个人拿桶舀了桶沙子，硬将一溜儿小卧车的排气管都给灌上了。到下午的时候，司机们上车一发动，噗噗两声，全熄火趴下了。还以为敌特搞破坏，后来我爸带着人搜车，才知道排气管全让人给堵了，气得大骂，说再没别人了，准是阮东子跟孟和平那俩小王八蛋。那天我爸把我哥狠揍了一顿，就为这事，我姥爷气得好几天没理我爸。我哥就是叫我姥爷给宠的，后来姥爷过世的时候，我哥还在国外，赶回来的时候已经迟了。我这辈子头一回看见我哥哭，就是在姥爷的病床前头，抓着我姥爷的手就是不肯撒。那么多人劝，说得给首长换最后的衣服，我哥拼死拼活不让他们将姥爷弄走，最后还是我妈和我硬将他拉开了。你没看到当时他的样子，嗳……”的f0adc8838f4bdedde4ec2cfad05155
　　她的眼中有点点的亮光，唏嘘：“其实我哥这个人……”的e820a45f1dfc7b95282d10
　　佳期静静的停了一会儿，说：“他人很好，只是我跟他并没有什么。”的04ecb1fa28
　　“我知道，”阮江西明亮的眼眸中浮着淡淡的水雾：“他这回吐血，其实不是胃出血，我们都瞒着他，是肝癌——当年我姥爷也是这病，可我哥还这么年轻，他才三十三岁……”她哽住了泣不成声，佳期也呆住了。的1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肝癌——这两个字，她怎么也不能和阮正东联起来，他怎么可能得肝癌？他那样一个人，在壁球场上能轻松打完英式五局，可以在泳池一口气游标准道来回……他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得肝癌？
　　“医生说就算做移植，成功率也就在四五成，而且现在肝源紧张，哪怕拿着钱也得等……”她说着说着就痛哭失声：“我妈这几天急得和什么似的，还瞒着我爸爸……”佳期从来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残忍，而阮江西用手捂着脸，哭得像个小孩子。佳期手足无措，只能递给她纸巾，听她断断续续的说：“所以我就想……就顺着他点……他能高兴……”的92fb0c6d1758261f10d052e6e2c1
　　大团大团洁白的纸巾濡湿了泪，握在手中仿佛开得半凋的百合，而阮江西的声音酸楚：“我哥待你好——旁人看不出来，只有我知道，他就是这样子，嘴上从来不说。所以，佳期，我请你帮这个忙，哪怕只是哄他，就让他高兴两天。”的f1b6f2857fb6d44dd73c7041e0aa0f19
　　佳期心里像是煮沸了四川火锅，苦辣酸甜泛在水深火热，也不知是什么一种滋味。
　　阮正东待她好——这好也像他的人，总叫人琢磨不透。他确实有他的好处，有次她不当心得罪了要害部门，对方有意找碴，连累公司一个重要的case没法往下做，老板气得拍桌子指着她大骂，叫她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她一趟一趟的跑，赔尽了小心，到最后几乎绝望，站在那栋气势宏伟的办公大楼之前，只差没有掉眼泪，恰巧遇上他，见到她咦了一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勉强笑了一下，说没事，来找人办点事情，他哦了一声，她向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随口问：“你怎么也在这儿？”他笑，说：“我跟你一样，来看某些公仆的脸色。”只问：“要不要搭我的车？”他开车将她送回公司去，那天她心情出奇恶劣，一路上他也没有多问，谁知过了几天，相关部门突然一下子收起晚娘面孔，主动打电话来，见着她也客气得不得了，不仅痛快的给了批文，最后那主任还专门托她向老总问好，嗔怪她：“原来你们王总是正东的战友，应该早说的呀，直到昨天正东在电话里提起来，我才知道。”的9fe8593a8a330607d76796b35c64c600
　　正东正东，叫得她晕头转向，后来才想到，原来是阮正东。心想这阮正东扯谎可真不眨眼，自己老板从来没当过兵，都能成他战友。的9cf81d8026a9018052c429cc4e56739b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来龙去脉的，但他这随口一句话，已经帮了她的大忙。为此她专门打电话请他吃饭，预备向他道谢。他接了电话，依旧是那种心不在焉的口气，自顾自说下去：“你请我吃饭？为什么啊？是不是你生日？我这两天在国外，吃饭就不必了，生日礼物你自己先上珠宝店去挑，回头我叫人送卡给你结帐。”的4f6ffe13a5d75b2d6a3923922b3922e5
　　倒待她与旁人无异，视她主动请吃饭为敲诈勒索，她一时哭笑不得，说：“我不要珠宝，你给现金得了。”的fc8001f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顿一下，但干脆的答：“也行。”的e7b24b112a44fdd9ee93bdf998c6ca0e
　　结果最后这顿饭她还是请了，三更半夜电话铃声大作，惊得她爬起来接，结果是他：“前阵子不是说请我吃饭，快来请客。”的6a10bbd480e4c5573d8f3af73ae0454b
　　她睡眼惺松抓起闹钟看，已经是将近凌晨一点钟，她一下子又躺回去：“别开玩笑了，都半夜了，我要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的8d6dc35e506fc23349dd10ee68dabb64
　　“佳期，尤佳期，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刚刚从机场回来，航班晚点了，我现在饥寒交迫着呢，快来请我吃饭。”的371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困得几乎要哭：“你在家泡碗方便面不就得了。”的bea5955b308361a1b07bc55042
　　“方便面那种东西是人吃的吗？快起来，请我去吃点热的。飞机上的东西真不是人吃的，我饿了二十多个小时了，快点起来。”的1aa48fc4880bb0c9b8a3bf979d3b917e
　　她几乎是奄奄一息：“你自己去随便吃点什么呀……我要睡觉……”的e97ee2054def
　　“快起来！说话要算话，尤佳期！尤佳期！不许睡，你快下楼，我就来接你。”他在电话里不折不挠，最终她被吵得没有法子，垂死挣扎一样爬起来，洗了把脸就换了衣服下楼，头发胡乱绑了个马尾，连妆都没有化，清汤挂面的一个人，只怕连眼睛都是肿的。深秋夜寒如冰，冻得她边等边跳，北风瑟瑟，吹得透心凉，冷得直吸气，只恨没套上羽绒服。好容易等到了他，他竟然还笑容可掬：“老远看着你蹦啊蹦啊，跟小白兔似的。”她只差破口大骂，被车里暖气吹着，半晌才缓过气来。
　　在车上还是七荤八素，结果下车来举头一看，一间餐厅灯火通明，俊男美女衣香鬓影，三更半夜都还衣冠楚楚在吃宵夜，她一时惊诧：“大冷的天，都半夜了还有这么多人吃饭啊？”
　　他拖着她大步流星往里面走，边走边数落：“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十点钟就上床睡觉，真丢人，跟小朋友似的。回头多吃少说话，少替我大惊小怪。”
　　结果半夜吃到热气腾腾的蟹黄小笼与煲仔云吞，汤汁鲜美得她几乎连自己的舌头都吞了下去，而且小笼与云吞能花多少钱，她觉得过意不去，问：“要不点两个菜吧？”阮正东似也意犹未尽，叫过侍者来：“加一蛊极品天九翅，再给她也来一蛊鲜果捞官燕。”气得她呱呱叫：“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心狠手辣？”的093f6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慢悠悠吃鲜虾云吞：“要吃就要吃饱的呀，飞机上的东西简直令人发指，我一直饿到现在，又说你请客，还不让我吃饱？”的39461a19e9eddfb385ea76b26521ea48
　　鱼翅这种东西能吃饱？她狠狠瞪着他。的0deb1c54814305ca9ad266f53bc82511
　　他安慰她：“别怕别怕，这里的鱼翅和燕窝都不贵。”的df6d2338b2b8fce1ec2f6dda
　　不贵？不贵才怪。三更半夜拖她出来请客，他竟然就下这样的毒手。而且这里地方虽然不大，却俨然是顶级餐厅的作派，给女士看的那份餐牌上根本没有标价，这样的馆子绝对便宜不了。等官燕上来，燕盏完整，一勺鲜果浇上去，半晌果汁都渗不开，可见货真价实。她一阵阵心疼，吃得愁眉不展。的68d30a9594728bc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结果这顿饭吃掉她两千多块，付钱之后痛心疾首，反正多想无益。上车之后咬牙切齿指责他：“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只是哈哈笑，吃得饱，车内又暖和，渐渐眼皮沉重，她独自坐在后座，恨不得倒头大睡，开始还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说话，听他讲上礼拜在三藩市认识的台湾妞，后来暖气的风丝丝拂在脸上，仿佛小孩子凑上来呵着气，暖洋洋的，不知不着就睡着了。
　　梦里像是突然有冷风透进来，她冷得蜷缩起来，紧接着有人替她盖上被子，温暖的手指轻轻拨开她的额发。她迷迷糊糊本能的偎向更温暖处，片刻之后，那温暖终于拢住她，熟悉而安详的感觉包围着她，仿佛是蝴蝶的触须，迟疑的、轻柔得拂过她的唇角，痒痒的。就像是许久之前，每次早晨孟和平先醒来，总是偷偷亲吻她。梦里有淡淡的香烟气息，还有清凉的薄荷香气，她咕哝了句什么，又朦胧睡去了。的35cf865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最后被阮正东叫醒，还是神思困倦，她独自歪在后座睡得极暖和，因为车里暖气太足，他将外套都脱下来放在了副驾驶位上。原来已经停在了她公寓楼下，车窗外只有寂寞的桔黄色路灯，万籁俱静，只听见车子引擎低微的声音。她低头一看腕表，已经是将近凌晨六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敲着椅背问他：“哎，就这么点路你走了三个多钟头啊，你这车不是所谓迈巴赫吗，怎么跟乌龟爬似的？”的44f683a84163b35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回过头反驳：“正因为车好，我才悠着点开啊，就为这车，我都被老爷子训多少回了，见一次骂我一次，逼得我年初就骗他说已经转卖给朋友了，万一出点事再吹到他耳朵里去，我还活不活啊。还有你是不是属猪的？在哪儿都能睡着，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的934815ad542a4a7c5e
　　她切了一声，说你不缺这几个钱，哪轮得到你去贩卖人口。我顶多怕你半道把我给扔东环路上不管了。的5b69b9cb830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也切了一声，说就你这样的，扔东环路上也没人要，要是美女么，还怕人劫色，你又没钱，连劫财都没得劫。的697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说到这个又惹得她心头急痛：“就是你，一顿吃掉我两千多块，你还好意思说。”
　　他说：“我不吃掉你两千多，你哪能时不时就突然想起我来？”的92977ae4d2ba2142
　　真不愧是情圣，连这样的话也可以理直气壮说出来当甜言蜜语。她又打个哈欠：“不跟你胡扯了，我先上去了，天都要亮了，还得换衣服上班呢，你也早点回去睡觉吧。”的e4da3b7fbb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懒洋洋的说：“睡不睡觉——那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想到刚刚花掉的那两千多元，于是恶毒的挖苦他：“也是，一走这七八天，不知多少香闺正眼巴巴望着你回来慰寂廖呢。”的138bb0696595b338afbab333c555292a
　　他突然之间冷了脸：“我上个月就去了美国，待了足足一个多月，你竟然说我只走了七八天？”
　　哦？原来去了一个多月？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真是莫明其妙的大少爷脾气，难为大票女友肯忍着他。看在钱的份上嘛，可她刚刚花掉巨款请他吃喝，凭什么还受他的气？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下车之后又重重摔上他的车门，随势还踹上一脚，只恨没穿高跟鞋，不然就可以刮花他车门，她恶毒的想，心疼死他！的c40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进电梯后才觉得冷，抱着双臂只哆嗦，吸吸鼻子，总觉得不对味儿。又闻了闻自己身上，一股烟味夹杂薄荷的味道直冲鼻子，不由在心里骂，阮正东这混蛋，一准是趁自己睡着了的时候抽烟，也不顾交通安全说司机不能边开车边抽烟，更不顾还开着暖气，让她不知不觉被迫吸进了多少二手烟啊，连自己毛衣都被熏透了，实在太卑鄙了。的632cee946db83e7a52ce5e8d6f0fed35
　　后来他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有天接到他的电话，反倒理直气壮的问她：“你这阵子跑哪儿去了？”的918317b57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无精打采：“上班呢，能跑到哪儿去？”的38913e1d6a7b94cb0f55994f679f5956
　　“说话怎么这声音，感冒了？”的0b8aff0438617c055eb55f0ba5d226fa
　　感冒已经几天了，发烧还咬着牙跟case，他却是第一个发现她病了的人，想想不是不心酸的，却照例没好气：“是啊，感冒了。”的013d407166ec4fa56eb1e1f8cbe183b9
　　“那出来吃饭，请我吃麻小吧，吃完麻小保证你感冒就好了。”的fec8d47d412bcbee
　　还吃啊，何况这季节有麻小吗？指不定又打算怎么算计她，没破口大骂纯粹是因为吃了感冒药有气无力：“我没钱。”的0d7de1aca9299fe63f3e0041f02638a3
　　他答的倒爽快：“那我请你好了。”的e94550c93cd70fe748e6982b3439ad3b
　　她有气无力：“我没功夫。”的bac9162b47c56fc8a4d2a519803d51b3
　　他气得啪一声将电话就挂了，一定难得这样碰钉子，或许从今后再不来烦她了。她头痛鼻塞浑身乏力，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只想回家去倒头大睡。好容易熬到手头的事情做完，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正是整个城市的交通高峰，黄昏时分车流滚滚，却永远拦不到一部出租车，而她则实在没力气去挤这个时段的地铁，只好一步捱一步的往前走。的42998cf32d552343bc8e460416382dca
　　身后有人按喇叭，她回头一看，竟然是阮正东那部迈巴赫，这车太招眼了，想不认得都难。
　　上车之后阮正东只顾往自己脸上贴金：“看看，我从不跟女人计较。”的ec8956637a
　　她唔唔点头，既然有免费车可以搭，那么就算让他白话两句，也是应该的，何况她也实在没力气跟他斗嘴了。等红灯的时候她一反常态的沉默终于让他起了疑心：“你今天怎么这么蔫？”忽然就伸出手来，她吃了药有点迷糊，一时就让他占了这点便宜。他的手指有些凉，按在额头上很舒服，但他竟然就那样久久停顿，像是一下子出了神，不知在想什么。她终究忍不住：“喂，绿灯了。”
　　他啊了一声，后头的车子已经在不耐的按喇叭，他在街口却向左转：“上医院去吧。”
　　“我回家吃点药就成。”的a9b7ba70783b617e9998dc4dd82eb3c5
　　他坚持：“上医院。”的f8c1f23d6a8d8d7904fc0ea8e066b3bb
　　争不过，谁叫方向盘捏人家手里。结果被他拖到医院去打点滴，她平生最怕打针，看到护士拿镊子夹着针头，就双膝发软，恨不得掉头逃掉。阮正东还在一旁笑：“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天渐渐黑下来，输液室里的人渐渐少了，空荡荡的空间里只听见电视机的声音，在播新闻联播了，点滴管里的药水却像永远滴不完似的。她本来就睡眠不足，整天熬下来实在是累了，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的e44fea3be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有人碰她的手，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小护士正替她拨针，阮正东说：“你真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睡着。”的c4015b7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揉眼睛：“几点了？”的84d9ee44e457ddef7f2c4f25dc8fa865
　　“快九点了。”的9fd81843ad7f202f26c1a174c7357585
　　他按得她很痛，她把手抽回来，自己按着那小小的棉球。饿，饿得肚子咕咕叫，结果他和她一样：“吃饭去吧。”的f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们在一起，好像永远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不斗嘴。的a9a1d5317a33ae8cef33961c34
　　

涉古飞鸟

第 6 章

　　后来佳期才觉得自己想错了，因为她和阮正东即使在吃饭的时候，也还会斗嘴。
　　就为吃什么，两个人就争了一路。她想吃涮锅，阮正东坚持要去吃粥：“病人就应该吃点清淡的。”佳期原以为又是贵得要死的地方，谁知他开着车七拐八弯，在无数越走越窄的斜街之间兜来转去，直转得她七荤八素，连东南西北都认不出来了。才在一条胡同口停了车，对她说：“走进去吧，车开不进去。”自己先下了车，她狐疑的张望，虽然有路灯，但看着狭窄曲折，就像最寻常的一条胡同，怎么也不像曲径通幽。他却催她：“快走，晚了人家就关门了。”的d4c2e4a3297fe25a
　　对病人还这样不温柔，佳期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一直拐进了一座四合院，才看到小小的一个灯箱招牌，上头只写了三个字：“广东粥”。的c74d97b01eae257e44aa9d5bade97baf
　　皮蛋鱼片粥生鲜滚烫，米粒早就熬至化境，入口即无，甘香无比。佳期喝着粥，背心出了一层细汗，连鼻子都通了气，整个人都顿时豁然开朗。阮正东吃一碗白粥，灯光下只见温糯香甜。屋子里完全是住家风范，里外一共才三张桌子，却坐满了十来位吃粥的人，人人端着碗吃得满头大汗。她不由感慨：“连这种地方你都能找到，你真不是一般的好吃。”的0f28b5d49b3020afeecd95b4
　　阮正东似是懒得说话，终究只是吃自己的白粥。就在这时老板进来了，食客似都十分熟稔，纷纷与他打招呼，称呼他为“老麦”，老麦大约二十八九岁，不知为何却被称为“老麦”。他剪着板寸，样貌清俊，左眉梢有一道疤痕，却并不触目，穿剪裁极佳的黑色中式上衣，平添了几分儒雅，因为年轻，倒似是画家或是文艺圈的人。可是举止之间，又隐隐透出一种卓然，负手含笑跟阮正东说话：“哟，这可是头回瞧见你不是一个人来。”的94f6d7e04a4d452035300f18b984988c
　　阮正东笑：“又不是不给你钱，罗嗦什么？”的d9d4f495e875a2e075a1a4a6e1b9770f
　　佳期胃口大开，又吃了一碗鸡丝粥，鸡丝已经熬化不见，只是齿颊留香。她本来略有些病容清减，但明眸皓齿，一笑露出小虎牙，像小孩子一样，只是连赞好吃。老麦眉开眼笑，连那疤痕都淡似笑纹：“我最爱听人家夸我这粥好，这妹妹，人好，心也好。”的158f3069a435b314a80bdc
　　阮正东说：“夸你两句粥好，你就说人家心好。虚荣！”的185e65bc40581880c4f2c8
　　老麦倒是一脸正色：“我老麦看人从来没有走眼过，这妹妹心眼好，你别欺负人家。”
　　佳期莞尔，阮正东将手里的勺子一撂：“哎哎，什么哥哥妹妹的，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想着当人哥哥。”的04ecb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老麦嗤笑：“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什么时候随便认过妹妹，你这几年品味越来越差，好歹挑女人的眼光总算长进了些，难得这妹妹投我的眼缘。”对佳期说：“我叫麦定洛，叫我老麦就行了。你要真愿意，就叫我一声哥，保证你吃亏不了。”的c3992e9a68c5ae12bd18488bc579b30d
　　佳期也觉得此人颇有意味，于是爽快的答：“大哥，我叫尤佳期。”的5487315b1286
　　老麦答应了一声，十分高兴，就告诉佳期：“他要真敢欺负你，佳期你来告诉我，哥哥我替你出气。”的dc912a253d1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笑道：“怎么说得我和恶人似的。”老麦拍着他的肩，说：“今天便宜你了，看在我这妹妹的份上，这粥我请了。”的8613985ec49eb8f757ae6439e879bb2a
　　“小气，”阮正东似笑非笑：“人家可是实实在在叫了你一声大哥，你几碗粥就将我们打发了？”的1cc3633c579a90c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老麦笑道：“敲我竹扛呢？我偏不上你的当。”虽然这样说，却将自己左手手腕上笼的那串菩提子佛珠退下来，说：“这还是几年前从五台山请的。”不由分说就替她笼上，佳期不肯要，阮正东笑道：“给你你就拿着，别不懂事。”的6512bd43d9caa6e02c990b0a82652dca
　　俨然又是教训小孩子的口气，她狠狠瞪他，他只当没看见。老麦也叫她拿着，她觉得盛情难却，而且这种菩提子佛珠为最寻常的法器，论材质倒不算什么贵重珍饰，于是只得道谢收下来。她笼着稍稍嫌大，阮正东说：“我替你收一收。”他伸出手来，替她将串系佛珠的丝绳重新收过，他的手指纤长，指尖微凉，因为丝绳很细，所以他俯身过来，离她极近。的8f121ce07d74717e0b1f21
　　他身上有清凉的薄荷香气，还有粥米甜美的气息。而呼吸轻暖，喷在她下巴上痒痒的，她不知为何就红了脸：“我自己系吧。”的e7f8a7fb0b77bcb3b283af5be021448f
　　阮正东说：“已经好了。”难得看到男子会打那样细致的绳结，她只觉得好看。
　　其实阮正东的朋友都十分出色，谈吐风趣，从容不凡。她虽不知老麦的身份，但总觉得此人颇为豁达爽快，有旧时侠风。出来在车上她忍不住这样一赞，阮正东咦了一声，说：“你眼光倒不错。”
　　也不知是夸她呢还是讽刺她。的65ded5353c5ee48d0b7d48c591b8f430
　　他送她到公寓楼下，她独自搭电梯上去，人只觉得困乏得要命，只想快快到家洗澡睡觉，可是站在家门前翻遍手袋，却怎么也找不到钥匙了。的b7892fb3c2f009c65f686f6355c895b5
　　她哭笑不得，怎么又出这样的乌龙。站在那里绞尽脑汁，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忘在公司了，还是在医院翻手袋拿东西的时候掉了。的7a614fd06c325499f1680b9896beedeb
　　但不管怎么样，这门是进不去了。的8d6dc35e506fc23349dd10ee68dabb64
　　她在门前发了半晌的愣，十二万分的沮丧，本来晚饭吃得香甜，人精神都好许多，偏偏老天又来这么一着——都快半夜了，叫她怎么办？的ddb30680a691d157187ee1cf9e896d03
　　想来想去，只得给阮正东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帮忙找找看，钥匙是不是掉在车上了。
　　结果车上当然没有，阮正东在电话里说：“你怎么连钥匙都弄丢？”的851ddf5058cf
　　她又不是故意。的dd458505749b2941217ddd59394240e8
　　在门口又发了半晌的愣，终于决定还是下楼去，去周静安家里住一宿吧，可是都这么晚了，再打的横穿半个市区？倒不如随便在附近找间酒店。就这样想着，走下台阶，远远看到夜色中汽车的灯柱一转，正是阮正东的车驶了回来。的e44fea3bec53bcea3b7513ccef5857ac
　　她十分感激，上车就说：“随便找间酒店把我撂下就行了。”的5751ec3e9a4feab575
　　叫人想不到的是，附近大小酒店几乎全部爆满。总台小姐都是一脸歉意：“真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房间了。”的08419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气馁。的c74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说：“正开会呢，酒店当然全是满的。”的61b4a64be663682e8cb037d9719ad8
　　看来只得去周静安那里了，但打她的手机不在服务区，而她家中座机又久久没有人接听。佳期急得要命，这周静安，关键时刻怎么能突然失踪？她一遍一遍的拨号，只是心急如焚。
　　阮正东突然说：“实在不行，到我那里将就一下。”的6883966fd8f918a4aa29be29d2
　　她迟疑了一下，那怎么可以？的1ce927f875864094e3906a4a0b5ece68
　　他似笑非笑：“怕我吃了你啊？”的07e1cd7dca89a1678042477183b7ac3f
　　去就去，难不成还真的能吃了她？的b6d767d2f8ed5d21a44b0e5886680cb9
　　他带她到城西的一套公寓，地段很好，典型的闹中取静。小区入口并不甚起眼，但保安严格。车子驶进很远才看到公寓，疏疏的公寓楼之间隔着大片大片的草坪与绿树，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忽然见到这样开阔的绿地简直令人觉得穷奢极欲。他住六楼，亦是公寓的顶层了，房子并不甚大，大约不到百个平方，收拾得十分整洁，可以看出典型的单身男人住家气息，玄关处连拖鞋都没有多余的一双。好在地上全是木地板，又是地暖，佳期赤着脚走进去，装出一脸失望：“我还想看看豪宅是什么样子呢。”的d79aac0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倒笑了：“行啊，几时我带你去参观有钱人的别墅，爱看什么样的豪宅全能让你看见。”
　　没想到他会住这样的公寓，但是一个人，总会想要这样一个地方吧。不大，装潢亦简洁，墙面上连字画都没有一幅。沙发黑色绒面发着幽蓝的光泽，十分舒适，人一陷进去就像没了骨头。她窝在里面不想动弹，盘膝而坐，舒服得眯起眼睛：“我就睡这里好不好？”的a4f23670e1833f3f
　　他点头：“你当然就睡这，你以为我还有床给你睡啊？”的5737c6ec2e0716f3d8a7a5
　　佳期哭笑不得，阮正东去找了新的毛巾牙刷给她用，将浴室与洗手间指给她。唯一的浴室附设在主卧深处，于是她有幸在他的带领下参观了他的卧室。虽然这事听起来仿佛很暧昧，而实质上也就是纯粹的路过。但佳期还是觉得有些窘，所以有意的讲笑话：“有没有什么蕾丝之类的香艳遗迹，你赶紧先藏起来。”的8e2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笑：“那估计没有，这房子连我妈都不知道，就我妹妹来过一回。”
　　佳期怔了一下，但本能觉得他并没有撒谎，于是点头：“狡兔三窟。”的f0e52b27a7
　　他打开衣橱，找到一套衣服给她：“新的，我还没穿过。”的735b90b4568125ed6c3f
　　她没有带睡衣来，没想到他这样细心，于是接过去。他打开浴室的门，说：“你用吧，我去打会儿游戏。”的85fc37b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洗脸台上只有廖廖几样清洁用品，剃须刀、刮胡水……纯粹的男性气息，空气里有淡淡的薄荷芳香，令人觉得清爽。她关上门，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她将水调得很热，滚烫的水线激在肌肤上，带来轻微的灼痛与舒适。可是洗到一半，她突然发觉了不对劲。的38af86134b65d0f10fe33d
　　——这辈子最尴尬最无奈最要命的，恐怕就是这一刻了。佳期只觉得哭都哭不出来，她忘了自己只要一用抗生素类药物，生理期就会突然提前而至。的06997f04a7db92466a2baa6ebc8b87
　　天啊天！的e4da3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太要命了！的eda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来？的10a5ab2db37feedfdeaab192ead4ac0e
　　欲哭无泪！的70e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已经完全想不出办法来，她今天真是霉到家了，如果不是那该死的钥匙，如果她能找着周静安，如果她不是一时无奈跑到这里来……可是她要怎么办？的33e8075e9970de0cfea955afd4
　　是谁说天无绝人之路？眼下这情形，谁来给她指条不绝之路？的f4f6dce2f3a0f9dada
　　花洒的水还刷刷喷在身上，她总不能在这浴室洗上一辈子吧？可是怎么能出去？
　　浴室里热气蒸腾，她头脑发僵，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站在花洒漫散的水注下，急得又出了一身汗。最后终于看到架子上搁着大盒面巾纸。的7ef605fc8dba5425d6965fbd4c8fbe1f
　　江湖救急，先出去再说。的ef575e8837d065a1683c022d2077d342
　　草草的处理了一下，穿上衣服走出去，衣服太长太大，她将袖子与裤裤都卷了好几折，但顾不上了。步步都像是小美人鱼，活脱脱像赤足走在刀锋上。的fccb3cdc9acc14a6e70a12f74560
　　连哭都哭不出来。的7647966b7343c29048673252e490f736
　　阮正东在书房里玩在线游戏，听到衣声窸窣才抬起头来。一瞬间眼中似是闪过亮光，仿佛一道闪电，劈开沉寂的夜空。她洁白赤足踏在黑亮如镜的乌木地板上，宛如静潭上绽开白的莲。披散的湿发垂在肩头，缀着晶莹的水珠，衬得尖尖的一张脸，黑的眸子在灯光下几乎如宝石璀璨生辉。衣服太大，套在她身上空落落的，越发显得像个小孩，那脸颊上也洇着婴儿般的绯红，没想到她脂粉不施的时候，是这样的干净好看。就像一道清浅的溪流，流淌在冬日的阳光下，纯净得几乎令人屏息静气。
　　“那个……”她怯怯如小孩：“我要去买点东西，附近有没有便利店？”
　　他怔了一下：“买什么？”的621461af90cadfdaf0e8d4cc25129f91
　　她咬着唇不答话，雪白的牙齿一直深深的陷入殷红的唇，这个细微的动作令他突然觉得喉头发紧，心里像有一万只螃蟹在爬，暖气开得太热，他浑身都在冒汗，手中的鼠标也滑腻腻的握不住。他丢开鼠标站起来：“要买什么，我帮你去买。”的53c3bce66e43be4f209556518c2fcb54
　　如果他不立刻出去透透气，他真不敢担保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b4288d9c0ec0a1
　　“不用，”她窘得要几乎要哭，声音低低：“我自己去买就成。”的e7b24b112a44fd
　　他困惑的盯着她。的3c59dc048e8850243be8079a5c74d079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窘过，书上老是形容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真的恨不得地上真出现一个洞，让她藏进去，永生永世不要见人才好。的bca82e41ee7b0833588399b1fcd177c7
　　他突然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从来是聪明人。她尴尬得要命，他也尴尬起来，他那样一个人，任何时候都是从容不迫，可是这一刻似乎同她一样窘迫不安。但不过片刻似乎就重新镇定自如，说：“我知道了，我替你去买。”的d34ab169b70c9dcd35e62896010cd9ff
　　她声音更低了：“我自己去。”的a8ecbabae151abacba7dbde04f761c37
　　他转开脸去拿外套，仿佛满不在乎的说：“你不方便跑来跑去。”可是在那一刹那，她看到他脸都红了。的8fecb2081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明明一个大男人，但脸红起来还真有几分可爱。的04025959b191f8f9de3f924f094051
　　他去了大半个钟头才回来，拎回整整两大袋，各种牌子各种型号，他一准将货架上见到的全部，统统给她买了一包回来。的d045c59a90d7587d8d671b5f5aec4e7c
　　佳期生平第一次失眠，或许沙发太软，害她睡不着。的99bcfcd754a98ce89cb86f73ac
　　也或许今天实在是倒霉丢脸，所以睡不着。的432aca3a1e345e339f35a30c8f65edce
　　或许是腹痛如绞，所以睡不着。的9dcb88e0137649590b755372b040afad
　　她翻来覆去，最后终于爬起来，蹑手蹑足到厨房去，想给自己倒一杯热茶。摸索了半晌才摸到灯掣，灯光很亮，她的眼睛半晌才适应光线，却是一怔。厨房不出意料的一尘不染，半点烟火气也没有，出人意料的是空无一物的橱柜上，静静放着一只空的红酒瓶子，洗得晶莹透亮，软木塞放在一旁。
　　在这一刹那，她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身后就是黑沉沉的夜，屋子里寂然无声，可是厨房里一室橙色的光晕，顶灯柔和的光线照在那只瓶子上，仿佛平面广告里绝佳的摄影作品，剔透如同一只水晶樽，在聚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她终于只是将红酒瓶里灌满了开水，塞好塞子抱在怀中。
　　她回到沙发上去，鸭绒被十分轻暖，整个人仿佛一下子缓过劲来，籍着怀中那暖暖的热流，疼痛终于隐隐退却，她睡着了。的1f0e3dad99908345f7439f8ffabdffc4
　　她是被门铃声惊醒的，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浑浑噩噩走到玄关按开门，按了好几下没有反应，终于留意到那陌生的可视门铃，才反应过来不是在自己家里，只惊出一身冷汗。这样的清晨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来的人不论是谁，只怕都会叫人误会。她跑到卧室前去拍门：“阮正东！阮正东！有人按门铃。”的b3967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走出来，一边冲她打手势，一边急急往玄关去。她将被子枕头胡乱卷起，顾不上多想统统塞进卧室去，然后自己身子一缩，也躲进了卧室。的06997f04a7db92466a2baa6ebc8b872d
　　只听着外头的动静。的c7e1249ffc03eb9ded908c236bd1996d
　　隐隐有人说话走动，她大气也不敢出，抱着枕头，紧张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只觉得好笑，明明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会像是在做贼？的4e0cb6fb5fb446d1c92ede2ed878
　　那人在外面，只是跟阮正东说话，过了一会儿门锁咔喀一响，她惊得几乎跳起来，结果是阮正东，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一比。附在她耳畔轻声说：“我的表弟，突然离家出走跑到我这里来了，你别出去。我骗他说进来换衣服，带他去吃早饭。”的3df1d4b96d8976ff5986393e8767f5b2
　　然后她就可以顺利的逃之夭夭。她冲他笑，仿佛预谋做坏事的孩子，不用他交待，请她出去她也不打算出去。他离她太近，她还没有梳洗，但身上依旧有好闻的淡雅香气，不是香水的味道，这样的早晨，只觉得清新如露，叫人错神。可就在这一刹那，虚掩的门突然再次被推开，探进一张年轻的脸，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带着顽意与捉狭，洋洋得意大声嚷嚷：“我捉到了吧！”

涉古飞鸟

第 7 章

　　谁也比不上她倒霉吧？清晨六点衣衫不整，怀里还抱着一颗大白枕头，赤足站在阮正东那张硕大无比的睡床前，而床上被褥凌乱，另一只枕头摇摇欲坠，被子则从床上一直逶逦拖到地下，怎么看这一幕都能让人生出无限遐想。的1fc214004c9481e4c8073e85323bfd4b
　　门外的坏蛋已经十分合作的举手挡住了眼睛，嚷嚷：“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从指缝间都可以看到眼珠正滴溜溜转，阮正东哭笑不得，将他揪出去：“我们去吃早饭。”
　　“哥，你不换衣服了？”的a597e50502f5ff68e3e25b9114205d4a
　　“你先下楼去等我。”的3cec07e9ba5f5bb252d13f5f431e4bbb
　　“好……四十分钟够不够？要不一小时？不要紧，我正好可以在楼下晨跑几圈，你放心，慢慢来，慢慢来啊……”的7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终于忍无可忍，吼：“吴柏郁！”的31fefc0e570cb3860f2a6d4b38c6490d
　　“我走了，我先走了啊……”吴柏郁动作敏捷的闪往门边，最后却扭头冲着卧室，贼心不死的高呼：“那个姐姐，对不起啊！”的1aa48fc4880bb0c9b8a3bf979d3b917e
　　在阮正东发飙之前，他顺利的逃之夭夭了。的08b255a5d42b89b0585260b6f2360bdd
　　剩了佳期与阮正东两两相望。的550a141f12de6341fba65b0ad0433500
　　他解释说：“这小子，跟家里闹别扭，专门打电话问了我妹妹这地址，跑到我这里来躲他家长。还是小孩子，口没遮拦的。”的ed3d2c21991e3bef5e069713af9fa6ca
　　“呃……”佳期反倒已经无所谓了：“我去刷牙。”的c2626d850c80ea07e7511bbae4
　　她还要上班呢，不能迟到。的fc8001f834f6a5f0561080d134d53d29
　　结果那天她还是迟到了，那小区门口根本拦不到的士，只得走了老远坐地铁。到了办公室后还被周静安的火眼金睛给盯上了：“老实交待昨晚上哪儿风流快活去了？瞧瞧你连衣服都没换，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坦白从宽！”的8e82ab7243b7c66d768f1b8ce1c967eb
　　提起这个佳期就没好气：“我还没问你呢，你昨晚上哪儿风流快活去了？手机不在服务区，座机没人接。”的704afe0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周静安哀叹：“别提了，昨天相亲去了，却遇上个极品。吃完饭后连AA都不肯，竟然等着我买单，害我没钱打的，手机又凑巧没电，想找人江湖急救都不成，硬是等末班公车回家，太衰了。”
　　佳期好笑：“你怎么净遇上极品啊？”的bea5955b308361a1b07bc55042e25e54
　　周静安嗖嗖的拿眼风扫她：“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走运，可以遇上阮正东？”
　　佳期说：“阮正东除了有钱，有什么好的？”的ddb30680a691d157187ee1cf9e896d03
　　周静安一幅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的006f52e9102a8d3be2
　　没等佳期回答，周静安已经有事被同事叫开，佳期捧着茶杯发怔。的0f49c89d1e7298
　　自从离开孟和平，她一直以为，自己从此已经和幸福绝缘。的ce78d1da254c0843eb23
　　年轻的时候，总有一点天真，认为什么都可以把握在手，那些幸福，天长地久。
　　孟和平只在东浦呆了三天，天气一直不好，阴冷潮湿，总是下着潇潇的冷雨。每天黄昏时分吃过晚饭，三个人坐在那里看电视，她就在炉子上烘芋头给他吃，还有荸荠。小小的荸荠烤得滚烫，两只手倒来倒去，剥皮剥得直吸气。佳期的父亲拿旋子温一壶善酿，总是分给他们俩每人一杯。就着烤荸荠喝黄酒，孟和平总赞古意盎然。的b4288d9c0ec0a1841b3b3728321e7088
　　孟和平最喜欢吃佳期父亲炸的蟹，小小的，比墨水瓶盖大不了多少，可是酥脆爽口。
　　后来送他搭火车回去，佳期专门请父亲炸了好多给他带着路上吃。的df263d996281d9
　　那天下着一点小雪，春运期间的车站人山人海，侯车室里人满为患，说话都要提高了嗓门对方才能听到。于是他们只是默默相对，过了好久，他才笑了一笑，说：“给我打电话。”好像也不必再说别的话了，他要说的，她全都知道，而她想说的，他也全知道。的cfcd208495d565ef66e7
　　他并不是回家，而是去沈阳过年，他父母常年都在沈阳，因为工作的关系。
　　有些事情他并没有瞒她，可是告诉她的时候，都只是轻描淡写。的c86a7ee3d8ef0b55
　　到大四的时候开始实习，五一长假也不休息，公司安排她跟几位前辈同事到沈阳出差，而孟和平正好放长假，比她早两天也来了沈阳。她觉得很高兴，给他打电话。趁着她公事办完，而火车票是明天的，还有一下午的空闲时间，于是两人见了一面。的b7b16ecf8ca5372359389411607170
　　同事们早早离了酒店去逛街，他们两个也去逛街。的eb160de1de89d9058fcb0b968dbb
　　五月的沈阳还有一点春天的影子，路旁的丁香花开得如繁如绣，空气里似有蜜的香甜。
　　两个人一人捧大杯珍珠奶茶喝，走到脚软，后来进了商场，看到卖发饰的地方，围着有许多女孩子，个个都坐在那里梳头。佳期的头发长，远远就被人家兜揽：“小姐，来试一试吧，买我们的发夹就可以永远免费梳发盘发。”的fccb3cdc9acc14a6e70a12f74560c026
　　佳期本来不想试，但看中一只玳瑁发夹，不由久久移不开目光。的31839b036f63806c
　　孟和平于是说：“先试一试吧。”的430c3626b879b4005d41b8a46172e0c0
　　早有两位小姐上来，替她将长发一一梳起，梳子在头顶分开发路，然后顺势而下，一梳一梳，将长发梳顺。她忽然明白古时的及笄为何要那样郑重其事，因为将长发绾起，就代表着成年。
　　盘旋辫弄，最后用发夹固定，果然端庄沉静了许多，仿佛整个人焕然一新。
　　真的很好看，她的脸小，这样一绾，仿佛旧时临窗凭栏的女子，斜斜簪着梅花。而镜中可以看到他，替她拎着她的包包，站在不远处，欣赏的望着她笑。的c2aee86157b4a40b78132f1e71
　　她觉得很安心，因为不必回头，也知道他在那里等着自己。的5dd9db5e033da9c6fb5b
　　那只发夹很贵，她说：“还是不要了。”的b1eec33c726a60554bc78518d5f9b32c
　　旁边的小姐说：“买了就可以梳一辈子的啊。”的192fc044e74dffea144f9ac5dc9f33
　　孟和平弯下腰，在她耳畔说：“买下来吧，我喜欢你这个样子，反正可以梳一辈子。”
　　绾发结情终白首。的33e8075e9970de0cfea955afd4644bb2
　　她脸红红的，终于任由他去付了款。的5705e1164a8394aace6018e27d20d237
　　买下来后她又觉得不值得，以后又不能经常来沈阳，哪有机会天天到这里来梳头。
　　孟和平说：“谁说你以后不会经常来沈阳？”的23ce1851341ec1fa9e0c259de10bf87c
　　言下之意似乎都要说得透了，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快快的走到前头去，其实那时还是有点傻吧，近在咫尺，孟和平却无意带她回去与家人见面，而她竟然也不觉得奇怪。
　　晚上两个人去吃麻辣烫，她吃得脸红红，鼻子也红红的，一个人吃掉好多串豆腐泡，啤酒冰凉，其实已经是初夏了，但沈阳的夜晚，还是有点凉。麻辣烫太咸了，没等回酒店两个人就渴得不得了，看到超市还没关门，于是去买汽水。的52720e003547c70561bf5e03b95aa99f
　　超市前有极大的停车场，附近酒吧的车几乎全停在了超市的停车场上。的fe9fc289c3
　　就是那里遇上了人，本来那人是去取车的，有着好几位同伴，看到和平于是停下来跟他说话，十分得意向同伴介绍：“孟和平，军区孟副司令员的儿子。”的2afe4567e1bf64d32a552724
　　佳期当时还有点糊涂，根本闹不清楚大军区与省军区，还有军分区之间的区别。她只是觉得难过，因为孟和平有事情瞒着她。的1c1d4df596d01da60385f0bb17a4a9e0
　　其实孟和平比她更紧张，回去的路上，她不开口，他就一直没有与她说话。
　　最后到了酒店前，车道围着花圃，里头种着月季与一串红，那样浓烈的红色，在夜色里也隐隐能看见。的f4be00279ee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停下脚步，孟和平还替她拿着包，他手心里有汗，低声叫了一声：“佳期？”
　　她没有应，他又问：“你没有生气吧？”的31839b036f63806cba3f47b93af8ccb5
　　她抿着嘴笑起来：“我为什么要生气啊？”的e07413354875be01a996dc560274708e
　　他其实有次跟她提过，说自己的父亲在军区里任职，但没说过任什么职务。于是她问过室友美芸，军区干部大约是哪个级别，美芸一边往指甲上刷指甲油，一边心不在焉的答：“我也不清楚——最大的那个官应该是正师级吧……”的9dfcd5e558dfa04aaf37f137a1d9d3e5
　　“那正师级有多大？”的0ff39bbbf981ac0151d340c9aa40e63e
　　美芸想了想：“地市级，就是行署专员地级市市长那个级别。”的2291d2ec3b3048d1
　　距离是有一点，但距离并不是问题。的577ef1154f3240ad5b9b413aa7346a1e
　　反过来是她安慰孟和平：“我没有必要生气的啊，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又不是旧社会，还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再说我没觉得我家里有什么不好的，我爸爸你也见过了，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认真的强调很好很好，样子认真，孟和平终于舒展开眉眼，微笑。的43ec517d68b6
　　佳期一直不知道，孟和平曾经为了她与家人起过争执。那天晚上同房间的同事睡了，她才偷偷溜出来给他打电话。的7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沈阳的夜风很凉，佳期走出酒店很远才找到公用电话，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话要说，两人分手也不过才两个钟头，但是他说：“要给我打电话”，她也答应了。的ebd9629fc3ae5e9f6611
　　不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手机都会开到很晚，因为总要等她的电话，这天晚上他声音却有些低沉：“佳期？”的e205ee2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听出他的倦意，她不由问：“你睡了没有？”的c3c59e5f8b3e9753913f4d435b53c308
　　“还没有。”停了一会儿，他又叫了她一声：“佳期。”的f718499c1c8cef6730f9fd
　　她有点犯糊涂了：“嗯？”的b56a18e0eacdf51aa2a5306b0f533204
　　“我爱你。”的d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三个字，清清楚楚的从耳机中传出来，隔着话筒，佳期只觉得自己脸上在发烧。公用电话像一朵橙色的硕大蘑菇，每一瓣心事都是密密的褶，脆而软，有许多许多细小无法见到的孢子，轻轻碰触就会迸散在空气里，散发着一种愉悦而令人心慌的气息。那是幸福的味道，而夜风清凉，吹拂着她滚烫的面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忽然一下子就将电话挂断了。
　　过了不几秒钟，她又急急的拨回去。的3d2d8ccb37df977cb6d9da15b76c3f3a
　　他还是很静，又叫了她一声：“佳期。”的02e74f10e0327ad868d138f2b4fdd6f0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低的，低到尘埃里去，却开出绚丽的花，仿佛一朵朵的焰火，绽开在心的夜幕上，大而灿烂，照亮整个身心，她说：“我也是。”的6e2713a6efee97bacb63e52c54
　　他在那端无声微笑，没有出声，她也知道。的8e6b42f1644ecb1327dc03ab345e618b
　　挂断电话好久，她就站在那里。背后是夜色深沉的长街，每一盏车灯都仿佛流星，明亮的弧迹划过眼晴，小小的白色亮点，即使闭上眼睛也久久不会消失，就像永远刻印烙。
　　孟和平拿着手机，过了很久才放下来，搁到枕头旁边。的3cef96dcc9b8035d23f69e30
　　他听到母亲敲门的声音，沉默的装作睡着，但是母亲还是推门进来了，坐在他的床边。
　　黑暗中母亲的脸庞的轮廓依旧很美，这么多年岁月几乎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叫他的名字：“和平？”的d61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不作声，并不是赌气，只是觉得难过。的a8baa56554f96369ab93e4f3bb068c22
　　她隔着被子，轻轻的拍了拍他，就像他还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孩子。她说：“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这么多年，你不是跟西子一直挺好的吗？两个人都互相了解，咱们家跟阮家又一直关系不错。再不然，你那个同学李心悦也不错啊，她爸爸刚调到成都军区去当政委，她又跟你念同一间大学，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说交往了一位女朋友，还说想带回来让我们见一见，你爸爸跟我都反对，那是因为我们不清楚她的底细。”的55743cc0393b1cb4b8b37d09ae48d097
　　孟和平苦笑：“妈，你能不能不干涉我的事情？她一个女孩子，能什么底细？你怎么就草木皆兵呢？”的c45147dee72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这不是干涉你，那女孩子虽然念的是名牌大学，但现在地方上的那些大学有多乱啊，你就是不肯听妈的话，当初要是听妈的话去读军校，你能认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吗？”
　　“佳期不是乱七八糟的人。”的9fe8593a8a330607d76796b35c64c600
　　“能把你迷得三迷五道的，就是乱七八糟的人。”的c75b6f114c23a4d7ea11331e7c00
　　孟和平气得掀被子坐了起来：“妈，你怎么能这么说？”的6364d3f0f495b6ab9dcf8d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脾气真和你爸爸一样，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就脸红脖子粗了。”
　　“因为您不仅在侮辱佳期，而且也是在侮辱我！”的a5771bce93e200c36f7cd9dfd0e5
　　“孟和平，你怎么回事你？妈妈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种态度？我看女孩子就是来路不清白，不然能挑唆你和家里闹？我告诉你，这样有心机有手腕的女孩子，我见得多了，不就是因为咱们家条件好，她才这样费尽心机。她迷倒你容易，她要想进这个家门，我告诉你，比登天还难，这辈子也甭想！”的b7b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孟和平反倒平静下来了：“您都没有见过她，为什么就这样下了定论？如果她不是地方上的一个普通女孩子，而是爸爸那些战友的女儿，再不然，是军委哪个领导的女儿，您还会这样说吗？妈，你别以为人家都稀罕着咱们家，她爱的是我，不是咱们家。”的912d2b1c7b2826caf9968738
　　“你知道她爱你呢，还是爱你爸爸是副司令员呢？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孩子，你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连她爸爸叫什么名字，她妈妈是谁你都不知道，你就敢说要带她回来给咱们过目，我告诉你，你爸爸跟我的态度都是坚决的，不行就是不行。你立刻跟她一刀两断，这种女孩子，一旦招惹上了就没完没了。弄不好就尾大不调，万一闹出什么笑话来，你让咱们在全军区丢人现眼啊？”
　　孟和平放缓了声音问：“妈，你当年是怎么认得爸爸的？”的4fac9ba115140ac4f1c2
　　他妈妈稍稍愣了一下。的06409663226af2f3114485aa4e0a23b4
　　“全军文艺汇演，对不对？当时你独唱《二月里来》，一直到现在，爸爸还说，当年你站在舞台上，胸前垂着又黑又长的大辫子，一双大眼睛脉脉的，眼睛里就像头有水在流动，唱这首曲子不知有多动人。”的dd45850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有短暂的静默，仿佛重新回到那座灯火辉煌的舞台，那样多的灯，射灯、聚光灯、彩灯打在身上，使人浑身微微发热。而她站在一切光线的中央，仿佛站在整个世界的中央。整座礼堂坐满了人，整齐划一，连军帽对出来的线都是笔直笔直。前排都是首长们，密密麻麻的人头看得她眼晕。那时她还年轻得不可思议，临上台前连说话都在微微发抖，带队的团长不停的安慰她：“不要紧张，不要紧张，首长们其实都很亲切。”的3a835d3215755c435ef4fe9965a3f2a0
　　而她上台后，灯光迎面一照，两眼望出去反正什么都看不清楚，竟就那样镇定下来，仿佛对着空无一人的练习厅，从容不迫。的26337353b7962f533d78c762373b3318
　　二月里来好春光，家家户户种田忙，指望着今年的收成好，多打些五谷交公粮……
　　那样优美的旋律，用清甜响亮的嗓子唱出来，她就此一曲成名。连军委首长们都知道了她，那个唱《二月里来》的甜嗓子小姑娘。的ca46c1b9512a7a8315fa3c5a946e8265
　　后来文工团的领导出面，将孟渡江介绍给她，团里其它女孩子似乎羡慕得不得了，因为是赫赫有名的孟帅的小儿子。打了恋爱报告她还是糊里糊涂的，两个人到树林里散步，也总是一前一后，按照当时谈恋爱的标准距离，隔着不近不远总是半米。孟渡江给她写信，也总是中规中矩的称呼她：“肖云同志”，大多数是谈思想谈学习，偶尔也写一写生活上的琐事。的66368270ffd51418ec
　　本来文工团的钢琴伴奏尤鸣远与她关系一直很好，他对她的心思她明白，她对他的心思，他亦明白，却还没有说破。两个人只差了那么一步，如果组织上出面的时候，她能鼓起勇气，说一个“不”字，也许整个人生就会面目全非。的4a47d2983c8bd392b120b627e0e1cab4
　　可是，一次选择，就这样决定了一生。的49182f81e6a13cf5eaa496d51fea6406
　　“妈妈，当年您也只是出身普通家庭的文艺兵，而爸爸是将门之子，当时全军最年轻的参谋长。爷爷跟奶奶从来没有反对过爸爸和您，您今天为什么要反对我？”的36660e59856b4de58a
　　儿子振振有词的声音，不知为何令她觉得十分疲倦，但她还是回应了：“时代不同了，那个年代妈妈的思想有多单纯，现在的女孩子是不会有了。”的bcbe3365e6ac95ea2c0343a2395834
　　的eae27d77ca20d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涉古飞鸟

第 8 章

　　她说服不了儿子，只好先下楼去。孟渡江在客厅里看报纸，她坐下来拿起遥控器，心烦意乱的调了几个台，孟渡江这才看了她一眼：“工作没做通？”的f9028faec74be6ec9b852b0a542e
　　“你那儿子脾气比你还倔，我不管了。说他两句他就顶嘴，我看他是鬼迷心窍了。”
　　孟渡江倒笑了：“我刚才就告诉你，别去兜头泼凉水，会适得其反，你偏不信邪。再说人咱们都还没见过，你就急着反对，也是不合理了一点。”的aff1621254f7c1be92f64550478c56e6
　　“等见着人再反对，那就晚了。现在的女孩子，见一面两面能看出什么啊？你别在这里心疼儿子，你看看老许家那小儿媳妇，也是地方上的，长得够漂亮吧，父母听说还都是大学教授，好歹也算书香门弟吧，结果呢？成天在外头招蜂引蝶，在家就闹的鸡犬不宁。把老许们两口子给气得啊，刘大姐见我一次就诉一次苦，最后狠了心把他们家斌斌调到西藏军区去了，才算消停。我们家要是也弄一个这样的，我告诉你，你心疼你儿子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的b86e8d03fe992d1b0e19656875
　　“也不见得地方上的女孩子就个个像那样，”孟渡江不以为然：“我看你是以偏概全。”
　　“我这叫防患于未然。”肖云更不以为然：“人家西子多懂事的一孩子，人漂亮不说，家教又好。咱们和平就是不开窍，这么好的姑娘，连近水楼台都不知道去捞月。”的5e9f92a01c98
　　孟渡江哈哈大笑：“捞什么月？和平又不是猴子。”的0f840be9b8db4d3fbd5ba2ce59
　　“你还有闲心讲笑话。”肖云气得狠了：“你儿子就是你掼的。当初我就说让他去读军校，你非得说按他自己的意思报志愿。后来好好在国外呆着，他偏要回来，你也就掼他，让他回来读研。到了今天，你还由着他性子来，你就掼吧，我看你把他掼成什么样去。”的c8c41c4a18675a74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满意和平没按你想的那样，去跟西子谈恋爱。西子那孩子是不错，可老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他将报纸叠起来，像是随口说：“再说了，齐大非偶，不见得就是好事。”的d1f491a404d6854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就算不跟阮家的孩子，你那么多战友的孩子，出色的多了，知根知底的，和平随便挑中哪一个，咱们都不知道有多省心。”的4b04a686b0ad13dce35fa99fa4161c65
　　“孩子大了，他自己知道选择。依我说，现在就带回家来确实不合适，你抽空去一趟他们学校，让他把那姑娘带出来给你看看。如果不行，咱们再做和平的工作。”的934815ad542a4a7c
　　肖云不作声，孟渡江催她：“上去跟和平说一声，就说我们答应先看看人再说。去吧，省得儿子赌气睡不着。”的078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不去，”肖云冷着一张脸：“活该他睡不着。辛辛苦苦养了他二十多年，为了个丫头就跟咱们闹，白养了。”的8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孟渡江哭笑不得：“你看看你，你比你儿子还幼稚。”的02522a2b2726fb0a03bb19f2
　　肖云虽然这样说，最后还是上去告诉孟和平：“过两天等有时间了，我到你们学校去，你把她叫出来让妈妈看看。”的ac1dd209cbcc5e5d1c6e28598e8cbbe8
　　孟和平这才笑了：“妈，你一准会喜欢她。”的fbd7939d674997cdb4692d34de8633c4
　　回学校后，孟和平告诉了佳期，佳期还是有点紧张，立刻惨兮兮的问：“啊？那我可不可以逃跑？”的b0b183c207f46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孟和平瞪她，她才放低了声音：“我害怕嘛。”的7a614fd06c325499f1680b9896beed
　　“有什么好怕的，我妈你迟早反正得见的，再说，有我呢。”的3ef815416f775098fe
　　那天是双休日，全寝室的人都呆在寝室睡懒觉。佳期大早爬起来打水洗了头，又换衣服，试一件觉得不合适，试两件还是觉得不合适。畅元元睡眼惺松的看着，问：“咱们小弹弓今天是不是要去钓鱼台当同传啊，怎么就这样折腾上了？”佳期垂头丧气：“真要上国宾馆作同传我还没这么紧张，孟和平的妈妈来了，我这会儿肚腿子都发抖呢。”的8f53295a73878494e9bc8dd6c3c7104f
　　这话一说，绢子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了，直嚷嚷：“哎呀，这就得见公婆了啊。你得好好打扮打扮，来来，我的衣服随你挑，看上哪套拿哪套。”的19bc916108fc6938f52cb96f7e087941
　　畅元元揉着眼睛说：“你就是太爱你们家孟和平了，所以唯恐自己哪点让他丢了面子。你看看你紧张的这样，真弄得像党和国家领导人要见你似的。”话虽然这样说，却也指点她：“穿得端庄文静点吧，长辈们都受用那一套，我把我的新丝巾借给你，保证效果出来特淑女。”
　　结果在全寝室的齐心协力下，一直到孟和平来接她，才算拾掇完毕。的0e01938fc48a
　　绢子看着镜中的佳期，夸赞：“去吧，去吧，这样子别说是见孟和平的妈，就是去见西班牙王储的妈都没问题。”的1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哧一声笑了。的9fd81843ad7f202f26c1a174c7357585
　　在车上孟和平也悄悄的夸她：“今天真漂亮。”的248e844336797ec98478f85e7626de
　　她还是有点忐忑，但化了淡妆的一张脸，越发衬得一双清水眼顾盼生辉，仿佛幽着两汪水，而水里只映着他的影子。他很少看到她在这个季节穿裙子，于是说：“以后你就这样打扮吧，我喜欢看。”她有点窘迫：“衣服虽然是我新买的，可丝巾是元元借给我的。”的2421fcb1263b9530
　　他说：“不要紧，到时我给你买一条。”的149e9677a5989fd342ae44213df68868
　　路很远，佳期一直记得那天，初夏的星期六，街道两旁的槐树开满了洁白芬芳的花，一串串像是无数尾鸽子的白羽。那样鲜亮的绿与白，大篷大篷的槐花香气，在微风中流淌。她与孟和平坐在出租车的后座，车载电台里，交通台的DJ报道着交通状况，立交车祸，二环主路交通拥堵，提醒司机绕行……那些絮絮的报道，整个城市一鳞半爪的片断，仿佛十丈红尘扬起的尘嚣，真切而模糊。司机听完了又调频道，音乐台一首接一首的放情歌，爱断离伤，但她的心是愉悦的，就像外面的艳阳天气。有细密的气泡从心底泛起，鼓鼓的，叫人难受又好受。的19f3cd308f1455b3fa09a282e0d496
　　孟和平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的fc49306d97602c8ed1be1dfbf0835ead
　　一直到下车。的c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除了门牌号，没有任何标识的大院，门口还有值班的警卫，看上去仿佛一个军政单位。但隔着高墙只能看到无数葱茏的大树，门后的林荫道深不见底。孟和平对她解释：“招待所，我妈妈这次过来就住在这里。”的f77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还没有穿习惯高跟鞋，畅元元教她在后跟上贴了创可贴，但走起路来还是累。初夏的太阳已经有些猛烈，她走了一身汗，而孟和平一直牵着她的手，空气里可以看清晰的看到光线中的微尘，像是撒下一道道细微的金粉，树荫筛下无数细碎的光斑，像是蝴蝶金色的翅，无数细小的金色蝴蝶，栖在黑色的柏油路面上。佳期总有些恍惚的感觉，觉得只要一走近，那些金色的小蝴蝶就会展翅飞走。
　　孟和平的妈妈出乎意料的年轻漂亮，佳期轻轻吸了口气，十分大方向她自我介绍：“阿姨您好，我是尤佳期。”的8e2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坐吧，你们都坐吧。”她打量了一下佳期，口气还是很客气，一面就叫服务员倒茶。
　　会客室很大，地毯绵软没人脚踝，佳期心里起先像揣了一面小鼓，后来也渐渐镇定下来。孟和平的妈妈问一句，她就答一句。的352fe25daf686bdb4edca223c921acea
　　“和平说你是浙江人？”的320722549d1751cf3f247855f937b982
　　“是，我是浙江绍兴人。”的dd8eb9f23fbd362da0e3f4e70b878c16
　　白瓷茶杯里泡着上好的绿茶，气味芬芳，孟和平的妈妈若有所思的问：“你姓尤？是绍兴市区的？”的9188905e74c28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不是，我是东浦镇人。”的4e0cb6fb5fb446d1c92ede2ed8780188
　　孟和平补上一句：“妈，就是出花雕的那个地方。风景可漂亮了，真正的小桥流水人家，跟陈逸飞的画一样。”的ab8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孟和平的妈妈没有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了一句：“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佳期有些不安，因为看到孟和平的妈妈手指转着茶盖，一圈又一圈，白色描青花的盖子，那颗细白如玉的盖头正被她无意识的用指甲划着，一下又一下。不知为何佳期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预感让她觉得不安起来，但她还是如实答了：“我爸爸在酒厂上班，”稍稍停了一下，才说：“我妈妈很早就跟我爸爸离婚了，我没有见过她。”的a2557a7b2e94197ff767970b67041697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的f4b9ec30ad9f68f89b29639786cb62ef
　　“尤鸣远。”的8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会客室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连窗外枝头的鸟叫都能清楚听见。是一只灰色的小鸟，样子很不起眼，但叫声清脆，像一串流丽的铃声，摇碎震荡着空气，婉啭动人。的4c5bde74a8
　　佳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自己说错了，可是一切都不对头，一切都不对头了。屋子里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凝重起来，仿佛渗了胶，一点一点的凝固起来。孟和平也察觉了，说：“妈，佳期的父母离婚，跟佳期没有关系，那时她还不懂事呢，她是无辜的。”的d93ed5b6db83be78efb0d05ae420
　　“我知道，”孟和平的妈妈神色冷淡的放下茶杯，重新打量了一下佳期，佳期觉得那目光已经彻底改变了，她的神色甚至比刚才还要显得礼貌，但这礼貌里已经多了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她的声音也透着这种冰冷的礼貌：“尤小姐这条丝巾真是漂亮，如果我没认错，是爱马仕今年的新款吧。听说尤小姐还在念大四，我都不知道现在的学生都这么阔了，随随便便就可以系条几千块的丝巾上街。”的13f9896df61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没想到这条丝巾会这么贵，顿时涨红了脸，和平连忙替她解释：“妈，那是她向室友借的，为了想来见你，打扮得隆重一点。”的5b8add2a5d98b1a652ea7fd72d942dac
　　“那就更要不得，现在的女孩子虚荣心怎么这样强。”她冷漠的扫了佳期一眼：“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妈妈平生最恨人弄虚作假，你又不是不知道。”的060ad92489947d410d8974
　　佳期站起来：“阿姨，我错了。我就是想给您留一个好印象，没想到反而会弄巧成拙，对不起。”的f85454e8279be18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算了算了，你们走吧。”孟和平的妈妈揉了揉太阳穴：“回头我还有事，和平，你送尤小姐回去。今天你高伯母和鲁伯母还说作东请咱们母子吃饭，你送尤小姐回去后，直接到军委招待所去，我在那边等你，可别迟到了。”的1d7f7abc18fcb43975065399b0d1e48e
　　孟和平还想说什么，佳期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说：“那阿姨您休息一下，我们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起了风，槐树在风中微微摇晃，电台里在播天气预报，内蒙古的沙尘暴不日即将袭来。佳期的嘴角无奈的上扬，天有不测风云，就是这样。的2f55707d4193dc27118a0f19a198
　　内蒙古，听着仿佛十分遥远，而车窗外的城市也只有微风，还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亚马逊流域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会掀起密西西比河流域的一场风暴。世界就是这样，每一处微小的意外，后果却令人觉得难以想像。而那只无辜的蝴蝶，却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389bc7bb1e
　　佳期觉得害怕，因为不知道错在哪里，她无法改正，可是这错误眼睁睁已经带来了极可怕的后果。的2f2b265625d76a6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告别时孟和平忽然亲吻她的面颊，他的嘴唇微凉，像新鲜的柠檬，有一种叫人心酸的清凉。他说：“佳期，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也许妈妈只是一时误解了你，我会去说服她。”
　　她灿烂微笑，装作毫不在意。可是明明知道是无力扭转了，孟和平的妈妈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那种连礼貌都掩饰不了的厌恶，令她觉得灰心绝望。的eae27d77ca20db309e056e3d2dcd
　　晚上的时候孟和平才来找她，她还穿着上午的衣服，那条丝巾已经还给了畅元元，所以脖子那里显得空空的，细长的颈下露出精致的锁骨，孟和平觉得她今天格外瘦，像是一片叶子，单薄得叫人心疼。的da8ce53cf0240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吃了饭没有？”孟和平问她。的07871915a8107172b3b5dc15a6574ad3
　　她嗯了一声，其实没有吃。回来后全寝室的人都不在，她就忙着洗衣服洗床单洗被套，几乎把全寝室能洗的东西全都洗掉了。从中午到黄昏，她用掉半袋洗衣粉，手泡得起了褶，可是心里老觉得空落落的，整个人不能闲下来，仿佛一闲下来，就不由自主的难过，只好把寝室里里外外的地又拖了一遍，还把窗户玻璃全都擦干净了。的b5b41fac0361d157d9673ecb926af5ae
　　擦窗户的时候正是黄昏，满天绚丽的紫霞，紫得发蓝，像一方染透的丝绒。校园广播里正在放《My love》，和声部分那样美，就像这个暮春的黄昏。她踩在凳子上认真的擦着玻璃，一丝不苟的抠去每一个细小的黑点，湿抹布沾洗衣粉擦过，再用湿抹布擦掉泡沫，最后用干抹布抹干净。呵着气，每一扇玻璃都晶莹透亮，亮得就像根本没有。的13fe9d84310e77f13a6d184dbf1232f3
　　广播里的歌声悠扬：“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I wonder where they are……”
　　像不存在，像没有。的89f0fd5c927d466d6ec9a21b9ac34ffa
　　“To see you once again，My love，I Try to read I go to work，I\'m laughing with my friends……”的9f39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楼下都是去打饭打水的人，拎着各色的保温瓶，广播的声音那样嘈杂，可是没谁留意在听。远处都是树，纵横交错的林荫道，古老的楼幢掩映在绿树丛中。的598b3e71ec378bd83e0a7276
　　她把脸贴在玻璃上，冰冷冰冷的，还有洗衣粉那种添加剂的香气，而天一分一分的暗下来。
　　然后，孟和平就来了。的6cdd60ea0045eb7a6ec44c54d29ed402
　　以前她也觉得他高，但今天他仿佛又高又远，她连仰头望他都觉得吃力，而他的声音都像是离她更远了一些，她不得不微笑倾听他的话，他说：“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跟着他一直走，风起得更大了，吹乱她的长发，她觉得冷，可是没有作声。
　　他也一直没有说话。的a87ff679a2f3e71d9181a67b7542122c
　　从一条林荫道到另一条林荫道，出了东门，又进了他们学校的西门。她跟着他一直走，一直走，穿行在校园里，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像是害怕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的0f840be9b8db
　　他攥疼了她的手指，最后才说：“到了。”的6f3ef77ac0e3619e98159e9b6febf557
　　是一座小礼堂，有时艺术系表演什么节目，或是大学艺术团排练，都在这里举行。不知孟和平从哪里弄到了钥匙，带着她走进那黑漆漆的礼堂里。的4f4adcbf8c6f66dcfc8a3282ac2bf10a
　　他打开过道里的一盏小灯，然后将她安置在第一排中央的座位上，转身就进了后台。
　　过道里那唯一的小灯也熄灭了，她坐在静谧的黑暗中，舞台上追灯突然亮起，硕大圆形光圈，像是一轮雪亮的满月，而那轮银色月轮的中央，是黑色的一架钢琴。的07cdfd23373b17c6b3
　　他从幕后走出来，缓步踏进光圈，就在钢琴前坐下，佳期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会弹钢琴，更不知道他竟然弹得这样好。的c7e1249ffc03eb9ded908c236bd1996d
　　他弹的是《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佳期从来不知道这首歌还可以改编成钢琴曲，起先乐曲轻柔舒缓，像是春风拂来，黄土高原上天高云淡，而绿意方生。中间高潮部分却如同欢快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每一个音符轻盈的跳跃在琴键，仿佛一枝枝山丹丹绽开在沟壑，花开得艳红如云。一朵朵挨挨挤挤，直涌到视线中来。每一朵都红得灼痛人的视线，那样多的花仿佛海洋一般，燃遍了漫山遍野。像是火烧云，从天上一直烧到地面，红彤彤的，热烈得像火一样。的443cb001c138b2561a
　　她听不出任何指法或是技巧上的东西，只觉得整个舞台成了一叶小舟，飘在花雨如箭的河上，而只有她自己，凝视着这梦幻般的一切。的cb70ab375662576bd1ac5aaf16b3fca4
　　最后的部分似乎重新舒展下来，一切如同行云流水，重新恢复那种天高云淡四野旷静，只有一枝细弱却红艳的山丹丹，还摇曳在山谷的风里。的bea5955b308361a1b07bc55042e25e54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后许久许久，她才想起来鼓掌。的b0b183c207f46f0cca7dc63b26
　　孤零零的噼噼叭叭掌声，在空落落的小礼堂中荡起回声。他站起来，微笑着向她鞠躬，如同最具风度的演奏家谢幕。的819f46e52c25763a55cc642422644317
　　礼堂太空旷，隔得那样远，她笑着提高了声音：“你竟然会弹钢琴，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他站在舞台的中央，也得提高了声音才能让她听见：“我的优点还有很多很多呢。”
　　她说：“我知道我知道。”忍不住就笑了。的647bba344396e7c8170902bcf2e15551
　　他再一次提高了声音问：“佳期，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的1f0e3dad99908345f7439f
　　佳期此生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那间小礼堂，她站在台下墨海似的黑暗里，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钢琴优美的旋律，而面前空旷舞台上，他站在一切光源的中央，眉与眼都清晰分明，脸上的每一条轮廓，都那么清晰分明。在雪亮的追灯光柱下，一切都清晰得反而像不真实。连他的整个人，都像梦幻般不真实，这一切都像梦境，像梦一样美得不真实。的caf1a3dfb505ffed0d0241
　　他问她：“佳期，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涉古飞鸟

第 9 章

　　佳期拥有了生平第一枚戒指，小小的白金指环，没有任何花纹，就是最简单最朴素的样子。因为不是名牌，而当时金价又相当便宜，所以不过几百块钱，是孟和平用他自己的补助买的。原来他下午就去买这个了，他替她戴在指上，她的手指非常的纤细，珠宝店的店员向孟和平推荐的号码，谁知仍是大了一点点，孟和平说：“要不我拿去店里换一个吧，人家说可以换的。”佳期却摇头：“我就要这个，拿毛线缠一缠就可以了。”的8f14e45fceea167a5a36dedd4bea2543
　　孟和平说：“那不好看。”的7f5d04d189dfb634e6a85bb9d9adf21e
　　佳期璨然微笑：“我不要好看，我就要这个。”的66808e327dc79d135ba18e051673d9
　　那个戒指她拿红色毛线细细的缠了半圈，是不太好看，像过去老太太戴的金戒指。在老家东浦古镇上，佳期常常看见老人家坐在河沿一把藤椅上晒太阳，眯起眼睛听收音机里的绍兴戏。老太太满脸的皱纹与银发，手指上戴着枚发黑的金戒指，拿毛线缠过，连毛线都浸润了太多的岁月风尘。可是佳期十分喜欢，那是一生一世的天长地久，再多的战乱离伤，仍是保留了下来，变成时光的记忆，仿佛永恒。的50c3d761491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一直不知道孟和平同家里闹僵的事情，只知道他换了一家公司实习，工作非常的辛苦，总是没有休息。的84d9ee4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有一次她想起来问他：“最近怎么不回沈阳去？”的f85454e8279be180185cac7d243c
　　孟和平正吃着牛肉粉丝，他近来脸颊都瘦下去了，佳期有些心疼的望着他，他只埋头吃粉：“累，懒得回去。”的400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确实累，因为做技术工作，加班的时候总是连轴转。两个月后又换了一家公司，并没有正式签约，但薪水稍稍高了些，因为毕业不能再住学校宿舍，于是在公司附近的街区租了一套房子。
　　星期六搬家的时候佳期帮忙他大扫除，两个人拿报纸折叠帽子戴在头上遮灰。佳期负责清理杂物，孟和平则负责墙面卫生，站在凳子上拿扫帚绑了鸡毛掸子拂去墙角的灰吊子，佳期听到孟和平边干活边吹口哨，吹的是《我是一个粉刷匠》，佳期想起还是在幼儿园学过这首歌，不禁抿着嘴偷偷笑。
　　那天两个人都累到不行，等最后将屋子收拾出来，真的是精疲力竭，佳期往沙发里一瘫，哀叹：“我真不想起来了。”只是饿，饿得咕咕叫，两个人中午都只吃了一点面包就接着干活，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8b16e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虽然累，可是看到光亮如镜的地面砖，看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厨房，孟和平还是兴致勃勃：“我煮面你吃吧。”的e7f8a7fb0b77bcb3b283af5be021448f
　　佳期叫：“不要！”的fbd7939d674997cdb4692d34de8633c4
　　上次他泡方便面，结果水不开，面条全都硬硬的，佳期从此拒绝他炮制的任何食物。她按了按酸痛的膝盖，自己跑进厨房去下面条，油盐酱醋都不全，煮出来的面条白生生的，她将面条端上桌，回头一看，孟和平已经歪在沙发里睡着了。的ea5d2f1c4608232e07d3aa3d998e5135
　　他睡着的样子很好看，鼻梁挺直，只是眉头微微皱着。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去抹平那眉峰。谁知他一仰脸，吻在她的手指上，原来他已经醒了，她痒得咯咯笑，他抱住她，深深吻她。
　　面条很难吃，但他大口大口吃完了，还夸她：“煮白面都这么好吃，我老婆手艺真好。”
　　佳期不满：“谁是你老婆？”的f1c1592588411002af340cbaedd6fc33
　　他十分笃定的笑：“将来一定是，而且永远都会是。”的9461cce28ebe3e76fb4b931c
　　虽然两个人都忙，她偶尔才能过来替他做一顿饭，收拾收拾屋子，可是在一起的时光永远弥足珍贵。八月份的时候孟和平的公司组织员工活动，去近郊的风景区漂流烧烤，每人都可以携带一名家属。大客车上笑语喧哗，都是些年轻人，活像是一班小学生去春游，气氛热烈活泼。跟车的导游是个黑黑的小伙子，人年轻，嘴也特别贫，咧嘴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就像是给黑人牙膏做广告的。下了高速不久就拐上景区专用公路，结果时机不巧，正赶上这条路在修路，路面全是大大小小的坑，大客车颠来抖去，就有人嚷：“这路怎么跟麻子似的，大坑小坑的，快把我的肠子都抖出来了。”
　　结果导游小伙子笑嘻嘻蹦出一句：“诸位先生女士，我们现在走的这条道路，正是赫赫有名的迷人酒窝大道。”结果话还没说完，车轮碾上一块大石头，一声闷响，车身又狠狠的颠了一下，就有人问：“那这是什么？”的d81f9c1be2e08964bf9f24b15f0e4900
　　导游面不改色：“这是可爱的小虎牙。”的cfbce4c1d7c425baf21d6b6f2babe6be
　　这一下满车的人都哄得笑了，佳期也笑，孟和平转过脸来，隔着车窗，夏日的阳光斜映在他脸上，他长长的眼睫毛被阳光镀上一层绒绒的金圈。他趁机偷偷的亲她，结果车子又碾上石头，他正好撞在她的鼻子上。她不由得笑，他在她耳边笑着说：“可爱的小虎牙。”的996a7fa078cc36
　　他的气息痒痒的喷在耳朵下，吹拂起她颈中的碎发。的8efb100a295c0c690931222ff4
　　那天天气很好，佳期一直以为，这一生都会像那天一样，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而孟和平就在她身边，永远握着她的手。的ac627ab1ccbdb62ec96e702f07f6425b
　　烧烤的时候大家已经厮混得熟悉，她被别人称为“孟和平家属”，她称别人也是谁谁的家属，一帮家属在河滩上烤玉米与牛肉，还有许多的鸡翅脆骨，出乎佳期的意料是，孟和平烤的鸡翅竟十分美味，她本以为他是丝毫没有烹调天赋的人。那天佳期啃了许多许多的鸡翅，喝了许多许多的啤酒，结果震倒了孟和平公司的全体同事。连历尽“酒精考验”的市场部经理老刘都被她震憾了，立马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啤酒家属”。的7504adad8bb96320eb3afdd4df6e1f60
　　以至事隔多年，有回偶尔在商务饭局上遇见这位刘经理，他还能一眼认出她：“哎呀，你就是那个啤酒家属。今天这酒我不喝了，不能喝了。有绝世高手在这里，真不能喝了。”
　　佳期微笑，对方是老江湖了，饭局上把酒言欢，除了这句话，再没提过旁的，更没有提到孟和平。的1fc214004c9481e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那天回到家里佳期才觉得，其实自己十分怀念，怀念被称作“家属”的那一天。
　　因为那时的一切都是好的，因为是孟和平。的e6cb2a3c14431b55aa50c06529eaa21b
　　孟和平其实很心疼她，老叫她傻丫头，许多的事情，他总是事先替她想在前头，连徐时峰都十分不解：“孟和平是个好人，佳期，你为什么要放弃？”的b2eb7349035754953b57a32e2841
　　佳期微笑，神色却是恍惚的，看着窗外的树，昔日青青今在否，而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徐时峰觉得担心，追问：“佳期，你跟孟和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的c0c7c76d30bd
　　没有误会，过年的时候他陪她回家去，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春运时节的火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折腾十几个小时才抵达，孟和平也没有丝毫倦色，照顾她与行李出站，一切井井有条。
　　他做事向来细心，凡事有他在，佳期总觉得可以依傍，可以放心。的82cec96096d428
　　孟和平带给尤鸣远的见面礼是两条烟，佳期看他拿出来时觉得好笑：“这是什么烟？怎么商标什么的全都没有？拿白纸糊的啊？”的5c936263f3428a40227908d5a3847c0b
　　孟和平笑：“我说要来看叔叔，一位朋友专门替我托人从烟厂弄出来的，听说是好烟。”
　　尤鸣远看了看烟，又看了看孟和平，没有作声就接过去了。的66808e327dc79d135ba1
　　团年饭是三个人一块儿下厨做的，本来尤鸣远不让他们进厨房，但佳期硬要给父亲帮忙，和平也笑着系上围裙，于是三个人一块儿下厨，还是尤鸣远主厨，佳期跟和平当副手。佳期切小葱切得很快，砧板咚咚咚咚直响，和平笑她：“瞧这架式够唬人的啊。”佳期头也没抬：“没你弹钢琴的样子唬人。”的ec8ce6abb3e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忙着炒年糕的尤鸣远随口就问了一句：“和平会弹钢琴？”的eddea82ad2755b24c4e1
　　佳期说：“弹得挺好的呢，起码我听不出不好来。”的e00da03b685a0dd18fb6a08af0
　　和平说：“小时候最恨练琴，因为那时练指法基本功，最枯燥无味。我妈妈有时就是这样，总觉得她自己是为了我好。”的ffeabd223de0d4eacb9a3e6e53e5448d
　　佳期问：“阿姨不是唱歌的吗？为什么非逼着你练琴？”的df877f3865752637daa540
　　和平说：“我总不能跟她学唱二月里来吧，我妈说男孩子弹钢琴好，可以培养气质。”
　　尤鸣远拿着锅铲的手忽然停下了，年糕在锅中滋滋作响，油烟气呛上来，佳期不由问：“爸爸，怎么了？”的a5e0013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尤鸣远说：“没事。”将年糕盛起来，又炒别的菜，忙得团团转。的36660e59856b4d
　　春节晚会依旧像大杂烩，开着电视机不过为着热闹。孟和平胃口好，吃了许多的霉干菜焖肉，佳期教他吃腌苋菜梗，中间果冻样的梗肉最好吃，用力的一吸，十分下饭。孟和平跟着她学，咕咚一声吸掉梗肉，觉得十分有趣。三个人喝掉两壶真正的善酿，尤鸣远不知为何话有点少，佳期想，父亲也许是因为酒喝多了一点，他一喝酒就比较沉默。的c4b31ce7d95c75ca70d50c19aef08bf1
　　十二点时远远近近的鞭炮已经响了起来，所谓“早放爆竹早发财”，亦算得民俗。佳期家里也放鞭炮，拿长竹竿缠好了，伸出窗外去点燃，孟和平自告奋勇的放鞭炮，佳期捂着耳朵探出头去看，天气很冷，夜色漆黑。风吹在脸上有点疼。而小河对面的人家窗口也在放鞭炮，黑暗里看到小团小团的金色火光，闪闪烁烁炸开沉沉的夜色，四面都是爆竹声，噼噼啪啪响声震耳欲聋。
　　孟和平觉得新鲜，一切都像回到了小时候，过年如此有声有色有光有电，许多年他没有这样过年了。他一手执着竹竿，一手塞住自己耳朵，对同样捂着耳朵的她，夸张的闭合着嘴形，她看了半晌才看出他说的是那三个字。笑嘻嘻也夸张着闭合嘴形说出三个字，鞭炮还在轰轰烈烈的炸响着，他不依，提高了声音：“哎哎，一句新年好就把我打发了？”的3b3dbaf68507998acd6a5a5254ab
　　她的声音夹在远远近近的鞭炮里：“过年就应该说新年好，再说不也是三个字吗？”
　　“不一样。”的0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反正装傻：“什么不一样，就是一样。”的0c74b7f78409a4022a2c4c5a5ca3ee19
　　初一早晨要吃福橘，大红橘子酸酸凉凉，佳期将橘子皮撕了一小块放进炭火里，满室清香。只是他们下午就要赶火车回去。尤鸣远替佳期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左右不过装了些吃的。大学毕业后就没了寒暑假，回来的日子又这么短，佳期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也觉得十分难过，低低的说：“爸，别弄了。”尤鸣远叹了口气，摸出一枝烟来，闷闷的吸了起来。
　　孟和平以为他是对自己不放心，所以叫了一声“叔叔”，说：“请您放心，佳期有我照顾呢。”他脸色十分诚恳：“现在我们两个人都毕业了，只要好好工作，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买房子结婚了。叔叔，我会好好对待佳期，心疼她，不让她受委屈，让她一生一世都过得快活。”
　　尤鸣远一直没有说什么。的274ad4786c3abca69fa097b85867d9a4
　　佳期轻轻叫了声爸爸，尤鸣远将烟掐熄了，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傻丫头。”
　　父亲的手掌宽厚温暖，手心里有薄薄的细茧，指端还有烟草特有的香气。佳期觉得难过，因为让父亲替她担心。的341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孟和平一直不肯回家，佳期劝了他无数次，他总是沉默。过年之前佳期劝他无论如何得回家看看，毕竟是过年，孟和平说：“我陪你回绍兴。”佳期说：“你先回沈阳，过了年我就来了。”孟和平不干，佳期几乎说破了嘴皮，最后实在拗不过他，只得说：“你陪我回绍兴可以，但去绍兴之前，你得回沈阳去看叔叔阿姨，哪有跟自己父母这样赌气的？”孟和平依旧沉默，佳期几乎是软磨硬缠，最后赌气：“你不回沈阳，也不用跟我回绍兴。”孟和平叹了口气：“从绍兴回来，我再回沈阳，行不行？”的3ef815416f7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的样子真得显得十分疲惫，佳期没能说服他先回沈阳，也无可奈何。好在从绍兴一赶回来，她就逼着孟和平在火车站直接转车去了沈阳，的e3796ae838835da0b6f6ea37bcf8bcb7
　　只是佳期没想到会看到孟和平的妈妈，汽车就停在她公司宿舍楼下。的f4b9ec30ad9f
　　刚下火车她还提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的，看到孟和平的妈妈从汽车上下来，怔了一下，还是礼貌的叫了声：“阿姨。”的5ec91aac30eae62f4140325d09b9afd0
　　“和平呢？”的0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回家了。”的eed5af6add95a9a6f1252739b1ad8c24
　　孟和平的妈妈冷淡的哦了一声：“他都半年没回家了，连大年夜都没回去，今天倒回家去了。”
　　佳期不作声，孟和平的妈妈说：“你上车，我有话跟你说。”的6f2268bd1d3d3ebaab
　　佳期说：“阿姨您有话就说吧。”的d709f38ef758b5066ef31b18039b8ce5
　　孟和平的妈妈冷冷的问：“你知不知道你母亲现在在哪儿？”的fa3a3c407f82377f55
　　佳期心里一搐，手里的方便袋太重，细细的挽口早勒进了指间，孟和平的妈妈微微扬着脸，语气鄙夷：“上车，我有话跟你说。”的22ac3c5a5bf0b520d281c122d1490650
　　佳期鼓起了勇气，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阿姨，谢谢您的好意。虽然我很想见到我的妈妈，但我想现在并不是最适当的时机，我并不想打扰她的生活，也请您，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因为我和孟和平的事情，她肯定一无所知，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我跟孟和平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如果您不喜欢我，可能是因为我不够好，不符合您心目中的要求。但是我跟孟和平是真心相爱，我会努力做到让您喜欢我，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您是他的妈妈。您无私的爱着和平，我也同样爱他。我希望您能给我和孟和平一个机会，让我们幸福。”的6c9882bbac1c7093bd25041881277658
　　过了半晌，孟和平的妈妈才微笑：“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这辈子你就别指望了。幸福？你以为你能给和平幸福？”的c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不卑不亢：“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们在一起就是幸福的。”的dc5689792e08eb
　　孟和平的妈妈还是那种轻描淡写的微笑：“如果你自私的要幸福，你就继续抓着和平不放。我告诉你，和平本来考上了奖学金，就为着你，他把出国读博的计划都放弃掉了。他父亲非常震怒他的所作所为，他为什么半年换了三份工作？就是因为你。你爱他，你爱他就别连累他。你口口声声爱和平，你能给和平什么？你知道你妈妈是什么人吗？她生了你就抛下你跟着个小流氓跑了，后来又离了一次婚。你不想见她，你是不是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她成天跟一帮吸毒人员混在一块儿，为了毒品她什么不干？戒毒所派出所她都是常客了，几进几出，广东公安厅那边的熟人跟我提到她，就用了一个词来形容，恬不知耻。我还真没想到你家学渊源，别看你们母女俩二十多年没见过，可真是一路货色，只管着自己自私自利。”的6e2713a6efee97bacb63e52c54f0ada0
　　佳期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着急，她并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母亲这些年来过得这么难堪，她总是以为她是幸福的，她并不恨她当年抛下自己，如果她是幸福的，可是孟和平的妈妈字字句句都像利刃，剜在她的心上。的2e65f2f2fdaf6c699b223c61b1b5ab89
　　她的声音也在发抖，眼晴里却有一种异样的光芒：“阿姨，如果您想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那么您错了。我并不觉得有任何羞耻，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许多人不幸福，许多人过得很难堪，但这并不全是她们自己的原因。也许她们是做了错事，可是您，难道您就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件事情？我并不知道和平为我的牺牲，他是没有告诉过我奖学金的事情，可是不管他做任何决定，都有他自己的原因。我爱他，信任他，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的140f6969d5213fd0ece03148e6
　　的ebd9629fc3ae5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涉古飞鸟

第 10 章

　　有次泡吧周静安喝高了，捧着杯晶莹透亮的JACK DANIELS对佳期不胜唏嘘的感叹：“那时候年轻，什么都没有，可是有勇气。”的060ad92489947d410d897474079c1477
　　每次想起那些遥远的过往，佳期总觉得周静安的这句话，又坚强又伤感。
　　并没有过很多年，可是有许多事情仿佛已经是前生，连佳期自己都觉得，那样执着，那样坚持，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阮正东有一次说：“你有时侯真有一种孤勇。”的59b90e1005
　　不如说她笨。的0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自从那个尴尬的早晨之后，他们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阮正东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倒也是寻常事。佳期在中午十二点打电话给他，他明显还没起床，声音里都透着睡意，听出是她的声音后仿佛有些意外：“是你？”的1fc214004c9481e4c8073e85323bfd4b
　　佳期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想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找到钥匙，还专门叫人送来。”他哦了一声：“原来就为这个啊。”佳期有点内疚：“我就是丢三拉四的，钥匙是在你车上找到的吗？”他却没回答，只是笑：“那你打算怎么谢我？”的d516b13671a4179d9b7b458a6ebdeb92
　　佳期觉得头痛，又被他敲竹扛。的3a066bda8c96b9478bb0512f0a43028c
　　晚上阮正东来接她，因为是周末，下班也比较早，佳期笑吟吟打开车门就问他：“到哪里去？”
　　阮正东瞥了她一眼：“神采飞扬啊，谈恋爱了？”的2e65f2f2fdaf6c699b223c61b1b5
　　“哪儿啊，”佳期笑着说：“跟的一个大客户终于拿下了，老板一高兴，这个季度的奖金给得特别痛快。”的46ba9f2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不以为然：“你就爱钱。”的9f61408e3afb633e50cdf1b20de6f466
　　佳期切一声，说：“我要像你一样有钱，我也不爱钱了，我改爱人去。”
　　阮正东微微笑：“等你跟我一样，你只怕连人也不能爱了。”的a5e00132373a703100
　　佳期咦了一声，打量他：“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打击了？还有谁能打击你啊？”
　　阮正东不答理她，周末的黄昏，交通塞得一塌糊涂，他们夹在滚滚车流中，简直是一步一挪。佳期觉得奇怪：“我们去哪儿？”的ddb30680a691d157187ee1cf9e896d03
　　“超市。”的0a0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更奇怪了：“去超市干嘛？”的3c59dc048e8850243be8079a5c74d079
　　他答：“去买菜，回家你做我吃。”的851ddf5058cf22df63d3344ad89919cf
　　她瞪他：“凭什么啊？”的7a53928fa4dd31e82c6ef826f341daec
　　他慢条斯理的宣布：“今天我生日。”的812b4ba287f5ee0bc9d43bbf5bbe87fb
　　佳期不信，他腾出只手，取出身份证拿两只手指挟着，她接过去一看，竟然真是这一天。佳期气愤：“你那厨房，跟装修杂志上的样板间似的一尘不染，哪里能做饭？”的6c8349cc7260
　　“缺什么买回去不就行了。”的cfee398643cbc3dc5eefc89334cacdc1
　　真真是有钱的阔少爷口气。的5b69b9cb83065d403869739ae7f0995e
　　结果他们在超市买了整套的索林根厨刀，一系列锅碗瓢盆，不同的碟子和碗，还有大小砧板跟不同种类的专用抹布，导购小姐笑眯眯：“两位是准备结婚的新婚夫妇对吧，我们正在做活动，一次购买厨房用品超过两千元，送亲吻抱枕一对。”的6aca97005c68f1206823815f66102863
　　佳期觉得奢侈，因为仅刀具就已经不止两千元，何况还有那样多的细瓷骨碟，碗盘十分精美，叫人爱不释手。阮正东还一本正经的问导购小姐：“那超过四千送什么？”的01f78be6f7ca
　　导购小姐怔了一下，才说：“两对亲吻抱枕啊。”的e97ee2054defb209c35fe4dc9459
　　买菜时佳期才发现阮正东有多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不喜欢，扶着购物车站在一溜长长的冷柜前，那模样简直像古时的皇帝，面对三千佳丽还挑三拣四。佳期不理他：“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炒两个小菜就行了，牛肉吃不吃？杭椒牛柳好不好？”的9778d5d219c5080b9a6a17bef029331c
　　不等他答话，她弯下腰去挑选牛肉，耳畔有一缕鬓发松散，滑了下来，从侧面看去，她睫毛很长，弯弯像小扇子，下颔的弧度柔美得不可思议。嘴角微微抿起，神情专注而认真，倒真的像是下班来买菜的年轻家庭主妇，阮正东扶着购物车的推手，一时走了神。的632cee946db83e7a52ce
　　“还吃什么？”她选好了牛肉，转头又问他。的a9a1d5317a33ae8cef33961c34144f84
　　他不说话，一手拖着她的手，一手推了购物车，急急就走，佳期莫明其妙：“哎哎，干什么？”
　　“买菜心。”的a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其实超市的菜架永远好卖相，叶菜青翠整齐，瓜果缤纷排列，货架顶部的橙黄灯光一打，颜色绚烂似广告图册，每一张都赏心悦目，连菜心在灯光下都像碧绿的翡翠花束，他选菜心拣最肥最大的往车上放，佳期又一一拿回去：“这些都太老了。”十分尽职尽责的教他：“要选嫩一点的，用指甲掐一下菜茎，掐不动的那就是老了。”的4e4b5fbbbb602b6d35bea8460aa8f8e5
　　其实他这辈子也不见得再有机会或再有兴趣来买菜，她弯腰将两捆菜心放到购物车中，菜叶上刚刚喷过水，有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凉凉的。翠生生的菜心用红色的塑料圈系住，红绿交映，十分好看，好看的不像真的一样。的d9d4f495e875a2e075a1a4a6e1b9770f
　　佳期坚持要去买蛋糕，超市面包房现烤的，十分新鲜，有许多人在那里排队，蛋糕面包特有的焦甜香气飘散在空气里，她回过头来向他笑：“加忌廉？”的34ed066df378efacc9b924ec16
　　她的笑容很温暖，像空气里蛋糕甜丝丝的香气。的430c3626b879b4005d41b8a46172e0
　　她又回过头来问他：“上面的水果，芒果多一点，还是火龙果？”的b73ce398c39f50
　　他没有回答，她掏气的伸手在他眼前晃动：“大少爷，回魂啦，我要吃芒果多一点的，好不好？”的2bb232c0b13c774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用微笑掩饰刚才的情绪，说：“那不如去买芒果。”的ddb30680a691d157187ee1cf
　　“单吃就没有意思了，”佳期又回头看了看大玻璃后正在成型的忌廉鲜果蛋糕，一脸的垂涎：“我就爱吃蛋糕上铺的那一点点芒果。”的bf62768ca46b6c3b5bea9515d1a1fc45
　　那样孩子气，他不禁再次微笑。的39461a19e9eddfb385ea76b26521ea48
　　将大袋小袋放进后车厢，阮正东说：“真没想到一个厨房要用这么多东西？”佳期则是另一种感叹：“我也没想到这么贵。”的758874998f5bd0c393da094e1967a72b
　　他们买了超过八千块的厨房用品，结果送了四对亲吻抱枕，佳期抱着其中一对：“唔，好软。”
　　“喜欢就拿回去，”他说：“反正我要了也没有用。”的d1f255a373a3cef72e03aa9d
　　“那我拿两对走，另外两对留给你。”的069059b7ef840f0c74a814ec9237b6ec
　　他喜欢这个分配方式，与她一人一半。的6aca97005c68f1206823815f66102863
　　车开得很慢，穿行在初冬的夜色中，长街两侧是辉煌的灯火，仿佛两串明珠，熠熠的蜿蜒延伸向远方。夜色温柔得像能揉出水来一样，车里暖气太充足，佳期脸颊红扑扑的，告诉他：“大学的时候没有事，黄昏时分就一个人去坐300路环城，坐在车上什么都不想，就只发呆，看天一点一点黑下来。”的5ef0b4eba35ab2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说：“矫情。”的4734ba6f3de83d861c3176a6273cac6d
　　她想了想，点头承认：“我有时候是挺矫情的。”的6364d3f0f495b6ab9dcf8d3b5c6e
　　他沉默，因为其实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她从来矫情得挺可爱。的cdc0d6e63aa8e41c89
　　她做饭的时候也挺可爱的，神气活现像指挥官，指挥得他拿东拿西，还要洗菜，他站在厨房门口不肯进去，只抗议：“君子远庖厨。”她正低头切西红柿，连头都没抬：“那等会儿你不吃。”
　　他舍不得不吃，只得从命。的6883966fd8f918a4aa29be29d2c386fb
　　等到最后菜要下锅了，才发现有样很重要的东西没有买——围裙。的303ed4c69846ab
　　佳期啊啊叫：“油锅一起，我这衣服算是完了。”的d1f255a373a3cef72e03aa9d980c
　　他说：“你等着。”转身进卧室，翻出自己一件半新的T恤，说：“系上这个。”
　　她看到衣服牌子，咝咝吸气：“腐败！”的c86a7ee3d8ef0b551ed58e354a836f2b
　　她一手正端着盘子，一手正拿着筷子正拌牛柳，他不假思索替她系上，用T恤长长的袖子在她腰后打了一个结，她的腰很细，很软，阮正东想到一个词，纤腰一握。的e555ebe0ce426f7f9
　　他十分克制着自己，才没有伸手去握一握。的5705e1164a8394aace6018e27d20d237
　　电饭煲里有白腾腾的蒸气喷出，杭椒牛柳炒好了，她挟了一筷子尝，他抗议：“不许偷吃！”她瞪了他一眼，只得挟了一筷子给他，真的是很好吃，很香，很嫩，牛柳细滑。他从来没吃过这样细滑的牛柳，只觉得好吃。的cfbce4c1d7c425baf21d6b6f2babe6be
　　做了两菜一汤，杭椒牛柳、清炒菜心，还有西红柿鸡蛋汤。的f90f2aca5c640289d0a2
　　他温了绍兴酒，说是朋友送的。佳期识货，用鼻子一闻就知道，哎呀了一声，说：“你这个是真正的三十年陈，你这朋友真不简单。这酒国宴上都没有，因为数量少，都是专供几位首长。”
　　他十分意外：“你怎么知道？”的9a96876e2f8f3dc4f3cf45f02c61c0c1
　　“我家在绍兴东浦，我爸爸当时就在酒厂上班的。”她深深吸了口气，感叹：“真香。”
　　两个人喝掉半壶，阮正东没想到佳期这么能喝，差一点不是对手。最后吃了很多菜，连佳期都吃了两碗米饭，吃得太饱，佳期靠在椅背上感叹：“买了一大堆东西，只做了这几个菜，真是太奢侈了。”的e995f98d56967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也觉得奢侈，这一刻的时光，真奢侈。在薄薄的酒意微醺里，真奢侈。
　　点蜡烛许愿，佳期关上了所有的灯，屋子里只有蛋糕上烛光摇曳，她笑容甜美如同广告：“许个愿吧。”的24b16fede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觉得有点上头，那三十年陈，后劲渐渐上来了，在微微的眩晕里他哧一声就吹熄了蛋糕上的蜡烛。的06138bc5af602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顿时一片黑暗。的8d3bba7425e7c98c50f52ca1b52d3735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渐渐可以分辨出她的轮廓，就在沙发的那一端，落地窗外有清冷的夜色，或许是月光，或许不是，淡淡的灰色，投进来，朦胧的让人能看见她的影子。眉与眼，并不分明，可是是她，明明是她。的e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转过脸来向他笑：“许了什么愿？”但马上又说：“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没有作声，她不知为何有点紧张，说：“我去开灯。”的7250eb93b3c18cc9daa29c
　　她从他身边经过，有一点淡泊的香气，不知是什么香水的味道，他分不出来。
　　灯已经亮了，她说：“生日快乐！”取出小小一只盒子，也许是刚才在超市买的，他在超市收银台排队等付款的时候，她走开颇有一会儿，他一直以为她当时去了洗手间，原来是去买礼物。
　　“是什么？”的9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调皮的笑：“你拆开来看。”的f7664060cc52bc6f3d620bcedc94a4b6
　　是一对白金袖扣，十分简单的样式，她无比痛心：“花了我两千多，不许嫌不好。”
　　他试戴给她看，夸她：“眼光真不错。”的6f2268bd1d3d3ebaabb04d6b5d099425
　　她老实告诉他：“我就直奔七楼专柜，告诉人家我要最贵的，人家就给了这个。”
　　阮正东的表情像是哭笑不得，她说：“哎，还有半壶酒，这么好的酒，别浪费啊。”
　　她去炸了一盘花生米来，就放一点点盐花，竟然出奇的酥脆好吃。她没有用筷子，阮正东也用手拿花生米吃，两个人哧哧笑，觉得这才像真酒鬼。借着花生米，不知不觉又喝了两杯酒下去，都有了一点微醉的薄醺，彻底的放松下来。佳期索性坐在了茶几旁的地板上，翻检他的DVD：“哎，这几部片子不错，借我看看。”的85422afb467e9456013a2a51d4dff702
　　阮正东说：“好。”忽然提议：“我们来划拳吧。”的68053af2923e00204c3ca7c6a3
　　佳期笑咪咪：“行，赢了就讲笑话，输了要喝酒。”的31fefc0e570cb3860f2a6d4b38
　　阮正东不干：“讲笑话没意思，要讲一件真事，自己的真事，输的人出题。”
　　结果第一回合她就赢了，阮正东喝掉一杯酒，给她出题：“讲一件你最高兴的事情。”
　　佳期想了想，说：“最高兴啊，最高兴有一回去漂流，也是喝了好多好多的酒，不过都是啤酒，天气热得不得了，人都快晒脱了皮，那天的鸡翅很好吃……”她将头靠在沙发上，沙发上扔着那堆抱枕，抱枕绒面又松又软，真叫人懒洋洋的，他问：“后来呢？”的0f49c89d1e7298bb9930
　　“后来没有了。”的bf8229696f7a3bb4700cfddef19fa23f
　　他笑：“你这个不算，讲出来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不能算。”的b5b41fac0361d1
　　她说：“那个时候以为是最高兴的事情啊。”的b1eec33c726a60554bc78518d5f9b32c
　　仿佛有点唏嘘的样子，其实都已经过去了，还一直以为，时光那样美那样好，会一直停伫，在记忆里的样子。的34ed0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第二次她又赢了，他给她出题：“讲一讲你最喜欢的人。”的ac627ab1ccbdb62ec96e
　　她瞪他，他哈哈大笑：“别这样瞧着我啊，谁叫你赢的。”的38af86134b65d0f10fe3
　　她讲自己的父亲给他听，还是很小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被关在家里，父亲去上班了，结果自己打翻了开水瓶，半边身子全被烫伤，自己哇哇大哭，连嗓子都哭哑了，隔壁的陈婆婆听见了，才喊人来翻窗子开门，把她送到医院去。的f0e52b27a7a5d6a1a87373dffa53dbe5
　　后来在医院里，她第一次看到父亲的眼泪，那样的一个大男人，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只叫她的乳名哄她：“囡囡，别哭啊囡囡。”的65ded5353c5ee48d0b7d48c591b8f430
　　其实他比她哭得更厉害，医生上药的时候，他哭得就像是个做错事孩子，那样内疚，那样伤心，那样无助。的35cf865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爸爸也只有我，所以我尽量的让自己快乐，让自己过得好，因为那样他才会高兴。可是一直到最后……我还是没能做到……”她低下头去，手里是一只越瓷酒杯，古朴的杯子却有最美的釉色，“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小时候父亲教她背陆龟蒙的诗，背出来后可以得到奖励，其实也只是两块五香香干，但那时侯零食少，一块香干她可以吃上大半天，越嚼越香。院子里的小朋友都很羡慕她，因为爸爸很疼她，会花半个月的工资去杭州给她买一条最漂亮的新裙子，还会托同事从上海买巧克力糖回来给她吃。她曾经是最骄傲的小公主，哪怕没有母亲，可是父亲也给了她最完整的疼爱。她也曾经是父亲最大的骄傲，任左邻右舍谁提到她，都会夸赞：“尤师傅的那个女儿啊，又乖又听话，成绩又好。”的dd45045f8c68db9f54e70c67048d32e8
　　她考取那间大学的时候，整条小巷都轰动了，连小河对面的人家都晓得，尤师傅的女儿考取了最好的大学。酒厂的工会还特意奖励了她五百块钱，钱虽然不多，但父亲高兴极了，因为她的优秀。
　　可是这一切，这一切的努力，其实都没了用处。的67d96d458abdef21792e6d8e590244
　　他沉默了片刻，才问：“你爸爸现在呢？”的979d472a84804b9f647bc185a877a8b5
　　“不在了。”那样痛苦的事实，隔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没有障碍的说出来，轻描淡写，就像是终于认知了那个事实：“是脑溢血，两次中风，去的很快，没有什么痛苦。”
　　眼睛里终于蒙上淡淡的雾气，她拈了两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又酥又脆，仿佛毫不在意：“再来再来。”的d96409bf894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这回终于是阮正东赢了，她慢条斯理喝了一杯酒，在灯光下，眼睛亮得像是有波光在流动：“你要讲一讲你最爱的那个人，不许撒谎。”的8e6b42f1644ecb1327dc03ab345e618b
　　他说：“没有。”的5f93f983524def3dca464469d2cf9f3e
　　她不干：“骗人骗人，怎么会没有？小说里都有写，花花公子心底永远有一个秘密的最爱，所以才变成花花公子。快八一八啦，我也就听听，听过我担保立刻马上就忘掉。”
　　他笑：“是真的没有。”神情有点恍惚，嚼着花生米，又喝掉面前的那杯酒，其实不该他喝，因为他划拳赢了。佳期觉得他有点醉了，所以只是笑，他也只是笑：“如果我编个故事骗你，你也不知道对吧？”的8d5e957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很大度的让步：“那讲一讲你喜欢过的人也行。”的88ae6372cfdc5df69a976e893f
　　他昂着头想了半天，才说：“我小时候，其实也不小了，十五六岁，喜欢过一个人，是同班的女孩子。”的6e2713a6e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拍手：“这个好，青春之恋，那时候的喜欢才是真喜欢，最单纯。”的6c3cf77d52
　　“可是那时候很骄傲，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就只远远的注意她，还怕被她发现。”
　　佳期哧哧的笑：“我真想不出来，你这种人还会暗恋别人。”的9fc3d7152ba9336a67
　　他也笑：“有点傻吧，后来有次我跟我最好的一位发小喝酒，两个人都喝高了，说到这档子事，连他都十分惊诧，因为当年连他都不知道我喜欢过那个女孩子。”的fa3a3c407f82377f55
　　她觉得好笑：“你当时怎么不告诉她啊？”的757b505cfd34c64c85ca5b5690ee5293
　　他微微一笑，低头转着那瓷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汁，浓郁如蜜，芬芳扑鼻。三十年，岁月这样久，才酿成这样的香醇，那些堆积的心事如果发醇，也会慢慢酝酿出这种辛涩的香辣吧，饮进的时候不觉得，然后慢慢的如一线，从喉至胃，又难过又好受，会有微微的眩晕感，也许那就是命中注定。的ed3d2c21991e3be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不爱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所以，我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

涉古飞鸟

帮LZ发几章~
大家看的开心哦 ~~~~~~~~~~~~~~~~~

风中蜡烛

自己跑去晋江看了，结局是什么啊？跟谁了阿？和平还是正东阿

影影绰绰

给大家个地址吧~~~~这样能一口气看完.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32541

chenxiangfei

刚想看 发现大家评价都是哭的稀哩哗啦
我家老公说了   会哭的小说不让看
怕哭多了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
有没有喜剧的推荐?

北海

喜欢她的小说，出版的我都买了！

水晶包子

在晋江上看了好几遍了，这个作者写的东西都好看

maomi

不行了！
大家饶了我吧！
现在整天看小说！
已经好几天没看书了！
55555555



这里又来介绍了啊！

sirley

太好了,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小说,晚上开始饿读!!!

2人3角

不好意思啊,昨晚做面膜躺床上睡着了!!!

那我把继续帖哦,大家别急!!

这个小说的确赚了不少眼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