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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左岸》-第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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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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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9-25 13:11:04

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1-9-25 20:17 编辑

引子

地中海的天气真是瞬间万变,半小时之前还是阳光普照,丝毫看不出天阴的迹象,此刻天色却迅速黯淡,黑云压城,狂风四起,片刻间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
苏一波从麦当劳走出来时,没带伞不说,还冷得顿时起了鸡皮疙瘩,本来不错的心情顿时沮丧起来。
尼斯这个城市因为背山靠海,扩张很难,城内交通拥挤不堪,据说因为地质原因又不能修建地铁,主干道Jean-médécin的路面轻轨工程开工好久了,工地上平时很少看到施工的人,这和国内工地热火朝天的场面简直是天上地下,由于施工,路中间留出的那条很窄的车道上堵满了汽车,不耐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汽车通道两边竖起高高的铁丝网,几辆挖土机乱停在一旁,成了行人通过的障碍。路两边商店门口的过道挤满了行人,坑坑洼洼的路上被踩得一片狼藉,路边零散地蹲着几个乞丐,急促通过的行人缝隙里,时而闪现着他们脏兮兮的脸,商店昏黄的灯光将这些脸涂抹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似乎是被遗弃在角落里的一尊尊落寞悲情的雕塑。
苏一波低着头从人群里挤过去,想快也快不起来,撑着伞的法兰西人在这么挤的过道竟然也可以如此悠闲,他心里愈加烦躁起来。
天空死黑一片,闪电突然划破寂黑,回过头去,正好看到高耸的圣母院教堂被闪电照得灰白煞人,苏一波觉得自己像极了置身于中世纪的某个恐怖的宗教故事场景。行人杂乱地朝不同的方向跑去,表情扭曲得仿佛是逃避某个惊人预言,某个诅咒,或者是世界末日的来临。
他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松了一口气,走到火车站对面的时候,眼看着一个女的低着头冲着自己撞过来,他侧过身去,还是被撞到了。此时的他全身都淋透了,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内心开始恼怒。
火车站对面有几个公交车站,他停了下来打算躲一下雨,抬头发现火车站顶上圣诞彩灯都亮着了,几头鹿拉着车,车上坐着圣诞老人,还有好多圣诞树,中央一颗大星星在雨中一闪一闪,绚丽的彩灯描绘出一片节日的祥和喜庆。在异国节日之前的街道人流中,苏一波驻足下来,他内心突然慢了下来,刚才的烦恼甚至恼怒渐渐平息,看到不远处的SEX SHOP的红灯也一闪一闪,诡秘而暧昧。眼前的这一切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天堂是圣灵照耀大地,地狱是邪欲抚慰众生,苏一波他就站在这天堂和地狱中间,顿时觉得滑稽不堪。
看着雨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决定硬着头皮往回跑了。冲到杂货店那个路口时,有辆黑色的阿尔法罗密欧也要出来,他低着头走过去没有让,没想到开车的按喇叭了,半晌之前的恼火又冲上心头,他故意在车前停了下来,往车里斜了一眼,车里是个亚洲女人,二十七八的样子,也是一脸恼怒,车里车外两个人互相敌视地看着对方,就这样僵持,雨刮器一起一落。
然而苏一波的恼怒被体内某种奇怪的分泌物一点一点分解了,汽车玻璃里面的她,眼神里隐含了某种东西,一种吸引了苏一波好奇心并且让他后来沉溺于此的东西。
苏一波傻站在大雨里,顿时表情从恼怒变得惊讶,对方好像也没有了怒气,只是一脸冷漠,刮雨器不停地把玻璃上的雨水刮去,他们目光就这样互相停留了几秒钟。可这几秒钟苏一波竟然觉得时光好像在他身边逝去了好多年。
苏一波走过去听到车子加足油门窜出去的时候,心想,女人开车也有这么莽撞的,他转身,倒是无意间记住了车牌号,709vk06。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一直喜欢的这款黑色阿尔法罗密欧147,还是因为这个莽撞的亚洲女人。
回到家的时候,合租房子的舍友张峰已经把饭做好了,苏一波冷得直发抖,顾不上寒暄就上楼洗澡了。热水冲着身上照样起鸡皮疙瘩,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浴室里雾气腾腾,擦去镜子上的雾气,苏一波看到自己的眼睛里有点红。
收音机里放着懒洋洋的Santa Baby,他心情逐渐舒缓开来,隔着浴室的玻璃,似乎又看到雨中的一幕幕,当时的那种急促烦躁的场景受了莫名奇妙的改动,成了舒缓浪漫的点缀,一切都为某个时刻的相遇。
Santa Baby,
Just slip a sable under the tree
For me
Been an awful good girl
Santa Baby,
So hurry down the chimney tonight
……

缓过神来之后,他走出浴室,客厅的电视里正放着法国三台的天气预报,主持人今晚注意力格外不集中,报错了2次若无其事地说不好意思。他和往常一样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和张峰说上几句废话,然后两人开始吃饭。啤酒是在LIDL买的,他从很远的地方抱回来的,LIDL是家德国超市,价格低廉,曾被大家戏称为穷人超市。两个人今晚似乎各有心事,饭桌上很安静,苏一波好几次想对张峰说起傍晚这次遇见,却一改常态,话到嘴边就咽下去了,只是暗自矜持地、反复地、隐忍地自己细细品尝那个瞬间。
窗外大雨一直下个不停,劈里啪啦地敲打着阁楼上的天窗,似乎没完没了,倒也减少了饭桌上沉默引起的尴尬。
苏一波觉得今天就是荒诞的一天,一大早去学校图书馆刚坐下来,就接到麦当劳的面试通知,早一点接到通知就不会白白一大早赶车。路上收到3个未接电话,电话留言对方似乎都是欲言又止,这个号码是来尼斯之后新换的,并无人知晓,他想回电却又心存余悸,仿佛一路上都有人在监视自己,从麦当劳一出门就变天,狂风暴雨里往回赶的时候又差点被车撞,差点撞到他的那个女人,自己却一点都不责怪她的莽撞和无礼。
半夜打雷了,苏一波惊醒过来,望着黑漆漆的周围,脑子里又出现那个亚洲女人的脸,还有那双似乎隐藏了许多故事的眼睛。
这辈子我们会遇见多少人?
擦肩而过的有多少?
你看到对方,而对方没有注意你的有多少?
目光相遇后又消失在人海的有多少?
停下来和你厮守的,有多少?
苏一波想着想着,迷
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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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9-25 13: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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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地中海别墅
尼斯这座风情宜人的海滨城市,几世纪以前就有欧洲各地的贵族来度假或定居,曾经属于过意大利人,又被划入法国版图,这里既有来自摩纳哥的皇室宗亲,又有来自北欧的富豪,因此这座城市有着太多的别墅,或者望海别墅,这里同样是很多法国人梦想的退休后安享晚年的地方。
这栋三层的别墅在一个山坡下,离海边步行十分钟的样子。附近有一个华丽端庄的俄罗斯教堂,据说是逃亡到这里定居的俄罗斯贵族修建的。别墅有着地中海地区常见的淡黄*色外表,线条简明峻朗,墙上淡黄*色的涂料有些褪去,连门口的吊灯玻璃都碎了一些,隔壁人家院子里葡萄叶子从围墙漏洞里伸过来,一到下雨天,落叶掉满了过道,更显得这个老房子的驳杂败落。
隔壁老头曾经指着地板说这座房子原先属于一个业主,所以每个房间的地板都是一个颜色,现在则住进了七八户人家。
言语间,老头流露出对孤朝遗老逐渐败落的感叹。
苏一波和张峰合租的居所,就坐落在这个旧别墅的顶层,号称住在别墅,其实就是其中的顶层公寓,张峰住楼上,苏一波住楼下,能找到这样像样的房子还是很幸运的,这个旅游城市据说是出了巴黎之外,外省房价最贵的地方。在法国租房子,法律规定在冬天房东没有权力把交不起房租的房客驱之门外,所以很多谨慎的房东要求房客有固定收入的法国人作担保,这对于外国学生来说是不可能的,因此青年旅馆住了很多一下子找不到房子的学生。不过除了抱怨,也没有别的办法。
记得刚到尼斯的那几天,漫步在这个城市的街头,望着陌生的脸孔来来往往,偶尔停下来看着一家家租房中介贴满广告的橱窗,苏一波第一次觉得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原来那么不容易。
他在校门口发呆的时候遇到张峰,看这哥们一脸严肃,肯定是找不到房子同病相怜的人,于是苏一波主动递烟搭讪。
“哥们,刚来尼斯?”
“嗯,你也是?”张峰愣了下,目光有点疲惫,摆摆手示意不抽烟。
“来之前就知道这里房子难找啊,走得又匆忙,就这么杀过来了,哈哈,你也是?”苏一波自嘲地笑着,想寻求更多的认同感。
“我倒不知道这里房子这么难找,无所谓,总会有地方的。”张峰语气平淡,这让主动搭话的苏一波有点尴尬,苏一波心里嘀咕,估计他是初来乍到没休息好,脸色也有些蜡黄了。
“嗨,老家哪边的?”初来乍到的苏一波始终想排除孤独感,找到新的朋友总是最好的办法。
“济南。”张峰答道,望着苏一波的时候,苏一波就很快回答他了,
“我深圳。”苏一波说着,抬头望着远方的大海,叹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祖籍江苏。”
“我去过你们那里。漂亮的地方很漂亮,杂乱的地方杂乱的很,和尼斯这边差不多。”张峰道。
“是啊,事物永远相对的。就像尼斯,富人的度假天堂,穷人的生存地狱。”
苏一波才来几天,就感慨良多,面朝大海,站在图书馆广场上做了个深深舒展的动作。
“那也不至于,生活是不完美的,你说的只是两个极端,把大多数的忽略了。”张峰一字一句地说着,说得苏一波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留个电话,谁先找到了房子就告诉一声,合租也不错。”苏一波觉得眼前这位高高瘦瘦的北方男孩虽然不易打成一片,说话倒也是在理。
“行。”张峰告诉了苏一波电话号码,两个人摆摆手道别。
第二天苏一波就幸运地找到了这个房子,一个人住也贵,就立刻给张峰打了电话。房东是个葡萄酒商,不但不要求担保人,而且还给他们留下了几瓶好酒,这让苏一波得意洋洋了很久。只是这条街名字很怪,Avenue Gay,这让他们一起进出的时候有点尴尬。
他们从青年旅馆搬了出来,拖着箱子晃晃悠悠地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的时候,苏一波觉得和过春节的时候国内火车站门口扛着被子回家过年的打工仔一样,心里划过一丝辛酸。
苏一波对背着一把大吉他的张峰说道:
“你让我想起夜宵摊上卖唱的伪文艺小青年。”
“你让我想起逃难的。”张峰回道。
到了新家当天晚上,他们做了好几个菜小小庆祝了一番。
饭桌上,大多数时候是苏一波在抱怨法国的这个那个,张峰只是在听,偶尔喝一口啤酒。
苏一波遇到张峰这个内向的男孩子之后,觉得有很多话一吐为快,对于苏一波来说,常常难以把握和异性的距离,时不时的感情纠葛让他对异性有了些畏惧感,有时候同性的朋友比较简单。
酒过三巡,苏一波感慨万分,并试图想打开张峰的话匣子,问他道:“你为什么来尼斯?”
没想到张峰摇了摇头,喝了口啤酒不说话。
“我给你说说我为什么来这里吧。”几天的疲惫,加上酒精的作用,苏一波有些自说自话,讲话都有些大舌头了,絮絮叨叨了起来:
“其实尼斯只是我随便选的地方,法国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哈,哪都一样,只要过得开心,是吧?”
“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哪都一样。”张峰严肃地回答道。
苏一波继续说道:
“说实在话,来尼斯我是想逃避一个人的。”
“女人。”张峰端起易拉罐,轻饮了一口想都没想就接了话。
“你还真聪明!”苏一波虽然大笑,却也略显狼狈,继续说道。
“都是谈恋爱谈出来的事情,害我直接逃掉,这不,狼狈地逃难来了,随便找了个城市。”
“你去过布列塔尼么?”
苏一波打开第四瓶啤酒之后,开始问目光呆滞的张峰。
“没去过,有什么特别的。”
“有,不过我一时说不出来,和这里感觉很不一样。”
“那你理理头绪之后告诉我。”
“嗯,我理理头绪。”
几分钟之后,苏一波推开空啤酒罐,慢慢喝过一口之后,点了一支香烟。
“你还相信爱情么?”“一向沉默的张峰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这让苏一波有些意外。
“不信。”苏一波目光迷离,望着张峰。
“我信。”张峰一本正经地地说道,气氛突然冷静地令人毛骨悚然。
桌上一堆啤酒瓶,闷头喝酒的张峰似乎也涌起了些百感交集的情绪,却只字不提。
屋外开始哗哗地下起大雨,又打起了雷。屋外电闪雷鸣,屋内却安静的很。
半晌之后,苏一波大着舌头了哼哼地问道:
“哦,对了哥们,我叫苏一波,你……叫啥?”
张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离开桌子,说道:“张峰。”
随后步伐沉闷地走上了楼梯。
背后苏一波喊道:
“要保密!”
“绝对的。”楼梯上张峰的济南话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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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9-25 13: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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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1-9-25 20:20 编辑

第二章  苏一波
苏一波中等个子,白白净净,外表收拾得干净利落,穿衣服算不上时髦,也算不上落后。虽然有点阳光帅气,性格也偏外向,但没怎么追过女孩子,也没被女孩子追过,扳指头数起来,还没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经历。
大学毕业前夕和很多同学一样,并没方向。既没信誓旦旦地考研,也没想好去找什么样的工作,就找了个出国中介,因为法国留学相对便宜,他就被中介办来了法国西北部的城市雷恩,先读语言。这时候谈起出国,已经没什么神秘感了,“海归”的已经从被人追捧变成带着国人典型复杂情绪(包括讥讽)的标签,尽管如此,他还是和同伴一样,在机场作别送行的家人,兴致冲冲地期待着异国生活。
十几小时的飞行之后,一出机场就由接站的学长带领着,大包小包地乘坐了地铁直奔巴黎蒙巴纳斯火车站,坐上开往布列塔尼首府——雷恩的火车。
火车上大家都显得有些失望,外面实在看不到什么建筑,偶尔经过一个小村庄,也只有几十户房子,围着个尖顶的小教堂。火车上人也不多,空荡荡的,略微大声点说话,都会引来看报纸的法国人的异样目光。
戴着眼镜的学长老气横秋地坐在不远处,似乎看透了他们的心思,用平淡甚至有些冷漠的口气告诉唏嘘不已的他们:
“法国就是个大农村,你们别想着人间繁华了。”
像是鱼缸里养着的鱼儿被放进了浩瀚的海洋,四处看不见同类。他和其他人一样,顿时丧失了一大半热情。
目光投向窗外,他望见无边无垠的原野和天空中低压压的云彩。
“就到法国当农民吧。”他对同行的几个人呶呶嘴说道。
生活安顿下来之后,他用学长卖给他们电话卡,向家里报了平安。去过宿舍附件的超市才发现,他们带来的大多数东西是没必要的,沐浴露洗发水肥皂没一个不比国内便宜。
他所住的大学城集体公寓房间才八、九平米,公用的淋浴卫生间和厨房,租金不到一百欧元,还算便利,只是到了周末要忍受坐在走廊地上狂欢的学生发出的噪音。
开学之后他们逐渐发现,穿得规规矩矩去上课的他们,和邋里邋遢的法国学生实在是格格不入,因此一段时间之后,大家的打扮也逐渐休闲起来。
他们等着周末去购物,却发现周末商店紧闭。
他们节约用钱,买肉都挑便宜的,结果不小心买了喂狗的部位,和家人电话的时候说到这个,不免辛酸。
他们去近郊旅行,拿着相机一阵乱拍,发现这里的乡村都很安静,时间一长便不免乏味。新鲜感过去之后,他们开始觉得心情郁闷。
逐渐地,他们开始不集体活动,大部分人闷宿舍里,很少有人和法国同学活动。
生活平淡而安静,没想象中的那样精彩,大多数人是去学校的电脑房里下载了南极星中文软件和国内的朋友聊聊天,或者看看电影,和出国之前泡在网吧里的学生们一样。
同行的一组学生的生活轨迹,越来越远,越来越散,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探寻属于自己的世界,又偶尔想保持原来的族群行踪。
苏一波有一次在学生公寓底楼的电视大厅看完了一部有趣的纪录片,刚刚直立行走的裸体原始人过着群居生活,但这并不影响男人千方百计想接近异性想引起女人们的注意,好不容易捕来的鱼也会大方地送给女人吃,有时几个男人甚至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
只是一有机会男人就跑到女人后面,想和她交配。
原来是想和异性交配才大献殷勤。
这个结论或许会让世界上所有爱情赞美诗和浪漫爱情故事黯然失色,会让所有的温柔露出阴森的眦牙。
这个星球自从有生命诞生每分每秒都上演着这样的场面。表面上女人永远是争宠的对象,实际上女人永远是猎物,男人是设下温柔陷阱的高明猎人。
只因为想交配。
这个悲观的结论。
苏一波对爱情的奚落也不是没有根据,比如刚到法国没多久之后的那场说不清扯不明的恋爱。
那是来法国的第四个月。
十二月,布列塔尼正蛰伏在潮湿和寒冷漫长的冬天里,这个有着海洋性气候的法国西北部大区,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花飘飘扬扬,整个天空象一张灰色的鱼网盖下来。
那天苏一波一个人闷闷不乐低着头走了很久,然后停留在共和国广场上等一路车,直到有个穿白色羽绒服长头发的中国女孩子迎面走进他的视线,他有点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她也似乎装做没看见,苏一波最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她大概一米六三的样子,不胖不瘦,长得还算眉清目秀,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
车来了她也上了同一路车,他坐在了斜对面的位置。几次目光相遇后,苏一波红着脸点点头致意,说了句“你好”,总算打破了让人尴尬的沉默,然后一路上时不时地聊了几句。
这个女孩给苏一波的第一印象有些高傲。
她叫许佳。在经济学院读大四会计专业。原来他们都住在大学城,而且是一栋楼,她在二楼,他在四楼,因为走不同的楼道,这几个月下来居然都没有碰到过。
下车的时候苏一波说了句“好大的雪”的时候,她并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让苏一波多少有点尴尬,她说还要去超市便分开走了。
几天之后,正在房间里闷头抽烟的苏一波听到有人敲门,开了门一看,居然是许佳。
她一脸恐慌说:
“刚才我去厨房的时候没关门,回来发现手机不见了,能借你的手机打一下吗?”
苏一波按照她说的号码打过去,电话那边是个男人低沉地声音,“喂”了一声便挂了,再打就是关机了。
她说算了,被偷了,苏一波跟着去了她的房间,房间里很乱,桌子和书柜里扔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许佳指指桌子角落说:
“刚才手机就放那里的,去了厨房回来就没了,不到三分钟。”
苏一波不知道说什么,丢东西确实是个窝囊之极的事情。
在大学城住就这样,一周前他亲眼看到一个黑人在对面敲门假装找人,估计有人就说找错了,没人就进去偷东西了。
那之后,苏一波觉得许佳没有那么冷漠了,有时侯许佳也会来苏一波屋里坐一会,有一次许佳居然夸了他一句:
“想到男生也这么爱干净,当然满屋子都是烟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说完很可爱地笑了。
当地人都说这年的冬天格外得冷,冷得让人不想出门。苏一波那时侯不爱东游西荡,有点象现在的张峰,能在屋里一呆就是一天。觉得无聊时,唯一的骚扰对象就是许佳,有时候试着发个暧昧的短消息过去,许佳就不理会他了。
男人的心理很奇怪,越是受到冷遇越是不肯善罢甘休,似乎有种征服心理在作怪。
有一天从亚洲超市一起坐公交车回来,他看着许佳说了句“改天见”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苏一波竟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喜欢上她了,总之他想接近她。他脑子里总会许佳那张冷漠表情的脸,然后告诉他说手机不见了时候的一脸慌张,开玩笑时候天真的样子。
上帝拿下男人一根肋骨创造了女人,似乎就是让男人挖空心思去追寻这根肋骨。
否则这个世界该是多寂寞。
那年的圣诞节平安夜他倒霉透顶。
白天在楼道里给国内大学同学打电话,他们一个个都说有活动,不是吃饭就是唱歌,似乎国内的圣诞节气氛比这里还浓。大洋彼岸的哥们都以为他在法国过着多浪漫的生活,和洋妞有约会。他越打越沮丧,干脆回到宿舍睡了一会儿。
八点多钟的时候,他醒了过来,正打算去楼下看看电视,突然肚子疼的要命,身上不停地出冷汗,觉得恶心想吐,无奈之下叫了救护车。
  生病了找救护车是个明智的举动,在法国没有医生处方,直接去药店几乎什么药都买不到,看医生也要提前几天预约,这一点不知道法国人怎么忍受的。
因为圣诞节放假,急诊中心只有几个值班医生和护士,过道里几乎挤满了病床,上面躺着和苏一波一样等着医生来招呼的病号。不太疼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翻了一遍,还真没有什么可以联系的朋友,同来的几个人估计都去市中心活动了。
他给许佳发了短消息,说圣诞快乐。
很快许佳给他回复了,没有祝他快乐,只是问在干吗。
他回道,“我肚子疼死了,在急诊室,看来圣诞要在这里过了”。
发完之后,他不断听到外面有警车停下来,三三两两的警察押着头破血流的肇事者或者醉酒的无赖,表情冷漠地走进大厅。估计都是平安夜无家可归的人们在酒吧喝多了闹事被驱逐出来的。
白大褂,消毒酒精气味,痛苦呻吟,鲜血,冷漠,煞白灯光,夜晚的急救中心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睁眼一看,居然是许佳。
从大学城来急诊中心需要先等十六路车然后转地铁,大半夜许佳居然拎着一个小的保暖瓶和一些消炎药来了。
他顿时觉得这个在异国度过的第一个平安夜,除了寒冷恐怖之外,多了一丝温暖。医生总算来了,诊断之后告诉他是急性肠胃炎,后来来了个护士带他去一个病房里输液。
夜渐渐睡去,过道里终于安静下来,同病房的阿拉伯老头很有节奏地打起呼噜,脚露出被子,破了一个洞的黑袜子很显目。
许佳就坐在床那头,看着一本小说。苏一波好几次偷偷看着她,有种冲动很想把她拥在怀里,甚至亲吻她的头发,额头,嘴唇……
苏一波不知道这种冲动的来源,是内心孤独,渴望温暖,还是喜欢。
输液结束可以回去的时候,已经两点多钟,路上没有什么人,石板上冒出冷气,有些阴森。
苏一波突然拉了一下许佳的手,她手微微颤抖,却没有缩回去,再搭着她的肩的时候许佳就松开了手,走上前去了。
苏一波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回去的路黑漆漆好漫长,似乎漫漫走不到头。
伸出手的那一刹那其实他就知道,他们再也做不成普通的朋友。
接下来的几天里,节日的气氛更浓了,街上的橱窗上都是迎接新年的喷绘。大学城里面空荡荡的,树叶子掉得到处都是,贴附在潮湿的水泥地上腐烂着。楼道里只剩了几个非洲学生,穿着大袍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走来走去的时候,似乎刮过一阵风。
他上课也心不在焉,他不知道这几天到底是许佳逃避他,还是他逃避许佳。
他就给她发了一条短消息,说我想你。
她的回复也寥寥数字:“好点了么”。
他没有回答。
元旦前夜,天开始暗下来的时候,大学城像一座死寂的空城。他躺在床上,发了一条短消息问她, “在干吗?”
许佳回道:“我们一起出去喝点东西吧。”
他们去了蒙圣米歇尔街,这个酒吧一条街是雷恩夜生活的缩影,各家酒吧发出昏暗的各种灯光的,各种风格的音乐低沉的传出来,音乐揉杂了暗红暗绿的灯光弥漫在路上,满脸通红的流浪汉拿着酒瓶子拉着他们的狗,或者互相吹牛一起喝酒,或者拦住路人讨酒钱和香烟,或者坐在墙角自斟自饮,或者自言自语。
似乎所有的人都不愿看到一年在这样一个平淡如常的夜晚如此离去。
他们亦是如此,虽然走路仍然隔了二十公分。
他们走进一个热闹小酒吧,在角落里坐了下来,仍然保持着尴尬的距离,这和酒吧里法国人的热情奔放格格不入。
苏一波喝着威士忌,许佳则喝着鸡尾酒。
新年倒计时的时候,他们都喝了好几杯,有些酒精上头,苏一波举起酒杯,说道:
“新年快乐!”
他们终于对视着笑了。
这个夜晚,他没有回自己的宿舍。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苏一波脑子有点沉,他对着屋顶发着呆。
许佳还在身边熟睡,乖乖的样子像个孩子,苏一波转过去轻吻她的脸颊,她醒了,他们开始互相接吻拥抱。许佳光着的身子滑的像个泥鳅,苏一波的手开始慢慢游离。
许佳只是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不说话。
新年第一天他们就大学城宿舍狭小的单人床上躺了一天,除了拥抱,就是沉默。
像是在一个黑盒子里昏迷过去。

2011-9-25 13: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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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如果这样不算爱

他们在市郊重新找了个三十平的小公寓,开始同居。
接下来的几个月,在苏一波回忆起来,觉得漫长枯燥极了,有时候觉得像是一场噩梦,不堪回首。
他觉出留学生活和想象中相去甚远,很枯燥,除了去学校上课,其它唯一的外出活动就是去超市购物,柴米油盐地每天重复单调无味的日子。
语言课程每周十八小时,很空,那时候会说一点法语了,苏一波刻意喊着许佳一起去参加一些聚会派对,不过几次下来,他发现他和许佳会莫名其妙地互相妒忌对方和异性说话,甚至会妒忌彼此和外国人行亲吻礼,弄的大家很尴尬,便又缩回在家里呆着了。
除了许佳班里的中国女孩吴青青还偶尔来他们家聊聊天,他们几乎没有朋友。
占有之后,难免会产生嫉妒。
而许佳的妒忌实在让苏一波觉得窒息。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个人空间,甚至走在路上多看几眼女孩子,许佳回到家就会发脾气。她是个任性的女孩子,高傲的态度和尖刻的言语让人受不了。他们有时候为一件小事或者因为意见不和就会争论不休直到争吵,然后越吵越远。带着点高傲的女孩子是招人喜欢的,可是一旦到了这样的情形,只会让人用更尖刻的词语嘲弄鄙视报复,矛盾总在激化。他们似乎是天生的冤家,任何小事情到了这里都成了点燃炸药的导火线。
对待熟悉的人态度冷漠甚至恶劣远远不如对待陌生人,这是个可悲的现象,亲生侮,近生辱。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出的君子礼仪翩翩风度原来都是那么虚伪,只是为了取悦别人受到别人的接纳。一旦得逞就扔掉了面具。
有一次,他甚至忘了为什么而争吵,激烈的时刻,许佳居然打了苏一波一记耳光,苏一波这辈子都没有被别人扇过耳光,顿时莫名的恼火燃烧起来,挥手也煽了许佳一记耳光。
然后就摔门离开了房间。
晚上许佳发短信道歉,然后他回家,他们拥抱,做爱,继续这样的日子。
女人都是非常强的占有欲动物,苏一波无法解释自己对这种欲望的抵触,源自对自由的需要吗,可既然爱自由为什么当想接近她,为什么伸出手去。
这个敏感略带神经质的女孩子让他象是走进了一条漫长的暗道,苦闷地找不到出口。
他们激烈争吵之后也会分开,他从房间拿走所有的东西,暂时搬去朋友那边借住,但是她会哭啼不停,最终他又会被打动,搬回去住。
许佳说,她原来是不会哭的,跟他在一起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经常哭,女人的泪水经常是个了不起的武器,苏一波经常内疚地抱着她,让她在怀里安静下来。
苏一波觉得生活的无趣和不幸。
而许佳也一定觉得不幸。
有次吵完架后,苏一波想去市中心喝酒,刚要出门许佳冲上来说你别走,不要离开我,苏一波觉得心里好压抑,把她推开,可是许佳倔强地又把他抱住,苏一波心里一片冰冷,把她狠狠地推开,许佳再冲上来的时候苏一波发疯似的推她,此时的苏一波象个疯狂的狮子一样吼着,早已经失去了理智,拳头朝她的脸上和身上挥去。
可怜的许佳被打的哭了起来,象个孩子那样哭着。
苏一波从家里逃了出来,坐上了公交车,刚才那一幕出现在脑子里,他也觉得残忍,从小看到的让他觉得恐惧的爸爸对妈妈拳脚相加的场面竟然在自己身上重演。真是不可思议。
他回忆的时候倒吸了口凉气,深深罪恶感掩埋了所谓的无奈。
那一刻,他只是想逃。
他在市中心转了一大圈,也没有一个想进去的酒吧,他想找个音乐和灯光都能容纳自己的吧台坐着。后来晃荡到了Place des lices附近。
这是雷恩最热闹的地方之一,每周六早晨有着据说是全法国最大的露天菜市场,布列塔尼是著名的农业大省,市场上到处是诸如苹果酒和黄油的当地特产和各类蔬菜水果,另外,从临近的大西洋运来的海鲜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市场。届时各路卖唱的艺人也会聚集过来,花市摆满的鲜花更是让人心情舒畅,整个街区热闹极了。
这个广场走几步就是圣米歇尔街,所以附近也散落了很多酒吧和旅馆,是年轻人聚集最多的地方。附近有家叫Le Zing的酒吧是晚间吧,会经营到凌晨三点,这家酒吧冷色调很足,客人都是年轻人,音乐很吵,他心烦意乱站在吧台上喝了杯啤酒就出去了。后来他去了Petit vélo和La Banque甚至经济学院附近的Bar d’union 和Petit basar,好象都没有他要的伤感音乐,没有让他坐在吧台上尽情抽烟喝酒的音乐。
他失落地走在圣米歇尔街上,问一个迎面走过来的挎着小包穿着套裙的黑人女孩,她高高瘦瘦,眼睛里却闪着灵性。他问一家叫监狱的迪厅今晚开门吗,这位漂亮的黑人女孩说不清楚,他说谢谢,想再说点什么却没有开口就走过去了,他看到远处过来一个五十多岁光景的秃顶法国男人过来搭讪,只听道这个女孩说了句“五十欧”,他回过头,看着这个高高瘦瘦背影的挽着比她矮半个头的老男人走了,高跟鞋踩得石板路滴滴答答的响。
“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居然是……”苏一波眷恋不舍地回了好几次头。
那天晚上苏一波转了这个城市几乎所有的酒吧,连Colombier附近的La pyramide 和Le tapas都去了,他失望极了, 整个城市今晚没有悲伤,也没有他的藏身之处。
后来他去了火车站附近的Café Musée,这家酒吧地毯有点脏兮兮的,装修很陈旧,很多阿拉伯人和黑人,小偷多,闹事的也多。但是却很多年轻人,门口的小黑板写着
“爵士之夜“。苏一波推门进去,里面正放着慢节奏的Louis Amstrong的爵士Blue again。
走了一大圈苏一波有些累,他在靠门口的吧台上坐了下来,深深抽了口烟,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
他要了杯酒精不多的玛地尼,一根接一根地抽起烟来。
他看到手机里有留言,听到许佳哭着的留言,他觉得一阵厌恶,没听完就挂掉了,随手翻起手机里的电话薄,目光停留在吴青青的名字上。
吴青青长相一般,个子不高,有点胖,穿衣服也不时髦,倒是为人很和蔼,他们两个人当着她的面吵架的时候她也不介意,因此几乎是唯一受得了他们的朋友了,她经常耐心地开导许佳,因此许佳常找她聊天。
苏一波鬼使神差地拨了这个号码,已经晚上十二点四十了,她好象还没有睡,懒懒地回答道:
“怎么了?”
电话两边都有点尴尬,苏一波说道:
“在干吗呢?我在酒吧耗着呢。 “
吴青青笑着说:
“又吵架了啊 ? “
苏一波沮丧答道:
“是啊,好没劲,我来你家玩吧。“
最后一句,苏一波自己也觉得鬼使神差。
那边犹豫着说啊,不好吧这么晚了,苏一波有点难为情,说那算了吧晚安,然后挂了电话一口喝下酒去。
从酒吧出来一点多钟,回大学城还有晚间巴士,公车站聚集了不少出来玩的学生,苏一波扔掉还有半截的香烟,鬼使神差地往市中心走去。
他按了吴青青家门玲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丝毫没有去想象任何让人尴尬的场面,等门开了穿着棉布睡衣的吴青青一脸惊讶,说道:“真来了啊,进来吧。”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来她家,她住市中心一个很小的单间公寓,屋子里放满了东西,电饭锅就放在了地上。
她看苏一波无精打采,问道:
“怎么了,还好吧?”
苏一波看着地上叹了口气,说道:
“这么晚还不睡觉干吗呢?也有烦心事?”
吴青青说道:“上网呢。”
“上什么网站呢,少儿不宜么?“苏一波觉得自己刻意在引导她。
“说什么啊,你以为都象你们男生啊!“吴青青说完之后笑了起来。吴青青是个开得起玩笑的女生,这一点让苏一波觉得不至于那么没劲。
苏一波酒没有喝多,但是觉得嘴里有点渴,问吴青青要水喝,吴青青说道:
“冰箱有果汁要不要?“
“也好。“苏一波有些漫不经心。
吴青青弯下腰从小冰箱里拿果汁的时候,臀部蹶起来浑圆的轮廓让苏一波咽了下口水,接过吴青青递来的果汁连谢谢都忘了说。
这时候他看到被设成静音的手机屏幕闪烁着,又是许佳打来的,他毫不在意地把手机丢进了口袋里。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关掉了手边的灯,屋子里一片黑暗,这时候忽然静下来,两个人有点尴尬,苏一波伸手碰到她,她推开他的手,轻声说道:
“不要这样。”
苏一波毫不理会,抱着了她,他们开始喘息起来,这是灯突然亮了,吴青青说道:
“不要这样,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她站在那里一脸严肃,苏一波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看着吴青青整理衣服,尴尬极了,然后三言不搭两语地就走了。
天黑沉沉的没有月亮和星星,苏一波觉得毛骨悚然。
苏一波拿起手机,重新听许佳的留言的时候,人都傻了,马上又重新听了一遍,许佳用很奇怪的语调说:“我好痛苦,如果你不回来的话,恐怕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第二条留言是,“我已经割腕了,永别了亲爱的。”
苏一波一下子清醒过来,慌慌张张地打过电话去,许佳的手机关机了……
苏一波脑子里觉得有股血液往上冲,开始跑起来,只是两条腿象是踩了棉花一样,怎么也跑不快。
他脑子里闪现出一幅幅从恐怖片里看到的死亡场面,被血染红的床单,冰冷的尸体,狰狞的表情,血*腥的味道……
他不停地拨着许佳的手机号码,心里觉得透不出气来,给她留言的时候觉得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
等他到家的时候,拼命的敲门也没有动静,他绝望了,发疯样地踢着门……
他报了警,然后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等待着开门的那一刹那。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这种感觉像死了一样。
如果是做梦,他希望马上醒过来,可惜一切都发生了,在现实里。许佳就这样死了,带着他给得满身伤痕。
而他要去惶恐地面对那么多人和事情,苏一波被一种莫名的恐怖包围着,脑子里杂乱地交炽了各种画面:用僵硬的法语回答警察的盘问,医院停尸间慌乱的脚步,许佳家长的痛不欲生,在法国他们同学惊诧的目光,第一次在公车站的相遇,她慌张地告诉他手机被偷了,医院急救中心她安静地看着小说,宿舍里他们赤条条地翻来覆去,她僵硬地躺在床上血从手腕流了一地……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极度疲倦。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脚步声,几个消防员跑了过来,他们看了一下,决定打碎玻璃从后面窗户爬进去。
门开了,他简直不敢睁开眼睛面对这一切,但是他无处可逃。
屋子里乱七八糟,酒气弥漫。
他们亲密抱在一起的照片被撕得粉碎仍在了地上,许佳头发凌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手腕破了一些但是没有大量流血。
一个消防员侧下身去仔细看了一下,对苏一波说道:
“她只是喝醉了。”
他觉得有点像做梦,一下子反应过来,冲上前伏在她身上,像个孩子那样哭了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他找到了房子,搬了出去。
许佳出奇地平静,没有任何挽留。
许佳给他邮件,说原来的许佳已经死了。
两个月后他在哥伦比亚购物中心碰到了许佳,许佳当着他的面毫不顾忌和身旁的法国男友接吻,苏一波第一次发现她的细腰那么性感。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从那之后,苏一波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个寂寞的人。
因为寂寞而恋爱,最终因为寂寞而分开。
苏一波也再也没有去酒吧,直到离开这个城市。
离开是个很好的词汇,在苏一波的脑子里。离开,收拾行李,去陌生的地方,简单轻松,他甚至对出行前到处打听消息订票订房这类事情嘲弄一番。生活里充满了偶然,随意性很大,随心所欲是个让自己觉得放松的事情,他是个不喜欢计划的人,跟着感觉走,很多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所以他无法定下那么多东西,一旦确定很有可能成了束缚。他的灵魂也许就是这样,飘忽不定。感情方面他不反对别人说自己花心,也不会去费口舌为各种行为辩解。
但是他隐隐的觉得自己是在寻找什么。
从小到大,他一直对将来一无所知。
小时候被问起长大后有理想的时候,他会老老实实地说没有,这常让老师和家长一筹莫展。
爱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保鲜期很短,一方心灰意冷而另一方钻进了牛角尖,结果将很危险。
爱情是个多么危险的东西。这是苏一波从许佳身上得出的结论,也是对那个暴风雨的傍晚遇见那个女人内心产生愉悦却又有慌张的原因。
然而他被她吸引住了,从第一次见到她,在那个雨夜里。
他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去动心,但是脑子里经常不自觉地出现她的模样。那张冷漠却精致的脸,深邃的眼睛有种坚定,又似乎隐藏了种柔弱的美丽,让他很想去接近,甚至去发掘那些不确定的东西。
其实,他大可以走上前去,找个借口搭话,问她要到电话号码,然后发短消息约她出来喝点东西,可是他觉得可笑。
他不想被她认为自己带有目的的靠近被否定被疏远,永远失去接近的机会。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他的隐忍,换来的下场很可能是他们擦肩而过,他们的相遇只是个美丽的幻影,如同浑浊的肥皂水里激起的一个彩色泡泡。
学期结束的时候,他没有在这个城市寻找打工的机会,而是沿着大西洋的岸边,做了一次长途旅行,去了布雷斯特,圣马洛,还有很多小城市,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从小就是个仪式感很强的人,比如,高一暑假的时候,因为怕耽误学习从篮球队主动退役的时候,他和一同退役的阿华第一次喝了啤酒,表示内心的不情愿。再比如,幼儿园的最后一节课,下课时其他小朋友都欢呼雀跃地走光了,他却静静地走上讲台,送给美丽的女老师一颗硬糖。
若干年后的假期,在老家和几个小学同学聚会时,不经意地听说到,那个女老师早已在几年前过世,死于车祸。
他潜意识里总觉得,每一次告别,一定要有一个象征性的行为,比如这次旅行。
否则,一定
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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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9-25 13: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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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一下
2011-9-25 15:2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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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有新的小说看了 帮顶啊
2011-9-26 21:4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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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wandula 发表于 2011-10-6 03:38
人间比地狱好些,因为有天堂;人间比天堂差些,因为有地狱。所以天堂犯了罪就贬入人间了,地狱修行的好就 ...

这长么,只是个引子,还有十五万字要写:)
感谢支持。
对爱情苛刻是好事。
2011-10-10 13:2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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嚓,lz 居然是名人啊

哥们,在济南哪混啊
2011-10-11 16:5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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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小说的路过。。

求楼主定期更新。。不要太监。。
2011-10-12 13: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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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出版社催的很紧,回国之后时间就七零八落了,所以回左岸写连载,多谢鞭策。
2011-10-13 10: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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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1-11-10 21:37 编辑

误发
2011-10-13 10: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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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寂寞虫子 于 2011-11-10 21:37 编辑

误发
2011-10-13 10: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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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edd 发表于 2011-10-11 23:55
嚓,lz 居然是名人啊

哥们,在济南哪混啊

离开济南快十年了。
firedd
2011-10-13 10:23
。。。。。。。。。 
2011-10-13 10:0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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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寂寞虫子 发表于 2011-10-13 10:01
出版社催的很紧,回国之后时间就七零八落了,所以回左岸写连载,多谢鞭策。 ...

支持!
最近在左岸见了几个老ID。曾几那批人物都散了,当然总在某地生活着,或许写作着。
左岸其他的网站,江海河泽,有更有趣的人。不过,沧海之大,遇到知己亦不能酒逢三杯。遇到不知己者,谓你何求便罢了,说不定染上病毒。
虫子继续写作。
济南,对我来说也是10年隔别。至于在巴黎咖啡的一见,大概也有五年了。
2011-11-5 15: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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