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佳期如梦 P3更新 《佳期如梦》番外之黑社会

happystar

第 2 章

     　　一来二去，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阮正东不再带她去打牌，吃饭也总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甚至偶尔会亲自开车到公司楼下等她，佳期渐渐觉得不安，最后终于提出来：“我们以后别见面了吧。”
　 　阮正东怔了一下，说：“行啊。”顿了顿说：“那今天我送你样礼物吧。”开车带她去珠宝店，看小姐一样样的将璀璨晶莹捧出来给她过目，她不是不虚荣，也喜 欢这样的场面，大粒大粒的钻石，裹在黑丝绒里，闪亮剔透如同泪滴，怎么看都赏心悦目，但不知为何，最后挑来挑去，只选了一根十分便宜的细细铂金链子。她习 惯了不贪心，因为太好的东西，她总是留不住。
　　回到车上阮正东一声不响，他车开得极快，CD里放一首老歌，是《斯卡布罗集市》，不留意就闯过一个红灯，白色炫光一闪，她莫明其妙有些害怕。果然阮正东一脚踩下刹车，扳过她的脸，狠狠的吻上去。的ec5aa0b78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那样大的力气，紧紧箍着她，就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他从来不是这个样子，这么久以来，他几乎连她的手都没碰过，他身边的女伴走马灯一样，换了又换，亦并不 甚瞒她。他将她不远不近的搁着，像是一尊花瓶，更像是一件新衣，他新衣太多，所以并不稀罕，反正挂在那里，久久不记得拿出来。有次喝高了，半夜打电话给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后来电话那端隐约听见远处女人娇滴滴的声音：“正东，你洗不洗澡啊？”他说：“就来。”嗒一声将电话挂了，剩了她哭笑不得。
　　她死命挣不开，最后急得哭了。阮正东终于松开手，有些惘然的看着她，后头的车全在不耐的按喇叭，就在那样嘈杂的震天响里，他喃喃说：“怎么会是你。”的a3c65c2974270fd093ee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不懂，眼泪还含在眼眶，一触就要漱漱的落下来。
　　他不肯放她下车让她打的，最后还是坚持送她回公寓楼下。的e2c0be24560d78c5e599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他再没出现在佳期面前。的f90f2aca5c640289d0a29417bcb63a37
　　周静安对这个收场非常失望，狠狠批评她：“尤佳期你这个猪头，连有钱人都不会牢牢抓住。”
　　佳期唯唯喏喏，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的288cc0ff022877bd3df94bc9360b9c
　 　佳期的生活迅速恢复平静，唯一例外是多了那盒火柴。黄昏时分她偶尔坐在桌子旁，取出火柴来划燃一根，目不转睛看着它一点一点燃成灰烬。这种特制的火柴， 自从与孟和平分手之后，她有许多年没有见到过了。细而长，可以燃很久，一盒却并没有许多根，所以她很珍惜，更多时候只是举起火柴盒在耳旁轻轻摇动，沙沙如 急雨，听到这声音，就觉得愉悦。的eba0dc302bcd9a273f8b
　　公事还是冗杂紧张，她和上司去跑一个大客户，跟了近半个月没有结果，耐心几乎消磨殆尽，结果这天从接待室里一出来，顶头遇上一个人十分眼善，佳期不由微微一怔。的fc8001f834
　 　是阮正东的朋友，起初总在一块儿打牌，就是说她“前所未有”的那人，佳期仿佛记得他姓容。果然上司满脸堆笑：“哟，容总，幸会。”将佳期介绍，对方也认 出她来，原来这间公司是他名下，得知他们的来意，转头吩咐秘书三言两语，顿时柳暗花明。上司喜出望外，心花怒放，悄悄夸她：“行啊，几时认得了容少都不吱 一声。”马上趁热打铁，让她先留下来与对方协商细节事宜。
　　谈完了公事，容总才问了一句话：“怎么没见你去医院看正东？”的f7e6c85504ce6e
　　佳期猛吃了一惊，还没等她作声，容总已经叹了口气，说：“你去瞧瞧他吧。”
　　佳期犹豫了整整两天，才到医院去。的59c33016884a62116be975a9bb8257e3
　　没想到医院里也热闹非凡，半条走廊上都堆着鲜花，护士一听她问阮正东哪间病房，眼神顿时生了异样：“1708，就是左拐的第四间。”的ce78d1da254c0843eb23951ae077ff5f
　　门是半开着的，病房是套间，布置得不比酒店差，四处都是鲜花与水果，地毯踩上去绵软无声，里间有人哧哧轻笑，声音娇俏甜美。她静静的待了几秒钟，本来想敲门，最后还是转身走掉了。
　　走廊静而空，回响着她自己的脚步声，这里是专用病区，佳期曾经来过这里一次，是陪孟和平。后来孟和平的妈妈说想吃榛子蛋糕，孟和平就下楼去买。的7cbbc409ec990f19c78c75bd1e
　　然后，孟和平的妈妈不紧不慢的对她说了一句话：“你配不上和平，所以请你不要再拖累他。”
　　那时的自己，是多么仓惶和狼狈。的f76a89f0cb91bc419542ce9fa43902dc
　　她模糊的想，走廊那头出现了一个身影，高大、熟悉，眉目分明是她日夜思念的样子，她恍惚的想，白日梦的幻觉竟然如此真实。的d09bf41544a3365a46c9077ebb5e35c3
　　对方渐渐走近，她微微仰着脸，近乎贪娈的注视着，连每一根眉毛都如此清晰真实——如同烙印在她心上的样子，他变了许多，但又似乎根本没有变，他是孟和平，就是她永远都记得的孟和平。
　　她忽然惊得要跳起来，孟和平！的07c5807d0d927dcd0980f86024e5208b
　　他站在那里，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她，她目瞪口呆，他也怔住。的59c33016884a62
　　走廊两侧全是鲜花的芬芳，玫瑰与百合，勿忘我与素馨兰，情人草与海芋……大捧大捧包装精美的花束与花篮，而他们站在花河中间，傻瓜一样的瞪视着对方。的0f28b5d49b3020afeecd
　　佳期忽然手足冰凉。的ec8ce6abb3e952a85b8551ba726a1227
　　是孟和平，竟然真的是孟和平，她竟然会遇上孟和平，在这有生之年。的043c3d7e48
　　狭路相逢。的a9a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分手后的起初几年，她还曾臆想过与孟和平重逢，从场景到台词，一遍又一遍。或许是十年，或许是十八年，就像张爱玲的那部小说。凄清而唯美，说一句，我们 再也回不去了。亦或许只是三年五载，再见了面，在歌舞升平衣香鬓影的场合，如同韩剧一样唯美心碎。后来她才渐渐心灰意冷，明了命运的遥不可及。的b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可是她竟然又见着了他——结果事情比她想像的轻松许多，她声音居然流利清楚，既没有发颤，亦没有结巴：“孟和平，是你吗？”的ca75910166da03ff9d4655a0338e6b09
　　她从前就喜欢连名带姓的叫他，孟和平孟和平孟和平……最最撕心裂肺的那一刹那，也只是泪流满面，拼尽了全部的力气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孟和平！孟和平……”仿佛只要在心底那样拼命呼喊，他就会回到她的身边。的1728efbda81692282ba642aafd57be3a
　　他隔了片刻，才说：“是我。”轻轻停顿了一下，又问：“佳期，这么多年你上哪儿去了？”
　　她噢了一声，说，我一直在这里啊。简明扼要的将自己这些年的职场翻滚向他介绍了一下，他扬起眉来：“你专业不是西班牙语吗，怎么现在做广告？”的72b32a1f754ba1c09b3695e0cb
　　小语种找工作有多难……尤其是像她这种一流大学二流专业毕业的三流学生，她又笨，永远考不到翻译资质。的59b90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何况他硕士学位还是微电子呢，结果现在还不是跑去当了无良地产商？的e7b24b112a
　 　真令人丧气，本该荡气回肠的旧恋重逢，说的偏偏是这种无聊又无聊的旁枝末叶。要紧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那样多那样多的话，在人生最悲苦的日子里，一直是 她最后的支柱。再难再痛的时候，她也忍了过去，只是想如果可以再见到孟和平，如果可以再见到他——但明明知道不会，命运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今天真的给了 奇迹，她却全都忘记了——因为他已经忘记了，坦然的、从容的，忘记了。的cfcd208495d56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正视她，并且微笑。的d645920e395fedad7bbbed0eca3fe2e0
　　而她直到这一秒，仍不敢看他的眼睛。的3fe94a002317b5f9259f82690aeea4cd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躲在暗夜的被底哭泣，唯一仅存的挚念是有生之年还可以见到他，然后嚎啕大哭，将全部的痛，一点一点讲给他听。的443cb001c138b2561a0d90720d6ce111
　　今天才知道是多么幼稚的事。即使再次见到了他，他也不再是她的孟和平。
　　从前的种种都化成了灰，被风吹散在时间里，一点一屑都不剩下。的c06d06da9666a2
　　他想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的cbb6a3b884f4f88b3a8e3d44c636cbd8
　　她说：“来看位朋友。”的8c7bbbba95c1025975e548cee86dfadc
　　他忽然扬眉：“你来看东子？”的28267ab848bcf807b2ed53c3a8f8fc8a
　　原来整个十七楼病区，竟只住了一位病人阮正东。的d1f491a404d6854880943e5c3cd9
　　原来这样滑稽，孟和平竟同她一样，都是来看阮正东。的4daa3db355ef2b0e64b47296
　　其实当年她曾听他提到过东子，甚至还听他讲过由来，因为《闪闪的红星》里潘冬子的缘故，东子的祖父才给孙子取了这么一个小名。据说两人自幼好得如胶似漆，相亲相爱如同胞兄弟。后来东子在国外多混了两年，革命的友谊才暂时出现了空白。的dd458505749b2941217ddd59394240
　　而她就正好填在那空白里。的f29c21d4897f78948b91f03172341b7b
　　其实她一向迟钝，孟和平过去总说她是傻丫头，叫得那样亲昵，后来一想到，心里就是空落落的一酸。的50c3d761491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是傻，是真傻。的2e65f2f2fdaf6c699b223c61b1b5ab89
　　祥林嫂这句话，要用到这里才好。的b3967a0e938dc2a6340e258630febd5a
　　她其实早该想到的，在看到那盒火柴的时候，这种特制特供的火柴，外头不会有流传。
　　孟和平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看号码，并没有接。不知是不是女朋友打来，也或者是他老婆。她拼命回忆杂志上的报道，可是中规中矩的财经杂志，半句八卦都没有提，压根就没说他有没有结婚。她忽然惭愧起来，有没有老婆都不关她的事情了，有句话说的好，从此萧郎是路人。
　　“和平！”阮正东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我说你怎么不接电话，原来已经到了。”
　　孟和平上下打量他：“气色这么好，还住什么医院，不如回家养着去。”
　 　阮正东笑，微微眯起眼睛：“我倒是想啊，可大夫不干。”世上难得有人穿睡袍还能这样得体，站在医院走廊，跟站在自家卧室似的风流倜傥。但也许是旧情人眼 里出西施的缘故，她觉得孟和平更好看，衣冠楚楚，气宇轩昂。两个男人只顾叙旧，还顾不上她，她心里直发虚，要不趁这机会逃之夭夭，也是好的。的ed2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还没迈出腿去，病房里忽然有人探出头来：“哥，是不是和平来了？”的670e8a43b2
　　声音娇俏甜美，正是她适才听到的那一个声音，没想到长相更甜，看上去十分面善。同阮正东一样，有一双伶俐的眼睛，见着孟和平，眼波一闪，亦嗔亦娇：“不是叫你七点来接我，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一转头见了她，也不作声，只是笑吟吟瞧着她的168908dd3227b8358eababa07fca
　　阮正东这才像是瞧见了她：“佳期你来了？”向她介绍：“这是我妹妹阮江西。这是我朋友，孟和平。”然后向那一对璧人含糊其词的指了指她：“这是尤佳期。”的3871bd64012152bf
　　她尤佳期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从来没这么热闹过。的ba2fd310dcaa8781a9a652a31baf
　　旧欢新知齐齐登场，而且还有情敌夹里头——可到底谁是谁的情敌啊，她还真没搅清楚。
　 　结果大家到病房喝茶，阮江西对她好奇到了极点，亲自替她倒茶。在医院还能喝到这样香甜的八宝茶，实在出乎意料。阮江西说：“这茶还不错吧，是打电话叫老 三元送来的。”她不吭声，免得显得自己少见多怪，老三元茶庄出了名的“店小欺客”，因为店堂小，位子有限，据说许多明星去喝茶也得预约排号，居然肯送外卖 到医院，这种面子真是首屈一指。的7f5d04d189dfb634e6a8
　　阮正东不能喝茶，端杯白开水陪着，他是酒喝多了，突然胃出血被送到医院来的。阮江西描述他晕倒时的场景，绘声绘色，讲到要紧处一惊一乍，抑扬顿挫。饶是佳期这不相干的人，也听得紧紧提着一口气。阮正东笑：“甭听西子骇人听闻，她是做新闻的，有职业毛病。”
　　佳期这才想起来她为什么面善，因为她是新闻评论的女主播，人比镜头上看起来要年轻许多，大约在节目里总是词犀锋利批评时事，所以给人印象很鲜明。其实现实里也只是娇俏的年轻女子，口齿比常人伶俐而已。的5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跟孟和平真的很般配。的0537fb40a68c18da59a35c2bfe1ca554
　　青梅竹马，俊男美女，各自事业有成，任凭谁听了都会觉得是佳偶天成。
　　她的电话响起来，她趁机走开去接。是周静安打来，兴高采烈：“快来快来，新世界在打折，有条裙子真适合你。”的cdc0d6e63aa8e41c89689f54970bb35f
　　她稍稍提高了声音答：“啊？老板有要紧事找我加班？我马上回来。”的0bb4aec171
　　周静安莫明其妙：“喂喂，你猪头了啊？说什么呢？”的1068c6e4c8051cfd4e9ea807
　　她答：“你先应付他一下，我二十分钟内赶回公司。”的dbe272bab69f8e13f14b405e
　　周静安还在呱呱乱叫，她已经将电话挂掉，走回去歉意的说：“真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
　　孟和平说：“我送你。”的8b5040a8a5baf3e0e67386c2e3a9b903
　　她到底没忍住，冒出了一句：“不用了，你还要送阮小姐，我打的就行。”
　　阮正东说：“那你等一下，我换件衣服送你。”的877a9ba7a98f75b90a9d49f53f15a8
　　她还没答腔，孟和平已经说：“行了吧，你还在住院呢，我送，回头我再来接西子就是了。”
　　阮正东也没坚持：“那谢了啊。”的f0935e4cd5920aa6c7c996a5ee53a70f
　　孟和平笑：“可真不一样啊，原来替你将这个谁那个谁送来送去，也没见你道一声谢。”
　　阮正东也笑：“我几时叫你送过谁了，少在这里胡扯。”的4734ba6f3de83d861c3176
　　佳期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仿佛胃也蚀出一个深洞，只怕真的嗓眼一甜，会吐出一口血来。她觉得自己是掉进蜘蛛网里的蚊蚋，怎么挣都有更多的束缚裹上来，一丝丝缠上来，喘不过气，透不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能动弹，死不瞑目。的dc6a6489640ca02b0d42dabe
　　同孟和平一部电梯下去，咫尺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真是形同牢笼，她实在不愿再与他同车，于是说：“我还是打的吧，医院门口的士很多，很方便的。”的a5e00132373a7031000fd9
　　“不行。”他语气淡然而坚持，又补上一句：“我答应了东子。”的30bb3825e8f631
　　这般有情有义，她为什么还想流眼泪。的c45147dee729311ef5b5c3003946c48f
　　他开一部Chopster，车内空间宽敞，冷气咝咝无声，只有她觉得局促。的b0b183c207
　　他车开得很慢，仿佛是习惯使然，这么久不见，他真的像是另外一个人了，就像是儿时记忆里的《射雕英雄传》，总记得是那样美，那样好，可是不敢翻出来看，怕一看了，就会觉得不是那个样子——她曾有过的记忆，只害怕不是那个样子。的59b90e1005a220e2ebc542eb9d950b1e
　　周六的下午，街道上车流缓慢，绿色的士像一片片叶子，飘浮在蜿蜒河流。而她仿佛坐在舟上，看两侧千帆过尽，楼群林立。的2ca65f58e35d9ad45bf7f3ae5cfd08f1
　　恰好是红灯，停在那里等着。她转过脸去看车窗外，忽然认出这个路口。
　 　如果向左拐，再走五六百米，会看到成片旧式的住宅楼，一幢接一幢，像是无数一模一样的火柴盒子，粗砺的水泥墙面，密密麻麻的门洞窗口，更像是蜂巢。她想 起当年，端一张藤椅在狭窄的阳台上晒太阳，头顶晒着她的T恤他的衬衣，衣襟或是袖子常常要拂过他们的头……阳台外就是沸腾的市声，车声人声喇叭声，小店促 销音乐声……浩瀚的声音海洋，就在阳台下惊涛拍岸。淡金色阳光像瓶子里的沙漏，无声无息只是劈头盖脸的筛下来，旁边隔壁家的阳台，拿大筛子晒着切成片的莴 笋——许多年后她都固执的记得，记得幸福的气息是晒莴笋——干货独特的香气夹杂着灰尘呛人……阳台很小很窄，只能摆下一张椅子，他老要和她争，最后两个人 挤在一起，也不觉得腻，还揪住他问：“孟和平你干嘛要叫这个名字？”的6a10bbd480e4c5573d8f3af73ae0454b
　　他说：“我爸希望世界和平呗。”的8c7bbbba95c1025975e548cee86dfadc
　　后来才知道，他出生的时候，他父亲正在保卫西沙的战场上，所以才给他取名和平。
　　终于到了公司楼下，她说：“你别下车了。”他说：“没事。”仍旧下车替她开了车门，手扶着车顶，彬彬有礼的绅士举动。的5487315b1286f907165907aa8fc96619
　 　原来他多懒啊，只有她知道。袜子脱下来扔在那里，非得她动用武力威胁，他才肯去洗，还在逼仄的洗手间里唱歌：“啊啊……给我一个好老婆，让我不用洗袜 子，就算工资上交，就算揪我耳朵，我也一定不后悔……”荒腔走板的《忘情水》，笑得她前俯后仰，伸手去揪他耳朵，他两手都是洗衣粉的泡沫，头一侧，却温柔 的吻住她，就那样扎煞着满是泡沫的双手，温柔的吻着她。
　　她说：“我上去了。”的854d6fae5ee42911677c739ee1734486
　　他嗯了一声，她走进了大厅深处才回头张望。隔着落地的玻璃墙，远远看到他还没走，就站在烈日下，斜靠在车身上，低头含着一枝烟，划着火柴，一下、两下……到最后终于划燃，点着了烟，他抬起头来。的d96409b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连忙转身匆匆往前走，只怕如果再多一秒，自己就会流泪。的b9228e0962a78b84f3

happystar

第 3 章

     　　与他最后分手的时候，也是她转身离开，他傻子一样的站在那里，远远望着她。她越走越急，越走越快，只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只怕自己会忍不住转身。最后他终于追上来，抓住她的胳膊，那样紧紧的抓住，连呼吸都急迫：“佳期，你不能这样。”的bea5955b308361a1b07bc55042e25e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红了眼眶，只是紧紧的抓着她，仿佛只怕一松手，她就会凭空消失。
　　她几乎用尽了此生的力气，才忍住眼泪，冷笑着用最无情的字句，仿佛锋利无比的利刃，硬生生剖下去，将他与她之间最后一丝都生生斩断：“孟和平，你怎么这样幼稚？话我已经跟你说的一清二楚，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拜托你，我就要保研了，你别耽误我的前程。”的dd45045f8c68
　　“我不信！”他几乎是在吼：“我不信，我不信你的话，为了什么狗屁保研，你就要离开我，我不信！”的51d92be1c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残忍的微笑：“孟和平，保研对你来说，也许并不值一屑，可是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我不是为了保研而跟徐时峰，我爱的本来就是他，你明不明白？”的45645a27c4f1adc8a7
　　他的手那样重，捏得她痛不可抑，所有的眼泪都浮成了光，光圈里只有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角……一点一点，在视线中淡虚成模糊的影。的e0cf1f47118daebc5b16269099ad
　　他的声音遥远而轻微：“我不明白，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
　　她鼻子发酸，膝盖发软，胸口痛得翻江捣海，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旋转，她在漱漱发抖，连声音都变了调子，一字一句，清晰明利：“可是对我来说，这世界上有许多东西，都比你要重要。”
　　他看着她，她有一种麻木的痛快，像是自杀的人切开静脉，那血一点一滴的淌着，渐渐淅淅漓漓，于是陷入一种虚空的详和，四周都是绵软的云，再多的痛都成了遥远的事情，只是麻痹的快意。
　 　“你向往那样的生活，是因为你不曾经历过，所以新鲜，但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过了二十一年，那样平凡，那样困苦，一辈子只为买房子奔波，精打细 算，穿件新衣就觉得快乐许久。我厌倦了，你懂不懂得？你喜欢这种生活，是因为它琐碎平凡，你说喜欢这样的人间烟火气，是因为你过去二十年，都高高在上，没 有机会体验。可是我，我在这人间烟火里呆得太久，已经觉得烟熏火燎面目全非，我希望可以有更好的前途，什么叫前途，你不会明白，因为你的前途从你一出生， 就是康庄大道，一片光明。而我，我和许多许多的人，要怎么样的挣扎，怎么样的努力，才可以过得更好。你妈妈说的对，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误打误撞 才凑到一块儿，不会幸福，不会长久，迟早有一天会分开。而如今我如果离开你，我可以得到许多许多实质上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放弃这样的机会，我为什么不能为 了我的前途，做一个正确的决定？徐时峰可以和我结婚，你可以吗？”
　　他望着她，过了许久，才说话，声音低沉暗哑，透着无法抑制的哀凉：“我爱你——佳期，不管你说什么，我爱你。如果你走了，这辈子我也许永远没有办法再将你找回来。”
　　她想将手从他手指间抽出来，他不肯放，她一根一根掰开，掰开他的手指。绝决的用力，弯成那样的弧度，也许会痛，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她宁愿所有的痛都由自己来背负，只要他受到的伤害最少最小，她宁愿所有的一切都由自己来背负。的0a113ef6b61820daa5611c870ed8d5ee
　 　他力气比她大，她扳不动他的手指，她最后终于将心一横，扬起手来，狠狠给他一记耳光。那样清脆响亮，如同重重的煽在她的心上，痛得她几乎无力自持，却指 着他骂：“孟和平你是不是个男人？我都说了不爱你了，你怎么这么死皮赖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给我放手，别再恶心我，我永远再不想看到你！”的c75b6f114c23a4d7ea11331e7c00e73c
　 　话说得这样恶这样狠这样绝，他眼底净是血丝，瞳孔急速的收缩着，瞪着她，就像瞪着一个刽子手，而她屹然不动，他终于绝望，手指一点一点的松开，终于松 开，她绝决的转身，急急的往前走，走出了很远很远，一直走过了整整两条街，踉踉跄跄才回过神来，就那样蹲在马路边上，抱着双臂嚎啕大哭，的b5b41fac0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一直哭了整整一个钟头，过来过往的车辆，明亮的灯柱像是眼睛，像是无数双亮晶晶的眼睛，她哭得一阵阵发晕，抠着人行道的砖沿，将右手食指的整个指甲全抠掉了，也不晓得痛，血一直流，狼籍的擦去眼泪，站起来又往前走，一路走，一路眼泪不停的往下掉。的357a6fdf7642bf
　 　她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会这样难过，就像将心挖去了一块，拿刀子在伤口里绞着，绞着，却不能停止，像是一辈子也不会停止，书上总是形容说肝肠寸断，不是 寸断，而是用极快的刀，一刀一刀，切成一丝一丝，每一刀下去，就是血肉模糊，痛不可抑，却毫无办法，任由着它千刀万剐。
　　孟和平，我爱你，所以 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我不能没有你，可是我愿意离开你，我明明知道，这辈子我永远再也找不回你，可是我心甘情愿。只要你过得比我好，只要你比我幸福，什 么我都愿意。只要是为了你，哪怕会失去你，哪怕这一生我永远也不能拥有你，只要是为了你，我都愿意。
　　后来她一直想，结束得这样清晰，记得的这样清楚，可是开始，开始的那些事情，全都成了遥远而模糊的梦呓。的eb6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知道她到底流过多少泪，才真正将这道伤口深深藏起，永不再示人。
　　亲近如徐时峰都不知道。的ef575e8837d065a1683c022d2077d342
　　上个月跟徐时峰吃日本料理，他还开玩笑：“佳期，你真是过河拆桥。想当年我可是为你背负着骂名，如今你瞥都不瞥我一眼啊。”的0b8aff0438617c055eb55f0ba5d226fa
　　鲔鱼刺身鲜美无比，佳期埋头大吃，口齿不清的答他：“徐大律师，瞥你的人多了去了，不缺我这一个。”的884d247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徐时峰仿佛无限惆怅：“全世界的人都给了你青眼，独独那个人，却给你白眼。”
　　佳期差点被芥末呛住，辣、辛，喉咙里像是长了无数毛刺，每一根都嗖嗖的往里攒着那辛辣，她灌进大半杯清酒，才缓过劲来，犹自被辣得泪眼汪汪：“大哥，我错了还不成么？你别这样酸我啊。”的22fb0cee7e1f3bd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徐时峰又开始语重心长：“佳期，你不小了……”佳期耳朵起了茧，这台词她听了只差没有百遍，果然只听他说：“不是大哥爱罗嗦，女孩子正经找个人嫁了，比 什么都强。大哥手里攥着好几个青年才俊，什么时候约一个出来，看不上没关系，今年又有大票新师弟毕业，你只管放开眼来好好挑。”的b1eec33c726a605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好端端一知名大律师，还本市十大杰出青年呢，业余爱好偏偏是做媒婆。”的1651cf0d2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徐时峰大笑，两道剑眉飞扬入鬓，越发显得英气，佳期模糊的在心里想，这样子仿佛像一个人，但总也想不起来是像谁。她心里乱糟糟的，忍了半晌的一句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大哥，我前两天在杂志上看到孟和平了。”的d645920e395fedad7bbbed0eca3fe2e0
　　徐时峰怔了一下，才微笑：“这混小子，当年可是狠狠揍了我一拳，差点没打得我视网膜脱落。现在听说可风光了，混得风生水起。前两年就听师弟说，他代理的什么网游，红得发紫，赚了不少钱。”话似乎说的很轻松，可是她知道他的小心翼翼，还是怕伤着自己。的b2eeb7362ef83d
　 　不由得心酸，他做过网游？生命中没有他的大段空白，空洞得几乎令人心慌。只知道起初的日子，他在一间IT公司，加班总是没完没了，有时回家累得连袜子都 不脱就可以睡着。那样辛苦——曾经那样辛苦，都是为了她——佳期将海胆塞到嘴里去，酱油与芥末的味道，滑而腻的海腥气，统统一拥而上，只差没有被噎着。徐 时峰看她被辣得泪眼汪汪，伸手替她倒了一杯茶，苦，还是苦。她吸一口气，有点惨兮兮的解释：“芥末太辣了。”的42998cf32d552343bc8e460416382dca
　　“别跟我这儿演苦菜花儿啊，”他拍了拍肩头：“要哭就放声大哭，来，大哥肩膀借给你用，按每分钟二十元收费，你爱哭多久就哭多久。”的8065d07da4a77621450aa84fee5656d9
　　她恨声：“太狠了，一小时就得一千二，你明抢啊。”的7c590f01490190db0ed02a50
　　“人家跟我谈一小时得多少钱？人家咨询我一个问题得多少钱——何况你还是哭呢。”
　　“铜臭！”的f64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小弹弓，这不是你劝我的吗？这世上除了钱，没啥值得孜孜以求的。”
　 　佳期不胜唏嘘，当年她贪玩，是外语学院出了名的“小弹弓”——她们系人少，女生更少，所以杂在英语系的寝室里住，大早上起来背单词，一片叽里呱啦特贵族 气质的伦敦腔里，就她大着舌头发弹舌音，于是下铺的畅元元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小弹弓”，后来这名字不胫而走，连徐时峰都叫她小弹弓。的a1140a3d0df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青春岁月真是好。”她嗳了一声：“你一叫我小弹弓，我就觉得年轻多了。”
　　徐时峰鄙视她：“我面前少装啊，你敢说那个字试试。”的e56954b4f6347e897f9544
　　她嘻皮笑脸：“我这不没说吗？”的ede7e2b6d13a41ddf9f4bdef84fdc737
　　徐时峰叹了口气：“就你最死心眼儿，这么多年了，还惦着那孟和平，我就不明白他到底有哪点好了，那混小子，蠢到家了，整个儿一朽木。”的735b90b4568125ed6c3f678819b6e058
　　佳期替自己斟上一杯酒，徐时峰倒仿佛是自嘲：“瞧瞧我，这是五十步笑百步呢。”
　　佳期停了一停，才问：“安琪还没有消息？”的c9f0f895fb98ab9159f51fd0297e236d
　　徐时峰苦笑：“我这辈子，只怕再找不回她了。”的ef575e8837d065a1683c022d2077
　　我这辈子，只怕再也找不回你了。的b53b3a3d6ab90ce0268229151c9bde11
　　许久许久以前，也有人曾经对她这样说，佳期心一酸，他却不知道，她也永远找不回他了。佳期捧着酒杯，将那清苦一口接一口慢慢咽下去。也好，她宁可不见最好。的be3159ad04564b
　　徐时峰却问她：“上礼拜六，你是不是上水库钓鱼去了？”的9778d5d219c5080b9a6a
　 　佳期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上星期是跟阮正东去了，想起那情形就十分搞笑，拉了大队人马去郊区水库。山青水秀风景如画，同去的女孩子们都只当是在沙滩渡 假，人人架着亮晶晶的墨镜坐在伞下搽防晒油，仿佛在碧波荡漾的泳池边。男人们倒是煞有其事，一字排开钓竿，真有些杀气腾腾有来无回的架式。鱼一上钩叮铃乱 响，立刻兵荒马乱一片哗然，伞下只听见又笑又闹又叫，只怕隔着整个山头都能听见。佳期当时就想，这么热闹，怎么能钓到鱼？的c32d9bf27a3da7ec81639570
　 　结果水库管理局派人扔了两三台增氧机在水里，又不停的用船撒饵诱，别说是鱼了，就是美人鱼也只怕会被他们哄得上了钩，专业手段之高，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当时佳期一个人蹲树荫下玩水，就想到《庆熹纪事》里头那段上江垂钓，不知不觉露出冷笑：搁到今天，没准还真有人会安排潜水员。
　　冷不丁背后有人问：“想什么呢？”的37f0e884fbad9667e38940169d0a3c95
　　她吓得猛一激灵，回头不由瞪了阮正东一眼，这才拍了拍胸口，替自己压惊。
　　他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连钓鱼服这种衣服也可以穿得玉树临风，顾不得白衣胜雪，蹲下来替她看钓竿，钩上的诱饵早就被鱼吃光了，他拎着鱼线冲她笑：“你怎么跟姜太公似的，这钩上啥都没有，能钓上鱼吗？”的6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振振有词：“我又不是来钓鱼的，我是来钓金龟的。”的c361bc7b2c033a83d663b8
　　他将脸一扬，只见莺莺燕燕全在远处围着，男男女女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不知是不是钓上了大鱼。他是冲她笑：“言不由衷了吧，他们全在那头，你一个人蹲这儿能钓上金龟吗？”
　　她笑嘻嘻：“金龟确实没有，土龟倒有一只来。”的58238e9ae2dd305d79c2ebc8c188
　 　他作势要拿鱼杆抡她，她灵巧的跳起来，像头鹿，轻盈美丽，笑吟吟一下子跳到石蹬子上去，蹲下来仍旧浇水玩，太阳从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来，碎金子一样，撒了 人满脸满身，水花闪闪烁烁，在她手中晃亮如水银。他眯起眼睛望着她，仿佛是被阳光刺得睁不开。过了半晌，他才问：“哎，说正经的，你怎么老这副心不在焉的 样子，刚才想什么呢？”的248e844336797ec98478f85e7626
　　她说：“想书上的事。”的a8f15eda80c50adb0e71943adc8015cf
　　“什么书啊，让你想得傻笑。”的b86e8d03fe992d1b0e19656875ee557c
　　“《庆熹纪事》，没看过吧，你这种人看过《三国演义》就不错了。”的4ea06fbc83
　　他倒答的老实：“确实没看过。就连《三国》，都还是小时候被我妈逼着看的。”
　　“不看可惜了啊，”她无限怅惋：“里头有江山如画，美女如云。”的4ea06fbc83cd
　　“美女如云？那你看了做什么？”的3fe94a002317b5f9259f82690aeea4cd
　　“我看里面的太监不行啊？”的959a557f5f6beb411fd954f3f34b21c3
　 　他像是啼笑皆非欲语又止，她完全不指望他能明白，所以自言自语一样：“其实我就想看看，明珠暗投，美玉蒙尘，爱上的都是不该爱的，总得有个结果吧，哪怕 惨了点，总是个了局。”还没有说话，远处已经有人叫：“正东！正东！鱼！鱼！”他那根钓杆上铃铛正响得哗哗啦啦，他撇下她马上去收鱼线。石蹬子凹凸不平， 硌得人慌，佳期坐不住，又站了起来，就想起跟孟和平去钓鱼。
　　那时哪有现在这种场面，也只有她跟他两个人，两个人在江滩上晒得跟泥鳅似的，也没 钓上几条鱼，可是快活得不得了。回去后她的脸后来都蜕了皮，好长时间都红红的，像苹果。那时年轻，喝完了牛奶，将瓶子里剩的一点儿牛奶往脸上一拍，就当做 了面膜。刷完牙还忘记洗掉，结果孟和平亲她，呲牙咧嘴：“乳臭未干！”她拿枕头捶他，他在雨点似的枕头下逮住她亲：“唔，好香！”仿佛小孩子吃到糖，心满 意足。的7eacb532570ff6858afd2723755ff790
　　太阳太猛了，佳期有些发晕耳鸣，也许是晒得太久了，眼睛望出去四周都是碧茫茫的水，水那边山的影重重叠叠的影，像一痕青黛，湖山如绣，远处笑语喧哗，可那都是旁人的事。
　　与她不相干。的9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没想到这事徐时峰会知道，不由说：“是啊，我钓鱼去了，你怎么知道？”
　　徐时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说：“人家告诉我的呗，我当时还不信呢。好不好怎么跟那群人混在一块儿，就没一个好人。”的ab817c9349cf9c4f6877e1894a1faa00
　　佳期心虚：“我错了，下回再不敢了。”的a67f096809415ca1c9f112d96d27689b
　　徐时峰倒叹了一声，说：“我也不跟你罗唆了，你向来最知道好歹，可有时候也太知道好歹了，我告诉你，女人啊，该笨的时候笨一点无妨。”的9cfdf10e8fc047a44b08ed031e1f0ed1
　　佳期笑嘻嘻：“大哥，我还不够笨么？”的03afdbd66e7929b125f8597834fa83a4
　　徐时峰倒像是十分意外，停了一会儿，才点点头：“你也确实够笨的了。”

happystar

第 4 章

     　　佳期没敢告诉徐时峰，今年春天她去机场接人，曾经在侯机大厅看到过陆安琪。
　 　或许那个人并不是陆安琪，也许只是她认错人，但真的很像安琪，身材还是那样好，在人群中十分抢眼，所谓鹤立鸡群。她一头天然卷的长发剪短了，许多大卷卷 贴在头上，衬得一双剪水瞳子，反倒显得年轻，活像洋娃娃。她身旁的伴侣是高大英俊的北欧男子，忙着照顾大堆的行李与一对可爱极了的双胞胎男婴。的6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那一对混血小男孩有着和安琪一样的天然卷发，乌黑发亮的眼睛像是宝石，熠熠生辉，他们在婴儿车内吸奶瓶、吵闹、吮手指、亲吻对方并且打架，然后同时放声大哭。的502e4a16930e
　　安琪温柔的安抚其中的一个，另一个抓着她衣袖，咿咿呀呀的叫“MAMA”，她笑了，轮流亲吻两个孩子，两个漂亮的混血小男孩终于安静下来，各自含着奶嘴左顾右盼。他们的父亲微笑着亲吻妻子的脸颊，轻声与她交谈。的71a3cb155f8dc89bf3d0365288219936
　　佳期始终没有走上前去惊动他们，她只是站在远处，无声凝望。的04ecb1fa28506ccb
　 　那天晚上佳期做了梦，梦见晴朗秋天的下午，寝室楼外的法国梧桐大片大片的落着叶子，下铺的绢子还在和美芸絮絮讲着话，走廊里有谁趿着拖鞋答答的走过，窗 帘被风吹得扑扑翻飞，阳光一地。远处有人吹口琴，断断续续的调子，听不出是什么歌。那些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环境让佳期觉得安逸，而人生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下 周要考西语泛读。的b6f0479ae87d244975439c6124592772
　　自从分手之后，佳期从来没有梦见过孟和平，大约是没有缘份。的42998cf32d552343
　　其实一开始还算有缘吧，因为他并不和她同校，而且她还在念大二，他却刚回国不久。那天舞会他是被一位高中同学硬拖去的，谁知后来没过几天，另一位朋友生日请客，两人在餐桌上又遇见了。
　　本来佳期根本没想起孟和平来，因为过生日那个人，恰巧是她室友绢子的男朋友，那天她其实是出于义气去救场的。的a5cdd4aa0048b187f7182f1b9ce7a6a7
　　后来孟和平一直感慨，说真没想到你那么能喝。的df6d2338b2b8fce1ec2f6dda0a630e
　　佳期只是笑。的1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孟和平酒量很好，打小被他爷爷拿筷子沾白干喂出来的，在遇上佳期之前，据说从未曾逢敌手。而佳期的籍贯是浙江绍兴，出文人才子，亦出好酒。最醇的花雕， 要深藏地底十八年，拍开泥封，方才是浓香四冽。她是绍兴辖下古镇东浦人，父亲酿了一辈子的酒，所以她打从出生，几乎就是在酒香里长大的。当事人寿星与孟和 平猜拳，却输得一塌糊涂，几乎要醉得人事不醒，她只得出来圆场面，接了孟和平几招。的1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起初孟和平没将她放在眼里，觉得这小丫头不值一提，最后才知道上了当。几樽白酒下去，她不过是眉梢眼际添了几分春色。而她猜拳更是一等一的高手，后来孟和平一直鄙视她“貌似忠良”。她那时是那种看起来很老实很乖的丫头，交手才知道深不可测。的a87ff679a2f3e71d9181a6
　　棋逢对手两个人都喝得起了兴，剩了最后半瓶酒时他说：“我先抽根烟，可以吗？”佳期说当然可以，他随手将烟盒搁在桌上，那精致的烟盒上印着大朵的茶花，与十分动人的诗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1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里一动。的934815ad542a4a7c5e8a2dfa04fea9f5
　　他没找着火，她交给他一盒火柴。他诧异的拿着那火柴，终于认出她来，笑了：“原来是你。”
　　她也笑：“是啊，是我。”的28f0b864598a1291557bed248a998d4e
　 　那天在场的人差不多全喝高了，趴下的趴下，歪倒的歪倒，还有人放声高歌，击箸而唱。满桌唯有他们两个还残存着一丝清醒，佳期越喝眼睛越明亮，到最后眼波 欲流，都觉得快管不住自己了，自己也知道是喝高了。孟和平其实喝的也已经八九不离十，喃喃的说：“全都醉了，待会儿怎么回去？”佳期脑子直发木，吐词还算 清晰：“走回去呗。”孟和平说：“他们是走不回去了，咱们两个也管不了他们，由他们这儿躺着吧，我陪你走回去。”佳期笑嘻嘻：“别忘了结帐，不然服务员不 放咱们走。”的1fc214004c9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后来佳期一直爱问：“孟和平，你为什么喜欢我？”的8d34201a5b85900908db6cae92
　　孟和平一本正经想了半晌，才说：“你多精明啊，都喝醉了还惦记着叫我先结帐，我这样的老实人能不上你的当吗？”的0584ce565c824b7b7f50282d9a19945b
　 　佳期完全忘记自己曾说过那样一句话，只记得那天晚上有很大的风，深秋的夜很冷很冷，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跟孟和平有一句没一句的东扯西拉。学校的路灯永 远有一半是坏掉的，隔很远才能看到一点桔红色的光，像是夜的眼睛，温暖而宁馨。后来他问：“你冷不冷？”不等她回答，就将自己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衣服还 带着他的体温，淡淡的陌生气息，沾染着酒的芬芳。她两手笼在长长大大的袖子里，像一个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可是有一种奇异的熨贴。抓绒衬里柔软如斯，也许 真的是喝高了，并不是身体上的暖，那点暖洋洋的感觉仿佛是在胸口，一丝一丝渗进去。
　　他们说了很多话，从幼儿园吃午饭偷偷扔掉肥肉，到小学时跟 同桌划三八线，初中时代与老师唱反调，到高考填志愿与家人抵死抗争，样样都是志同道合。说到高兴处佳期喜欢比划，于是长袖一甩一甩，像是唱戏的水袖。他喜 欢抢她的话头，佳期喝多了酒，只觉得渴，然后还是要说，也愿意听他说，两个人就那样滔滔不绝的讲下去，自己也好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只是要说个 不停。最后终于到了她住的寝室楼下，他看到商店的窗子还透着光，于是对她说：“你等一等。”
　　他去敲开商店的门，买了两瓶酸奶，她像小孩子般欢天喜地，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只觉得如玉酪琼浆。他默不作声，将另一瓶再递给她。的8cb22bdd0b7ba1ab13d742e22eed8da2
　　“你不喝？”的b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都是给你买的。”的5c572eca050594c7bc3c36e7e8ab9550
　　她啊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拿那根管子只是在封塑上划来划去。他重新接过去，夺一声替她插好了，依旧不作声再递还给她。的b73dfe25b4b8714c029b37a6ad3006fa
　　她咬着管子，默默吸着酸奶。的8fe0093bb30d6f8c31474bd0764e6ac0
　　酸奶很凉，也很稠，这个季节的酸奶稠都可以堆起来了。所以她喝得很慢，酸奶不知道为什么并不酸，反而很甜。的0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说：“我叫孟和平，你叫什么？”的3ef815416f775098fe977004015c6193
　　她有点好笑，到现在都还没有互通过姓名：“佳期，尤佳期。”的5fd0b37cd7dbbb00
　　他问：“是‘佳期如梦’的佳期？”的39461a19e9eddfb385ea76b26521ea48
　　“是呀。”的329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佳期如梦，这四个字里正好有她的名字他的姓，但他又不是故意的。
　　早过了熄灯时间，寝室楼外的院门已经关了，他打量着那铁栅门，问：“你打算怎么进去？”
　　她仿佛一下子淘气起来：“当然是翻过去啊。”扔掉空酸奶盒，拍了拍手：“你瞧着。”
　　她身手俐落得叫人吃惊，三下五除二就攀上了铁齿，踏在两米多高的铁门上还冲他招了招手：“晚安哦！”哧溜一下就已经几步攀下了铁门，一跳一跳的银灰色身影，渐渐消失在晦暗的树影里。
　 　孟和平一直记得，记得她穿着自己的衣服，长长大大的银灰色休闲外套，踏在那样高的铁门上，一手抓着铁栏，得意洋洋的冲他挥着另一只手。背景是沉厚如黑丝 绒般的夜空，没有月亮，天上有许多碎银般的星子，风很大很冷，吹得她的长发在丝丝散乱，越发显得尖尖脸上宝石样璀璨的眸子，那对眸子比满天的寒星都要亮， 仿佛有光芒正在飞溅而出。她笑起来很淘气，露出左边一颗小虎牙，像孩子，更像一个精灵，溜出来误堕红尘，睥睨凡世，他不觉久久的仰望。的7f100b7b3609
　　佳期回到寝室才发觉自己忘记将外套还给孟和平，外套还很干净，但她还是替他洗了。晾在阳台上，晒得散发着太阳的芳香。绢子看到这衣服嗳了一声，不怀好意的笑：“怎么不给人家送回去？”
　　佳期落落大方：“等明天下午没课，我再给他送去，就不知道他住哪儿。”
　　绢子笑嘻嘻：“你不知道他住哪儿，可我知道啊。”一五一十将地址楼栋告诉她，只差恨不得拿纸笔来画示意图了。绢子咂着嘴说：“人家可因为把衣服让你穿了，自己冻感冒了正发烧呢。”佳期不信，绢子急了：“我骗你干啥啊，不信你自己去看看，真没良心。”的4f6ffe13a5d75b
　　下午有阅读课，佳期已经走到半道又转回寝室，撂下课本拿起那件衣服，终于决心跷课去看看孟和平。的b3e3e393c77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其实两间学校隔得并不远，她们学校的东门与他学校的西门就隔了一条马路。但他住在东区，学校太大，宿舍楼又不好找，她在学园里兜了一大圈，直走出了一身汗，最后才找到。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隔壁寝室倒出来了人，狐疑的打量她：“请问找谁？”的670e8a43b246801ca1eaca
　　她有点窘：“请问孟和平是住409吗？”的bd686fd640be98efaae0091fa301e613
　　“他病了，上医院打针去了，刚走。”的b9228e0962a78b84f3d5d92f4faa000b
　 　没想到真的病了，佳期不由有点内疚，想，反正附属医院离这儿并不远，不如走过去看看。于是寻到医院去，注射区人很多，嘈杂的说话声，夹着电视的声音，小 儿的啼哭声……她在一排排的座椅间寻找孟和平，最后才看到角落里有一个人吊着点滴，看着有点像孟和平，埋头正在看报纸。
　　她在他旁边坐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无意看了她一眼。的a516a87cfcae
　　她冲他笑，他不由也笑了。的c15da1f2b5e5ed6e6837a3802f0d1593
　　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傻，可是他还是很高兴，望着她笑，两个人并排坐在那里，不知为何反倒沉默起来，最后他一个同学经过，与他打招呼：“咦，和平你也在这里？”的7250eb93b3c18c
　　“是啊，发烧呢。”的64223ccf70bbb65a3a4aceac37e21016
　　那同学看到佳期：“哟，有女朋友陪着，发烧也幸福啊。”的ba2fd310dcaa8781a9a6
　　佳期脸不由红了，孟和平笑了一笑，那同学没说啥就走了。的3b5dca501ee1e6d8cd7b
　　就这样开始了，周六周日两个人骑车穿梭在校园里——从她的学校到他的学校，他课不多，偶尔跑来她们学校蹭课听，一本正经跟着她上专业课。像所有的恋人一样，一块儿去食堂买饭，在草坪上晒太阳。的f718499c1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那时连阳光都是晶莹清澈。的90794e3b050f815354e3e29e977a88ab
　　一直到放寒假，他送她上火车，她才觉得舍不得，虽然只有一个多月，可是总归是见不着他。
　 　春运期间车票那样紧张，他还是托人弄到了卧铺，买了许多水果零食给她路上吃。她一个人睡在狭窄的下铺，耳朵里塞着随身听，不停的吃零食，仿佛嘴一停下 来，就会觉得难过。他买了很多她最喜欢的牛肉干，她一直嚼得舌头都起了血泡。耳机里莫文蔚的声音一直唱：“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爱情的香气， 我以为不露痕迹，思念却满溢。 或许这代表我的心， 不要刻意说　你还爱我， 当看尽潮起潮落，只要你记得我。 如果你会梦见我，请你再抱紧我……”的677e09724f0e2df
　 　火车咣啷咣啷响着，一直向南，一直向南，半夜的车厢，一片漆黑的沉寂。偶尔经过灯火通明的站台，窗帘的缝隙就会透进一线光亮来。火车停留片刻，又向前疾 驰。车厢里的人都渐渐睡去，她睡不着，起来泡方便面吃。拿出康师傅的大碗，只见上头用夜光笔画了一只肥墩墩的小猪，尾巴还打了个圈儿，孟和平的字一向写得 大，那一行字写得更大，在黑暗中发着莹莹的绿光：“小猪，小猪，多吃水果，不准吃泡面。”的e46de7e1bcaaced9a54f1e9d0d2f800d
　　她笑得眼泪哧哧往下掉。的0d0871f0806eae32d30983b62252da50
　　到绍兴时天早就黑透了，下着雨夹雪，很冷。站台内外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她找到公用电话给他打电话，他寝室的电话久久没有人接，CALL他也一直不回电话，也许他回家去了，她只好拖着行李先出站了。的63dc7ed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到家也是半夜了，在家里总是睡得特别踏实，她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最后被电话吵醒。父亲上班去了，家里没人，她爬起来接，披着毛毯“喂”了一声，结果是孟和平，他冷得直吸气，说话声音并不清楚：“佳期，东浦怎么这么冷啊。”的b1a59b315fc9a3002ce38bbe070ec3f5
　　她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东浦冷？东浦室内都没有暖气，当然冷，但也没有北方冷吧。等等！东浦冷？！他怎么知道东浦冷？的74071a673307ca7459bcf75fbd024e09
　　她裹着毛毯跑到窗前去，看到孟和平站在小小的院子里，冲她挥着手。的c3992e9a68
　　还在下雨，他没有打伞，冷得直吸气，口中呼出大团大团的白雾。四周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切，四围的白墙黑瓦，旧式的木楼已经泛了黑，小小的青石板中庭里种着兰花，兰花旁却站着他，冬季南方潇潇的冷雨，越发显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她不由问：“你怎么来啦？”
　　他仰着脸冲她笑。的192fc044e74dffea144f9ac5dc9f3395
　　他进门之后，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啦？”的4734ba6f3de83d861c3176a6273cac
　 　他没有带多的行李，就提着一个很小的旅行袋，新买了手机，将号码告诉她。她到自己房间拿出日记本，将他的手机号写上去。他这才打量她的家，房子很旧，收 拾得很整洁。窗棂上头还有精致的镂雕，不知这楼到底是哪一年建的，后窗下就是河，有小舟咿呀摇过，船上堆满了酒瓮。从半开的窗子望出去，远处都是黑的瓦白 的墙灰的桥，桥上有人打伞过，疏淡得像水墨写意。但这里并不像西塘，镇上没有任何旅游开发的痕迹。冬季疏疏的冷雨里，连行人都少，偶尔听见窗外的橹声，有 的只有一种家常的馨软。他看着她走来走去，忙着拿干毛巾给他擦头发，给他倒热茶，将自己的热水袋翻出来，灌了热水给他捧着。又问：“吃了饭没有？”的b3967a0e938dc2a6340e258630febd5a
　　“我想你了。”的918317b57931b6b7a7d29490fe5ec9f9
　　她有点不好意思，走过去打开冰箱张望了一下：“要不我给你炒个蛋炒饭？”
　　“好。”的07a96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一口气吃了三碗，她真怕他给撑着了，所以又掰柚子给他吃。皮太厚，一片片的撕下来，第一瓣最难，他站起来帮忙，拿手使劲一掰，就开了。柚子的寒香散发在空气里，他吃了一口，说：“酸。”她说：“我尝尝。”刚刚拿起了一瓣还没有撕开，他的唇就落在她唇上。
　　温软的不可思议。的3b3dbaf68507998acd6a5a5254ab2d76
　　从前他并没有吻过她，这是第一次，其实他们认识也不过才两个多月，她身子不由微微发抖，他唇齿间只有柚子的香气，其实是甜的。的24b16fede9a67c9251d3e7c7161c83ac
　　最后他放开她，河边有太婆在洗衣服，衣杵捶的“砰砰”响，她心扑嗵扑嗵乱跳，仿佛里头也有人在捶着衣杵。她脸红得像要燃起来，揪着他的衣领，踮起脚来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在小镇上的那几天，过得十分悠闲快乐。的dc5689792e08eb2e219dce49e64c885b
　　佳期带他到自己爸爸工作的酒厂去看酿酒，当看到堆积如山的酒瓮时，他不由感叹：“怪不得你那么能喝。”的6c988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偷偷的笑。的e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古镇东浦是黄酒的发源地，所谓的绍兴花雕十之八九出于此间。其实花雕后劲绵长，佳期的父亲十分喜欢孟和平，因为他喝起酒来十分稳重。的ad61ab143223efbc24c7d2583be69251
　　佳期的父亲说：“酒品如人品。”的26dd0dbc6e3f4c8043749885523d6a25
　　孟和平并没有问起她为什么没有母亲。的acc3e0404646c57502b480dc052c4fe1
　　黄昏时分她带孟和平去徐锡麟故居，基本没有什么人，冷冷清清的旧宅，数重院落，淡兰疏竹，像是旧电影里的场景，光与影都是旧时光的重叠。很冷，又下雨，他一直牵着她的手，故居里头连导游都没有，她念铭牌上的说明给他听，两个人慢慢走。的0efe32849d230d7f53049ddc4a4b
　　她终于告诉他：“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走了，我一直没有见过她。”的795c7a7a5e
　　孟和平捧着她的手，呵着气替她取暖，认真的听她讲。的a87ff679a2f3e71d9181a67b
　　“后来有次跟同学吵架，才知道我妈妈是跟别人走了。我不难过，只是觉得有点遗憾，真的。我想过，在那个年代有她的勇气，实在是难得的。她虽然抛下我，但我并不恨她。”
　　她表述的很糟，有点语无伦次，但他听懂了，并没有说旁的话，而是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觉得很安心，因为有他。

happystar

第 5 章

     　　佳期没有睡好，隔天顶着黑眼圈上班，偏偏公司借了电视台的摄影棚拍广告，佳期守现场，恰巧在走廊里遇上阮江西。的8e6b42f1644ecb1327dc03ab345e618b
　　她穿套装气质高贵，胸襟上式样别致的黑珍珠胸针端庄得体，明眸如点漆，光亮美华如能照人，对佳期倒是十分亲近：“工作结束后可以下楼喝咖啡吗？”的92cc227532d17e56e07902b2
　　佳期答应了她。的f90f2aca5c640289d0a29417bcb63a37
　　结果两个人却跑到附近小店去吃水果冰，仿佛大学时代的室友，烈日炎炎的下午，各自对着一盏雪莹如山，堆满了琳琅的水果，空气里似有蜜汁的香，慵懒而幸福，令人不知不觉连说话的语调都放慢了。的443cb001c13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江西在某些小处神似阮正东，吃到桃子会微微眯起眼睛，抿起嘴角，就像是一只猫咪。
　 　她讲许多琐事给她听：“我哥小时候可皮了，爬高上低，无恶不作，他跟和平两个出了名的人憎狗嫌。白天的时候车都没停车库里，都停操场后的树荫底下。大中 午的，人家都睡了午觉，他们两个人拿桶舀了桶沙子，硬将一溜儿小卧车的排气管都给灌上了。到下午的时候，司机们上车一发动，噗噗两声，全熄火趴下了。还以 为敌特搞破坏，后来我爸带着人搜车，才知道排气管全让人给堵了，气得大骂，说再没别人了，准是阮东子跟孟和平那俩小王八蛋。那天我爸把我哥狠揍了一顿，就 为这事，我姥爷气得好几天没理我爸。我哥就是叫我姥爷给宠的，后来姥爷过世的时候，我哥还在国外，赶回来的时候已经迟了。我这辈子头一回看见我哥哭，就是 在姥爷的病床前头，抓着我姥爷的手就是不肯撒。那么多人劝，说得给首长换最后的衣服，我哥拼死拼活不让他们将姥爷弄走，最后还是我妈和我硬将他拉开了。你 没看到当时他的样子，嗳……”的66f041e16a60928b05a7e228a89c37
　　她的眼中有点点的亮光，唏嘘：“其实我哥这个人……”的158f3069a435b314a80bdc
　　佳期静静的停了一会儿，说：“他人很好，只是我跟他并没有什么。”的5487315b12
　　“我知道，”阮江西明亮的眼眸中浮着淡淡的水雾：“他这回吐血，其实不是胃出血，我们都瞒着他，是肝癌——当年我姥爷也是这病，可我哥还这么年轻，他才三十三岁……”她哽住了泣不成声，佳期也呆住了。的8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肝癌——这两个字，她怎么也不能和阮正东联起来，他怎么可能得肝癌？他那样一个人，在壁球场上能轻松打完英式五局，可以在泳池一口气游标准道来回……他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得肝癌？
　 　“医生说就算做移植，成功率也就在四五成，而且现在肝源紧张，哪怕拿着钱也得等……”她说着说着就痛哭失声：“我妈这几天急得和什么似的，还瞒着我爸 爸……”佳期从来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残忍，而阮江西用手捂着脸，哭得像个小孩子。佳期手足无措，只能递给她纸巾，听她断断续续的说：“所以我就想……就顺 着他点……他能高兴……”的85422afb467e9456013a2a51d4df
　　大团大团洁白的纸巾濡湿了泪，握在手中仿佛开得半凋的百合，而阮江西的声音酸楚：“我哥待你好——旁人看不出来，只有我知道，他就是这样子，嘴上从来不说。所以，佳期，我请你帮这个忙，哪怕只是哄他，就让他高兴两天。”的3435c378bb76d4357324dd7e69f3cd18
　　佳期心里像是煮沸了四川火锅，苦辣酸甜泛在水深火热，也不知是什么一种滋味。
　 　阮正东待她好——这好也像他的人，总叫人琢磨不透。他确实有他的好处，有次她不当心得罪了要害部门，对方有意找碴，连累公司一个重要的case没法往下 做，老板气得拍桌子指着她大骂，叫她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她一趟一趟的跑，赔尽了小心，到最后几乎绝望，站在那栋气势宏伟的办公大楼之前，只差没有掉眼 泪，恰巧遇上他，见到她咦了一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勉强笑了一下，说没事，来找人办点事情，他哦了一声，她向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 的，随口问：“你怎么也在这儿？”他笑，说：“我跟你一样，来看某些公仆的脸色。”只问：“要不要搭我的车？”他开车将她送回公司去，那天她心情出奇恶 劣，一路上他也没有多问，谁知过了几天，相关部门突然一下子收起晚娘面孔，主动打电话来，见着她也客气得不得了，不仅痛快的给了批文，最后那主任还专门托 她向老总问好，嗔怪她：“原来你们王总是正东的战友，应该早说的呀，直到昨天正东在电话里提起来，我才知道。”的e205ee2a5de471a70c1fd1b46033a75f
　　正东正东，叫得她晕头转向，后来才想到，原来是阮正东。心想这阮正东扯谎可真不眨眼，自己老板从来没当过兵，都能成他战友。的4558dbb6f6f8bb2e16d03b85bde76e2c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来龙去脉的，但他这随口一句话，已经帮了她的大忙。为此她专门打电话请他吃饭，预备向他道谢。他接了电话，依旧是那种心不在焉的口 气，自顾自说下去：“你请我吃饭？为什么啊？是不是你生日？我这两天在国外，吃饭就不必了，生日礼物你自己先上珠宝店去挑，回头我叫人送卡给你结帐。”的8fecb20817b3847419bb3de39a609afe
　　倒待她与旁人无异，视她主动请吃饭为敲诈勒索，她一时哭笑不得，说：“我不要珠宝，你给现金得了。”的060ad92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顿一下，但干脆的答：“也行。”的9bf31c7ff062936a96d3c8bd1f8f2ff3
　　结果最后这顿饭她还是请了，三更半夜电话铃声大作，惊得她爬起来接，结果是他：“前阵子不是说请我吃饭，快来请客。”的819f46e52c25763a55cc642422644317
　　她睡眼惺松抓起闹钟看，已经是将近凌晨一点钟，她一下子又躺回去：“别开玩笑了，都半夜了，我要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的1543843a4723ed2ab08e18053ae6dc5b
　　“佳期，尤佳期，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刚刚从机场回来，航班晚点了，我现在饥寒交迫着呢，快来请我吃饭。”的eb1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困得几乎要哭：“你在家泡碗方便面不就得了。”的c81e728d9d4c2f636f067f89cc
　　“方便面那种东西是人吃的吗？快起来，请我去吃点热的。飞机上的东西真不是人吃的，我饿了二十多个小时了，快点起来。”的4c27cea8526af8cfee3be5e183ac9605
　　她几乎是奄奄一息：“你自己去随便吃点什么呀……我要睡觉……”的f770b62bc8f4
　 　“快起来！说话要算话，尤佳期！尤佳期！不许睡，你快下楼，我就来接你。”他在电话里不折不挠，最终她被吵得没有法子，垂死挣扎一样爬起来，洗了把脸就 换了衣服下楼，头发胡乱绑了个马尾，连妆都没有化，清汤挂面的一个人，只怕连眼睛都是肿的。深秋夜寒如冰，冻得她边等边跳，北风瑟瑟，吹得透心凉，冷得直 吸气，只恨没套上羽绒服。好容易等到了他，他竟然还笑容可掬：“老远看着你蹦啊蹦啊，跟小白兔似的。”她只差破口大骂，被车里暖气吹着，半晌才缓过气来。
　　在车上还是七荤八素，结果下车来举头一看，一间餐厅灯火通明，俊男美女衣香鬓影，三更半夜都还衣冠楚楚在吃宵夜，她一时惊诧：“大冷的天，都半夜了还有这么多人吃饭啊？”
　　他拖着她大步流星往里面走，边走边数落：“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十点钟就上床睡觉，真丢人，跟小朋友似的。回头多吃少说话，少替我大惊小怪。”
　 　结果半夜吃到热气腾腾的蟹黄小笼与煲仔云吞，汤汁鲜美得她几乎连自己的舌头都吞了下去，而且小笼与云吞能花多少钱，她觉得过意不去，问：“要不点两个菜 吧？”阮正东似也意犹未尽，叫过侍者来：“加一蛊极品天九翅，再给她也来一蛊鲜果捞官燕。”气得她呱呱叫：“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心狠手辣？”的084b6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慢悠悠吃鲜虾云吞：“要吃就要吃饱的呀，飞机上的东西简直令人发指，我一直饿到现在，又说你请客，还不让我吃饱？”的6aab1270668d8cac7cef2566a1c5f569
　　鱼翅这种东西能吃饱？她狠狠瞪着他。的f899139df5e1059396431415e770c6dd
　　他安慰她：“别怕别怕，这里的鱼翅和燕窝都不贵。”的fc221309746013ac554571fb
　 　不贵？不贵才怪。三更半夜拖她出来请客，他竟然就下这样的毒手。而且这里地方虽然不大，却俨然是顶级餐厅的作派，给女士看的那份餐牌上根本没有标价，这 样的馆子绝对便宜不了。等官燕上来，燕盏完整，一勺鲜果浇上去，半晌果汁都渗不开，可见货真价实。她一阵阵心疼，吃得愁眉不展。的74db120f0a8e564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结果这顿饭吃掉她两千多块，付钱之后痛心疾首，反正多想无益。上车之后咬牙切齿指责他：“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只是哈哈笑，吃得饱，车内又暖 和，渐渐眼皮沉重，她独自坐在后座，恨不得倒头大睡，开始还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说话，听他讲上礼拜在三藩市认识的台湾妞，后来暖气的风丝丝拂在脸上，仿佛 小孩子凑上来呵着气，暖洋洋的，不知不着就睡着了。
　　梦里像是突然有冷风透进来，她冷得蜷缩起来，紧接着有人替她盖上被子，温暖的手指轻轻拨开 她的额发。她迷迷糊糊本能的偎向更温暖处，片刻之后，那温暖终于拢住她，熟悉而安详的感觉包围着她，仿佛是蝴蝶的触须，迟疑的、轻柔得拂过她的唇角，痒痒 的。就像是许久之前，每次早晨孟和平先醒来，总是偷偷亲吻她。梦里有淡淡的香烟气息，还有清凉的薄荷香气，她咕哝了句什么，又朦胧睡去了。的821fa74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最后被阮正东叫醒，还是神思困倦，她独自歪在后座睡得极暖和，因为车里暖气太足，他将外套都脱下来放在了副驾驶位上。原来已经停在了她公寓楼下，车窗外 只有寂寞的桔黄色路灯，万籁俱静，只听见车子引擎低微的声音。她低头一看腕表，已经是将近凌晨六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敲着椅背问他：“哎，就这么点路 你走了三个多钟头啊，你这车不是所谓迈巴赫吗，怎么跟乌龟爬似的？”的ab88b15733f5431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回过头反驳：“正因为车好，我才悠着点开啊，就为这车，我都被老爷子训多少回了，见一次骂我一次，逼得我年初就骗他说已经转卖给朋友了，万一出点事再吹到他耳朵里去，我还活不活啊。还有你是不是属猪的？在哪儿都能睡着，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的9b8619251a19057cff
　　她切了一声，说你不缺这几个钱，哪轮得到你去贩卖人口。我顶多怕你半道把我给扔东环路上不管了。的1905aedab9b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也切了一声，说就你这样的，扔东环路上也没人要，要是美女么，还怕人劫色，你又没钱，连劫财都没得劫。的b7b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说到这个又惹得她心头急痛：“就是你，一顿吃掉我两千多块，你还好意思说。”
　　他说：“我不吃掉你两千多，你哪能时不时就突然想起我来？”的b2f627fff19fda46
　　真不愧是情圣，连这样的话也可以理直气壮说出来当甜言蜜语。她又打个哈欠：“不跟你胡扯了，我先上去了，天都要亮了，还得换衣服上班呢，你也早点回去睡觉吧。”的d56b9fc4b0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懒洋洋的说：“睡不睡觉——那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想到刚刚花掉的那两千多元，于是恶毒的挖苦他：“也是，一走这七八天，不知多少香闺正眼巴巴望着你回来慰寂廖呢。”的07a96b1f61097ccb54be14d6a47439b0
　　他突然之间冷了脸：“我上个月就去了美国，待了足足一个多月，你竟然说我只走了七八天？”
　 　哦？原来去了一个多月？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真是莫明其妙的大少爷脾气，难为大票女友肯忍着他。看在钱的份上嘛，可她刚刚花掉巨款请他吃喝，凭什么还受 他的气？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下车之后又重重摔上他的车门，随势还踹上一脚，只恨没穿高跟鞋，不然就可以刮花他车门，她恶毒的想，心疼死他！的621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进电梯后才觉得冷，抱着双臂只哆嗦，吸吸鼻子，总觉得不对味儿。又闻了闻自己身上，一股烟味夹杂薄荷的味道直冲鼻子，不由在心里骂，阮正东这混蛋，一准 是趁自己睡着了的时候抽烟，也不顾交通安全说司机不能边开车边抽烟，更不顾还开着暖气，让她不知不觉被迫吸进了多少二手烟啊，连自己毛衣都被熏透了，实在 太卑鄙了。的e6cb2a3c14431b55aa50c06529eaa21b
　　后来他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有天接到他的电话，反倒理直气壮的问她：“你这阵子跑哪儿去了？”的c4ca4238a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无精打采：“上班呢，能跑到哪儿去？”的2f885d0fbe2e131bfc9d98363e55d1d4
　　“说话怎么这声音，感冒了？”的2a084e55c87b1ebcdaad1f62fdbbac8e
　　感冒已经几天了，发烧还咬着牙跟case，他却是第一个发现她病了的人，想想不是不心酸的，却照例没好气：“是啊，感冒了。”的13f320e7b5ead1024ac95c3b208610db
　　“那出来吃饭，请我吃麻小吧，吃完麻小保证你感冒就好了。”的16c222aa19898e50
　　还吃啊，何况这季节有麻小吗？指不定又打算怎么算计她，没破口大骂纯粹是因为吃了感冒药有气无力：“我没钱。”的288cc0ff022877bd3df94bc9360b9c5d
　　他答的倒爽快：“那我请你好了。”的c5ff2543b53f4cc0ad3819a36752467b
　　她有气无力：“我没功夫。”的3b8a614226a953a8cd9526fca6fe9ba5
　 　他气得啪一声将电话就挂了，一定难得这样碰钉子，或许从今后再不来烦她了。她头痛鼻塞浑身乏力，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只想回家去倒头大睡。好容易熬到手头 的事情做完，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正是整个城市的交通高峰，黄昏时分车流滚滚，却永远拦不到一部出租车，而她则实在没力气去挤这个时段的地铁，只好一步捱一 步的往前走。的4fac9ba115140ac4f1c22da82aa0bc7f
　　身后有人按喇叭，她回头一看，竟然是阮正东那部迈巴赫，这车太招眼了，想不认得都难。
　　上车之后阮正东只顾往自己脸上贴金：“看看，我从不跟女人计较。”的00411460f7
　 　她唔唔点头，既然有免费车可以搭，那么就算让他白话两句，也是应该的，何况她也实在没力气跟他斗嘴了。等红灯的时候她一反常态的沉默终于让他起了疑心： “你今天怎么这么蔫？”忽然就伸出手来，她吃了药有点迷糊，一时就让他占了这点便宜。他的手指有些凉，按在额头上很舒服，但他竟然就那样久久停顿，像是一 下子出了神，不知在想什么。她终究忍不住：“喂，绿灯了。”
　　他啊了一声，后头的车子已经在不耐的按喇叭，他在街口却向左转：“上医院去吧。”
　　“我回家吃点药就成。”的5e388103a391daabe3de1d76a6739ccd
　　他坚持：“上医院。”的dc912a253d1e9ba40e2c597ed2376640
　　争不过，谁叫方向盘捏人家手里。结果被他拖到医院去打点滴，她平生最怕打针，看到护士拿镊子夹着针头，就双膝发软，恨不得掉头逃掉。阮正东还在一旁笑：“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天渐渐黑下来，输液室里的人渐渐少了，空荡荡的空间里只听见电视机的声音，在播新闻联播了，点滴管里的药水却像永远滴不完似的。她本来就睡眠不足，整天熬下来实在是累了，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的6ea2ef731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有人碰她的手，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小护士正替她拨针，阮正东说：“你真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睡着。”的11b921e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揉眼睛：“几点了？”的b6d767d2f8ed5d21a44b0e5886680cb9
　　“快九点了。”的5c936263f3428a40227908d5a3847c0b
　　他按得她很痛，她把手抽回来，自己按着那小小的棉球。饿，饿得肚子咕咕叫，结果他和她一样：“吃饭去吧。”的a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们在一起，好像永远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不斗嘴。

happystar

第 6 章

     　　后来佳期才觉得自己想错了，因为她和阮正东即使在吃饭的时候，也还会斗嘴。
　 　就为吃什么，两个人就争了一路。她想吃涮锅，阮正东坚持要去吃粥：“病人就应该吃点清淡的。”佳期原以为又是贵得要死的地方，谁知他开着车七拐八弯，在 无数越走越窄的斜街之间兜来转去，直转得她七荤八素，连东南西北都认不出来了。才在一条胡同口停了车，对她说：“走进去吧，车开不进去。”自己先下了车， 她狐疑的张望，虽然有路灯，但看着狭窄曲折，就像最寻常的一条胡同，怎么也不像曲径通幽。他却催她：“快走，晚了人家就关门了。”的90794e3b050f8153
　　对病人还这样不温柔，佳期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一直拐进了一座四合院，才看到小小的一个灯箱招牌，上头只写了三个字：“广东粥”。的68d30a9594728bc39aa24be94b319d21
　 　皮蛋鱼片粥生鲜滚烫，米粒早就熬至化境，入口即无，甘香无比。佳期喝着粥，背心出了一层细汗，连鼻子都通了气，整个人都顿时豁然开朗。阮正东吃一碗白 粥，灯光下只见温糯香甜。屋子里完全是住家风范，里外一共才三张桌子，却坐满了十来位吃粥的人，人人端着碗吃得满头大汗。她不由感慨：“连这种地方你都能 找到，你真不是一般的好吃。”的b6f0479ae87d244975439c61
　 　阮正东似是懒得说话，终究只是吃自己的白粥。就在这时老板进来了，食客似都十分熟稔，纷纷与他打招呼，称呼他为“老麦”，老麦大约二十八九岁，不知为何 却被称为“老麦”。他剪着板寸，样貌清俊，左眉梢有一道疤痕，却并不触目，穿剪裁极佳的黑色中式上衣，平添了几分儒雅，因为年轻，倒似是画家或是文艺圈的 人。可是举止之间，又隐隐透出一种卓然，负手含笑跟阮正东说话：“哟，这可是头回瞧见你不是一个人来。”的44f683a84163b3523afe57c2e008bc8c
　　阮正东笑：“又不是不给你钱，罗嗦什么？”的3b3dbaf68507998acd6a5a5254ab2d76
　　佳期胃口大开，又吃了一碗鸡丝粥，鸡丝已经熬化不见，只是齿颊留香。她本来略有些病容清减，但明眸皓齿，一笑露出小虎牙，像小孩子一样，只是连赞好吃。老麦眉开眼笑，连那疤痕都淡似笑纹：“我最爱听人家夸我这粥好，这妹妹，人好，心也好。”的1728efbda81692282ba642
　　阮正东说：“夸你两句粥好，你就说人家心好。虚荣！”的a8f15eda80c50adb0e7194
　　老麦倒是一脸正色：“我老麦看人从来没有走眼过，这妹妹心眼好，你别欺负人家。”
　　佳期莞尔，阮正东将手里的勺子一撂：“哎哎，什么哥哥妹妹的，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想着当人哥哥。”的f4f6d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老麦嗤笑：“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什么时候随便认过妹妹，你这几年品味越来越差，好歹挑女人的眼光总算长进了些，难得这妹妹投我的眼缘。”对佳期说：“我叫麦定洛，叫我老麦就行了。你要真愿意，就叫我一声哥，保证你吃亏不了。”的e96ed478dab8595a7dbda4cbcbee168f
　　佳期也觉得此人颇有意味，于是爽快的答：“大哥，我叫尤佳期。”的a8abb4bb284b
　　老麦答应了一声，十分高兴，就告诉佳期：“他要真敢欺负你，佳期你来告诉我，哥哥我替你出气。”的6395ebd0f4b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笑道：“怎么说得我和恶人似的。”老麦拍着他的肩，说：“今天便宜你了，看在我这妹妹的份上，这粥我请了。”的33e8075e9970de0cfea955afd4644bb2
　　“小气，”阮正东似笑非笑：“人家可是实实在在叫了你一声大哥，你几碗粥就将我们打发了？”的335f5352088d7d9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老麦笑道：“敲我竹扛呢？我偏不上你的当。”虽然这样说，却将自己左手手腕上笼的那串菩提子佛珠退下来，说：“这还是几年前从五台山请的。”不由分说就替她笼上，佳期不肯要，阮正东笑道：“给你你就拿着，别不懂事。”的8fe0093bb30d6f8c31474bd0764e6ac0
　 　俨然又是教训小孩子的口气，她狠狠瞪他，他只当没看见。老麦也叫她拿着，她觉得盛情难却，而且这种菩提子佛珠为最寻常的法器，论材质倒不算什么贵重珍 饰，于是只得道谢收下来。她笼着稍稍嫌大，阮正东说：“我替你收一收。”他伸出手来，替她将串系佛珠的丝绳重新收过，他的手指纤长，指尖微凉，因为丝绳很 细，所以他俯身过来，离她极近。的addfa9b7e234254d26e9c7
　　他身上有清凉的薄荷香气，还有粥米甜美的气息。而呼吸轻暖，喷在她下巴上痒痒的，她不知为何就红了脸：“我自己系吧。”的e555ebe0ce426f7f9b2bef0706315e0c
　　阮正东说：“已经好了。”难得看到男子会打那样细致的绳结，她只觉得好看。
　　其实阮正东的朋友都十分出色，谈吐风趣，从容不凡。她虽不知老麦的身份，但总觉得此人颇为豁达爽快，有旧时侠风。出来在车上她忍不住这样一赞，阮正东咦了一声，说：“你眼光倒不错。”
　　也不知是夸她呢还是讽刺她。的22ac3c5a5bf0b520d281c122d1490650
　　他送她到公寓楼下，她独自搭电梯上去，人只觉得困乏得要命，只想快快到家洗澡睡觉，可是站在家门前翻遍手袋，却怎么也找不到钥匙了。的854d6fae5ee42911677c739ee1734486
　　她哭笑不得，怎么又出这样的乌龙。站在那里绞尽脑汁，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忘在公司了，还是在医院翻手袋拿东西的时候掉了。的1bb91f73e9d31ea2830a5e73ce3ed328
　　但不管怎么样，这门是进不去了。的8c235f89a8143a28a1d6067e959dd858
　　她在门前发了半晌的愣，十二万分的沮丧，本来晚饭吃得香甜，人精神都好许多，偏偏老天又来这么一着——都快半夜了，叫她怎么办？的72da7fd6d1302c0a159f6436d01e9eb0
　　想来想去，只得给阮正东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帮忙找找看，钥匙是不是掉在车上了。
　　结果车上当然没有，阮正东在电话里说：“你怎么连钥匙都弄丢？”的3435c378bb76
　　她又不是故意。的847cc55b7032108eee6dd897f3bca8a5
　　在门口又发了半晌的愣，终于决定还是下楼去，去周静安家里住一宿吧，可是都这么晚了，再打的横穿半个市区？倒不如随便在附近找间酒店。就这样想着，走下台阶，远远看到夜色中汽车的灯柱一转，正是阮正东的车驶了回来。的d516b13671a4179d9b7b458a6ebdeb92
　　她十分感激，上车就说：“随便找间酒店把我撂下就行了。”的b83aac23b9528732c2
　　叫人想不到的是，附近大小酒店几乎全部爆满。总台小姐都是一脸歉意：“真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房间了。”的621bf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气馁。的43e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说：“正开会呢，酒店当然全是满的。”的da8ce53cf0240070ce6c69c48cd588
　　看来只得去周静安那里了，但打她的手机不在服务区，而她家中座机又久久没有人接听。佳期急得要命，这周静安，关键时刻怎么能突然失踪？她一遍一遍的拨号，只是心急如焚。
　　阮正东突然说：“实在不行，到我那里将就一下。”的170c944978496731ba71f34c25
　　她迟疑了一下，那怎么可以？的41f1f19176d383480afa65d325c06ed0
　　他似笑非笑：“怕我吃了你啊？”的149e9677a5989fd342ae44213df68868
　　去就去，难不成还真的能吃了她？的3b5dca501ee1e6d8cd7b905f4e1bf723
　 　他带她到城西的一套公寓，地段很好，典型的闹中取静。小区入口并不甚起眼，但保安严格。车子驶进很远才看到公寓，疏疏的公寓楼之间隔着大片大片的草坪与 绿树，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忽然见到这样开阔的绿地简直令人觉得穷奢极欲。他住六楼，亦是公寓的顶层了，房子并不甚大，大约不到百个平方，收拾得十分整 洁，可以看出典型的单身男人住家气息，玄关处连拖鞋都没有多余的一双。好在地上全是木地板，又是地暖，佳期赤着脚走进去，装出一脸失望：“我还想看看豪宅 是什么样子呢。”的821fa74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倒笑了：“行啊，几时我带你去参观有钱人的别墅，爱看什么样的豪宅全能让你看见。”
　　没想到他会住这样的公寓，但是一个人，总会想要这样一个地方吧。不大，装潢亦简洁，墙面上连字画都没有一幅。沙发黑色绒面发着幽蓝的光泽，十分舒适，人一陷进去就像没了骨头。她窝在里面不想动弹，盘膝而坐，舒服得眯起眼睛：“我就睡这里好不好？”的3493894fa4ea036c
　　他点头：“你当然就睡这，你以为我还有床给你睡啊？”的7504adad8bb96320eb3afd
　 　佳期哭笑不得，阮正东去找了新的毛巾牙刷给她用，将浴室与洗手间指给她。唯一的浴室附设在主卧深处，于是她有幸在他的带领下参观了他的卧室。虽然这事听 起来仿佛很暧昧，而实质上也就是纯粹的路过。但佳期还是觉得有些窘，所以有意的讲笑话：“有没有什么蕾丝之类的香艳遗迹，你赶紧先藏起来。”的8d3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笑：“那估计没有，这房子连我妈都不知道，就我妹妹来过一回。”
　　佳期怔了一下，但本能觉得他并没有撒谎，于是点头：“狡兔三窟。”的1d7f7abc18
　　他打开衣橱，找到一套衣服给她：“新的，我还没穿过。”的6364d3f0f495b6ab9dcf
　　她没有带睡衣来，没想到他这样细心，于是接过去。他打开浴室的门，说：“你用吧，我去打会儿游戏。”的fb89705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洗脸台上只有廖廖几样清洁用品，剃须刀、刮胡水……纯粹的男性气息，空气里有淡淡的薄荷芳香，令人觉得清爽。她关上门，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她将水调得很热，滚烫的水线激在肌肤上，带来轻微的灼痛与舒适。可是洗到一半，她突然发觉了不对劲。的ffd52f3c7e12435a724a8f
　　——这辈子最尴尬最无奈最要命的，恐怕就是这一刻了。佳期只觉得哭都哭不出来，她忘了自己只要一用抗生素类药物，生理期就会突然提前而至。的ef575e8837d065a1683c022d2077d3
　　天啊天！的1595a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太要命了！的8b6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来？的19bc916108fc6938f52cb96f7e087941
　　欲哭无泪！的266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已经完全想不出办法来，她今天真是霉到家了，如果不是那该死的钥匙，如果她能找着周静安，如果她不是一时无奈跑到这里来……可是她要怎么办？的eefc9e10ebdc4a2333b42b2dbb
　　是谁说天无绝人之路？眼下这情形，谁来给她指条不绝之路？的bbf94b34eb32268ada
　　花洒的水还刷刷喷在身上，她总不能在这浴室洗上一辈子吧？可是怎么能出去？
　　浴室里热气蒸腾，她头脑发僵，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站在花洒漫散的水注下，急得又出了一身汗。最后终于看到架子上搁着大盒面巾纸。的3cef96dcc9b8035d23f69e30bb19218a
　　江湖救急，先出去再说。的eeb69a3cb92300456b6a5f4162093851
　　草草的处理了一下，穿上衣服走出去，衣服太长太大，她将袖子与裤裤都卷了好几折，但顾不上了。步步都像是小美人鱼，活脱脱像赤足走在刀锋上。的5c936263f3428a40227908d5a384
　　连哭都哭不出来。的dc5689792e08eb2e219dce49e64c885b
　 　阮正东在书房里玩在线游戏，听到衣声窸窣才抬起头来。一瞬间眼中似是闪过亮光，仿佛一道闪电，劈开沉寂的夜空。她洁白赤足踏在黑亮如镜的乌木地板上，宛 如静潭上绽开白的莲。披散的湿发垂在肩头，缀着晶莹的水珠，衬得尖尖的一张脸，黑的眸子在灯光下几乎如宝石璀璨生辉。衣服太大，套在她身上空落落的，越发 显得像个小孩，那脸颊上也洇着婴儿般的绯红，没想到她脂粉不施的时候，是这样的干净好看。就像一道清浅的溪流，流淌在冬日的阳光下，纯净得几乎令人屏息静 气。
　　“那个……”她怯怯如小孩：“我要去买点东西，附近有没有便利店？”
　　他怔了一下：“买什么？”的185e65bc40581880c4f2c82958de8cfe
　　她咬着唇不答话，雪白的牙齿一直深深的陷入殷红的唇，这个细微的动作令他突然觉得喉头发紧，心里像有一万只螃蟹在爬，暖气开得太热，他浑身都在冒汗，手中的鼠标也滑腻腻的握不住。他丢开鼠标站起来：“要买什么，我帮你去买。”的58ae749f25eded36f486bc85feb3f0ab
　　如果他不立刻出去透透气，他真不敢担保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68264bdb65b97e
　　“不用，”她窘得要几乎要哭，声音低低：“我自己去买就成。”的233509073ed343
　　他困惑的盯着她。的0a113ef6b61820daa5611c870ed8d5ee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窘过，书上老是形容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真的恨不得地上真出现一个洞，让她藏进去，永生永世不要见人才好。的a4300b002bcfb71f291dac175d52df94
　　他突然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从来是聪明人。她尴尬得要命，他也尴尬起来，他那样一个人，任何时候都是从容不迫，可是这一刻似乎同她一样窘迫不安。但不过片刻似乎就重新镇定自如，说：“我知道了，我替你去买。”的9c82c7143c102b71c593d98d96093fde
　　她声音更低了：“我自己去。”的1595af6435015c77a7149e92a551338e
　　他转开脸去拿外套，仿佛满不在乎的说：“你不方便跑来跑去。”可是在那一刹那，她看到他脸都红了。的96ea64f3a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明明一个大男人，但脸红起来还真有几分可爱。的fbd7939d674997cdb4692d34de8633
　　他去了大半个钟头才回来，拎回整整两大袋，各种牌子各种型号，他一准将货架上见到的全部，统统给她买了一包回来。的22ac3c5a5bf0b520d281c122d1490650
　　佳期生平第一次失眠，或许沙发太软，害她睡不着。的8ebda540cbcc4d7336496819a4
　　也或许今天实在是倒霉丢脸，所以睡不着。的298f95e1bf9136124592c8d4825a06fc
　　或许是腹痛如绞，所以睡不着。的c203d8a151612acf12457e4d67635a95
　 　她翻来覆去，最后终于爬起来，蹑手蹑足到厨房去，想给自己倒一杯热茶。摸索了半晌才摸到灯掣，灯光很亮，她的眼睛半晌才适应光线，却是一怔。厨房不出意 料的一尘不染，半点烟火气也没有，出人意料的是空无一物的橱柜上，静静放着一只空的红酒瓶子，洗得晶莹透亮，软木塞放在一旁。
　　在这一刹那，她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身后就是黑沉沉的夜，屋子里寂然无声，可是厨房里一室橙色的光晕，顶灯柔和的光线照在那只瓶子上，仿佛平面广告里绝佳的摄影作品，剔透如同一只水晶樽，在聚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她终于只是将红酒瓶里灌满了开水，塞好塞子抱在怀中。
　　她回到沙发上去，鸭绒被十分轻暖，整个人仿佛一下子缓过劲来，籍着怀中那暖暖的热流，疼痛终于隐隐退却，她睡着了。的55a7cf9c71f1c9c495413f934dd1a158
　 　她是被门铃声惊醒的，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浑浑噩噩走到玄关按开门，按了好几下没有反应，终于留意到那陌生的可视门铃，才反应过来不是在自己家里， 只惊出一身冷汗。这样的清晨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来的人不论是谁，只怕都会叫人误会。她跑到卧室前去拍门：“阮正东！阮正东！有人按门铃。”的22ac3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走出来，一边冲她打手势，一边急急往玄关去。她将被子枕头胡乱卷起，顾不上多想统统塞进卧室去，然后自己身子一缩，也躲进了卧室。的08c5433a60135c32e34f46a71175850c
　　只听着外头的动静。的ba2fd310dcaa8781a9a652a31baf3c68
　　隐隐有人说话走动，她大气也不敢出，抱着枕头，紧张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只觉得好笑，明明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会像是在做贼？的a8849b052492b5106526b2331e52
　　那人在外面，只是跟阮正东说话，过了一会儿门锁咔喀一响，她惊得几乎跳起来，结果是阮正东，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一比。附在她耳畔轻声说：“我的表弟，突然离家出走跑到我这里来了，你别出去。我骗他说进来换衣服，带他去吃早饭。”的89fcd07f20b6785b92134bd6c1d0fa42
　 　然后她就可以顺利的逃之夭夭。她冲他笑，仿佛预谋做坏事的孩子，不用他交待，请她出去她也不打算出去。他离她太近，她还没有梳洗，但身上依旧有好闻的淡 雅香气，不是香水的味道，这样的早晨，只觉得清新如露，叫人错神。可就在这一刹那，虚掩的门突然再次被推开，探进一张年轻的脸，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带着 顽意与捉狭，洋洋得意大声嚷嚷：“我捉到了吧！”

happystar

第 7 章

     　　谁也比不上她倒霉吧？清晨六点衣衫不整，怀里还抱着一颗大白枕头，赤足站在阮正东那张硕大无比的睡床前，而床上被褥凌乱，另一只枕头摇摇欲坠，被子则从床上一直逶逦拖到地下，怎么看这一幕都能让人生出无限遐想。的6cdd60ea0045eb7a6ec44c54d29ed402
　　门外的坏蛋已经十分合作的举手挡住了眼睛，嚷嚷：“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从指缝间都可以看到眼珠正滴溜溜转，阮正东哭笑不得，将他揪出去：“我们去吃早饭。”
　　“哥，你不换衣服了？”的0f49c89d1e7298bb9930789c8ed59d48
　　“你先下楼去等我。”的26657d5ff9020d2abefe558796b99584
　　“好……四十分钟够不够？要不一小时？不要紧，我正好可以在楼下晨跑几圈，你放心，慢慢来，慢慢来啊……”的0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终于忍无可忍，吼：“吴柏郁！”的92c8c96e4c37100777c7190b76d28233
　　“我走了，我先走了啊……”吴柏郁动作敏捷的闪往门边，最后却扭头冲着卧室，贼心不死的高呼：“那个姐姐，对不起啊！”的4b04a686b0ad13dce35fa99fa4161c65
　　在阮正东发飙之前，他顺利的逃之夭夭了。的1aa48fc4880bb0c9b8a3bf979d3b917e
　　剩了佳期与阮正东两两相望。的82161242827b703e6acf9c726942a1e4
　　他解释说：“这小子，跟家里闹别扭，专门打电话问了我妹妹这地址，跑到我这里来躲他家长。还是小孩子，口没遮拦的。”的185c29dc24325934ee377cfda20e414c
　　“呃……”佳期反倒已经无所谓了：“我去刷牙。”的24b16fede9a67c9251d3e7c716
　　她还要上班呢，不能迟到。的c5ff2543b53f4cc0ad3819a36752467b
　　结果那天她还是迟到了，那小区门口根本拦不到的士，只得走了老远坐地铁。到了办公室后还被周静安的火眼金睛给盯上了：“老实交待昨晚上哪儿风流快活去了？瞧瞧你连衣服都没换，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坦白从宽！”的dc912a253d1e9ba40e2c597ed2376640
　　提起这个佳期就没好气：“我还没问你呢，你昨晚上哪儿风流快活去了？手机不在服务区，座机没人接。”的50c3d76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周静安哀叹：“别提了，昨天相亲去了，却遇上个极品。吃完饭后连AA都不肯，竟然等着我买单，害我没钱打的，手机又凑巧没电，想找人江湖急救都不成，硬是等末班公车回家，太衰了。”
　　佳期好笑：“你怎么净遇上极品啊？”的1bb91f73e9d31ea2830a5e73ce3ed328
　　周静安嗖嗖的拿眼风扫她：“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走运，可以遇上阮正东？”
　　佳期说：“阮正东除了有钱，有什么好的？”的0e01938fc48a2cfb5f2217fbfb00722d
　　周静安一幅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的d707329bece455a462
　　没等佳期回答，周静安已经有事被同事叫开，佳期捧着茶杯发怔。的087408522c31ee
　　自从离开孟和平，她一直以为，自己从此已经和幸福绝缘。的0f49c89d1e7298bb9930
　　年轻的时候，总有一点天真，认为什么都可以把握在手，那些幸福，天长地久。
　 　孟和平只在东浦呆了三天，天气一直不好，阴冷潮湿，总是下着潇潇的冷雨。每天黄昏时分吃过晚饭，三个人坐在那里看电视，她就在炉子上烘芋头给他吃，还有 荸荠。小小的荸荠烤得滚烫，两只手倒来倒去，剥皮剥得直吸气。佳期的父亲拿旋子温一壶善酿，总是分给他们俩每人一杯。就着烤荸荠喝黄酒，孟和平总赞古意盎 然。的8cb22bdd0b7ba1ab13d742e22eed8da2
　　孟和平最喜欢吃佳期父亲炸的蟹，小小的，比墨水瓶盖大不了多少，可是酥脆爽口。
　　后来送他搭火车回去，佳期专门请父亲炸了好多给他带着路上吃。的0d0fd7c6e093f7
　　那天下着一点小雪，春运期间的车站人山人海，侯车室里人满为患，说话都要提高了嗓门对方才能听到。于是他们只是默默相对，过了好久，他才笑了一笑，说：“给我打电话。”好像也不必再说别的话了，他要说的，她全都知道，而她想说的，他也全知道。的9be40cee5b0eee1462c8
　　他并不是回家，而是去沈阳过年，他父母常年都在沈阳，因为工作的关系。
　　有些事情他并没有瞒她，可是告诉她的时候，都只是轻描淡写。的fc221309746013ac
　　到大四的时候开始实习，五一长假也不休息，公司安排她跟几位前辈同事到沈阳出差，而孟和平正好放长假，比她早两天也来了沈阳。她觉得很高兴，给他打电话。趁着她公事办完，而火车票是明天的，还有一下午的空闲时间，于是两人见了一面。的1aa48fc4880bb0c9b8a3bf979d3b91
　　同事们早早离了酒店去逛街，他们两个也去逛街。的e369853df766fa44e1ed0ff613f5
　　五月的沈阳还有一点春天的影子，路旁的丁香花开得如繁如绣，空气里似有蜜的香甜。
　　两个人一人捧大杯珍珠奶茶喝，走到脚软，后来进了商场，看到卖发饰的地方，围着有许多女孩子，个个都坐在那里梳头。佳期的头发长，远远就被人家兜揽：“小姐，来试一试吧，买我们的发夹就可以永远免费梳发盘发。”的99bcfcd754a98ce89cb86f73acc04645
　　佳期本来不想试，但看中一只玳瑁发夹，不由久久移不开目光。的82161242827b703e
　　孟和平于是说：“先试一试吧。”的9188905e74c28e489b44e954ec0b9bca
　　早有两位小姐上来，替她将长发一一梳起，梳子在头顶分开发路，然后顺势而下，一梳一梳，将长发梳顺。她忽然明白古时的及笄为何要那样郑重其事，因为将长发绾起，就代表着成年。
　　盘旋辫弄，最后用发夹固定，果然端庄沉静了许多，仿佛整个人焕然一新。
　　真的很好看，她的脸小，这样一绾，仿佛旧时临窗凭栏的女子，斜斜簪着梅花。而镜中可以看到他，替她拎着她的包包，站在不远处，欣赏的望着她笑。的0584ce565c824b7b7f50282d9a
　　她觉得很安心，因为不必回头，也知道他在那里等着自己。的00411460f7c92d2124a6
　　那只发夹很贵，她说：“还是不要了。”的f79921bbae40a577928b76d2fc3edc2a
　　旁边的小姐说：“买了就可以梳一辈子的啊。”的fc3cf452d3da8402bebb765225ce8c
　　孟和平弯下腰，在她耳畔说：“买下来吧，我喜欢你这个样子，反正可以梳一辈子。”
　　绾发结情终白首。的8d34201a5b85900908db6cae92723617
　　她脸红红的，终于任由他去付了款。的6602294be910b1e3c4571bd98c4d5484
　　买下来后她又觉得不值得，以后又不能经常来沈阳，哪有机会天天到这里来梳头。
　　孟和平说：“谁说你以后不会经常来沈阳？”的3df1d4b96d8976ff5986393e8767f5b2
　　言下之意似乎都要说得透了，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快快的走到前头去，其实那时还是有点傻吧，近在咫尺，孟和平却无意带她回去与家人见面，而她竟然也不觉得奇怪。
　　晚上两个人去吃麻辣烫，她吃得脸红红，鼻子也红红的，一个人吃掉好多串豆腐泡，啤酒冰凉，其实已经是初夏了，但沈阳的夜晚，还是有点凉。麻辣烫太咸了，没等回酒店两个人就渴得不得了，看到超市还没关门，于是去买汽水。的6ea2ef7311b482724a9b7b0bc0dd85c6
　　超市前有极大的停车场，附近酒吧的车几乎全停在了超市的停车场上。的6c9882bbac
　　就是那里遇上了人，本来那人是去取车的，有着好几位同伴，看到和平于是停下来跟他说话，十分得意向同伴介绍：“孟和平，军区孟副司令员的儿子。”的7f1171a78ce0780a2142a6eb
　　佳期当时还有点糊涂，根本闹不清楚大军区与省军区，还有军分区之间的区别。她只是觉得难过，因为孟和平有事情瞒着她。的0f49c89d1e7298bb9930789c8ed59d48
　　其实孟和平比她更紧张，回去的路上，她不开口，他就一直没有与她说话。
　　最后到了酒店前，车道围着花圃，里头种着月季与一串红，那样浓烈的红色，在夜色里也隐隐能看见。的6ecbdd6ec85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停下脚步，孟和平还替她拿着包，他手心里有汗，低声叫了一声：“佳期？”
　　她没有应，他又问：“你没有生气吧？”的9de6d14fff9806d4bcd1ef555be766cd
　　她抿着嘴笑起来：“我为什么要生气啊？”的3d2d8ccb37df977cb6d9da15b76c3f3a
　　他其实有次跟她提过，说自己的父亲在军区里任职，但没说过任什么职务。于是她问过室友美芸，军区干部大约是哪个级别，美芸一边往指甲上刷指甲油，一边心不在焉的答：“我也不清楚——最大的那个官应该是正师级吧……”的4e0928de075538c593fbdabb0c5ef2c3
　　“那正师级有多大？”的6bc24fc1ab650b25b4114e93a98f1eba
　　美芸想了想：“地市级，就是行署专员地级市市长那个级别。”的ffd52f3c7e12435a
　　距离是有一点，但距离并不是问题。的6da37dd3139aa4d9aa55b8d237ec5d4a
　　反过来是她安慰孟和平：“我没有必要生气的啊，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又不是旧社会，还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再说我没觉得我家里有什么不好的，我爸爸你也见过了，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认真的强调很好很好，样子认真，孟和平终于舒展开眉眼，微笑。的3c59dc048e88
　　佳期一直不知道，孟和平曾经为了她与家人起过争执。那天晚上同房间的同事睡了，她才偷偷溜出来给他打电话。的3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沈阳的夜风很凉，佳期走出酒店很远才找到公用电话，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话要说，两人分手也不过才两个钟头，但是他说：“要给我打电话”，她也答应了。的fc3cf452d3da8402bebb
　　不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手机都会开到很晚，因为总要等她的电话，这天晚上他声音却有些低沉：“佳期？”的37bc2f7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听出他的倦意，她不由问：“你睡了没有？”的edfbe1afcf9246bb0d40eb4d8027d90f
　　“还没有。”停了一会儿，他又叫了她一声：“佳期。”的6c9882bbac1c7093bd2504
　　她有点犯糊涂了：“嗯？”的5c04925674920eb58467fb52ce4ef728
　　“我爱你。”的4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三个字，清清楚楚的从耳机中传出来，隔着话筒，佳期只觉得自己脸上在发烧。公用电话像一朵橙色的硕大蘑菇，每一瓣心事都是密密的褶，脆 而软，有许多许多细小无法见到的孢子，轻轻碰触就会迸散在空气里，散发着一种愉悦而令人心慌的气息。那是幸福的味道，而夜风清凉，吹拂着她滚烫的面颊。她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忽然一下子就将电话挂断了。
　　过了不几秒钟，她又急急的拨回去。的9a1158154dfa42caddbd0694a4e9bdc8
　　他还是很静，又叫了她一声：“佳期。”的f64eac11f2cd8f0efa196f8ad173178e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低的，低到尘埃里去，却开出绚丽的花，仿佛一朵朵的焰火，绽开在心的夜幕上，大而灿烂，照亮整个身心，她说：“我也是。”的cdc0d6e63aa8e41c89689f5497
　　他在那端无声微笑，没有出声，她也知道。的74db120f0a8e5646ef5a30154e9f6deb
　　挂断电话好久，她就站在那里。背后是夜色深沉的长街，每一盏车灯都仿佛流星，明亮的弧迹划过眼晴，小小的白色亮点，即使闭上眼睛也久久不会消失，就像永远刻印烙。
　　孟和平拿着手机，过了很久才放下来，搁到枕头旁边。的58e4d44e550d0f7ee0a23d6b
　　他听到母亲敲门的声音，沉默的装作睡着，但是母亲还是推门进来了，坐在他的床边。
　　黑暗中母亲的脸庞的轮廓依旧很美，这么多年岁月几乎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叫他的名字：“和平？”的c81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不作声，并不是赌气，只是觉得难过。的dbe272bab69f8e13f14b405e038deb64
　 　她隔着被子，轻轻的拍了拍他，就像他还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孩子。她说：“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这么多年，你不是跟西子一直挺好的吗？两个人都互相了解，咱们 家跟阮家又一直关系不错。再不然，你那个同学李心悦也不错啊，她爸爸刚调到成都军区去当政委，她又跟你念同一间大学，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好端端的，你怎 么突然说交往了一位女朋友，还说想带回来让我们见一见，你爸爸跟我都反对，那是因为我们不清楚她的底细。”的6a10bbd480e4c5573d8f3af73ae0454b
　　孟和平苦笑：“妈，你能不能不干涉我的事情？她一个女孩子，能什么底细？你怎么就草木皆兵呢？”的b86e8d03fe9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这不是干涉你，那女孩子虽然念的是名牌大学，但现在地方上的那些大学有多乱啊，你就是不肯听妈的话，当初要是听妈的话去读军校，你能认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吗？”
　　“佳期不是乱七八糟的人。”的e00da03b685a0dd18fb6a08af0923de0
　　“能把你迷得三迷五道的，就是乱七八糟的人。”的44c4c17332cace2124a1a836d9fc
　　孟和平气得掀被子坐了起来：“妈，你怎么能这么说？”的6e0721b2c6977135b916ef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脾气真和你爸爸一样，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就脸红脖子粗了。”
　　“因为您不仅在侮辱佳期，而且也是在侮辱我！”的b73dfe25b4b8714c029b37a6ad30
　 　“孟和平，你怎么回事你？妈妈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种态度？我看女孩子就是来路不清白，不然能挑唆你和家里闹？我告诉你，这样有心机有手腕的 女孩子，我见得多了，不就是因为咱们家条件好，她才这样费尽心机。她迷倒你容易，她要想进这个家门，我告诉你，比登天还难，这辈子也甭想！”的8c2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孟和平反倒平静下来了：“您都没有见过她，为什么就这样下了定论？如果她不是地方上的一个普通女孩子，而是爸爸那些战友的女儿，再不然，是军委哪个领导的女儿，您还会这样说吗？妈，你别以为人家都稀罕着咱们家，她爱的是我，不是咱们家。”的2d6cc4b2d139a53512fb8cbb
　 　“你知道她爱你呢，还是爱你爸爸是副司令员呢？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孩子，你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连她爸爸叫什么名字，她妈妈是谁你都不知道，你就敢说 要带她回来给咱们过目，我告诉你，你爸爸跟我的态度都是坚决的，不行就是不行。你立刻跟她一刀两断，这种女孩子，一旦招惹上了就没完没了。弄不好就尾大不 调，万一闹出什么笑话来，你让咱们在全军区丢人现眼啊？”
　　孟和平放缓了声音问：“妈，你当年是怎么认得爸爸的？”的aa169b49b583a2b5af89
　　他妈妈稍稍愣了一下。的6a9aeddfc689c1d0e3b9ccc3ab651bc5
　　“全军文艺汇演，对不对？当时你独唱《二月里来》，一直到现在，爸爸还说，当年你站在舞台上，胸前垂着又黑又长的大辫子，一双大眼睛脉脉的，眼睛里就像头有水在流动，唱这首曲子不知有多动人。”的847cc55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有短暂的静默，仿佛重新回到那座灯火辉煌的舞台，那样多的灯，射灯、聚光灯、彩灯打在身上，使人浑身微微发热。而她站在一切光线的中央，仿佛站在整个 世界的中央。整座礼堂坐满了人，整齐划一，连军帽对出来的线都是笔直笔直。前排都是首长们，密密麻麻的人头看得她眼晕。那时她还年轻得不可思议，临上台前 连说话都在微微发抖，带队的团长不停的安慰她：“不要紧张，不要紧张，首长们其实都很亲切。”的1bb91f73e9d31ea2830a5e73ce3ed328
　　而她上台后，灯光迎面一照，两眼望出去反正什么都看不清楚，竟就那样镇定下来，仿佛对着空无一人的练习厅，从容不迫。的b53b3a3d6ab90ce0268229151c9bde11
　　二月里来好春光，家家户户种田忙，指望着今年的收成好，多打些五谷交公粮……
　　那样优美的旋律，用清甜响亮的嗓子唱出来，她就此一曲成名。连军委首长们都知道了她，那个唱《二月里来》的甜嗓子小姑娘。的acc3e0404646c57502b480dc052c4fe1
　 　后来文工团的领导出面，将孟渡江介绍给她，团里其它女孩子似乎羡慕得不得了，因为是赫赫有名的孟帅的小儿子。打了恋爱报告她还是糊里糊涂的，两个人到树 林里散步，也总是一前一后，按照当时谈恋爱的标准距离，隔着不近不远总是半米。孟渡江给她写信，也总是中规中矩的称呼她：“肖云同志”，大多数是谈思想谈 学习，偶尔也写一写生活上的琐事。的9f53d83ec0691550f7
　　本来文工团的钢琴伴奏尤鸣远与她关系一直很好，他对她的心思她明白，她对他的心思，他亦明白，却还没有说破。两个人只差了那么一步，如果组织上出面的时候，她能鼓起勇气，说一个“不”字，也许整个人生就会面目全非。的8efb100a295c0c690931222ff4467bb8
　　可是，一次选择，就这样决定了一生。的851ddf5058cf22df63d3344ad89919cf
　　“妈妈，当年您也只是出身普通家庭的文艺兵，而爸爸是将门之子，当时全军最年轻的参谋长。爷爷跟奶奶从来没有反对过爸爸和您，您今天为什么要反对我？”的8c19f571e251e61cb8
　　儿子振振有词的声音，不知为何令她觉得十分疲倦，但她还是回应了：“时代不同了，那个年代妈妈的思想有多单纯，现在的女孩子是不会有了。”

happystar

第 8 章

     　　她说服不了儿子，只好先下楼去。孟渡江在客厅里看报纸，她坐下来拿起遥控器，心烦意乱的调了几个台，孟渡江这才看了她一眼：“工作没做通？”的185e65bc40581880c4f2c82958de
　　“你那儿子脾气比你还倔，我不管了。说他两句他就顶嘴，我看他是鬼迷心窍了。”
　　孟渡江倒笑了：“我刚才就告诉你，别去兜头泼凉水，会适得其反，你偏不信邪。再说人咱们都还没见过，你就急着反对，也是不合理了一点。”的28f0b864598a1291557bed248a998d4e
　 　“等见着人再反对，那就晚了。现在的女孩子，见一面两面能看出什么啊？你别在这里心疼儿子，你看看老许家那小儿媳妇，也是地方上的，长得够漂亮吧，父母 听说还都是大学教授，好歹也算书香门弟吧，结果呢？成天在外头招蜂引蝶，在家就闹的鸡犬不宁。把老许们两口子给气得啊，刘大姐见我一次就诉一次苦，最后狠 了心把他们家斌斌调到西藏军区去了，才算消停。我们家要是也弄一个这样的，我告诉你，你心疼你儿子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的15d4e891d784977cacbfcbb00c
　　“也不见得地方上的女孩子就个个像那样，”孟渡江不以为然：“我看你是以偏概全。”
　　“我这叫防患于未然。”肖云更不以为然：“人家西子多懂事的一孩子，人漂亮不说，家教又好。咱们和平就是不开窍，这么好的姑娘，连近水楼台都不知道去捞月。”的c3992e9a68c5
　　孟渡江哈哈大笑：“捞什么月？和平又不是猴子。”的c8ffe9a587b126f152ed3d89a1
　　“你还有闲心讲笑话。”肖云气得狠了：“你儿子就是你掼的。当初我就说让他去读军校，你非得说按他自己的意思报志愿。后来好好在国外呆着，他偏要回来，你也就掼他，让他回来读研。到了今天，你还由着他性子来，你就掼吧，我看你把他掼成什么样去。”的5751ec3e9a4feab5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满意和平没按你想的那样，去跟西子谈恋爱。西子那孩子是不错，可老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他将报纸叠起来，像是随口说：“再说了，齐大非偶，不见得就是好事。”的f0e52b27a7a5d6a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就算不跟阮家的孩子，你那么多战友的孩子，出色的多了，知根知底的，和平随便挑中哪一个，咱们都不知道有多省心。”的e369853df766fa44e1ed0ff613f563bd
　　“孩子大了，他自己知道选择。依我说，现在就带回家来确实不合适，你抽空去一趟他们学校，让他把那姑娘带出来给你看看。如果不行，咱们再做和平的工作。”的8f468c873a32bb06
　　肖云不作声，孟渡江催她：“上去跟和平说一声，就说我们答应先看看人再说。去吧，省得儿子赌气睡不着。”的00e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不去，”肖云冷着一张脸：“活该他睡不着。辛辛苦苦养了他二十多年，为了个丫头就跟咱们闹，白养了。”的3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孟渡江哭笑不得：“你看看你，你比你儿子还幼稚。”的060ad92489947d410d897474
　　肖云虽然这样说，最后还是上去告诉孟和平：“过两天等有时间了，我到你们学校去，你把她叫出来让妈妈看看。”的3dd48ab31d016ffcbf3314df2b3cb9ce
　　孟和平这才笑了：“妈，你一准会喜欢她。”的afd4836712c5e77550897e25711e1d96
　　回学校后，孟和平告诉了佳期，佳期还是有点紧张，立刻惨兮兮的问：“啊？那我可不可以逃跑？”的335f5352088d7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孟和平瞪她，她才放低了声音：“我害怕嘛。”的077e29b11be80ab57e1a2ecabb7da3
　　“有什么好怕的，我妈你迟早反正得见的，再说，有我呢。”的06138bc5af6023646e
　 　那天是双休日，全寝室的人都呆在寝室睡懒觉。佳期大早爬起来打水洗了头，又换衣服，试一件觉得不合适，试两件还是觉得不合适。畅元元睡眼惺松的看着， 问：“咱们小弹弓今天是不是要去钓鱼台当同传啊，怎么就这样折腾上了？”佳期垂头丧气：“真要上国宾馆作同传我还没这么紧张，孟和平的妈妈来了，我这会儿 肚腿子都发抖呢。”的fc49306d97602c8ed1be1dfbf0835ead
　　这话一说，绢子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了，直嚷嚷：“哎呀，这就得见公婆了啊。你得好好打扮打扮，来来，我的衣服随你挑，看上哪套拿哪套。”的1afa34a7f984eeabdbb0a7d494132ee5
　　畅元元揉着眼睛说：“你就是太爱你们家孟和平了，所以唯恐自己哪点让他丢了面子。你看看你紧张的这样，真弄得像党和国家领导人要见你似的。”话虽然这样说，却也指点她：“穿得端庄文静点吧，长辈们都受用那一套，我把我的新丝巾借给你，保证效果出来特淑女。”
　　结果在全寝室的齐心协力下，一直到孟和平来接她，才算拾掇完毕。的ff4d5fbbafdf
　　绢子看着镜中的佳期，夸赞：“去吧，去吧，这样子别说是见孟和平的妈，就是去见西班牙王储的妈都没问题。”的d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哧一声笑了。的0d0fd7c6e093f7b804fa0150b875b868
　　在车上孟和平也悄悄的夸她：“今天真漂亮。”的ccb1d45fb76f7c5a0bf619f979c6cf
　　她还是有点忐忑，但化了淡妆的一张脸，越发衬得一双清水眼顾盼生辉，仿佛幽着两汪水，而水里只映着他的影子。他很少看到她在这个季节穿裙子，于是说：“以后你就这样打扮吧，我喜欢看。”她有点窘迫：“衣服虽然是我新买的，可丝巾是元元借给我的。”的f85454e8279be180
　　他说：“不要紧，到时我给你买一条。”的5a4b25aaed25c2ee1b74de72dc03c14e
　 　路很远，佳期一直记得那天，初夏的星期六，街道两旁的槐树开满了洁白芬芳的花，一串串像是无数尾鸽子的白羽。那样鲜亮的绿与白，大篷大篷的槐花香气，在 微风中流淌。她与孟和平坐在出租车的后座，车载电台里，交通台的DJ报道着交通状况，立交车祸，二环主路交通拥堵，提醒司机绕行……那些絮絮的报道，整个 城市一鳞半爪的片断，仿佛十丈红尘扬起的尘嚣，真切而模糊。司机听完了又调频道，音乐台一首接一首的放情歌，爱断离伤，但她的心是愉悦的，就像外面的艳阳 天气。有细密的气泡从心底泛起，鼓鼓的，叫人难受又好受。的ca9c267dad0305d1a6308d2a0cf1c3
　　孟和平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的a49e9411d64ff53eccfdd09ad10a15b3
　　一直到下车。的6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除了门牌号，没有任何标识的大院，门口还有值班的警卫，看上去仿佛一个军政单位。但隔着高墙只能看到无数葱茏的大树，门后的林荫道深不见底。孟和平对她解释：“招待所，我妈妈这次过来就住在这里。”的556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还没有穿习惯高跟鞋，畅元元教她在后跟上贴了创可贴，但走起路来还是累。初夏的太阳已经有些猛烈，她走了一身汗，而孟和平一直牵着她的手，空气里可以 看清晰的看到光线中的微尘，像是撒下一道道细微的金粉，树荫筛下无数细碎的光斑，像是蝴蝶金色的翅，无数细小的金色蝴蝶，栖在黑色的柏油路面上。佳期总有 些恍惚的感觉，觉得只要一走近，那些金色的小蝴蝶就会展翅飞走。
　　孟和平的妈妈出乎意料的年轻漂亮，佳期轻轻吸了口气，十分大方向她自我介绍：“阿姨您好，我是尤佳期。”的13f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坐吧，你们都坐吧。”她打量了一下佳期，口气还是很客气，一面就叫服务员倒茶。
　　会客室很大，地毯绵软没人脚踝，佳期心里起先像揣了一面小鼓，后来也渐渐镇定下来。孟和平的妈妈问一句，她就答一句。的c3e878e27f52e2a57ace4d9a76fd9acf
　　“和平说你是浙江人？”的75fc093c0ee742f6dddaa13fff98f104
　　“是，我是浙江绍兴人。”的2e65f2f2fdaf6c699b223c61b1b5ab89
　　白瓷茶杯里泡着上好的绿茶，气味芬芳，孟和平的妈妈若有所思的问：“你姓尤？是绍兴市区的？”的dc5689792e08e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不是，我是东浦镇人。”的c16a5320fa475530d9583c34fd356ef5
　　孟和平补上一句：“妈，就是出花雕的那个地方。风景可漂亮了，真正的小桥流水人家，跟陈逸飞的画一样。”的3b3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孟和平的妈妈没有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了一句：“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佳期有些不安，因为看到孟和平的妈妈手指转着茶盖，一圈又一圈，白色描青花的盖子，那颗细白如玉的盖头正被她无意识的用指甲划着，一下又一下。不知为何 佳期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预感让她觉得不安起来，但她还是如实答了：“我爸爸在酒厂上班，”稍稍停了一下，才说：“我妈妈很早就跟我爸爸离婚了，我没 有见过她。”的298f95e1bf9136124592c8d4825a06fc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的c361bc7b2c033a83d663b8d9fb4be56e
　　“尤鸣远。”的a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会客室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连窗外枝头的鸟叫都能清楚听见。是一只灰色的小鸟，样子很不起眼，但叫声清脆，像一串流丽的铃声，摇碎震荡着空气，婉啭动人。的3cf166c6b7
　　佳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自己说错了，可是一切都不对头，一切都不对头了。屋子里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凝重起来，仿佛渗了胶，一点一点的凝固起来。孟和平也察觉了，说：“妈，佳期的父母离婚，跟佳期没有关系，那时她还不懂事呢，她是无辜的。”的df6d2338b2b8fce1ec2f6dda0a63
　 　“我知道，”孟和平的妈妈神色冷淡的放下茶杯，重新打量了一下佳期，佳期觉得那目光已经彻底改变了，她的神色甚至比刚才还要显得礼貌，但这礼貌里已经多 了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她的声音也透着这种冰冷的礼貌：“尤小姐这条丝巾真是漂亮，如果我没认错，是爱马仕今年的新款吧。听说尤小姐还在念大四，我 都不知道现在的学生都这么阔了，随随便便就可以系条几千块的丝巾上街。”的8d5e957f297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没想到这条丝巾会这么贵，顿时涨红了脸，和平连忙替她解释：“妈，那是她向室友借的，为了想来见你，打扮得隆重一点。”的aba3b6fd5d186d28e06ff97135cade7f
　　“那就更要不得，现在的女孩子虚荣心怎么这样强。”她冷漠的扫了佳期一眼：“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妈妈平生最恨人弄虚作假，你又不是不知道。”的b83aac23b9528732c23cc7
　　佳期站起来：“阿姨，我错了。我就是想给您留一个好印象，没想到反而会弄巧成拙，对不起。”的84f7e69969dea92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算了算了，你们走吧。”孟和平的妈妈揉了揉太阳穴：“回头我还有事，和平，你送尤小姐回去。今天你高伯母和鲁伯母还说作东请咱们母子吃饭，你送尤小姐回去后，直接到军委招待所去，我在那边等你，可别迟到了。”的5c936263f3428a40227908d5a3847c0b
　　孟和平还想说什么，佳期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说：“那阿姨您休息一下，我们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起了风，槐树在风中微微摇晃，电台里在播天气预报，内蒙古的沙尘暴不日即将袭来。佳期的嘴角无奈的上扬，天有不测风云，就是这样。的fde9264cf376fffe2ee4ddf4a988
　　内蒙古，听着仿佛十分遥远，而车窗外的城市也只有微风，还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亚马逊流域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会掀起密西西比河流域的一场风暴。世界就是这样，每一处微小的意外，后果却令人觉得难以想像。而那只无辜的蝴蝶，却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2b44928ae1
　　佳期觉得害怕，因为不知道错在哪里，她无法改正，可是这错误眼睁睁已经带来了极可怕的后果。的4558dbb6f6f8bb2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告别时孟和平忽然亲吻她的面颊，他的嘴唇微凉，像新鲜的柠檬，有一种叫人心酸的清凉。他说：“佳期，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也许妈妈只是一时误解了你，我会去说服她。”
　　她灿烂微笑，装作毫不在意。可是明明知道是无力扭转了，孟和平的妈妈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那种连礼貌都掩饰不了的厌恶，令她觉得灰心绝望。的1ecfb463472ec9115b10c292ef8b
　　晚上的时候孟和平才来找她，她还穿着上午的衣服，那条丝巾已经还给了畅元元，所以脖子那里显得空空的，细长的颈下露出精致的锁骨，孟和平觉得她今天格外瘦，像是一片叶子，单薄得叫人心疼。的85fc37b18c570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吃了饭没有？”孟和平问她。的75fc093c0ee742f6dddaa13fff98f104
　 　她嗯了一声，其实没有吃。回来后全寝室的人都不在，她就忙着洗衣服洗床单洗被套，几乎把全寝室能洗的东西全都洗掉了。从中午到黄昏，她用掉半袋洗衣粉， 手泡得起了褶，可是心里老觉得空落落的，整个人不能闲下来，仿佛一闲下来，就不由自主的难过，只好把寝室里里外外的地又拖了一遍，还把窗户玻璃全都擦干净 了。的c45147dee729311ef5b5c3003946c48f
　　擦窗 户的时候正是黄昏，满天绚丽的紫霞，紫得发蓝，像一方染透的丝绒。校园广播里正在放《My love》，和声部分那样美，就像这个暮春的黄昏。她踩在凳子上认真的擦着玻璃，一丝不苟的抠去每一个细小的黑点，湿抹布沾洗衣粉擦过，再用湿抹布擦掉泡 沫，最后用干抹布抹干净。呵着气，每一扇玻璃都晶莹透亮，亮得就像根本没有。的3636638817772e42b59d74cff571fbb3
　　广播里的歌声悠扬：“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I wonder where they are……”
　　像不存在，像没有。的92fb0c6d1758261f10d052e6e2c1123c
　　“To see you once again，My love，I Try to read I go to work，I\'m laughing with my friends……”的389b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楼下都是去打饭打水的人，拎着各色的保温瓶，广播的声音那样嘈杂，可是没谁留意在听。远处都是树，纵横交错的林荫道，古老的楼幢掩映在绿树丛中。的fe8c15fed5f808006ce95edd
　　她把脸贴在玻璃上，冰冷冰冷的，还有洗衣粉那种添加剂的香气，而天一分一分的暗下来。
　　然后，孟和平就来了。的0e01938fc48a2cfb5f2217fbfb00722d
　　以前她也觉得他高，但今天他仿佛又高又远，她连仰头望他都觉得吃力，而他的声音都像是离她更远了一些，她不得不微笑倾听他的话，他说：“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跟着他一直走，风起得更大了，吹乱她的长发，她觉得冷，可是没有作声。
　　他也一直没有说话。的a8baa56554f96369ab93e4f3bb068c22
　　从一条林荫道到另一条林荫道，出了东门，又进了他们学校的西门。她跟着他一直走，一直走，穿行在校园里，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像是害怕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的df877f386575
　　他攥疼了她的手指，最后才说：“到了。”的abd815286ba1007abfbb8415b83ae2cf
　　是一座小礼堂，有时艺术系表演什么节目，或是大学艺术团排练，都在这里举行。不知孟和平从哪里弄到了钥匙，带着她走进那黑漆漆的礼堂里。的e8c0653fea13f91bf3c48159f7c24f78
　　他打开过道里的一盏小灯，然后将她安置在第一排中央的座位上，转身就进了后台。
　　过道里那唯一的小灯也熄灭了，她坐在静谧的黑暗中，舞台上追灯突然亮起，硕大圆形光圈，像是一轮雪亮的满月，而那轮银色月轮的中央，是黑色的一架钢琴。的5c936263f3428a4022
　　他从幕后走出来，缓步踏进光圈，就在钢琴前坐下，佳期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会弹钢琴，更不知道他竟然弹得这样好。的24b16fede9a67c9251d3e7c7161c83ac
　 　他弹的是《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佳期从来不知道这首歌还可以改编成钢琴曲，起先乐曲轻柔舒缓，像是春风拂来，黄土高原上天高云淡，而绿意方生。中间高潮 部分却如同欢快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每一个音符轻盈的跳跃在琴键，仿佛一枝枝山丹丹绽开在沟壑，花开得艳红如云。一朵朵挨挨挤挤，直涌到视线中来。每一 朵都红得灼痛人的视线，那样多的花仿佛海洋一般，燃遍了漫山遍野。像是火烧云，从天上一直烧到地面，红彤彤的，热烈得像火一样。的a8c88a0055f636e4a1
　　她听不出任何指法或是技巧上的东西，只觉得整个舞台成了一叶小舟，飘在花雨如箭的河上，而只有她自己，凝视着这梦幻般的一切。的934815ad542a4a7c5e8a2dfa04fea9f5
　　最后的部分似乎重新舒展下来，一切如同行云流水，重新恢复那种天高云淡四野旷静，只有一枝细弱却红艳的山丹丹，还摇曳在山谷的风里。的539fd53b59e3bb12d203f45a912eeaf2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后许久许久，她才想起来鼓掌。的fa83a11a198d5a7f0bf77a1987
　　孤零零的噼噼叭叭掌声，在空落落的小礼堂中荡起回声。他站起来，微笑着向她鞠躬，如同最具风度的演奏家谢幕。的3435c378bb76d4357324dd7e69f3cd18
　　礼堂太空旷，隔得那样远，她笑着提高了声音：“你竟然会弹钢琴，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他站在舞台的中央，也得提高了声音才能让她听见：“我的优点还有很多很多呢。”
　　她说：“我知道我知道。”忍不住就笑了。的42a0e188f5033bc65bf8d78622277c4e
　　他再一次提高了声音问：“佳期，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的04025959b191f8f9de3f92
　 　佳期此生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那间小礼堂，她站在台下墨海似的黑暗里，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钢琴优美的旋律，而面前空旷舞台上，他站在一切光源的 中央，眉与眼都清晰分明，脸上的每一条轮廓，都那么清晰分明。在雪亮的追灯光柱下，一切都清晰得反而像不真实。连他的整个人，都像梦幻般不真实，这一切都 像梦境，像梦一样美得不真实。的a9a1d5317a33ae8cef3396
　　他问她：“佳期，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happystar

第 9 章

　　佳期拥有了生平第一枚戒指，小小的白金指环，没有任何花纹，就是最简单最朴素的样子。因为不是名牌，而当时金价又相当便宜，所以不过几百块钱，是孟和 平用他自己的补助买的。原来他下午就去买这个了，他替她戴在指上，她的手指非常的纤细，珠宝店的店员向孟和平推荐的号码，谁知仍是大了一点点，孟和平说： “要不我拿去店里换一个吧，人家说可以换的。”佳期却摇头：“我就要这个，拿毛线缠一缠就可以了。”的621bf66ddb7c962aa0d22ac97d69b793
　　孟和平说：“那不好看。”的8df707a948fac1b4a0f97aa554886ec8
　　佳期璨然微笑：“我不要好看，我就要这个。”的54229abfcfa5649e7003b83dd47552
　 　那个戒指她拿红色毛线细细的缠了半圈，是不太好看，像过去老太太戴的金戒指。在老家东浦古镇上，佳期常常看见老人家坐在河沿一把藤椅上晒太阳，眯起眼睛 听收音机里的绍兴戏。老太太满脸的皱纹与银发，手指上戴着枚发黑的金戒指，拿毛线缠过，连毛线都浸润了太多的岁月风尘。可是佳期十分喜欢，那是一生一世的 天长地久，再多的战乱离伤，仍是保留了下来，变成时光的记忆，仿佛永恒。的918317b5793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一直不知道孟和平同家里闹僵的事情，只知道他换了一家公司实习，工作非常的辛苦，总是没有休息。的0266e33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有一次她想起来问他：“最近怎么不回沈阳去？”的01f78be6f7cad02658508fe46160
　　孟和平正吃着牛肉粉丝，他近来脸颊都瘦下去了，佳期有些心疼的望着他，他只埋头吃粉：“累，懒得回去。”的ede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确实累，因为做技术工作，加班的时候总是连轴转。两个月后又换了一家公司，并没有正式签约，但薪水稍稍高了些，因为毕业不能再住学校宿舍，于是在公司附近的街区租了一套房子。
　 　星期六搬家的时候佳期帮忙他大扫除，两个人拿报纸折叠帽子戴在头上遮灰。佳期负责清理杂物，孟和平则负责墙面卫生，站在凳子上拿扫帚绑了鸡毛掸子拂去墙 角的灰吊子，佳期听到孟和平边干活边吹口哨，吹的是《我是一个粉刷匠》，佳期想起还是在幼儿园学过这首歌，不禁抿着嘴偷偷笑。
　　那天两个人都累到不行，等最后将屋子收拾出来，真的是精疲力竭，佳期往沙发里一瘫，哀叹：“我真不想起来了。”只是饿，饿得咕咕叫，两个人中午都只吃了一点面包就接着干活，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bbcbf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虽然累，可是看到光亮如镜的地面砖，看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厨房，孟和平还是兴致勃勃：“我煮面你吃吧。”的a5771bce93e200c36f7cd9dfd0e5deaa
　　佳期叫：“不要！”的f61d6947467ccd3aa5af24db320235dd
　　上次他泡方便面，结果水不开，面条全都硬硬的，佳期从此拒绝他炮制的任何食物。她按了按酸痛的膝盖，自己跑进厨房去下面条，油盐酱醋都不全，煮出来的面条白生生的，她将面条端上桌，回头一看，孟和平已经歪在沙发里睡着了。的061412e4a03c02f9902576ec55ebbe77
　　他睡着的样子很好看，鼻梁挺直，只是眉头微微皱着。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去抹平那眉峰。谁知他一仰脸，吻在她的手指上，原来他已经醒了，她痒得咯咯笑，他抱住她，深深吻她。
　　面条很难吃，但他大口大口吃完了，还夸她：“煮白面都这么好吃，我老婆手艺真好。”
　　佳期不满：“谁是你老婆？”的c399862d3b9d6b76c8436e924a68c45b
　　他十分笃定的笑：“将来一定是，而且永远都会是。”的c24cd76e1ce41366a4bbe8a4
　 　虽然两个人都忙，她偶尔才能过来替他做一顿饭，收拾收拾屋子，可是在一起的时光永远弥足珍贵。八月份的时候孟和平的公司组织员工活动，去近郊的风景区漂 流烧烤，每人都可以携带一名家属。大客车上笑语喧哗，都是些年轻人，活像是一班小学生去春游，气氛热烈活泼。跟车的导游是个黑黑的小伙子，人年轻，嘴也特 别贫，咧嘴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就像是给黑人牙膏做广告的。下了高速不久就拐上景区专用公路，结果时机不巧，正赶上这条路在修路，路面全是大大小小的坑， 大客车颠来抖去，就有人嚷：“这路怎么跟麻子似的，大坑小坑的，快把我的肠子都抖出来了。”
　　结果导游小伙子笑嘻嘻蹦出一句：“诸位先生女士，我们现在走的这条道路，正是赫赫有名的迷人酒窝大道。”结果话还没说完，车轮碾上一块大石头，一声闷响，车身又狠狠的颠了一下，就有人问：“那这是什么？”的daca41214b39c5dc66674d09081940f0
　　导游面不改色：“这是可爱的小虎牙。”的b056eb1587586b71e2da9acfe4fbd19e
　　这一下满车的人都哄得笑了，佳期也笑，孟和平转过脸来，隔着车窗，夏日的阳光斜映在他脸上，他长长的眼睫毛被阳光镀上一层绒绒的金圈。他趁机偷偷的亲她，结果车子又碾上石头，他正好撞在她的鼻子上。她不由得笑，他在她耳边笑着说：“可爱的小虎牙。”的fae0b27c451c72
　　他的气息痒痒的喷在耳朵下，吹拂起她颈中的碎发。的54a367d629152b720749e187b3
　　那天天气很好，佳期一直以为，这一生都会像那天一样，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而孟和平就在她身边，永远握着她的手。的f0e52b27a7a5d6a1a87373dffa53dbe5
　 　烧烤的时候大家已经厮混得熟悉，她被别人称为“孟和平家属”，她称别人也是谁谁的家属，一帮家属在河滩上烤玉米与牛肉，还有许多的鸡翅脆骨，出乎佳期的 意料是，孟和平烤的鸡翅竟十分美味，她本以为他是丝毫没有烹调天赋的人。那天佳期啃了许多许多的鸡翅，喝了许多许多的啤酒，结果震倒了孟和平公司的全体同 事。连历尽“酒精考验”的市场部经理老刘都被她震憾了，立马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啤酒家属”。的35cf8659cfcb13224cbd47863a34fc58
　　以至事隔多年，有回偶尔在商务饭局上遇见这位刘经理，他还能一眼认出她：“哎呀，你就是那个啤酒家属。今天这酒我不喝了，不能喝了。有绝世高手在这里，真不能喝了。”
　　佳期微笑，对方是老江湖了，饭局上把酒言欢，除了这句话，再没提过旁的，更没有提到孟和平。的7250eb93b3c18cc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那天回到家里佳期才觉得，其实自己十分怀念，怀念被称作“家属”的那一天。
　　因为那时的一切都是好的，因为是孟和平。的24681928425f5a9133504de568f5f6df
　　孟和平其实很心疼她，老叫她傻丫头，许多的事情，他总是事先替她想在前头，连徐时峰都十分不解：“孟和平是个好人，佳期，你为什么要放弃？”的b1a59b315fc9a3002ce38bbe070e
　　佳期微笑，神色却是恍惚的，看着窗外的树，昔日青青今在否，而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徐时峰觉得担心，追问：“佳期，你跟孟和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的cf004fdc76fa
　　没有误会，过年的时候他陪她回家去，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春运时节的火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折腾十几个小时才抵达，孟和平也没有丝毫倦色，照顾她与行李出站，一切井井有条。
　　他做事向来细心，凡事有他在，佳期总觉得可以依傍，可以放心。的37bc2f75bf1bcf
　　孟和平带给尤鸣远的见面礼是两条烟，佳期看他拿出来时觉得好笑：“这是什么烟？怎么商标什么的全都没有？拿白纸糊的啊？”的68264bdb65b97eeae6788aa3348e553c
　　孟和平笑：“我说要来看叔叔，一位朋友专门替我托人从烟厂弄出来的，听说是好烟。”
　　尤鸣远看了看烟，又看了看孟和平，没有作声就接过去了。的0aa1883c6411f7873cb8
　 　团年饭是三个人一块儿下厨做的，本来尤鸣远不让他们进厨房，但佳期硬要给父亲帮忙，和平也笑着系上围裙，于是三个人一块儿下厨，还是尤鸣远主厨，佳期跟 和平当副手。佳期切小葱切得很快，砧板咚咚咚咚直响，和平笑她：“瞧这架式够唬人的啊。”佳期头也没抬：“没你弹钢琴的样子唬人。”的39461a19e9e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忙着炒年糕的尤鸣远随口就问了一句：“和平会弹钢琴？”的99c5e07b4d5de9d18c35
　　佳期说：“弹得挺好的呢，起码我听不出不好来。”的df6d2338b2b8fce1ec2f6dda0a
　　和平说：“小时候最恨练琴，因为那时练指法基本功，最枯燥无味。我妈妈有时就是这样，总觉得她自己是为了我好。”的58d4d1e7b1e97b258c9ed0b37e02d087
　　佳期问：“阿姨不是唱歌的吗？为什么非逼着你练琴？”的68d30a9594728bc39aa24b
　　和平说：“我总不能跟她学唱二月里来吧，我妈说男孩子弹钢琴好，可以培养气质。”
　　尤鸣远拿着锅铲的手忽然停下了，年糕在锅中滋滋作响，油烟气呛上来，佳期不由问：“爸爸，怎么了？”的289dff0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尤鸣远说：“没事。”将年糕盛起来，又炒别的菜，忙得团团转。的fe73f687e5bc52
　 　春节晚会依旧像大杂烩，开着电视机不过为着热闹。孟和平胃口好，吃了许多的霉干菜焖肉，佳期教他吃腌苋菜梗，中间果冻样的梗肉最好吃，用力的一吸，十分 下饭。孟和平跟着她学，咕咚一声吸掉梗肉，觉得十分有趣。三个人喝掉两壶真正的善酿，尤鸣远不知为何话有点少，佳期想，父亲也许是因为酒喝多了一点，他一 喝酒就比较沉默。的38af86134b65d0f10fe33d30dd76442e
　 　十二点时远远近近的鞭炮已经响了起来，所谓“早放爆竹早发财”，亦算得民俗。佳期家里也放鞭炮，拿长竹竿缠好了，伸出窗外去点燃，孟和平自告奋勇的放鞭 炮，佳期捂着耳朵探出头去看，天气很冷，夜色漆黑。风吹在脸上有点疼。而小河对面的人家窗口也在放鞭炮，黑暗里看到小团小团的金色火光，闪闪烁烁炸开沉沉 的夜色，四面都是爆竹声，噼噼啪啪响声震耳欲聋。
　　孟和平觉得新鲜，一切都像回到了小时候，过年如此有声有色有光有电，许多年他没有这样过年 了。他一手执着竹竿，一手塞住自己耳朵，对同样捂着耳朵的她，夸张的闭合着嘴形，她看了半晌才看出他说的是那三个字。笑嘻嘻也夸张着闭合嘴形说出三个字， 鞭炮还在轰轰烈烈的炸响着，他不依，提高了声音：“哎哎，一句新年好就把我打发了？”的53fde96fcc4b4ce72d7739202324
　　她的声音夹在远远近近的鞭炮里：“过年就应该说新年好，再说不也是三个字吗？”
　　“不一样。”的f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反正装傻：“什么不一样，就是一样。”的fb89705ae6d743bf1e848c206e16a1d7
　 　初一早晨要吃福橘，大红橘子酸酸凉凉，佳期将橘子皮撕了一小块放进炭火里，满室清香。只是他们下午就要赶火车回去。尤鸣远替佳期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什 么可收拾的，左右不过装了些吃的。大学毕业后就没了寒暑假，回来的日子又这么短，佳期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也觉得十分难过，低低的说：“爸，别弄了。”尤 鸣远叹了口气，摸出一枝烟来，闷闷的吸了起来。
　　孟和平以为他是对自己不放心，所以叫了一声“叔叔”，说：“请您放心，佳期有我照顾呢。”他脸色十分诚恳：“现在我们两个人都毕业了，只要好好工作，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买房子结婚了。叔叔，我会好好对待佳期，心疼她，不让她受委屈，让她一生一世都过得快活。”
　　尤鸣远一直没有说什么。的d9fc5b73a8d78fad3d6dffe419384e70
　　佳期轻轻叫了声爸爸，尤鸣远将烟掐熄了，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傻丫头。”
　　父亲的手掌宽厚温暖，手心里有薄薄的细茧，指端还有烟草特有的香气。佳期觉得难过，因为让父亲替她担心。的d79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孟和平一直不肯回家，佳期劝了他无数次，他总是沉默。过年之前佳期劝他无论如何得回家看看，毕竟是过年，孟和平说：“我陪你回绍兴。”佳期说：“你先回 沈阳，过了年我就来了。”孟和平不干，佳期几乎说破了嘴皮，最后实在拗不过他，只得说：“你陪我回绍兴可以，但去绍兴之前，你得回沈阳去看叔叔阿姨，哪有 跟自己父母这样赌气的？”孟和平依旧沉默，佳期几乎是软磨硬缠，最后赌气：“你不回沈阳，也不用跟我回绍兴。”孟和平叹了口气：“从绍兴回来，我再回沈 阳，行不行？”的d840cc5d906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的样子真得显得十分疲惫，佳期没能说服他先回沈阳，也无可奈何。好在从绍兴一赶回来，她就逼着孟和平在火车站直接转车去了沈阳，的eefc9e10ebdc4a2333b42b2dbb8f27b6
　　只是佳期没想到会看到孟和平的妈妈，汽车就停在她公司宿舍楼下。的67d16d002010
　　刚下火车她还提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的，看到孟和平的妈妈从汽车上下来，怔了一下，还是礼貌的叫了声：“阿姨。”的26e359e83860db1d11b6acca57d8ea88
　　“和平呢？”的9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回家了。”的f1b6f2857fb6d44dd73c7041e0aa0f19
　　孟和平的妈妈冷淡的哦了一声：“他都半年没回家了，连大年夜都没回去，今天倒回家去了。”
　　佳期不作声，孟和平的妈妈说：“你上车，我有话跟你说。”的67c6a1e7ce56d3d6fa
　　佳期说：“阿姨您有话就说吧。”的1595af6435015c77a7149e92a551338e
　　孟和平的妈妈冷冷的问：“你知不知道你母亲现在在哪儿？”的9b70e8fe62e40c570a
　　佳期心里一搐，手里的方便袋太重，细细的挽口早勒进了指间，孟和平的妈妈微微扬着脸，语气鄙夷：“上车，我有话跟你说。”的3871bd64012152bfb53fdf04b401193f
　 　佳期鼓起了勇气，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阿姨，谢谢您的好意。虽然我很想见到我的妈妈，但我想现在并不是最适当的时机，我并不想打扰她的生活，也请您， 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因为我和孟和平的事情，她肯定一无所知，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我跟孟和平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如果您不喜欢我，可能是因为我不够好，不 符合您心目中的要求。但是我跟孟和平是真心相爱，我会努力做到让您喜欢我，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您是他的妈妈。您无私的爱着和平，我也同样爱他。我希望您能 给我和孟和平一个机会，让我们幸福。”的74071a673307ca7459bcf75fbd024e09
　　过了半晌，孟和平的妈妈才微笑：“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这辈子你就别指望了。幸福？你以为你能给和平幸福？”的9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不卑不亢：“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们在一起就是幸福的。”的37bc2f75bf1bcf
　 　孟和平的妈妈还是那种轻描淡写的微笑：“如果你自私的要幸福，你就继续抓着和平不放。我告诉你，和平本来考上了奖学金，就为着你，他把出国读博的计划都 放弃掉了。他父亲非常震怒他的所作所为，他为什么半年换了三份工作？就是因为你。你爱他，你爱他就别连累他。你口口声声爱和平，你能给和平什么？你知道你 妈妈是什么人吗？她生了你就抛下你跟着个小流氓跑了，后来又离了一次婚。你不想见她，你是不是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她成天跟一帮吸毒人员混在一块儿，为 了毒品她什么不干？戒毒所派出所她都是常客了，几进几出，广东公安厅那边的熟人跟我提到她，就用了一个词来形容，恬不知耻。我还真没想到你家学渊源，别看 你们母女俩二十多年没见过，可真是一路货色，只管着自己自私自利。”的df263d996281d984952c07998dc54358
　　佳期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着急，她并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母亲这些年来过得这么难堪，她总是以为她是幸福的，她并不恨她当年抛下自己，如果她是幸福的，可是孟和平的妈妈字字句句都像利刃，剜在她的心上。的443cb001c138b2561a0d90720d6ce111
　 　她的声音也在发抖，眼晴里却有一种异样的光芒：“阿姨，如果您想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那么您错了。我并不觉得有任何羞耻，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许多人不幸 福，许多人过得很难堪，但这并不全是她们自己的原因。也许她们是做了错事，可是您，难道您就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件事情？我并不知道和平为我的牺牲，他 是没有告诉过我奖学金的事情，可是不管他做任何决定，都有他自己的原因。我爱他，信任他，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

happystar

第 10 章

     　　有次泡吧周静安喝高了，捧着杯晶莹透亮的JACK DANIELS对佳期不胜唏嘘的感叹：“那时候年轻，什么都没有，可是有勇气。”的37f0e884fbad9667e38940169d0a3c95
　　每次想起那些遥远的过往，佳期总觉得周静安的这句话，又坚强又伤感。
　　并没有过很多年，可是有许多事情仿佛已经是前生，连佳期自己都觉得，那样执着，那样坚持，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阮正东有一次说：“你有时侯真有一种孤勇。”的d2ed45a52b
　　不如说她笨。的a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自从那个尴尬的早晨之后，他们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阮正东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倒也是寻常事。佳期在中午十二点打电话给他，他明显还没起床，声音里都透着睡意，听出是她的声音后仿佛有些意外：“是你？”的9ab0d88431732957a618d4a469a0d4c3
　　佳期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想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找到钥匙，还专门叫人送来。”他哦了一声：“原来就为这个啊。”佳期有点内疚：“我就是丢三拉四的，钥匙是在你车上找到的吗？”他却没回答，只是笑：“那你打算怎么谢我？”的9dfcd5e558dfa04aaf37f137a1d9d3e5
　　佳期觉得头痛，又被他敲竹扛。的a8ecbabae151abacba7dbde04f761c37
　　晚上阮正东来接她，因为是周末，下班也比较早，佳期笑吟吟打开车门就问他：“到哪里去？”
　　阮正东瞥了她一眼：“神采飞扬啊，谈恋爱了？”的087408522c31eeb1f982bc0eaf81
　　“哪儿啊，”佳期笑着说：“跟的一个大客户终于拿下了，老板一高兴，这个季度的奖金给得特别痛快。”的539fd53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不以为然：“你就爱钱。”的9fd81843ad7f202f26c1a174c7357585
　　佳期切一声，说：“我要像你一样有钱，我也不爱钱了，我改爱人去。”
　　阮正东微微笑：“等你跟我一样，你只怕连人也不能爱了。”的821fa74b50ba3f7cba
　　佳期咦了一声，打量他：“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打击了？还有谁能打击你啊？”
　　阮正东不答理她，周末的黄昏，交通塞得一塌糊涂，他们夹在滚滚车流中，简直是一步一挪。佳期觉得奇怪：“我们去哪儿？”的99c5e07b4d5de9d18c350cdf64c5aa3d
　　“超市。”的74d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更奇怪了：“去超市干嘛？”的0f96613235062963ccde717b18f97592
　　他答：“去买菜，回家你做我吃。”的d395771085aab05244a4fb8fd91bf4ee
　　她瞪他：“凭什么啊？”的d58072be2820e8682c0a27c0518e805e
　　他慢条斯理的宣布：“今天我生日。”的a8ecbabae151abacba7dbde04f761c37
　　佳期不信，他腾出只手，取出身份证拿两只手指挟着，她接过去一看，竟然真是这一天。佳期气愤：“你那厨房，跟装修杂志上的样板间似的一尘不染，哪里能做饭？”的42a0e188f503
　　“缺什么买回去不就行了。”的99bcfcd754a98ce89cb86f73acc04645
　　真真是有钱的阔少爷口气。的59c33016884a62116be975a9bb8257e3
　　结果他们在超市买了整套的索林根厨刀，一系列锅碗瓢盆，不同的碟子和碗，还有大小砧板跟不同种类的专用抹布，导购小姐笑眯眯：“两位是准备结婚的新婚夫妇对吧，我们正在做活动，一次购买厨房用品超过两千元，送亲吻抱枕一对。”的41ae36ecb9b3eee609d05b90c14222fb
　　佳期觉得奢侈，因为仅刀具就已经不止两千元，何况还有那样多的细瓷骨碟，碗盘十分精美，叫人爱不释手。阮正东还一本正经的问导购小姐：“那超过四千送什么？”的3871bd640121
　　导购小姐怔了一下，才说：“两对亲吻抱枕啊。”的470e7a4f017a5476afb7eeb3f8b9
　　买菜时佳期才发现阮正东有多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不喜欢，扶着购物车站在一溜长长的冷柜前，那模样简直像古时的皇帝，面对三千佳丽还挑三拣四。佳期不理他：“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炒两个小菜就行了，牛肉吃不吃？杭椒牛柳好不好？”的44c4c17332cace2124a1a836d9fc4b6f
　　不等他答话，她弯下腰去挑选牛肉，耳畔有一缕鬓发松散，滑了下来，从侧面看去，她睫毛很长，弯弯像小扇子，下颔的弧度柔美得不可思议。嘴角微微抿起，神情专注而认真，倒真的像是下班来买菜的年轻家庭主妇，阮正东扶着购物车的推手，一时走了神。的39461a19e9eddfb385ea
　　“还吃什么？”她选好了牛肉，转头又问他。的c9e1074f5b3f9fc8ea15d152add07294
　　他不说话，一手拖着她的手，一手推了购物车，急急就走，佳期莫明其妙：“哎哎，干什么？”
　　“买菜心。”的1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其实超市的菜架永远好卖相，叶菜青翠整齐，瓜果缤纷排列，货架顶部的橙黄灯光一打，颜色绚烂似广告图册，每一张都赏心悦目，连菜心在灯光下都像碧绿的翡 翠花束，他选菜心拣最肥最大的往车上放，佳期又一一拿回去：“这些都太老了。”十分尽职尽责的教他：“要选嫩一点的，用指甲掐一下菜茎，掐不动的那就是老 了。”的41ae36ecb9b3eee609d05b90c14222fb
　　其实他这辈子也不见得再有机会或再有兴趣来买菜，她弯腰将两捆菜心放到购物车中，菜叶上刚刚喷过水，有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凉凉的。翠生生的菜心用红色的塑料圈系住，红绿交映，十分好看，好看的不像真的一样。的a5e00132373a7031000fd987a3c9f87b
　　佳期坚持要去买蛋糕，超市面包房现烤的，十分新鲜，有许多人在那里排队，蛋糕面包特有的焦甜香气飘散在空气里，她回过头来向他笑：“加忌廉？”的320722549d1751cf3f247855f9
　　她的笑容很温暖，像空气里蛋糕甜丝丝的香气。的e07413354875be01a996dc56027470
　　她又回过头来问他：“上面的水果，芒果多一点，还是火龙果？”的32b30a250abd63
　　他没有回答，她掏气的伸手在他眼前晃动：“大少爷，回魂啦，我要吃芒果多一点的，好不好？”的fe8c15fed5f8080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用微笑掩饰刚才的情绪，说：“那不如去买芒果。”的e70611883d2760c8bbafb4ac
　　“单吃就没有意思了，”佳期又回头看了看大玻璃后正在成型的忌廉鲜果蛋糕，一脸的垂涎：“我就爱吃蛋糕上铺的那一点点芒果。”的8b6dd7db9af49e67306feb59a8bdc52c
　　那样孩子气，他不禁再次微笑。的84f7e69969dea92a925508f7c1f9579a
　　将大袋小袋放进后车厢，阮正东说：“真没想到一个厨房要用这么多东西？”佳期则是另一种感叹：“我也没想到这么贵。”的3c59dc048e8850243be8079a5c74d079
　　他们买了超过八千块的厨房用品，结果送了四对亲吻抱枕，佳期抱着其中一对：“唔，好软。”
　　“喜欢就拿回去，”他说：“反正我要了也没有用。”的8df707a948fac1b4a0f97aa5
　　“那我拿两对走，另外两对留给你。”的6c524f9d5d7027454a783c841250ba71
　　他喜欢这个分配方式，与她一人一半。的cfa0860e83a4c3a763a7e62d825349f7
　 　车开得很慢，穿行在初冬的夜色中，长街两侧是辉煌的灯火，仿佛两串明珠，熠熠的蜿蜒延伸向远方。夜色温柔得像能揉出水来一样，车里暖气太充足，佳期脸颊 红扑扑的，告诉他：“大学的时候没有事，黄昏时分就一个人去坐300路环城，坐在车上什么都不想，就只发呆，看天一点一点黑下来。”的c20ad4d76fe977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说：“矫情。”的670e8a43b246801ca1eaca97b3e19189
　　她想了想，点头承认：“我有时候是挺矫情的。”的795c7a7a5ec6b460ec00c5841019
　　他沉默，因为其实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她从来矫情得挺可爱。的f340f1b1f65b6df5b5
　　她做饭的时候也挺可爱的，神气活现像指挥官，指挥得他拿东拿西，还要洗菜，他站在厨房门口不肯进去，只抗议：“君子远庖厨。”她正低头切西红柿，连头都没抬：“那等会儿你不吃。”
　　他舍不得不吃，只得从命。的d61e4bbd6393c9111e6526ea173a7c8b
　　等到最后菜要下锅了，才发现有样很重要的东西没有买——围裙。的65b9eea6e1cc6b
　　佳期啊啊叫：“油锅一起，我这衣服算是完了。”的67c6a1e7ce56d3d6fa748ab6d9af
　　他说：“你等着。”转身进卧室，翻出自己一件半新的T恤，说：“系上这个。”
　　她看到衣服牌子，咝咝吸气：“腐败！”的f718499c1c8cef6730f9fd03c8125cab
　　她一手正端着盘子，一手正拿着筷子正拌牛柳，他不假思索替她系上，用T恤长长的袖子在她腰后打了一个结，她的腰很细，很软，阮正东想到一个词，纤腰一握。的e4a6222cdb5b34375
　　他十分克制着自己，才没有伸手去握一握。的185e65bc40581880c4f2c82958de8cfe
　　电饭煲里有白腾腾的蒸气喷出，杭椒牛柳炒好了，她挟了一筷子尝，他抗议：“不许偷吃！”她瞪了他一眼，只得挟了一筷子给他，真的是很好吃，很香，很嫩，牛柳细滑。他从来没吃过这样细滑的牛柳，只觉得好吃。的df6d2338b2b8fce1ec2f6dda0a630eb0
　　做了两菜一汤，杭椒牛柳、清炒菜心，还有西红柿鸡蛋汤。的68264bdb65b97eeae678
　　他温了绍兴酒，说是朋友送的。佳期识货，用鼻子一闻就知道，哎呀了一声，说：“你这个是真正的三十年陈，你这朋友真不简单。这酒国宴上都没有，因为数量少，都是专供几位首长。”
　　他十分意外：“你怎么知道？”的05049e90fa4f5039a8cadc6acbb4b2cc
　　“我家在绍兴东浦，我爸爸当时就在酒厂上班的。”她深深吸了口气，感叹：“真香。”
　　两个人喝掉半壶，阮正东没想到佳期这么能喝，差一点不是对手。最后吃了很多菜，连佳期都吃了两碗米饭，吃得太饱，佳期靠在椅背上感叹：“买了一大堆东西，只做了这几个菜，真是太奢侈了。”的0537fb40a68c1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也觉得奢侈，这一刻的时光，真奢侈。在薄薄的酒意微醺里，真奢侈。
　　点蜡烛许愿，佳期关上了所有的灯，屋子里只有蛋糕上烛光摇曳，她笑容甜美如同广告：“许个愿吧。”的f7664060c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觉得有点上头，那三十年陈，后劲渐渐上来了，在微微的眩晕里他哧一声就吹熄了蛋糕上的蜡烛。的872488f88d1b2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顿时一片黑暗。的362e80d4df43b03ae6d3f8540cd63626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渐渐可以分辨出她的轮廓，就在沙发的那一端，落地窗外有清冷的夜色，或许是月光，或许不是，淡淡的灰色，投进来，朦胧的让人能看见她的影子。眉与眼，并不分明，可是是她，明明是她。的e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转过脸来向他笑：“许了什么愿？”但马上又说：“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没有作声，她不知为何有点紧张，说：“我去开灯。”的a4a042cf4fd6bfb47701cb
　　她从他身边经过，有一点淡泊的香气，不知是什么香水的味道，他分不出来。
　　灯已经亮了，她说：“生日快乐！”取出小小一只盒子，也许是刚才在超市买的，他在超市收银台排队等付款的时候，她走开颇有一会儿，他一直以为她当时去了洗手间，原来是去买礼物。
　　“是什么？”的2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调皮的笑：“你拆开来看。”的788d986905533aba051261497ecffcbb
　　是一对白金袖扣，十分简单的样式，她无比痛心：“花了我两千多，不许嫌不好。”
　　他试戴给她看，夸她：“眼光真不错。”的3cef96dcc9b8035d23f69e30bb19218a
　　她老实告诉他：“我就直奔七楼专柜，告诉人家我要最贵的，人家就给了这个。”
　　阮正东的表情像是哭笑不得，她说：“哎，还有半壶酒，这么好的酒，别浪费啊。”
　 　她去炸了一盘花生米来，就放一点点盐花，竟然出奇的酥脆好吃。她没有用筷子，阮正东也用手拿花生米吃，两个人哧哧笑，觉得这才像真酒鬼。借着花生米，不 知不觉又喝了两杯酒下去，都有了一点微醉的薄醺，彻底的放松下来。佳期索性坐在了茶几旁的地板上，翻检他的DVD：“哎，这几部片子不错，借我看看。”的1aa48fc4880bb0c9b8a3bf979d3b917e
　　阮正东说：“好。”忽然提议：“我们来划拳吧。”的cbcb58ac2e496207586df2854b
　　佳期笑咪咪：“行，赢了就讲笑话，输了要喝酒。”的0ff8033cf9437c213ee13937b1
　　阮正东不干：“讲笑话没意思，要讲一件真事，自己的真事，输的人出题。”
　　结果第一回合她就赢了，阮正东喝掉一杯酒，给她出题：“讲一件你最高兴的事情。”
　　佳期想了想，说：“最高兴啊，最高兴有一回去漂流，也是喝了好多好多的酒，不过都是啤酒，天气热得不得了，人都快晒脱了皮，那天的鸡翅很好吃……”她将头靠在沙发上，沙发上扔着那堆抱枕，抱枕绒面又松又软，真叫人懒洋洋的，他问：“后来呢？”的e70611883d2760c8bbaf
　　“后来没有了。”的17d63b1625c816c22647a73e1482372b
　　他笑：“你这个不算，讲出来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不能算。”的1595af6435015c
　　她说：“那个时候以为是最高兴的事情啊。”的25b2822c2f5a3230abfadd476e8b04c9
　　仿佛有点唏嘘的样子，其实都已经过去了，还一直以为，时光那样美那样好，会一直停伫，在记忆里的样子。的f2201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第二次她又赢了，他给她出题：“讲一讲你最喜欢的人。”的8d6dc35e506fc23349dd
　　她瞪他，他哈哈大笑：“别这样瞧着我啊，谁叫你赢的。”的1651cf0d2f737d7adeab
　　她讲自己的父亲给他听，还是很小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被关在家里，父亲去上班了，结果自己打翻了开水瓶，半边身子全被烫伤，自己哇哇大哭，连嗓子都哭哑了，隔壁的陈婆婆听见了，才喊人来翻窗子开门，把她送到医院去。的fde9264cf376fffe2ee4ddf4a988880d
　　后来在医院里，她第一次看到父亲的眼泪，那样的一个大男人，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只叫她的乳名哄她：“囡囡，别哭啊囡囡。”的959a557f5f6beb411fd954f3f34b21c3
　　其实他比她哭得更厉害，医生上药的时候，他哭得就像是个做错事孩子，那样内疚，那样伤心，那样无助。的ca9c267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爸爸也只有我，所以我尽量的让自己快乐，让自己过得好，因为那样他才会高兴。可是一直到最后……我还是没能做到……”她低下头去，手里是一只越瓷酒 杯，古朴的杯子却有最美的釉色，“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小时候父亲教她背陆龟蒙的诗，背出来后可以得到奖励，其实也只是两块五香香干，但那 时侯零食少，一块香干她可以吃上大半天，越嚼越香。院子里的小朋友都很羡慕她，因为爸爸很疼她，会花半个月的工资去杭州给她买一条最漂亮的新裙子，还会托 同事从上海买巧克力糖回来给她吃。她曾经是最骄傲的小公主，哪怕没有母亲，可是父亲也给了她最完整的疼爱。她也曾经是父亲最大的骄傲，任左邻右舍谁提到 她，都会夸赞：“尤师傅的那个女儿啊，又乖又听话，成绩又好。”的4e732ced3463d06de0ca9a15b6153677
　　她考取那间大学的时候，整条小巷都轰动了，连小河对面的人家都晓得，尤师傅的女儿考取了最好的大学。酒厂的工会还特意奖励了她五百块钱，钱虽然不多，但父亲高兴极了，因为她的优秀。
　　可是这一切，这一切的努力，其实都没了用处。的aeb3135b436aa55373822c010763dd
　　他沉默了片刻，才问：“你爸爸现在呢？”的fb89705ae6d743bf1e848c206e16a1d7
　　“不在了。”那样痛苦的事实，隔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没有障碍的说出来，轻描淡写，就像是终于认知了那个事实：“是脑溢血，两次中风，去的很快，没有什么痛苦。”
　　眼睛里终于蒙上淡淡的雾气，她拈了两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又酥又脆，仿佛毫不在意：“再来再来。”的6a9aeddfc68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这回终于是阮正东赢了，她慢条斯理喝了一杯酒，在灯光下，眼睛亮得像是有波光在流动：“你要讲一讲你最爱的那个人，不许撒谎。”的73278a4a86960eeb576a8fd4c9ec6997
　　他说：“没有。”的ef575e8837d065a1683c022d2077d342
　　她不干：“骗人骗人，怎么会没有？小说里都有写，花花公子心底永远有一个秘密的最爱，所以才变成花花公子。快八一八啦，我也就听听，听过我担保立刻马上就忘掉。”
　　他笑：“是真的没有。”神情有点恍惚，嚼着花生米，又喝掉面前的那杯酒，其实不该他喝，因为他划拳赢了。佳期觉得他有点醉了，所以只是笑，他也只是笑：“如果我编个故事骗你，你也不知道对吧？”的8f121ce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很大度的让步：“那讲一讲你喜欢过的人也行。”的86b122d4358357d834a87ce618
　　他昂着头想了半天，才说：“我小时候，其实也不小了，十五六岁，喜欢过一个人，是同班的女孩子。”的fa83a11a1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拍手：“这个好，青春之恋，那时候的喜欢才是真喜欢，最单纯。”的6512bd43d9
　　“可是那时候很骄傲，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就只远远的注意她，还怕被她发现。”
　　佳期哧哧的笑：“我真想不出来，你这种人还会暗恋别人。”的a5771bce93e200c36f
　　他也笑：“有点傻吧，后来有次我跟我最好的一位发小喝酒，两个人都喝高了，说到这档子事，连他都十分惊诧，因为当年连他都不知道我喜欢过那个女孩子。”的acc3e0404646c57502
　　她觉得好笑：“你当时怎么不告诉她啊？”的fc49306d97602c8ed1be1dfbf0835ead
　 　他微微一笑，低头转着那瓷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汁，浓郁如蜜，芬芳扑鼻。三十年，岁月这样久，才酿成这样的香醇，那些堆积的心事如果发醇，也会慢慢酝 酿出这种辛涩的香辣吧，饮进的时候不觉得，然后慢慢的如一线，从喉至胃，又难过又好受，会有微微的眩晕感，也许那就是命中注定。的ddb30680a691d15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不爱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所以，我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

happystar

第 11 章

     　　那天实在喝了太多的酒，到最后两个人都不知是怎么睡着的。的aa169b49b583a2b5af
　 　佳期醒来是在沙发上，身上倒还盖着一床毯子，屋子里暖气正上来，睡得人身上暖烘烘的。阮正东睡在茶几另一侧的沙发上，他大约昨天也实在喝高了，竟然没有 回房间去睡，他连毯子都没盖，就伏在沙发上，一只手还垂着，身上一件真丝衬衣早已皱得像咸菜，胡乱枕着一只抱枕，怀里还搂着另一只抱枕，他向来最修边幅， 哪怕穿着睡衣也能气质倜傥，这样睡着看起来十分滑稽，仿佛换了个人。的03afdbd66e7929b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轻手轻脚的起来，阮正东睡得很沉，最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叫醒他。
　　厨房里还散放着昨天的碗碟，她打开洗洁剂把碗碟统统给泡上了，又煮了一锅粥，正忙碌着，忽然觉得光与影的细微明灭，一回头，原来是阮正东。的15d4e891d784977cacbfcbb00c48f1
　　他还穿着那件皱皱的真丝衬衣，抱着双臂斜靠在门边，佳期觉得很服气，一个男人外表凌乱成这样竟然一点也不难看，反倒让人觉得有一种不羁的风范。见她回头，他只是笑：“田螺姑娘啊田螺姑娘，我要把你的壳藏起来。”的a666587afda6e89aec274a3657558a27
　　佳期随口答他：“那倒不必了，一个月一千五，担保家政公司能替你找着最尽忠职守的钟点工田螺。”的7fe1f8abaad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大笑，走开去洗澡，等他重新回来时，佳期正忙着，他卷起袖子：“我替你洗碗，不过你得负责做早饭。”的22fb0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诧异：“你会洗碗吗？”的ab817c9349cf9c4f6877e1894a1faa00
　　他的样子像是忍无可忍：“我当过兵！”的18997733ec258a9fcaf239cc55d53363
　　还真看不出来，她一时好奇：“你还真当过兵啊？”的288cc0ff022877bd3df94bc936
　　“海军，当时我们舰队司令员是我姥爷当年的老部下，受了我爸的重托要狠狠的治一治我，把我给管得啊，太惨了，我这辈子还没那么惨过。”他不胜唏嘘：“那时连我妈都轻易不敢给我打电话，真是众叛亲离的日子啊。”的03afdbd66e7929b125f8597834fa83a4
　　她被他逗得笑起来，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明净清澈，像她的眼睛。
　　她煮的粥很香，白粥，配上油条，佳期说：“要有一碟咸菜就更完美了。”
　　阮正东微笑：“已经很好了。”停了一停，说：“太完美的事情，强求不来。”
　　他已经换了衣服，休闲的白T恤白长裤，很少有人穿白能像他这样好看，所谓的玉树临风，很俗的一个词，但佳期想不出来别的形容。的0a09c8844ba8f0936c20bd791130d6b6
　　这天是周六，吃完早餐他要去打壁球，顺便载她一程，结果半道上佳期接到公司的电话，临时有状况让她去加班。的2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送她到公司楼下，正好被刚下出租车的周静安看见。进了电梯只有她们两个人，周静安对着她笑逐颜开：“行啊，这么快就住一块儿了，这公司也太不人道了，大清早叫人加班，无端惊破鸳鸯梦，还得爬起来当司机，啧啧……”的3295c76acbf4caaed33c36b1b5fc2cb1
　　佳期白眼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谁跟他同居了？”的a02ffd91ece5e7efeb46db
　　“那他最近这么殷情，隔三岔五就来接你，你看看他看着你笑的样子，只差眼里没滋滋滋冒电弧了，我就不信你一点没觉得。何况今天一大早还开车送你来上班，看看你们两个那满脸的春色，你们两个人要是没情况，只怕连进哥哥都能成杨过，打死我也不信。”的9b72e31dac81715466
　　一番话倒说得佳期怔了一下，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与阮正东走得太近了，这样下去终究无益，终于找了机会，对阮正东说不要再见面。的9778d5d219c5080b9a6a17bef029331c
　　他不是没有风度的人，虽然最后买礼物的事情触怒了他，让他有些失态，他强吻她的时候，她真的惶急不知所措，他的力气那样大，她几乎以为，永远也挣不开了。但最终，他放了手，只是看着她，喃喃的说：“怎么会是你？”的556f391937dfd4398cbac35e050a2177
　　那一瞬间，他的样子疲倦，眼中只有空泛的伤感，望着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根本不认得的陌生人。的4558dbb6f6f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眼眶里有泪，也不知是急是窘，就要漱漱的落下来。的2e65f2f2fdaf6c699b223c61
　　再然后，终究是平淡的不再相见，直到她去了医院。的01f78be6f7cad02658508fe461
　　佳期觉得不真实，跟孟和平在医院的那一次重逢，并不真实，总觉得其实没有发生过，只是自己的臆想，因为这么多年，她已经想过很多很多遍，如果再见到孟和平——如果能够再见到他。
　　因为想过了很多次，一遍又一遍，最后真的再次见到他，反而仿佛时空倒转，一切恍如梦境。
　　而她几乎开始害怕再见到孟和平，他离开了她太久，不再属于她，却重新走进她的生命里，这样残忍，只能眼睁睁看着。的496e05e1aea0a9c4655800e8a7b9ea28
　　她不想当驼鸟，但又强迫不了自己。的ca75910166da03ff9d4655a0338e6b09
　　周静安问她：“怎么不去医院了？有钱人当初对你可不薄，你可不能没良心。”
　　佳期下了很久的决心，才再一次到医院去看阮正东。的53e3a7161e428b65688f14b84d
　 　医院门口堵车厉害，的士焦糊的尾气味道熏得人难过，还夹着急救车尖利的鸣笛，仿佛尘嚣滚滚。佳期站到很小的一间花店门前，店主趁机大力向她推荐：“去看 病人吗？买束花吧，送鲜花多好，今天的火百合最新鲜。”佳期想起那半走廓的花束花篮，不由觉得好笑。在一片姹紫嫣红中间，突然看到一点点娇嫩的白，于是伸 手一捞，很细的一把花，长长的梗越发显得花朵伶仃。
　　她问：“多少钱？”的3ef815416f775098fe977004015c6193
　　店老板却说：“看病人您甭挑这个啊，这个花不适合送病人。买束火百合吧，又好看又喜气。”
　　她愣了一下，但还是说：“我不拿这个送病人，这花多少钱？”的9ab0d88431732957
　　“十块。”的fe7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总有好几年没有买过姜花了，原来常常买，跟和平到菜场买菜，顺便带一把花回去，两块或是三块一把，没想到现在要十块钱了。的f0e52b27a7a5d6a1a87373dffa53dbe5
　　没想到阮正东见到花倒是很高兴：“送给我的？”的e836d813fd184325132fca8edcdf
　　她没好气：“想得倒美，我自己带回去插瓶的。”的05049e90fa4f5039a8cadc6acbb4
　　“真小气。”他生起气来也会微微眯起眼睛：“每次都空手来，真好意思！”
　　“半走廊都是人家送给你的花，还不嫌多啊。”的8e82ab7243b7c66d768f1b8ce1c967
　　门口有人在叩门，不轻不重的三下，其实门是开着的，阮正东一回头，原来是阮江西站在门口，她身材本来就高挑，远远站着仿佛一枝荷箭，有一种净直匀称的美。可是笑容甜美，看着两人只是微笑。的5ef059938ba79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问她：“你怎么来了？”的39059724f73a9969845dfe4146c5660e
　　“周秘书说妈妈下午要来看你，所以叫我也过来，我看看还早，就先来了。”阮江西跟佳期打招呼，依旧浅笑盈盈：“佳期，”她已经十分熟悉的直呼她的名字：“这花真漂亮，是什么花？”
　　“是姜花。”的d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啊，家里花园里好像种了一点，不过是红色的，像蝴蝶一样，倒是真好看。”
　　阮东子说：“家里那是虞美人，哪是姜花了。”的3a0772443a0739141292a5429b952f
　　江西说：“明明是姜花——你到底有多久没回家了？只怕你连家门朝哪边开都忘记了。”
　　正说着话，电话响了，阮正东听完电话后望了佳期一眼，告诉江西：“周秘书陪着妈妈就过来了。”的b2eeb7362ef83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觉得不方便，因为阮正东的母亲要来，不知为何她有点隐约的不安，说：“我只怕得走了，公司还有事呢。”的3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下楼后出了电梯，正碰见别的人搭另一部电梯上去，跟着好几位穿白袍的医生，仿佛是众星捧月簇拥着，正好跟佳期迎面撞见。佳期当时也没有太注意，因为手袋里手机正响，她只顾忙着接电话。
　 　晚上佳期和周静安去吃涮羊肉，这间店她们常常来，因为味道好，人永远多得要命。热气腾腾的涮锅，羊肉香韭花香，还有甜蒜特有的香气……氤氲着好闻的细白 汤雾。周静安最喜欢这家店，说哪怕不吃，看着就暖和。佳期也喜欢这里，最重要的是气氛热烈，像周静安说的，看着就暖和。天花板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新闻，店堂 里人声鼎沸，讲些什么也听不清。佳期挟了一筷子羊肉，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那电视，羊肉太烫，她被烫到，皱着眉头直嘘气，问周静安：“哎，电视上那个人是 谁？”
　　周静安瞥了一眼电视，说：“那不是谁谁的老婆吗？”又问：“怎么了？”
　　佳期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认错了人。”的8d7d8ee069cb0cbbf816bbb65d5694
　　晚上接到阮正东的电话有点意外，因为已经很晚了，他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佳期有点累了，靠在床头就着壁灯翻着小说，听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闲扯，说哪个护士漂亮。佳期不由觉得好笑，他连在医院也不肯闲着，还忙着泡小护士。的44f683a84163b3523afe57c2e008bc8c
　　阮正东说：“谁说我泡小护士了，都是她们在泡我。”的67d96d458abdef21792e6d8e
　　佳期被他逗笑了：“你怎么说话跟白杨似的？”的084b6fbb10729ed4da8c3d3f5a3ae7
　　阮正东问她：“白杨是谁？”的069059b7ef840f0c74a814ec9237b6ec
　　佳期说：“不告诉你。”的bea5955b308361a1b07bc55042e25e54
　　他静默了一下，又问：“是个男人吧？”的42e77b63637ab381e8be5f8318cc28a2
　　佳期说：“是啊，还是个挺不错的男人。”自己倒先忍不住笑起来：“是电视里的人，你别乱七八糟的想。”的58a2f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说了这句话她又后悔，果然他高兴起来：“谁乱七八糟的想了啊，我从来不乱七八糟的想。”又问：“你在干什么？”的11b9842e0a271ff252c1903e7132cd68
　　佳期后悔说错了话，口气重新淡了下去：“我在看书，就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你还是病人呢，别太晚睡，就这样了啊，晚安。”不等他说什么，匆匆就把电话挂掉了。的006f52e910
　 　其实她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找了本《西班牙语词典》背单词，学生时代她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一旦睡不着就拿砖头样厚的词典来背单词。希望能背着背着就会 打瞌睡，夜里很安静，她盘膝坐在床上念念有词，觉得自己像唐僧，不由好笑。背到“bailar”这个单词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她一看来电又是阮正东，不由觉 得奇怪，但还是接了。的d947bf06a885db0d477d707121934ff8
　　他问她：“你还没有睡？”的df6d2338b2b8fce1ec2f6dda0a630eb0
　　“啊？”的4fac9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能不能下来一趟？”的9bf31c7ff062936a96d3c8bd1f8f2ff3
　　她满脑子还是弯弯曲曲的字母，有点转不过来，傻乎乎的问：“下来哪儿？”
　　“到楼下来。”的5ea1649a31336092c05438df996a3e59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跳下床拉开窗帘，初冬深夜的寒风里，连路灯的光都是萧萧瑟瑟的，照着孤伶伶一辆出租车停在公寓楼前。的6883966fd8f918a4aa29be29d2c386fb
　　太高，看不清人，只看到黑乎乎的影子。的9908279ebbf1f9b250ba689db6a0222b
　　她匆匆忙忙套上大衣就下去了，进了电梯才发现自己除了握着手机还穿着拖鞋，可也顾不上了。出了公寓楼就看到阮正东斜倚在出租车上，他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开司米大衣，双手斜插在衣袋中，倒真是一幅浊世翩翩佳公子模样，那样子就像是靠着他那部迈巴赫一样悠闲。
　　她气急败坏：“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怎么从医院里跑出来了？你还要不要命了？”
　　他冲她笑，口中呼出大团白雾：“上车再说吧，好冷。”的6da9003b743b65f4c0ccd2
　　确实冷，上了车后，驾驶座上的出租司机乐呵呵：“姑娘，有话好好说，人家小伙子这么深更半夜的跑来，可有诚意了。”合着以为他们是吵了架的情侣啊？佳期郁闷极了，司机说完就下车抽烟去了，车子没熄火，发动机嗡嗡响着，暖气咝咝的吹在脸上，她问：“你来干什么？”
　　阮正东说：“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浪漫，换了别人，我这样半夜突然带病来访，谁不感动的死去活来啊？”的a02ff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觉得哭笑不得：“你快回去好不好，真出了事我负不了责任的。”的54a367d629
　　他又笑起来，狭而长的丹凤眼，斜睨仿佛有一种异样的神采，在微眯的眼中只是一闪：“怎么，你打算对我负责呢？”的58ae749f25eded36f486bc85feb3f0ab
　　佳期真的无力了：“你能不能正经一点？”的6395ebd0f4b478145ecfbaf939454fa4
　　他仿佛理直气壮：“我从来都很正经啊。”的f5f8590cd58a54e94377e6ae2eded4d9
　　佳期觉得被彻底打败了：“医院怎么肯让你出来的？你快回去行不行，你还是病人呢。”
　　阮正东说：“医院就是不让我出来，我还是使了美男计蒙蔽了值班的小护士，才偷偷溜出来的呢，你还一脸的嫌弃，我容易吗我？”的d045c59a90d7587d8d671b5f5aec4e7c
　　佳期哧的一笑，但马上又收敛了笑容：“你还是回去吧，这么晚了，又这么冷，别冻感冒了。”
　　他问：“你这是关心我呢？”的fc8001f834f6a5f0561080d134d53d29
　　佳期再度非常有挫败感：“是，是，我十分关心你呢。有什么话明天给我打电话，你先回去行不行？”的dd458505749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忽然收敛了笑容，十分坦然的说：“不行。”停了一停，又说：“我来就是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说完我再回去。”的0e65972dce68dad4d52d063967f0a705
　　车厢里仿佛一下子静下来，车前端的空调口，咝咝的暖气吹拂的声音都清晰入耳，佳期突然觉得心慌，勉强笑了一下：“你要说什么？”的71a3cb155f8dc89bf3d0365288219936
　　他突然哈哈大笑：“看把你给吓得，别以为我要找你借钱。我就是想让你帮忙，给我弄几条烟来。医院里不让我抽烟，江西也不肯帮我弄，真是快要了我的命了。你说肝炎怎么偏让人戒烟，又不是肺炎，这些大夫，一个比一个能胡扯。”的ec5decca5ed3d6b8079e2e7e7bacc9f2
　　她真被他给吓着了，到这时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微笑：“那可不行，医生说戒烟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可不帮你弄这个。”的82489c9737cc245530c7a6ebef3753ec
　　他气愤的指责她：“不讲义气，亏咱们还朋友一场，这点小事都不肯帮忙。”
　　她搪塞他：“那你平常抽什么烟？我明天去买。”的6ea9ab1baa0efb9e19094440c317
　　其实她知道他抽什么烟，也曾经见过几次，白纸包装，商标什么的都没有，这种烟由云南特制特供，孟和平当年送了两条给她的父亲。所以每次看到阮正东抽烟，她总会有一种茫然的伤感，可是都过去了。她也知道，这烟外面不可能买得到，所以才这样随口敷衍他。的15de21c670ae7c
　　果然，他想了一想：“我抽惯了的一种，外头只怕没有，你得帮我找人弄去。容博你认识吧，我把他的手机号码给你，明天你找他拿去。”的847cc55b7032108eee6dd897f3bca8a5
　 　容博？她想起来，就是第一回打牌说自己“前所未有”的那位容总，上次一笔业务也多亏了他帮忙，自己老总称他为“容少”，倒是很有风度一个人，人长得也 帅，阮正东的朋友都是这样的，衣冠楚楚，无一不妥。她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别抽烟了，就算没病，抽烟也不好，何况现在你是病人，医生既然叫戒烟，就戒了 吧。”的32b30a250abd6331e03a2a1f16466346
　　他突然翻脸：“不愿意就算了，我找谁帮忙弄不着？你给我下车，我这就回去，你别以为我缺了你就不行呢。”的a1d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怔了一下，没有吭声就推开车门下去了，他是病人，喜怒无常她都可以原谅的，也不跟他计较。可是他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这是头一回，也不知是哪里惹到了他。在树后避风抽烟的司机看到她下车，把烟蒂扔了，走过来冲她笑：“话说完了？”的d93ed5b6db83be78efb0d05ae4
　　她点了点头，笑得有点勉强，其实是因为冷，她没穿毛衣，大衣里头空空的，风一吹直往脖子里头灌，冷风呛得人想咳嗽，忙忙的就进公寓里去了。的ba3866600c3540f67c1e9575e213be
　　刚进电梯电话就响了，她看了是阮正东，真有点不想接，可还是接了。的a02ffd91ec
　　电话那头长久的寂然无声，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呼吸，还有隐约呼啸的车声，想必已经在路上，可他为什么还要打电话来？最后还是她忍不住：“有什么事？”的82161242827b703e6acf9c
　　他说：“佳期，对不起。”的e369853df766fa44e1ed0ff613f563bd
　　她忙忙的道：“没事没事，我都已经忘了。你心情不好，冲我两句是应该的。”
　　他说：“不，我错了。”的8d34201a5b85900908db6cae92723617
　　她极力的安慰他：“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真没在意，就一句话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啊。”
　　他说：“不是，我说错了，佳期，我错了。我今天来，其实不是为弄烟的事，我就想见一见你。佳期，我刚才说的那些全是假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我就是受不了你就那样跟我装，你就那样在我面前装傻。我就受不了……”的f5f8590cd58a54e94377e6ae2eded4d9
　　他停了一停，语音凄凉：“我爱你。”

happystar

第 12 章

　　佳期睡得不好，梦到医院，病房走道外头半夜还有人在低声哭泣，她走出去看，很年轻的女孩子，也许只有二十岁，伏在那里低声的哭泣，哭得很伤心。她想走 过去，问问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吗，可不知为何腿却迈不动，就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后来那女孩子终于抬起头来，满面泪痕，竟然就是她自己。的e7f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就此醒来，出了一身的冷汗，黑暗里听到自己的心怦怦在跳，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摸索到厨房去倒水喝，一杯热水喝下去，一颗心还是扑通扑通跳着。她重新躺下，可是睡不着，阖上眼睛仿佛就在医院里。的e820a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就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吧。的43fa7f58b7eac7ac872209342e62e8f1
　　钱像流水一样的花出去，父亲那点微薄的积蓄根本就如杯水车薪，医院每天下午都会下催款通知书。的b137fdd1f79d5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很薄的纸，拿在手里粉脆粉脆，淅啦作响，密密麻麻列着用药明细，各种费用，她心急如焚，嘴里全都起了血泡，可不觉得痛。几乎没有了知觉，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胃里空空的，像塞着一块大石头。嘴唇全都干枯起皮，裂出细小的血痕。的a02ffd91ece5e7efeb46db8f10a740
　　孟和平的妈妈留下的银行卡里有五万块钱，好几次她终于把银行卡插进提款机，又抽了出来。
　 　她死命的重重磕在提款机上，尖硬的台角磕得头破血流，一直流下来，糊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一片红色，缓缓凝固。单臂攀着提款机冰冷的台面，终 于慢慢软溜下去，像是整个人被抽掉了筋。冰冷的大理石墙面，抵在胸前，彻心彻肺的寒冷贴在脸上，仿佛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流泪。
　　深夜无人的提款机前，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嚎啕大哭。的a1d33d0dfec820b41b54430b
　　终于还是把钱取出来了，第二天在银行柜台，很厚的几沓，粉色的钞票，半旧的，经过无数人的手指，带着可疑而肮脏的气味，交到医院的收款处的时候，收款员用点钞机点着，嗤嗤啦啦的响声，每一张都快速的翻过，连成微小的粉色弧扇。的2421fcb1263b9530df88f7f002e78ea5
　　而模糊的泪光里，这一生，就这样，从眼前刷刷的翻过。的98dce83da57b0395e16346
　　可是父亲没有能等到出院，他很快就二次中风，比第一次更严重，脑溢血，几乎是瞬间就已经撒手，从此永离。的272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第一次手术之后，他曾经短暂的醒来。的e205ee2a5de471a70c1fd1b46033a75f
　　他嘴角抽搐，根本已经无法说话，佳期把耳朵贴近了，才能听见微弱的呼气音。
　　他说的是：“不……”的f899139df5e1059396431415e770c6dd
　　只有一个字，她就懂得了他的意思，有很大很大的一颗眼泪，落下去，落在白色的被面上，浅灰色的湿水印，就那样缓慢的洇开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弱但清晰，说：“爸爸，你放心，我知道。”的44c4c17332cac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父亲一直很瘦很瘦，插着花花绿绿管子的手，瘦得青筋爆出老高，她甚至不知道他有高血压。
　 　上小学的时候她被班上的几个女孩子欺负，因为她成绩好，那几个女孩子说服全班的女生不跟她玩，还骂她妈妈是破鞋。她跟她们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一个人不 敢回家。拎着书包东游西逛，坐在桥栏上看河里的船，狭窄的乌篷船堆满了米，一袋袋垒得老高，从桥洞下穿过去。河里的水是很深的绿色，漾着白色的泡沫，缓慢 而无声。她一直坐到天黑，家家户户的灯亮起来，温柔的夜风里她听见附近人家的电视机，新闻联播的声音，熟悉可是遥远。的1ff8a7b5dc7a7d1f0ed65aaa29c0
　　最后父亲寻来了。的b7ee6f5f9aa5cd17ca1aea43ce848496
　　并没有责骂她，一路上父亲都只是默然，进门之后给她打了热水洗脸洗手，也没有问一声她为什么打架，为什么不回家，只拿棉签给她擦碘酒。的7dcd340d84f762eba80aa538b0c527f7
　　很疼，渗到伤口里，她一直紧紧咬着嘴角，不吭一声。的b0b183c207f46f0cca7dc63b
　　父亲也一直没有说话，最后他提了开水瓶下楼去，走到门口才回头对她说：“吃饭。”
　　桌子上罩着绿纱厨罩，她手背上伤了一大块，钻心一样疼，慢慢拿青紫的手掀开纱罩，里面竟是一盘她最喜欢吃的炒虾仁，雪白的虾仁已经冷了，仍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的5f0f5e5f33
　　她一个端着碗坐在桌前，默默的扒着饭。的9f53d83ec0691550f7d2507d57f4f5a2
　　父亲终于走上来了，站在她身后看她吃饭，过了一会儿，摸了摸她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桔子给她。的57aeee3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那个桔子很大，很红，颜色明亮。的854d9fca60b4bd07f9bb215d59ef5561
　　当父亲把桔子轻轻放到她面前桌上的时候，她握着筷子的手终于开始忍不住轻微的颤抖，然后，就哭了。的1905aedab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有很多次她梦见父亲，梦见自己还很小，早上起床上学，寒冷的冬天早晨，套上厚厚的棉衣毛裤，手都僵得不听使唤，冰冷冰冷的，老式的穿衣柜门上嵌着椭圆一 面镜子，照见她，吃力的系红领巾，父亲在楼下生炉子，从窗子就可以望见。她背着书包下楼去，小小的天井里飘散着青烟，父亲拿火钳夹着碳引燃蜂窝煤，一边扇 着一边咳嗽，熟悉的咳嗽声。她走下楼梯，从那些呛人的烟雾里穿过去，父亲却不见了。的0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很心慌，总是从梦中立刻醒来，然后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的1f50893f80d6830d6276
　　她一直不知道孟和平的妈妈，到底曾经跟父亲说过些什么。的f387624df552cea2f369
　 　那年夏天的时候孟和平被公司派到青海做项目去了，荒无人烟的高原戈壁小镇，连手机讯号都没有，打一个电话要走很远去邮局。很辛苦，但是补助高，孟和平一 直想买房子结婚。因为做项目，他们没有假期，放假之前孟和平也只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他老是流鼻血，打电话来时鼻子里又塞着棉花，说起话来嗡声嗡气，隔着几 千公里的距离，隔着细细的电话，佳期心疼得一直落泪，说服他不要再做了，回来另外找工作，可是他不肯。他说：“再过一个多月就结束了，我就回来了。你放假 就回去看看爸爸吧，他一个人太孤单了。”的2b44928ae11fb9384c4cf38708677c48
　　因为孟和平拿不到户籍所在地证明，他们一直没有办法领结婚证，佳期也不同意一意孤行的擅自结婚，她并不想伤孟家父母的心，他们毕竟是孟和平的父母，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他们反对也仅仅只是因为爱他。的eed5a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可是佳期没有想到孟和平的妈妈会到浙江来，那是长假的第三天，父亲一早起床去了杭州，说是几位老战友聚会。到了晚上很晚他还没有回来，佳期没有睡，心不 在焉的看着电视，隔一会儿就跑到窗前张望，后来终于看到父亲回来，佳期叫了一声“爸爸”，尤鸣远并没有抬头，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的慢慢穿过天井，那时在 下雨，刷刷的雨声轻响着，楼下邻居家昏黄的灯光透过窗子，照见细银如针的雨丝，织出父亲孤伶伶的身影，他没有打伞，花白的头发在晦暗的光线中一闪，佳期突 然觉得心慌，因为他已经走进黑洞洞的楼道里去了，楼下住的张家阿姨已经尖着嗓子嚷起来了：“佳期！佳期快下来！你爸爸摔跤了呀！”的b86e8d03fe992d1b0e19656875ee557c
　　她几乎是冲下楼去的，眼泪哗哗的往外流，楼下的孙伯伯帮忙把父亲扶起来，她只会哭，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父亲的手冰冷冰冷的，衣服淋湿了大半，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信封。
　　信封里只有一张银行卡，那是五万块钱。的2b44928ae11fb9384c4cf38708677c48
　　佳期永远也无法知道，父亲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这张卡拿了回来。的92262bf907af
　　她永远也无法知道，父亲受到了什么样的羞辱。的82161242827b703e6acf9c726942a1
　　她永远也无法知道，父亲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的559cb990c9dffd8675f6bc2186971d
　　当父亲最后终于离她而去，她嚎啕大哭，抱着父亲那渐冷的身躯，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原谅自己给唯一的亲人，带来这样深重的伤害。他终其一生，视作骄傲的就是自己，可是自己，却给他带来最后的羞辱与难堪。的26408ffa703a72e8ac0117e74ad46f33
　　当他最后说出那个“不”字，她的眼泪漱漱的落下来，她懂得，她懂得父亲的意思。
　　不要让人看不起他们父女，不要再让人羞辱他最爱的女儿，不要再让人伤害到他最爱的女儿。
　　再深的爱情，也无法弥补这种失去。的2723d092b63885e0d7c260cc007e8b9d
　　她付出的代价，是他们父女二人的自尊，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最敬爱的父亲。
　　她是不能不放开手，哪怕有再多的不舍，也是不得不放开手。的8e98d81f8217304975
　　她所执信的一切，最后却让她失去了一切，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那样一份爱情。
　 　她没有告诉孟和平父亲去世的消息，他又过了一个多月才从青海回来，回来的时候她去接他，他头发乱糟糟，脸颊上褪了皮，脸颊上甚至还有高原红，穿去的T恤 仿佛又大了一号，空荡荡的，远远的就伸手抱住她。她只想流泪，他瘦得骨头都硌着她了。她慢慢伸手环着他的腰，想起当年初遇时分，那样神采飞扬的孟和平，在 舞池旁点一枝烟，闲看歌舞升平。人生于他是那样的天高海阔，他本不应该爱上她。的bbcbff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如果没有她，他可以过得很幸福。的854d9fca60b4bd07f9bb215d59ef5561
　　如果没有她，他根本不必这样辛苦。的093f65e080a295f8076b1c5722a46aa2
　　回到家里，她最后一次做饭给他吃，他依旧吃得狼吞虎咽，她盛一碗鸡汤，慢慢替他吹冷了，晾着。他拿起勺子一口气喝完，笑嘻嘻：“那里成天牛肉羊肉，什么青菜都吃不到。佳期，我想你做的菜，都快想疯了。”的fc3cf452d3da8402bebb765225ce8c0e
　　他又黑又瘦，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越发显得瘦，瘦得可怜。的46922a0880a8f11f8f
　　佳期忍住泪，笑：“你就光想着吃啊？”的3636638817772e42b59d74cff571fbb3
　　他还是笑：“我还想你啊。”的a1d33d0dfec820b41b54430b50e96b5c
　　他确实很想她，很想她，很想她。的24681928425f5a9133504de568f5f6df
　　当午夜时分他终于沉沉睡去，佳期这才慢慢的坐起来，默默的抱膝坐在那里，看着他的睡容。
　　他睫毛很长，睡着了像个孩子，胡乱的蹬着被子，胳膊腿全露在外头，他的脖子上手臂上还有腿上有密密麻麻的大小疤痕，是蚊子咬的，他曾无意间跟她说过，高原的蚊子又大又毒，被咬一口要痛痒好几天，痒得人实在受不了，一抓就会破皮溃烂，更痛，然后就会留下疤。
　　而如今他一身的伤痕累累，只是因为她。的c0f168ce8900fa56e57789e2a2f2c9d0
　　他为了她做了这样多的事情，吃了这样多的苦，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
　　如果可以重头再来，她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他，就让他，单纯而幸福的，继续着他那个世界的生活。的bea5955b30836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的眼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而他已经睡着了，从今后，他都不知道了。
　　从今后，她将离开他，她有多爱他，他将再也不知道了。的49ae49a23f67c759bf4fc7
　 　她开始慢慢的不回家，跟他说要加班，或者说自己忙，幸而孟和平也忙，隔了那么久见不到她，他忍不住给她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她说：“晚上我 要加班，就不过去了。”他语气可怜：“那我晚上来接你下班好不好，保证不吵到你做事，我想你，我有十来天没见着你了。”她忍住眼泪：“同事叫我，我等会儿 给你回电话。”挂掉电话，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对着哗哗的水龙头哭到眼睛全部肿掉，然后关掉手机。的5b8add2a5d98b1a652ea7fd72d942dac
　　她找到徐时峰帮忙，徐时峰诧异极了：“佳期，孟和平很爱你，我看他对你是真心的，如果有什么误会，你不妨跟他谈一谈。”的88ae6372cfdc5df69a976e893f4d554b
　　她疲倦极了，声音里透着沙哑：“没有误会，只是太辛苦——我觉得太辛苦了——他也太辛苦了，我没有办法，我不愿意这个样子，我不想再继续了。”的85d8ce590ad8981ca2c8286f79
　　徐时峰的目光里错综复杂，或许是了然，或许是怜悯，最后他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年轻时我们放弃，以为那不过是一段感情，可是最后才知道，那其实是一生。”的3cec07e9ba5f5bb2
　　她知道，她明明知道自己要放手的是什么，可是她没有办法，在模糊的泪光里，看到窗外梧桐，大片大片的叶子落下去，秋天来了，叶子再也不能呆在枝头，即使它再眷恋，也只能决然的跌下去，永远的跌下去，离开。的4fac9ba115140ac4f1c22da82aa0bc7f
　　这一生，她再不舍得，她也只能眼睁睁的放手，因为，她要不起。的7f5d04d189dfb6
　　所有太美好的东西，她都要不起。的67c6a1e7ce56d3d6fa748ab6d9af3fd7
　　就让一切的沉痛都由她来背负，她只要他幸福。的faa9afea49ef2ff029a833cccc778f
　　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已经让父亲失去了幸福，最后父亲走得那样急，她根本没有办法弥补半分，可是孟和平，她还可以放手，不再拖累他，让他重返本该属于他的那个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最后是怎样说完了那番谎言，关于保研，关于徐时峰，孟和平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最后，他只是说：“我不相信。”的db85e2590b6109813dafa101ceb2faeb
　　他不相信她不再爱他，他不相信她要离开他。的b2f627fff19fda463cb386442eac2b3d
　　而她铁石心肠，一字一句的，将那些最伤害的人字句，全都慢慢的说出来，每个字就像一把利刃，而她毫不在意，就向着他最要害的地方狠狠扎去，她知道血肉模糊，痛不可抑，他的眼神如同心碎，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心。的5737034557ef5b8c02c0e46513b98f90
　　他一直追问她：“是不是我父母又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并不笨，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横下心来，把一切都生生斩断。的e4da3b7fbb
　　当最后，她和徐时峰并肩出现在他面前，她甚至当着他的面挽着徐时峰的手臂，他终于崩溃，再也无法自制，狠狠对着徐时峰揍出一拳。的67f7fb873eaf29526a11a9b7ac33bfac
　　正正打在徐时峰眼眶上，徐时峰顿时痛得弯下腰，她又急又怒又痛，只顾去看徐时峰的伤势，徐时峰捂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回过头就大骂：“孟和平你给我滚，我永远也不要再见着你！”
　　他站在那里，穿着一件半旧的风衣，越发显得人又高又瘦，单薄得像是一道影子，他紧紧抿着嘴，目光里透着她无法正视的愤怒，可是她不能不正视，一步也不能退缩，他的目光渐渐似悲哀，最后他终于转身走掉了。的ab233b682ec355648e7891e66c54191b
　　她一直哭了很久，最后徐时峰将她送回去，他并不劝说她，只是任由她哭泣。
　　那样难，像是将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生生从体内剥离。的c8c41c4a18675a74e01c8a
　　她在楼道里坐了很久，最后才站起来，站起来才看到孟和平站在远处树影的黑暗里，看着她，只是看着她，眼神悲凉，仿佛绝望。的b73dfe25b4b8714c029b37a6ad3006fa
　　在那一刹那，她几乎心软。的2b24d495052a8ce66358eb576b8912c8
　　他向她走过来，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佳期，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我不能没有你。”
　　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是他的手在微微发抖，她永远也不能原谅的是自己。
　　硬起心肠，把他割舍掉的自己。的c3992e9a68c5ae12bd18488bc579b30d
　　最后她终于令他绝望，把他赶走之后，她一个人蹲在人行道上，嚎啕痛哭，把所有的伤心，几乎都在那一刻哭尽。的d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掏心掏肺一样，哭得她几乎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happystar

第 13 章

     　　 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给阮正东发一条短信。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好好养病。”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四个字，用拼音，一点一点，拼得极慢，最后一个病字有没有鼻音，她拿不太准，南方人多少会有这样的尴尬。正迟疑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闪亮，号码十分陌生，她原以为是哪位客户，谁知竟然是孟和平。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问：“有时间吗？”然后稍作停顿：“能不能出来见面？”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觉得膝盖发软，因为没有睡好，整个人浑身绵绵的，仿佛是在发烧，可还是答应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下班比较迟，手里一点零碎的事情仿佛永远也做不完，周静安临走前就问：“你怎么磨磨蹭蹭，还不下班？”一句话说得她有点发怔，也许她下意识是想逃避，迟得一刻是一刻——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怕的，他与她，早就应该是路人。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走出大楼看见孟和平的车时，她反而镇定了，他来找她，或许并没有其它的事情。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孟和平开车带她去一家新开的潮州菜馆，明炉烧响螺吃口十分清爽，青梅酱滋味地道，鸳鸯膏蟹更是色香味美。点的菜太多，一大桌子，只有他们两个人。从前他并不是这个样子，从前她炒一碟菜心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这么多年，许多事情早就变了吧。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没有胃口，对着一桌精美菜肴只是食不知味，象骨筷子上镂雕着精美的图案，筷头还系有细银链子，仿佛旧式人家的筷子，有一种家常的奢华与馨软。银链在掌心摇动漱漱有声，像是秋天里的一点急雨，清薄凉寒。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他倒似若有所思的样子，终于把餐巾撂开，却只问：“你怎么不吃菜？”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保持脸上的微笑：“我减肥。”索性放下筷子：“有什么话，你说吧。”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反倒有点发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跟阮江西订婚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一个字一个字溜进耳朵里，佳期有些吃力的将这些字拼起来成句子，脑中仿佛有短暂的空白，翻来覆去想了两遍，才明白过来。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缓缓微笑，说了句：“恭喜”，随手就舀了一勺碧绿碧绿的护国菜，刚刚入口才知道，这看起来没有一丝热气的羹汤，竟然奇烫无比，烫得人喉头发紧，几乎连眼泪都要烫出来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幸好手边杯子里有冰水，她默默的饮啜，很冷，冰凉一线入腹，已经觉得胃在隐隐作痛。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东子的情况很不好，”他慢慢的说：“所以江西希望可以尽快结婚。”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手袋里的电话在响，她说了声：“对不起”，从手袋里翻出来手机，一闪一闪的屏幕：“阮正东来电是否接听？”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有点恍惚的看着那行字：“阮正东来电是否接听？”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最后她还是接了，向孟和平说了对不起，然后起身离开餐桌，到走廊里去听。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走廊里空无一人，电话里阮正东起初有点迟疑，叫了一声“佳期”，她倒是跟从前一样，信口就问他：“哟，是你啊，今天见到漂亮小护士没有？”东扯西拉净讲 些旁的事情。于是阮正东似乎也放松下来，顺势讲旁的事，他向来是这样无所事事，从没有一句正经。佳期隔很久才嗯一声，表明自己在听。她一直走来走去，一趟 一趟，两侧都是无数包间的门，磨砂玻璃透出门后的一点光晕，还有隐约的笑声与歌声。热闹极了的餐馆，偶尔有侍者端着盘子从她身侧经过，面目清俊的制服男 子，侧着身子避让着她，手中盘内菜肴有诱人的香气……佳期突然觉得饿，有想要立刻大吃一顿的冲动。只听着阮正东在电话里胡扯——走廊里贴着银灰色的墙纸， 墙纸上头印着一朵一朵小小的花，被灯光一映，每一瓣银色的花瓣都似凸出来，佳期拿手指去摸索着，才知道其实是平的。她摸索着那些花儿，小小的一瓣一瓣，银 灰底子银色花，她认了半晌，才认出那是玫瑰，一朵一朵，挨挨挤挤，开在墙上。她又一时疑心，倒觉得那天半夜，自己不曾接过阮正东的电话，他也不曾说过那句 话，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可是她最后终于打断了他，问：“晚上想吃什么？”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阮正东怔了一下。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接着说下去：“我过会儿就来医院，给你带点宵夜来吧，你想吃什么？”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问：“你是在家吗？”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说：“是啊，在家呢，要不我给你做点馄饨。”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静默了良久，才说：“我要吃荠菜馅的。”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终于笑起来，只说：“这个季节，我上哪儿去变荠菜给你裹馄饨？”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立刻好脾气的答：“那白菜馅的也行。”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说：“你傻啊，哪有白菜馅的馄饨，只有白菜馅的饺子。”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迟疑了一下：“佳期？”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嗯？”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你在哭？”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说：“没有啊。”这才觉察到冰凉的眼泪早就落在手背上，一颗一颗晶莹透亮，原来自己真的是在哭，举手一拭，结果眼泪涌出来的更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很难过，无论如何就是忍不住那眼泪，索性蹲下来，只是默默无声。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问：“你怎么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我没事啊。”佳期吸了口气：“我等会儿就过来。”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匆匆关上电话，到洗手间补了妆才走回包间去，孟和平正在抽烟。包间里灯光晦暗，淡白的烟雾围绕着他，看不清他的脸。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慢慢的走近，像是怕惊动什么。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烟盒被他随手搁在餐桌上，云烟，紫红色的包装，她想起当年烟盒上的那朵茶花。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次看到旁人抽那种烟，她都会忍不住张望。可是后来这种烟渐渐少了，最后停产退出了市场。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这世上有许多许多的东西，最后都会渐渐失落在时光里，被人遗忘，不再记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对她说：“对不起”，将手里的烟便要掐熄了，她微笑，说：“没关系的。”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这样客气，彬彬有礼的相敬如宾，而中间隔着数载的辛苦路，是再也回不去从前。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最后他开车送她回去，佳期远远望见路旁灯火通明的超市，说：“就在这里放我下去吧，我得去买点菜。”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说：“这么晚？”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点了点头，并没有解释。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买了芹菜与肉馅，还有面皮，打的回家后洗了手，就开始拌馅包馄饨。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摊开面皮，放上馅，然后对折，再将两角交错对折。一只只元宝型的馄饨，整整齐齐排列在盘子里，数了一数已经有二十只，便不再包了。起身烧了开水，没有鸡汤，只得用了鸡精调味，放了紫菜，最后馄饨都熟了才放了一点点翠绿的芫荽，拿保温桶装好，重新穿了大衣出门去。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到医院已经十点多了，走廊里静悄悄的，她站在病房前敲门，总觉得自己样子有点傻，还拎着保温桶。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门后无声无息，她又敲了一遍门，还是没有反应。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于是走回护士站去问，值班的护士悄声告诉她：“好像出去了吧。”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十点四十五，这么晚去了哪里？不是不滑稽，他还是个病人。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把手机拿出来，在电话簿里已经翻到了阮正东的名字，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按下拨出键。于是坐在走廓的椅子上等， 抱着保温桶，像抱着一只猫，暖暖的。这层楼没有别的病人，所以安静得出奇，护士站那头隐约传来一点细微的人语，过得片刻，又重新岑静。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走廓里也有暖气管道，就在长椅旁边，暖暖的让人倦意顿生，她几乎要睡着了。可是意识刚刚一迷糊，头就不知不觉垂下，下巴正好重重撞在怀里的保温桶盖上。 “砰”一声，疼得她雪雪呼气。不远处仿佛有关门声，她人还有点迷糊，心想是不是值班的护士换班了，于是把保温桶随手搁在长椅上，一只手揉着下巴，抬起另一 只手看表，已经十二点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从医院出来，午夜的空气寒冽，冻得她不由打了个哆嗦。幸好还有的士在门口等客，上车之后佳期才想起来保温桶被自己忘在长椅上了，匆忙对司机说：“师傅，真对不起啊，我忘了东西。”幸好司机倒是和气：“没事没事，你去拿。”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匆匆忙忙又跑回去，从大门到住院楼有颇长一段距离。晚上走起来，更觉得远，幸好还有电梯可以搭。出了电梯顺着走廓转个弯，老远已经看见长椅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的脚步不由得慢下来，走廓两侧隔很远才有一扇门，几乎每扇门都关着，唯一一扇虚掩着，从门的缝隙间透出橙色的光，她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从两三寸阔的缝隙里望进去，窄窄如电影的取景，阮正东整个人深深的陷在沙发里，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一定坐在那里很久了，因为他嘴里含的那枝烟积了很长 的一截烟灰，也没有掉落下来。她几乎不敢动，只能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茶几上放着她那只保温桶，鹅黄色的桶身，上头还画着两只绒绒的小鸭子，在落地灯橙色 的光线下，温暖如两只小绒球。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直起身来，佳期以为他会站起来，但他只是掐熄了烟头，重新拿了一枝烟，划火柴点燃。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一点小小的火苗，照着他的脸，幽蓝的一晃，又被他吹熄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伸出手去，用食指触摸那保温桶外壳上画的两只小鸭子，动作很轻，仿佛那是两只真正的小鸭，指尖顺着那小绒球的轮廓摸索着，小心翼翼。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来，自顾自微笑。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角深斜飞入鬓，唇线抿起，弧度柔和。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将头抵在门侧，忽然落泪。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谁知阮正东竟然会回头：“是谁？”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咳嗽了一声，声音还是哑哑的：“是我。”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门被完全推开，她整个人沐浴在橙色的细细光线中，他并没有转过身来，仍是侧面对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你怎么又回来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慢慢的走近，说：“我没有等到你。”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沉默不语。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没有再说话。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最后，他说：“何必要回来呢，很多时候其实永远也等不到。”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固执而轻声：“可是你一直在这里。”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终于微笑，却转开脸去：“也许哪天就不在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觉得凄惶，心里空空的，空得叫人难受，让她不能不说话，她又咳嗽了一声，说：“吃馄饨吧。”低头打开保温桶的盖子，馄饨焖得太久，早已经糊了汤。面 皮都散开来，馅全浸在了汤里，汤面上一层浮油，连细碎的芫荽都已经发黑，汤面上微微的震动，细小的涟漪，原来是自己又掉了眼泪。她咳嗽了一声掩饰过去，捧 着保温桶转过身去：“不能吃了，我明天再给你做吧，明天我再来。”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一直走到门口，她都没有回头。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突然几步追上来从后头抱住她，那样猝不防及，那样大力，保温桶从她手里飞出去，骨碌碌滚出老远，汤水淋漓狼籍的泼了一地。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将她的脸扳过来，狠狠的吻她，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吻她，将她死死的箍住，那样紧，如果可以，仿佛想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泪是咸的，吻是苦的，血是涩的，所有一切的滋味纠缠在舌齿，她几乎无法呼吸，肺里的呼吸全都被挤了出去，而他那样急迫，就仿佛来不及，只是来不及。这世上的一切于他，都是来不及。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终于放开手，可是他的眼睛还近在咫尺，那样黑那样深，倒映着她自己的眼睛，里头有盈盈的水雾，仿佛凝结。他说：“请你原谅我。”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说：“请你原谅我这样自私，我不想再放开你。”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的眼泪，很大的一颗，哧得一声落下去。他狼狈的转开脸，她缓慢而固执的将他的脸转过来，迟疑的、犹豫的踮起脚尖。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湿漉漉的泪痕在温软的唇下洇干，他慢慢的低下头，他的唇很烫，佳期觉得像是烙铁，而自己是冰，每一分热，都会让自己融化一分，仿佛有水滴，泠泠的落响在 暗夜里，试探又迟疑。他重新拥抱她，深深的，用力的，两人只顾着唇舌纠缠，这个吻那样深切而长久，带着甘冽的烟草气息，他身上的药水味道，她身上的温软芳 香，一寸一寸将两人点燃。仿佛烟花盛开，明明知道会是化为灰烬，却尽力燃烧尽力绚烂，盛开出最美最耀眼的火光。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终于用力推开他，他的眼中还有迷乱的茫然，胸口在剧烈起伏，似乎还想要再次拥她入怀。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用手抵住他，小声说：“护士来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护士早就来了，端着血压计与药杯，年轻的脸庞上全是窘意：“我过会儿再来。”转身几乎是逃之夭夭。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也窘得厉害，连忙关上门，沉默了片刻，他终于笑起来，先是无声微笑，然后笑出声，最后放声大笑。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她又恼又窘：“你还笑！”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只是笑：“哎，把馄饨拿来我吃，我饿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说：“全洒了，都怪你。”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十分好脾气的承认：“都怪我。”出奇不意，又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忍不住，又吻下去。佳期推开他，说：“你怎么没完没了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喃喃说：“我好饿，要不我们出去吃东西。”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不理他：“都半夜了，你该睡觉了，还是病人呢，我也得回去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我饿了一定睡不着，我们出去吃宵夜。”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不讲理起来就像是个小孩子，非得要到那块糖不可。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最后两个人终于还是溜出去了，蹑手蹑脚，走过护士站的时候，几乎是慢动作，活像是做贼。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那位的士司机竟然还在等她，将车停在车道边打着盹，佳期觉得十分感动，的哥却呵呵直笑：“没事没事，反正这下半夜了，也没别的生意。”从后视镜里望了阮正东一眼，说：“哟，原来是忘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怪不得回去找了这么久。”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哧得一笑，觉得这城市的的哥都是绝非一般的口才。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去吃麻辣烫和烧烤，下半夜的小店只有廖廖几个人，阮正东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只顾打量油腻腻的桌子。桌子中间挖了一个圆洞，嵌进盆子里嘟嘟煮着成串成串面 目可疑的东西，乍看上去有海带豆皮之类，还有的像是什么肉串。一桌上围坐着三四个学生模样的人，大冷天的还喝着啤酒，划拳吆喝，自有他们的快活。另一桌上 是一对情侣，很年轻，都没有二十岁。女的也许是哪个酒吧的招待，刚下了班脸上还有浓妆没有卸，幽蓝的眼影涂满眼圈，一笑却显出孩子般的稚气，跟男朋友吃着 羊肉串，男朋友体贴的替她搅凉滚烫的八宝粥，再放到她面前去。两个人咕咕哝哝的讲话，时不时笑得前俯后仰。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炭火架拿上来滋滋响着，一股香气膻气烟火气，羊肉串的油滴在炭火上，冒出呛人的烟，佳期又点了臭豆腐，阮正东狐疑：“这种地方吃这种东西会不会拉肚子？”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佳期极力安慰他：“我吃过很多次了，一定没事，你试一试，保证比鱼翅好吃。”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臭豆腐烤上来后，阮正东微微皱着眉，一幅敬而远之的表情。佳期也不勉强他，只是自己大快朵颐。他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终于忍不住：“你吃完这个，甭想再亲我。”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因为辣，她直吸气，喝了一大口果汁才白他：“谁想要亲你了？”hdp{xrvriqm{mkvyno
hdp{xrvriqm{mkvyno
　　他凑近她，笑得很坏：“我想要亲你。”hdp{xrvriqm{mkvyno

happystar

第 14 章

　　律师事务所位于所谓的CBD黄金地段的写字楼，全玻璃幕的走廊与开放式的办公区，大丛大丛的绿色植物。徐时峰的办公室有270度的全玻璃幕落地窗，冬 日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而窗下就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放眼望去一览无余的繁华市景，所谓万丈红尘。
　　佳期每次来都嫉妒：“你这办公室简直可以当花房。”的81e74d678581a3bb7a720b01
　　徐时峰不以为然：“高处不胜寒。”的8bf1211fd4b7b94528899de0a43b9fb3
　 　其实他只在办公桌上放一盆仙人球，佳期知道那是他的宝贝，那颗仙人球还有一个名字叫“如如不动”。佳期觉得这名字真的很合适，因为养了这么多年，那颗仙 人球还是老样子，都没有长大过半圈。真难为他留着这颗刺儿头这么多年，这中间他还搬过两次办公室，每次搬办公室都是他亲自抱着这颗刺儿头先进去，才算是安 身立命。从徐时峰的合伙人、历任秘书、助手、下属到事务所负责打扫卫生的欧巴桑统统都知道，徐大律师桌上的那盆仙人球绝不能碰，谁要敢无意间擦掉它一根 刺，徐大律师就能拿冷凝的目光杀死你。于是业内同仁纷纷传说是一位神秘的风水大师指点，教他在桌上放这样一盆仙人球，就可以驱恶避邪，逢凶化吉。所以徐时 峰才可以这样手到擒来，大小官司都打得扬眉吐气。的0584ce565c8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只有佳期知道，其实那盆仙人球是当年安琪送给徐时峰，所以才被他当宝贝。
　　也只有佳期，敢伸手去捏徐大律师那颗心肝宝贝长长的尖刺，口中还念念有词：“刺儿头刺儿头快开花，开花就娶你回家。”的c0e190d8267e36708f955d7ab048990d
　　徐时峰觉得郁闷：“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它叫如如不动。”的46ba9f2a6976570b0353
　　佳期叹气：“如如不动，那岂不一辈子开不了花？”的043c3d7e489c69b48737cc0c92
　　徐时峰瞥了她一眼：“又怎么啦？”的f61d6947467ccd3aa5af24db320235dd
　　佳期想了想，还是说了：“阮正东你认识吗？”的c0f168ce8900fa56e57789e2a2f2c9
　 　徐时峰说：“能不认识吗？说起来我跟他还都是四中出来的，不过他比我低一届。他爹那会儿还在放外任当省委书记呢，家里都没人管他。当年在学校也是个人物 啊，好事坏事净出风头，听说他们那届还有女生为了他一心一意考清华，没想到高中读完，他竟然跑去当兵了。把人家给伤心的，可惜那年不要女兵，不然没准真追 到部队上去了。”的f1c1592588411002af340cbaedd6fc33
　　佳期气馁：“怎么历史就这么不清白？”的3416a75f4cea9109507cacd8e2f2aefc
　　徐时峰这才生了警惕：“你问他干什么？那帮高干子弟你最好别跟他们搅和，就没一个好人。”
　　佳期不觉好笑：“我跟你搅和了这么多年，也没瞧出你是一坏蛋啊。”的f64eac11f2
　　徐时峰随口就反驳：“少在这里信口开河啊，谁跟你搅和了，我可是清白的。”
　　佳期忽然叹气。的02e74f10e0327ad868d138f2b4fdd6f0
　　徐时峰又批评她：“小小年纪，怎么就心事重重的。”的74071a673307ca7459bcf75f
　　佳期叫了他一声：“大哥？”的7b13b2203029ed80337f27127a9f1d28
　　徐时峰扬起眉，他表示疑惑时总是这个小动作。的e4a6222cdb5b34375400904f03d8e6
　　佳期终于问：“你怎么不去找安琪，这么多年，如果你真的想要找她，一定可以找得到。”
　　午后冬日的阳光，薄薄的像一层纱，虚虚笼在人身上，他的脸一半在阳光的明媚里，另一半在阴影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过了好久，他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于是整个脸都在背光里，才仿佛是自嘲：“我不敢。”的642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小心翼翼捧着咖啡杯，低头呷着又苦又涩的咖啡，不再追问。的428fca9bc1921c
　　他却长长吐了口气：“想不到吧，我竟然是不敢，我不敢知道她的消息，哪怕是一丁点儿。我怕自己知道了就受不了，我真怕我会发狂。我就宁可当驼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一日复一日，相信她只是离开我，不再记得我，而我终有一天也会忘了她。”的71ad16ad2c4d81f348082ff6c4b2
　　佳期抬起眼睛望着他。的07871915a8107172b3b5dc15a6574ad3
　 　“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不会像爱她一样爱别人了，而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你就再也没有办法把它给找回来。就是这样子，明明知道，所以不愿去面对。我做错了许 多事情，才会失去她，以前我不相信命运，以为一切都可以把握，可以争取，狂妄自大得几乎可笑。后来才知道有些东西很脆弱，无法弥补，无法重来。”的38af86134b65d0f10fe33d30dd76442e
　　他脸色平静，声音也是，但佳期觉得很难过。的ab88b15733f543179858600245108dd8
　　他说：“所以有很多时候要学会珍惜。”的539fd53b59e3bb12d203f45a912eeaf2
　　佳期只说：“大哥，我们去喝下午茶吧。”的d1f255a373a3cef72e03aa9d980c7eca
　　吃饱了，她的心情就会比较好。的8b6dd7db9af49e67306feb59a8bdc52c
　　事务所附近有一家环境很好的咖啡馆，佳期爱吃它家的芒果布丁，吃掉了两份，喝了一杯果茶，看到隔壁桌上有人吃冰激淋，一时嘴馋，于是又点了黑樱桃与朗姆酒的双球吃掉，结果终于胃痛。
　　徐时峰拿她无可奈何：“你怎么就这样能吃，也不怕嫁不出去？”的a760880003e7dd
　　她有气无力的跟他开玩笑：“真要没办法的话，那大哥你就行行好，娶了我吧。”
　　他敬谢不敏：“谢谢，求婚这种事，我比较喜欢自己来。”的f2fc990265c712c49d51
　　佳期笑，徐时峰想了想，问她：“你跟阮正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9bf31c7ff0
　　佳期的笑容渐渐消失，低声说：“他病得很严重。”的06997f04a7db92466a2baa6ebc
　　徐时峰说：“不能吧，不听说是肝炎在住院？”的66f041e16a60928b05a7e228a89c37
　　佳期不知该从何讲起，颠三倒四，最后也不知有没有将事情讲明白，反正一番话拖泥带水终于是说完了，捧着杯暖茶，呷一口，再呷一口。的ab817c9349cf9c4f6877e1894a1faa00
　　徐时峰沉默。的d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也不作声。的a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音乐声很低，是那首《In love again》女声音色纯净，仿佛自言自语的吟唱：
　 　“Take me to far away ，Away to your secret place，Take my tears my fears ，Take all my pain for which，I\'ll repay someday ，With a kiss and say，Can\'t believe that I\'m in love in love again……”的84f7e69969dea92a925508f7c1f9579a
　　歌声细微低密，就像是耳语。茶杯里的热气袅袅升起，佳期看着窗外，隔着大玻璃窗子，外头是蜿蜒的街，车河无声流淌，在这样的下午，冬意是薄薄的一点晴暖。的013a006f03dbc539
　　最后徐时峰才说：“那你这是要做什么？怜悯他？还是觉得是在安慰他？”
　　她嘴唇发白，有一点虚汗，因为胃痛，隐隐约约，总像是在心口。的7647966b7343c2
　　徐时峰说：“你这样做，是害人害己，阮正东是什么人，他有多骄傲你知不知道？当年他跟他爹赌气，竟然自己申请到加州理工的全额奖学金去了美国。就这样一个人，他要知道你是觉得他可怜，比杀了他还让他难过。”的d1f491a404d6854880943e5c3cd9ca25
　　佳期心里乱，拿手挡住脸。的d840cc5d906c3e9c84374c8919d2074e
　　徐时峰叹了口气：“你不要误人误己。”的f1b6f2857fb6d44dd73c7041e0aa0f19
　 　佳期放下手来，说：“我并不是可怜他，我是真的喜欢他——喜欢他这个人。是的，我目前并不爱他，可是我想帮助他，让他在生病的时候也能过得比较快乐。我 没有想过其它，我只是正在努力的尝试，也许这辈子我真的不能再爱别人，也许我是在害人害己，但我就是单纯想让他高兴一点。你骂我笨也好，蠢也好，可是过去 他为我做了很多很多，让我觉得很感动，让我觉得，我要尽我所能。”
　　徐时峰连连摇头：“你怎么想得这样简单？你这样陪着他，能有什么将来？即使将来他病好了，你们也没有希望真能在一块儿，阮家是什么样的背景？你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佳期静静的说：“我知道。”的f57a2f557b098c43f11ab969efe1504b
　　她说：“有次我到医院，结果碰巧遇见他妈妈。我看过几次新闻，后来认出她。”
　　徐时峰一时无语：“尤佳期啊尤佳期，你有时候真是叫人无法可施，你明知前头是个火坑，你还往里头跳。”的7dcd3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垂下头去：“大哥，随便你怎么骂我，我就是这样一根筋。我希望他能快乐，哪怕是一天一小时一秒钟，我都会陪着他。如果他能好起来，将来让我离开他，我也高兴。如果万一……那么我更应该陪着他。”的e8c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徐时峰狠狠的扫了她一眼：“你就不替你自己想想，你也不小了，你还有几年能耽搁，你将来还要不要嫁人？”的996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微笑：“大哥，让我任性一回吧，我是没想过将来，反正我一个人习惯了，我只要对得住自己就行了。”的a86c4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徐时峰终究问了：“那孟和平呢，你真的把他给放下了？”的6aab1270668d8cac7cef
　　佳期仍旧微笑：“是啊，我已经忘记了。”的d490d7b4576290fa60eb31b5fc917ad1
　　她打车去医院，一路上仍是胃痛，实在疼得受不了，于是到了医院之后，就顺路先去门诊挂了个号，正排队等着，忽然看到前面的人好像是大学时代的室友绢子。的81e74d678581a3bb7a
　　佳期以为认错人，因为绢子毕业后跟着男友先去了上海，后来又出国，渐渐断了联络。所以她虽然觉得像，但连望了好几眼都不敢先打招呼。最后还是绢子一转头看见了她，又惊又喜脱口而出：“小弹弓！”的1f4477b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没想到真是绢子，两个人只差没在人来人往的门诊部拥抱热吻了。的03afdbd66e7929
　　绢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大约才两三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小的辫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人，见着她，冲她乐。的185c29dc24325934ee377cfda20e414c
　　佳期连胃疼都忘了，简直爱不释手：“绢子啊，你怎么能生这么可爱的小家伙，真叫人羡慕死了。”又问：“什么时候回国的，都不打声招呼。”的71ad16ad2c4d81f348082ff6c4b20768
　　绢子笑：“八月份才回来，还没三个月呢。才刚把房子安顿好，乱糟糟的，哪里顾得上联络老同学们。”又问：“你呢？你们家和平还好吗？”的555d6702c950ecb729a966504af0a635
　　佳期怔了一下，才轻描淡写的说：“我们分手好多年了。”的51d92be1c60d1db1d2e5
　　绢子也怔了一下：“真没想到……”的9a1158154dfa42caddbd0694a4e9bdc8
　　佳期低头逗小女孩玩：“你叫什么名字啊？”的b4288d9c0ec0a1841b3b3728321e7088
　　“我叫吴叮叮，不是钉子的钉，是叮咛的叮。”奶声奶气，可是表情可爱极了，乌溜溜的大眼睛只管打量佳期。佳期十分意外，绢子说：“我跟常剑波离婚了，我带孩子回国来，女儿跟我姓吴。”
　　一切都是物是人非，佳期觉得怅然，当年绢子与常剑波也是一对佳偶，金童玉女，人人羡慕。
　　没想到不过短短数载，已经劳燕分飞。的d709f38ef758b5066ef31b18039b8ce5
　　看完门诊出来，佳期坚持请绢子吃饭：“回来了怎么样也该请你吃顿饭。”
　　绢子也笑，眼睛弯弯：“行啊，我也不会放过你。”的8eefcfdf5990e441f0fb6f3fad
　 　下班高峰医院门口根本拦不到的士，叮叮大约已经觉得肚子饿，扁着小嘴在母亲身上扭来扭去。佳期不由有些着急，看到有汽车从医院的地下车库驶出来，突然想 起来，说：“我有个朋友的车这两天停在这儿，我找他借车用用。”掏出手机给阮正东打了一个电话，他满口就答应了，说：“我把钥匙给你拿下来吧。”的fec8d47d412bcbeece3d9128ae855a7a
　　佳期说：“你是病人你别到处乱跑啊，我上来拿就是了。”的dc912a253d1e9ba40e2c
　　喘吁吁的跑到病房去，阮正东把车钥匙给她，又问：“老同学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佳期逗他：“当然是男的，不然能这么急吗？是我们当年的校草呢，帅啊，这么多年还帅得惊人。”的89f0fd5c927d4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阮正东嗤笑一声，说：“那你快去吧，我的车绝对能震慑住他。”的d645920e395fed
　　佳期哧的一笑：“你倒挺自信的，我不跟你多说了，人家还抱着孩子呢。”急匆匆转身就往外走，阮正东突然想起来：“等一下。”的aff1621254f7c1be92f64550478c56e6
　　她以为他忘了什么要紧话，于是停了脚，他已经追上来，俯身。的4e0928de075538c5
　　温软的唇从她唇上擦过，他说：“我今天还没亲你呢。”的b56a18e0eacdf51aa2a530
　　她踮起脚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安慰说：“我晚上来看你。”的afd4836712c5e7
　　他觉得委屈：“你为什么不说你晚上会来陪我？”的dc82d632c9fcecb0778afbc79244
　　倒叫佳期啼笑皆非：“你还是病人呢，思想健康一点行不行？”的a9b7ba70783b617e
　　见到那部迈巴赫的时候，绢子果然被震憾了一下：“小弹弓，你这朋友够有钱的啊。”
　　佳期十分很小心，因为她技术一般，开这样的车上街需要勇气，所以安排绢子与叮叮都坐后排。
　　绢子就想着母校西门外的小馆子，于是佳期先把车开到一家西饼店，去给叮叮先买了份蛋糕压饥。叮叮果然喜欢，一口口吃完，绢子笑：“没想到你对孩子比我还细心，快快嫁人生一个吧。”
　　佳期但笑不语。的ce78d1da254c0843eb23951ae077ff5f
　　黄昏时分堵车正堵得厉害，简直是一步步在往前挪。两个人在车上说起当年学校里的旧事，都十分感叹。绢子说：“那时候真以为将来的人生是可歌可泣，没想到这一路下来，再寻常不过。”
　　生、老、病、死……谁少年时都曾意气风发，以为无可不为，渐渐才在岁月中磨灭了棱角。
　　绢子自嘲：“你看我，连眼神都钝了。还是你好，佳期，你都没有变。”
　　佳期微笑，其实每个人的心间，都是沧海桑田。的24b16fede9a67c9251d3e7c7161c83
　　等红灯，人流熙熙攘攘从眼前走过。的f1b6f2857fb6d44dd73c7041e0aa0f19
　　忽然有人从车阵里绕出来，伸手敲后座右边的车窗玻璃，向车里头的佳期和绢子打手势。
　　佳期只看到那人在比划，一个劲指着车胎，像是说她们车胎出了什么问题。绢子也听不到他在嚷着什么，佳期于是按下车窗，谁知车窗一开，那人突然伸手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拎起佳期放在副驾驶车座上的背包，撒腿就跑。的6c29793a140a811d0c45ce03c1c93a28
　　绢子完全还没反应过来，佳期叫了一声：“抢包！”打开车门就下去追。绢子急得连声大叫，也要追下车去，但抱着孩子。信号灯又已经变了，后头的车全在按喇叭，她使劲叫：“佳期！回来！别追了！佳期……”抱着孩子慌张下车，眼睁睁看着在震天响的汽车喇叭里，佳期越追越远。
　　佳期一鼓作声就追了上去，横穿街面，紧追不舍，追了足足有三百米，那人看到胡同口，刷一声就蹿进去了，佳期没想太多，紧追进去，一口气又追出三四百米，累得她直喘气，那胡同越来越窄，那抢包的人怕是条死胡同，跑着跑着一下子停下来，突然一下子转过身来，狠狠瞪着她。
　 　佳期这才觉得害怕，那人恶狠狠的道：“臭婆娘，老子今天就教教你！”蹭一下拨出柄尖刀，将她的手腕一扭，抬脚就踹在她小肚子上，她只觉得疼得满头冷汗， 眼前一黑，刀子已经划过耳畔，火辣辣的疼。心里只在想，完了。只是本能举起手来护着头，那人以是一刀划过来，这次正好划在她手腕上，鲜血直流，手上那串菩 提子佛珠线断了，顿时骨碌碌滚了一地。那人又飞起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的24896ee4c6526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伏在地上只喘气，那人走近几步又逼上前来，佳期心里又急又怕。那人正踩在一粒佛珠上，移开脚去，低头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珠子，却突然停下来。佳期心里 恐惧到了极点，不知他想干嘛，那人却用一种十分奇异的目光盯着她，仿佛又是惊讶又是恐惧。佳期只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人眼中的恐惧却越来越深，佳期眼 尖，看到他身后有人影一晃，想必是有人来了，立刻放声大叫：“救命啊！”的89fcd07f20b67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那人浑身一哆嗦，把手中的背包和尖刀一扔，转身撒腿就跑。的3dd48ab31d016ffcbf
　　佳期这才觉得手臂与耳侧都疼得钻心，用手一摸全是血，走进胡同来的是位老大妈，也被眼前这情形吓坏了，半晌才直嚷嚷：“快来人啊！快救人啊！姑娘！姑娘！你怎么样？”

happystar

第 15 章

     　　佳期生平第一次有了被急救的经历，伤的并不重，耳廓上划了一道口子，手臂上也是，虽然伤口长，但是极浅，位置也不是要害，只是血流满面所以吓人。被及时赶来的110民警送到附近医院，医生十分仔细的检查了伤口，说不必缝针，消毒包扎就可以了。的a8ecbabae151abacba7dbde
　　一旁的警察同志说：“那些抢劫的都是亡命之徒，你胆子也忒大了，一个女孩子，竟然敢下车去追。”的9b8619251a1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想想也后怕，不明白为什么当时自己脑门一热就追下去了，可是直到被送到医院里来，她还没忘把自己的包拣起来带走。的918317b57931b6b7a7d29490fe5ec9f9
　　警察问：“包里有不少钱吧？好在追回来了，不过还是要麻烦你报个大概的数字，我们好写报告。”的6da9003b743b6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忽然心一酸，小声说：“不是，除了手机只有不到一千块钱，还有两张卡，但包里有我的钥匙。”的2723d092b63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警察同志听得直摇头：“什么钥匙值得这样拼命，换把门锁不就得了？以后再遇上这种事，首先打110报警啊，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单枪匹马去追抢匪，太不注意自我保护了。”
　　训得佳期唯唯喏喏，突然之间想起来，自己把绢子和叮叮还有那部值好几百万的迈巴赫，全扔在路口了，不由惨叫了一声。旁边的护士还以为碰到她的伤口，吓了一跳。的0b8aff043861
　　这一急可非同小可，不说别的，绢子还带着叮叮，小孩子被吓着可不得了，何况还有迈巴赫，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拿什么去赔给阮正东？的443cb001c138b2561a0d90720d6ce111
　　佳期急得脸都白了。的3df1d4b96d8976ff5986393e8767f5b2
　　刚才跟绢子只顾着说话，也忘了问她新的手机号，现在可怎么办。的a666587afda6e8
　　警察同志还挺同情她的，说：“打个电话叫家人里来接你吧，我看你也实在给吓着了。”
　　不能打给阮正东，没得让他担心，于是她拨徐时峰的电话，谁知是已关机，再打给徐时峰的秘书，才知道他临时有个要紧的案子，半个钟头前的航班飞上海了。正想打给周静安求援的空档，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她看了一下号，还是接了。的e2a2dcc36a08a345332c751b2f2e476c
　　“佳期？你没事吧？你在哪里？”的3a066bda8c96b9478bb0512f0a43028c
　　“我在医院，我没事。”的eccbc87e4b5ce2fe28308fd9f2a7baf3
　　几秒钟后换成了绢子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佳期你还好吧？你可把我吓坏了。”
　　“你跟叮叮都没事吧？”的a64c94baaf368e1840a1324e839230de
　　“我们都没事。我拿的英国驾照，你那车是左驾驶的，我都不敢开。后头的车全堵那儿了，人家司机都快开骂了，幸好遇上孟和平正巧开车经过，才帮忙把车停到路边。”的884d247c6f
　　电话又回到孟和平的手中，他说：“我们到医院来接你。”的07cdfd23373b17c6b337
　　佳期有点发怔，从前他从不用这种口气，仿佛毋庸置疑。的9fd81843ad7f202f26c1a1
　　今天的一切都有点令她发怔，偌大的城市，数以千万的人口，怎么就还是兜兜转转，偏又还要遇上他。的019d385eb67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护士刚给她包扎完，孟和平他们就找到了她。的2f2b265625d76a6704b08093c652fd79
　　绢子看佳期包的满耳朵纱布，都吓坏了：“你怎么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没事，你看看你这样子——到底要不要紧？”的6ecbdd6ec859d284dc13885a37ce8d81
　　佳期强打精神跟她开玩笑：“怕我变成一只耳啊？其实就被刀子划了一下，医生都说可以不缝针，你别吓着叮叮。”的1f50893f80d6830d62765ffad7721742
　　孟和平问过了医生，又跟警察去交涉，最后才回来她们身边，说：“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他穿灰色西服灰色衬衣，深浅不同的灰，配银灰领带，并不触目。医院里暖气太暖，所以脱了大衣，随便搭在手臂上，侧身与主治大夫交谈，声音低沉悦耳。的45645a27c4f1adc8a7a835
　　佳期在笔录上签了字，他才说：“走吧。”的430c3626b879b4005d41b8a46172e0c0
　　上了孟和平那部Chopster，她才小声问：“那个……车……”的8f121ce07d74717e0b
　　孟和平正倒车，眼睛注视着雷达屏幕，随口告诉她：“车我帮你停在那路口附近的超市停车场了，你放心，他的车有全球定位，丢不了。”的2421fcb1263b9530df88f7f002e78ea5
　　佳期有点讪讪，绢子偷偷捏一捏她的手，小声说：“对不起，我当时慌了神。”
　　佳期说：“是我太莽撞了，把你和叮叮丢下。”的eb160de1de89d9058fcb0b968dbbbd
　　一路上孟和平沉默极了，佳期故作轻松，对绢子说：“我好饿，都八点了吧，咱们还是按原计划，去西门外吃小馆子吧。”对孟和平说：“麻烦你送我们去停车场，我自己把那车开回去就得了。”
　　她和绢子都坐在后排，从后视镜里只能看见孟和平的下半张脸，他似乎比她印象中又瘦了，下颌因为嘴紧紧抿着，曲线看上去十分僵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那手不能开车。”
　　绢子也说：“是啊，都伤成这样了，要不先送你回去吧。”的b1d10e7bafa4421218a5
　 　佳期借着车窗一盏盏不停跳过的外路灯光亮，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襟前衣上全是血点，鹅黄色的大衣点点滴滴斑斓淋漓的黑，看上去触目惊心。而且耳朵上裹着纱 布，手臂上包着纱布，狼狈得要命，这样子去吃饭肯定不妥。于是说：“那还是送你和叮叮先回家吧，真对不住，今天害你也够担惊受怕的了。我这模样真是乱七八 糟，只好下回再请你吃饭了。”的a4300b002bcfb71f291dac17
　　绢子说：“还好你没事，咱们还说这样的话干嘛？我都快担心死你了。”
　　正说着话，电话又响了，佳期用一只手在包里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结果是阮正东。
　　他似乎心情还不错，开口就问：“怎么样？跟抱着孩子的校草吃完饭了没有？”
　　佳期吱唔了一下，说：“还没呢。”的00ec53c4682d36f5c4359f4ae7bd7ba1
　　他突然笑了两声：“今天让你吃了点亏啊，不过我不是故意的。”的076a0c97d09cf1
　　佳期如堕云雾中，只觉得莫明其妙：“什么？”的2a38a4a9316c49e5a833517c45d310
　　“我在浴室里摔了一跤，竟然半天没爬起来。还好护士进来听到了，把我给扶起来了……你男友我当时可穿得有点少，你岂不是间接吃了亏？”的e96ed478dab8595a7dbda4cbcbee168f
　　佳期半晌才听明白过来，完全没心思在意他的说笑，只问：“怎么摔的？要不要紧？”
　　“没事，就膝盖摔破点皮，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脑子一迷糊，脚下一滑就摔了，医院这浴室的地砖根本就不行。”的816b112c6105b3ebd537828a39af4818
　　是啊，比他家浴室铺的德国某奢侈品牌的防滑地砖，一定差了很远很远。佳期手臂一阵阵疼，没法子只得又换了左手拿电话。他说：“你晚上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吃的来吧，我想吃你包的馄饨，上次就没吃着。”的e96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佳期迟疑了一下，说：“今天晚上啊……我怕回家迟了，来不及做，再说还得去买菜。”她觉得自己样子太狼狈，到医院去阮正东看到自然要问，他是病人，没得让他担心总是不应该。她说：“这样吧，明天我给你做了送来，今天只怕吃完饭会有点晚，我就不去医院了。”
　　他明显怔了一下，才慢慢的说：“也好。”的ff4d5fbbafdf976cfdc032e3bde78de5
　　佳期把电话挂断了，绢子向她微笑，低声问：“迈巴赫？”的b7bb35b9c6ca2aee2df0
　 　佳期心乱如麻，胡乱点了点头。不一会儿绢子家就到了，她抱了叮叮下车，孩子已经睡着了。绢子怕孩子着凉，正思忖间，孟和平已经下车，拿自己的大衣给孩子 裹了，绢子十分感动，连声道谢。他从来是这样细心，对朋友十分照顾，佳期在心里想，若不是如此，也不会今天还肯管自己的闲事吧。车外夜风如割，冷得说话都 大团大团呼出白气，绢子匆匆对佳期说：“明天我给你打电话，你的伤口要注意，记得去医院换药。”的cd00692c3bfe59267d5ecfac5310286c
　　车门重新关上，狭小的空间重新温暖起来，他问：“你住在哪里？”的5b69b9cb8306
　　她报上地址。的d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他没有再说话，将车掉头重新驶入主路。的eda80a3d5b344bc40f3bc04f65b7a357
　　正是这个城市夜色繁华到极点的时候，一盏盏流动的车灯，汇成流淌的灯河，静静蜿蜒向前。而他们的车夹在中间，只是两个小小的亮点，顺着街的弧光，瞬息不见。的c2626d850c80ea
　　佳期觉得尴尬，车内气氛沉闷极了，等红灯的时候停下来，她望着车窗外出神，他突然问：“我能抽枝烟吗？”的ac6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很绅士的问话，她点了点头，想起来自己坐在后排他看不见，又赶紧说：“可以。”
　　他含上枝烟，然后划火柴，划了好几下没划着，他似乎有点不耐，把烟取下就手揉了。
　　信号灯变幻，他换档，车子重新汇入车河，两人一路只是沉默。的d045c59a90d7587d
　　好容易到了公寓楼下，佳期不自觉松了口气，说：“就这里了，谢谢。”
　　他将车子熄火，说：“我送你上去。”的7250eb93b3c18cc9daa29cf58af7a004
　　佳期想反对，但他已经替她打开车门，接过她的手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佳期只好追上去。的ec5aa0b7846082a2415f0902f0da88f2
　　他腿长步子大，她差点要小跑才跟得上，进了电梯她还微微有点喘。他拿着她的手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佳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颗心怦怦跳，只好胡乱找话题：“江西还好吗？”
　　他看了她一眼，答了个“好”，就又重新闭上嘴巴，仿佛十分不愿与她交谈。
　　佳期觉得耳痛手痛，而且累，累得不能思考。只能看着控制板上的数字，1、2、3……变幻下去，终于到了，电梯叮一声滑开双门。的a8849b052492b5106526b2331e526138
　　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她努力微笑：“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的事情真得谢谢你。”
　　他说：“不必客气。”将手袋还给她，然后将车钥匙拿出来：“这个是给你？还是我替你把车停到医院去？”的5f93f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只注意到他的嘴唇在翕合，他的声音带着嗡嗡的回响，她听不清楚。她十分努力的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响，轰隆隆一样直压过来，她觉得眼前发黑，突然觉得腿发软，人已经倒下去了。的53c3bce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醒来的时候耳朵里犹有蜂鸣声，天花板上的灯亮得刺眼，佳期阖了阖眼睛，才能适应光线，这才发现自己是平躺在沙发上。孟和平近在咫尺，他半蹲半跪在沙发前面，衣襟前有银白色的细碎沙粒，不知是粘到什么。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垂下眼帘去，挣扎着坐起来。的d3d9446802a4
　　他递给她一杯开水，声音尽量镇定：“我没找到糖。”的67f7fb873eaf29526a11a9b7
　　她有一点贫血和低血糖，累着的时候容易眩晕，他知道她有这样的毛病，一杯糖水就好。
　　她说：“我没事。”的5f2c22cb4a5380af7ca75622a6426917
　 　空气渐渐似滞涩，她觉得窘，喝一口白开水，最后还是拿着杯子走到厨房去，一眼看到厨柜上放的调味盒被他翻得乱七八糟，还弄洒了盐，雪白的一道弧线洒在厨 柜台面上，她这才知道原来他衣襟上粘的是盐。她踮起脚去开柜门，他不作声，从旁边伸过手来替她打开吊柜的门，里面有一只瓷苹果，她拿下来打开，原来那就是 糖罐。的cfbce4c1d7c425baf21d6b6f2babe6be
　　她往杯子里加糖，吊柜底下有一盏灯，幽幽一点橙黄的光，照见银色的不锈钢勺。这盏灯原本没有，是她搬进来后，向房东打了招呼然后自己请人装的。晚上她常常将这盏灯开着，偶然醒来，看到厨房亮着那点温暖的橙黄，总会觉得心安。的7cbbc409ec990f19c78c75bd1e06f215
　 　从前她睡了，他经常还在加班做事，在外间屋子开小小一盏橙色的台灯。夏天的夜晚又长又深，窗式空调嗡嗡响着，她在汗流浃背间醒来，睡眼惺松，总是能看到 那点橙黄色的灯光，有无数的小虫蚊蚋在绕着台灯飞舞，清凉油与花露水，他拿起来往胳膊上抹，灯光下他的影子仿佛烙印，深深的印在墙上。的67e103b07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梦里一直有花露水的气息，淡薄清凉，他睡得很晚，那盏灯一直一直的亮着，亮在她的梦里。
　　他终于出声：“佳期？”的140f6969d5213fd0ece03148e62e461e
　　她回过头。的ff4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你加了四勺糖了。”的bf62768ca46b6c3b5bea9515d1a1fc45
　　杯子里差不多一半全是糖沙，渐渐融化，仿佛崩塌。的cf004fdc76fa1a4f25f62e0eb5
　　他的眼睛里只有灯光倒映，仿佛小小的火苗，幽暗而虚浮。的42e7aaa88b48137a16a1
　　她微微又觉得眩晕。的e00da03b685a0dd18fb6a08af0923de0
　　他的呼吸浅而轻，暖暖的拂在她脸上，温软的唇终于落到她唇上。的5c936263f3428a
　　一刹那回忆如同排山倒海，呼啸着席卷了一切，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般紧紧抓着他。
　　她不能呼吸，怕每一次吸气，都会哽咽。的b337e84de8752b27eda3a12363109e80
　　隔了这么久，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可是原来还记得，还记得她曾拥有过的一切，那样美，那样好。他紧紧箍着她，仿佛从来不曾放过手，只是近乎贪娈的汲取着她的气息。而她仿佛溺水的人，再无力挣扎，再无力抗拒，只是沉湎于无可自拨。的fb7b9ffa5462084c5f4e7e85a093e6
　　“砰！”的c3e87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杯子被她的手无意拂落，摔得粉碎，温热的水溅飞一地，有几滴溅在她足踝上，隔着袜子，那一点湿暖渐渐凉了，是冷的。的08419be897405321542838d77f855226
　　她如梦初醒，用力推开他。的19b650660b253761af189682e03501dd
　　他站在那里，并没有再动弹，只是望着她。的934815ad542a4a7c5e8a2dfa04fea9f5
　　佳期觉得这一切都像梦一样，可是终究会醒来。的c0c7c76d30bd3dcaefc96f40275bdc
　　最后，他终于开口，声音陌生而遥远。的bac9162b47c56fc8a4d2a519803d51b3
　　他说：“对不起。”的7a614fd06c325499f1680b9896beedeb
　　佳期觉得凄凉，这么多年，隔着山长水阔，当他重新站在她面前，也只得这三个字。
　　这样辛苦，曾经那样辛苦的爱过，曾经那样辛苦的割舍过。的432aca3a1e345e339f35
　　她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可以遇见，如果可以在他怀中，痛哭失声。的0aa1883c6411
　　而这样的辛苦，却是越来越远，哪怕再次接近，中间却是不可逾越，她无法，亦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的24b16fede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就此放手，再不能回头。她已经选择了另一条路，而他们也再回不到从前。
　　他终于走了。的0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橱柜上洒落的那一弯雪白的盐粒，在灯下仿佛一泓积雪，佳期慢慢用手指去抚散，沙沙的在指端摩挲，迟疑的、试探的放到口中去，是咸的，抿进嘴里去，咸咸的，咸得发涩。
　　他抱着她进屋时一定十分慌乱，因为他没有脱鞋，地砖上有他的脚印，淡灰的，一枚、二枚……凌乱而杂沓。佳期蹲下来，用手一点一点抹去那足迹，擦不掉，手上的伤也被牵扯得隐隐作痛，她只是固执而顽强的擦拭，一点一点，固执而顽强的抹去。的37693cfc748049e45d87b8c7d8b9
　　最后还是去阳台拿拖把进来拖干净，洗过拖把又进了厨房，拿抹布把橱柜擦干净，所有的调味盒放回原位，一一盖好，收起糖罐。厨房里本来地方就狭小，也只有一扇窄窄的窗户，房东在上面贴着磨沙的贴纸，看上去一朵一朵，像冬天里窗子结了霜花。的cf004fdc76fa1a4f25f62e0eb5
　　现在也已经是冬天了。的677e09724f0e2df9b6c000b75b5da10d
　　她回到客厅，给阮正东打电话。的02522a2b2726fb0a03bb19f2d8d9524d
　　他还没有睡，接到她的电话，仿佛有点意外。的be3159ad04564bfb90db9e32851ebf9c
　　她唤他的名字：“正东？”的301ad0e3bd5cb1627a2044908a42fdc2
　　他问：“你怎么了？”的258be18e31c8188555c2ff05b4d542c3
　　她一口气说下去：“我今天倒霉死了，遇上抢包的劫匪，笨头笨脑追下去，结果被刀子划伤了，幸好后来有人来了，抢匪才跑了。”的00ec53c4682d36f5c4359f4ae7bd7ba1
　　她听到他吸了一口气。的7f1171a78ce0780a2142a6eb7bc4f3c8
　 　她含着泪笑着说下去：“我晚上没敢来看你，是因为我怕我这样子你担心，可是现在觉得，如果瞒着你不太好，所以想想还是告诉你。你放心，我没事，就是划了 两个口子，一处在耳边，一处在手臂上，伤口都很浅，医生说不必缝针，包扎换药就可以了，也不会留疤。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现在就来医院让你看看。”的55b37c5c270e5d84c793e486d798c01d
　　他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叫了她一声：“佳期。”的b6d767d2f8ed5d21a4
　　她嗯了一声，他问：“你怎么又在哭？”的170c944978496731ba71f34c25826a34
　　她说：“没有啊。”举手拭一拭眼泪，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伤口已经不疼了。”
　　不知为什么，好像她每一次掉眼泪，他都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