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classquemusique 于 2011-6-20 14:28 编辑
第5章 假象背后的真相
有一个关于芬兰夫妇的笑话是这么说的,妻子总是抱怨自己的丈夫从不表达爱意,而丈夫的回应是:“娶你的时候我已经告诉你我爱你了,为什么还要我再说一遍?”
我们生活的时代并不提倡文化成见,而我相信许多人也都认同,每种民族都有自己的标志性行为。英国人总是井然有序地排着队,可意大利人就不这么注意;柏林人在1919年的革命枪声中依然遵循着“不准践踏草坪”的规则,罗马人则把红绿灯中的红灯当成是一种建议而不是命令。
进化把强烈的社会冲动融入了我们这个物种的内心深处,但是,自然选择并没有把人类塑造成千篇一律的怪物。个体和物种的多样性同样重要。对昆虫而言,建筑蜂巢、蚁穴或者蚁冢的行为通常都是坚定不移的。虽然人类的行为一般情况下都是受约束的,但它仍会因为每个人的复杂性和时不时的疯狂想法而变得独具个性。
遗传与个性的串联影响解释了为什么每个人体验孤独的方式如此不尽相同,并且与我们的生活历史和我们自己目前的状况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然而与此同时,孤独也包含了普遍的结构元素。在个性与普遍性之间的某处,特殊文化的影响也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无论是家庭、城市所决定的文化,或是族群、国民统一性所决定的文化,都塑造了我们对人际关系的追求,也因此决定了能够最终满足我们的事物。芬兰的文化模式让人们并不会对没有结婚的人另眼相看或加以排斥,而在意大利,情况差不多是完全反过来的。但是,尽管意大利文化非常看重婚姻,却很少有意大利人像其他国家的人那样,将自己的配偶视为在危急时刻可以寻求帮助的人。
友谊同样容易受到国民同一性影响。一项报告显示,德国人和奥地利人拥有的朋友数量最少,其次是英国人和意大利人,而美国人的朋友数量是最多的。这很可能只是因为美国人对友谊的定义比其他国家的人更加宽泛和简单。
文化模式与个人意愿之间的冲突有时能够削弱我们对孤独的感知程度,并使其越发复杂。网络文化或许显示了某些人真正想得到的东西,就是个人主页上罗列1 000个所谓的“好友”;另一种文化也许让我们觉得,认识展览会上的每个人,并经常受邀去最好的酒店品尝虾味鸡尾酒才是值得骄傲的事。我们的媒体文化似乎证明,即使可能受到别人的侮辱,成千上万通过优酷视频网或电视节目“出名”的人,还是对各种被关注感到开心。但是,还有一些做每件事都完全参考文化模式的人,他们往往会在被人排斥然后仰天长啸:“为什么我这么惨?”他们很难描述自己的感受,甚至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可实际上,尽管一向按照文化模式行事,他们还是缺少能够缓解孤立感的、有意义的交际活动。
一个孤独男人的生活
我们的研究对象之一,芝加哥的中老年居民迪亚曼迪斯先生是关于积极思想和社交常识的绝佳例子。当你问候他时,他的回答总是:“棒极了!你呢?”整洁、精力旺盛、衣冠楚楚的迪亚曼迪斯先生一生都从事零售业。“我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他说,“这对我来说很容易,因为我是希腊人!”他甚至完成了一年半的大学哲学课程,“这让我能够更好地理解别人。”当谈到社会联系,他接连用“我很幸运”,“上帝一直保佑我”和“态度决定一切”之类的短句来描述自己的生活。他同样会自豪地宣称自己认识很多大人物。“我有一群富有的顾客……但他们待我都很友善,因为我真心喜欢他们。我能让人们觉得他们自己很重要,并且与众不同。”
尽管童年时代的迪亚曼迪斯先生顶着“来自贫民窟”和“不守法”等不光彩的头衔,但这并没有给他造成特殊的创伤。“我们是有点小问题,”他解释道,“那段时间,如果我的堂兄带着一块漂亮的手表出现,我会说‘给我瞧瞧’,而不会问这是从哪来的。”但他的父母,用他的话来讲,“真的很疼爱我”。
迪亚曼迪斯先生说他保持了自己的宗教信仰,但并不按时去教堂。他曾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但在超过20年的时间里,他都过着单身生活。他没有孩子,却有一个相当大的家庭——许多的堂兄弟、侄子和侄女。“在这个家庭里,即使你错了,你也是对的。他们是你无比坚强的后盾,”同样,他说自己很享受目前的独居生活,“我的工作是和人打交道的,所以,每当我回到家里,我总是为自己能做一些感兴趣的事情而兴奋不已。”
当被问到自己最孤独的时刻时,他说那是他40多岁失去双亲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孤儿。”但当被问及社交生活最温馨的时刻时,他被难住了:“我有太多这种时刻……真的很难选一个出来。”在我们的不断追问下,他想起了一个长期客户在遗嘱中留给他1 000美元,以及另一个他不怎么熟悉的邻居留给他10 000美元,而他所做的不过是带那个人去了一两?诊所。随后迪亚曼迪斯先生想起了最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很多年以前,他和另一个人一起购买了一家新公司的所谓“创立者”股(他们每人提供了10 000美元),却没留下任何字据。几年过去了,他们彼此失去了联系。一天,迪亚曼迪斯先生收到了一张寄来的5 000美元支票——等了太久的投资回报。“我的堂兄告诉我,‘你知道,投资没有留下任何字据……留着它没门!’我拿起电话,开始追查他的下落。这花了我几个星期的时间,我甚至要打给加利福尼亚。当他听到是我的时候,差点昏死过去。然后,我们平分了这笔钱!但我感觉自己有了100万!他一定被我吓坏了。我逍遥了好几天,这是我体验过的最爽的事情!”
在谈话中,迪亚曼迪斯先生非常确信,仅凭他讲述的这些生活中的绝妙好事,就可以明显看出他是个“孤独感低”的人。你也许会认为他是个有意思的怪人,一个眼下没有家庭,没有好朋友,不怎么出门,却对自己的社会生活感到极为满足的家伙。可一旦我们透过表面现象,就能得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迪亚曼迪斯先生做了UCLA孤独量表的测试。他也允许我们检测他的睡眠适量、血压、早晨的应激激素水平以及其他一些项目。心理测试报告以及体检结果都显示,迪亚曼迪斯先生是我们做过测试的所有人中,孤独感得分最高的人之一。
这个巨大矛盾的线索其实就散布在他的个人描述里。例如,所有与迪亚曼迪斯先生发生过争执的人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原谅。说错话的堂弟,为钱吵过嘴的哥哥等。“我不能原谅或者淡忘,”他告诉我们,“我不记仇也不抱怨……只是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后来我们知道,迪亚曼迪斯先生的前妻曾将他诱入一个金融欺诈的圈套,从那之后,他就决定不再轻信任何人。所以从那时起,他不再对别人敞开心扉。他很不幸,他保持感情孤立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迪亚曼迪斯先生在生活中接触着各色人等,却没有把任何一个人当作朋友,甚至在那个被他称作“无比坚强的后盾”的大家庭中也没有——他极少和亲戚们谈话,也极少去拜访他们。而让他感觉最好、最温暖的社会联系,都是和金钱挂钩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当一个人尝试着自我调节孤立的痛苦时,会滥用自己的社会认知。他会虚构一种假象(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自我欺骗),使得现实生活能够贴近自己的理想。如果陷得太深,他甚至能说服自己相信,生活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希望它这样。”
2011-6-20 14:27: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