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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周刊》恐怖袭击案一出，库阿奇兄弟所在的极端伊斯兰主义组织——“肖蒙山团伙”瞬间人尽皆知。“肖蒙山”（Buttes-Chaumont）就是巴黎19区地标性的公园。对，就是那个在巴黎各大旅游手册和攻略里明确标注着“治安很差，千万不要把旅店定在这里”的那个19区。 巴黎以塞纳河上的西岱岛为中心起点，顺时针画圈，按照阿拉伯数字排序分成了1到20区。19区位于巴黎市东北部，与郊区的塞纳-圣丹尼（Seine-Saint Denis）省毗邻。后者编号93，号称93省，是全法国穆斯林聚居最多的省份。 在大众眼里，这20个区都颇有自己的特色。比如5、6区代表着学府、文化、知识分子、大学生；7区代表着资产阶级、政治、官员、巴黎的历史和心脏；13区代表着华裔、东南亚特色、稍具现代风格的建筑还有筒子楼；16区代表着右派、有钱、犹太人和美国人以及拄着拐杖、冬天还穿着丝袜遛狗的时尚老太太。19区的代名词则是贫穷、混乱还有非洲移民。
关于肖蒙山 肖蒙山位于19区中心地带，是街区里难得的绿地。在拿破仑三世（1808-1873年）时被开发成公园，如今却不小心成为恐怖组织的名称。所谓“肖蒙山团伙”的成员们大都住在公园附近，由于他们经常在公园伪装成跑步来组织聚会，故因此得名。 团伙里大多数人有相似的成长经历：父母来自黑非洲或马格利布（摩洛哥、突尼斯和阿尔及利亚），一直生活在非洲移民社区内，有非常混乱的中、小学学校生活，喜欢街头体育，有多次青少年违法犯罪记录，因嗑药、偷抢、做各种小型非法交易而早就被警察局登记在册。这些在法语中被称作“voyou”（混混、流氓）的年轻人，是法国人眼中典型的19区居民。 这些年轻人中，有一部分被当地名为“本耶图”的阿訇（伊斯兰教对宗教启蒙者的敬称）通过宗教和意识形态组织在了一起。本耶图让这些连工作生活都没什么热情的人，开始勤勉地进行各种宗教活动，进而又在激进教义下逐渐开始进行“圣战”的准备活动：加入团伙的人，都会在神秘人士的指导下认识、了解各种枪械，并接受专业的射击训练——其中就包括《查理周刊》恐怖袭击案制造者库阿奇兄弟。 库阿奇兄弟 库阿奇兄弟出生在法国，但父母均是阿尔及利亚人，并且很早过世，两兄弟分别于孤儿院长大。其中弟弟谢里夫·库阿奇学业表现欠佳，只有一张体育教学证书作为文凭，职业是在巴黎某披萨店送快递。 “他受教育程度不高，整天抽烟喝酒，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踢球。”谢里夫·库阿奇的前律师接受法国媒体采访时这样描述，“他这种人，就是极端伊斯兰主义组织最容易上钩的目标。” 他的前律师说，谢里夫为人懦弱，对生活没什么信心，加入“肖蒙山团伙”后一度因为害怕死亡与战争而退缩，2005年受完培训后决定去伊拉克参战，但随即被捕，被捕时他甚至告诉律师其实他松了一口气：这样就不用去伊拉克了…… 而名震突尼斯的阿里姆——出身于“肖蒙山团伙”的另一著名恐怖分子，拥有突尼斯和法国的双重国籍，从小跟随寡母长在19区的筒子楼里。2004年法国颁布面纱禁令时，他的母亲为了保留面纱而辞工，只依靠社保福利生活。因为同样的理由，在对宗教虔诚的信仰之下，母亲要求几个孩子停止了在法国免费公立学校的学习——让这些本来就整天旷课逃学的孩子有了更多时间在街头乱晃。当阿里姆和他的兄弟姐妹开始逐渐靠拢极端伊斯兰主义的时候，他们的母亲还以为孩子们终于走上了正确的道路。而家中最小的弟弟，就是第一个在伊拉克战场死亡的法国籍“圣战”战士，去世时年仅19岁。 到今天为止，“肖蒙山团伙”已有三人死在伊拉克，库阿奇兄弟在此次事件中被击毙，阿里姆至今逃亡叙利亚，并被法国与突尼斯反恐部门划分成“最危险的恐怖分子”之一。 19区的其他 但要知道，“肖蒙山团伙”并不是19区故事的全部，这里不单住着穆斯林，还有库尔德人、犹太人、中国人及更多的法国白人。总是将它与暴力街区划上等号的做法未免有失公允。毕竟19区有近20万居民，不是每个居民都整日在街头活动或与极端宗教势力挂钩。 Porte de Clingnancourt街区，在19区有“巴黎毒品集散地”之称，不少法国人提起会皱皱眉头，可还是有人认为这里的生活安静而愉快，地铁站旁边的咖啡馆老板尤瑟夫就是其中一员。“我从来没觉得我的街区不安全，”头发已花白的老板眼神充满了戏谑，“您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误传？的确这边会有些孩子不老实，但我一来法国就住在这里，快四十年了，从来没有过不安全感，我的生活很快乐。”对于最近发生的恐怖袭击，尤瑟夫说：“那些人就是疯子，是恐怖分子。我也是穆斯林，那本周刊我也见到过，不去看不就行了。这世上还有好多重要的事要去做，怎能随便杀人，他们只是画画而已！” 跟巴黎大多数位于城市边缘的区一样，19区也是从村庄渐渐被中心市区吸收的，最终变成巴黎的一部分。从18世纪的农业、手工业作坊，到19世纪的现代工业，19区一直给巴黎提供各种原材料支持。如今，巴黎市政府专门在19区东北部运河旁边开辟了一个高层建筑群，很多法国著名的公司都集中在那里，由此带来的不少公司高管和企业员工都选择在旁安家置业。 运河边一家业内国际知名的市场调研公司员工亚历克说：“我在这里工作四年了，刚工作时每天上下班有点心里不舒服，当时这里经常空气中飘着一股大麻味儿。但大概两三年前，这里多开了很多商铺，街区逐渐热闹起来，现在我都觉得这和我家16区那边没什么区别。” 移民政策遭质疑 法国战略学会会长马翼科（Eric de La Maisonneuve）是一名退休将军，曾亲历阿尔及利亚战争以及多个法属非洲殖民地独立后的建设。他认为这种北非移民的聚居类似于当年的“Ghetto”（威尼斯语，特指犹太人街区），其实是法国社会无能的体现。“法国一直以来的移民政策都是吸纳式，希望移民者能通过教育等变得跟法国主流社会人员一样，完全融入。但移民人口只占全国人口5%、6%时尚且可行，占10%甚至更多时就成了灾难。” 马翼科认为，如今的法国社会并没有能力接纳如此数量的外来人口，只能任其抱团、聚集、发展。“法国再美好的社会保险，如失业、教育、医疗等福利也解决不了他们因为被社会边缘化而造成的问题。他们只能在自己人中间寻找认同，这时宗教，尤其是极端化的宗教，就轻而易举地趁虚而入了。” 1月15日，巴黎爱乐音乐厅在19区揭幕，从此巴黎大部分交响乐和古典音乐演奏会将从香榭丽舍大街旁搬到巴黎东北角。音乐厅由法国著名建筑师让·努维尔主持设计，耗资近3.9亿欧元。费如此力气将高端体面的古典音乐带入以“贫穷”和“混乱”闻名的19区，其背后大概也有巴黎市政府的一片苦心。 《查理周刊》袭击事件后，19区或许仍然代表着法国并不成功的移民融入成果，或许依然身披着混乱与暴力的标签。但，每一个个体才是故事的真正推动者，19区的故事还在继续，希望它是和平而美好的。
（撰文：孙航，巴黎政治学院硕士 via 上海界面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