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军1939年秋入侵波兰,第二年春天对挪威、丹麦和西欧的战役也渐次展开,纳粹战争机器准备将目光对准英国。可以想见,未来遇到的阻力会大得多,为了刺激德国民众的反英情绪,戈培尔和宣传部授意拍摄几部能唤起德国人对英国仇视的影片。这些电影主要就英国在非洲殖民地的事务及北爱尔兰反抗运动发起攻击,一切都始于《克鲁格叔叔》(Ohm Kruger),此片拍摄于1941年,讲述南非东北部德兰士瓦省总统(1883 - 1902)保罗·克鲁格的故事,他带领南非人民在布尔战争之前和战争中反抗英国的殖民统治。
《克鲁格叔叔》一片的投资高达5,477,000帝国马克,仅次于反映拿破仑战争的不朽史诗片Kolberg的8,800,000帝国马克,以及经典喜剧冒险片Munchhausen的6,602,000帝国马克。当时的宣传部给予《克鲁格叔叔》如下评价:
1) 政治上和艺术上均颇有价值;
2) 文化上较有价值;
3) 对国民性的刻画有一定价值;
4) 有教育意义;
5) 对年轻人很有意义。
可能最重要的是,此片是所谓最早的、真正的“国家电影”。
《克鲁格叔叔》的故事同时结合了史实和虚构内容。保罗·克鲁格同殖民统治者赛希尔·约翰·罗德(Cecil John Rhode)的抗争,和布尔战争本身历程主要依据历史事实,但影片还涉及到保罗·克鲁格与儿子Jan的虚构冲突,Jan从英国牛津大学毕业回到南非,早已习惯英式生活,对反英的父亲很不理解。当布尔战争爆发后,Jan决定和妻儿回到自己农场,以避免与英国人发生冲突。但战争还是令他无可逃避,一个英国军官带着一队士兵要到他家投宿,还不守规矩地骚扰Jan的妻子Petra,Jan被迫用酒瓶打死了那个士兵,紧接着出现了片中最令人难以相信的一幕,布尔战争中的传奇英雄Christian de Wet突然闯入克鲁格家中,轻易地搞掂了英国士兵,于是Jan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反抗英国殖民者、寻求民族独立的运动中。
在战争期间,英国军队把Jan一家人关到了集中营,Jan偷偷找到了妻子的所在并得知他们的两个孩子已经害伤寒死掉了。Jan很快被敌军发现抓住,然后被处死,行刑前他英勇地高呼“杀千刀的英国!”妻子Petra重复了丈夫的呼声,也被杀死。其他妇女开始暴乱,守卫开枪射杀,这个场景结束于一个孩子在尸体中哭喊,悲壮感人。影片最后,流亡的克鲁格总统抱病卧床于一家瑞士宾馆,他对护士说,总有一天,所有大国、小国都会一起起来反对英国的暴政,他们会打败不可一世的日不落帝国,上帝和他们同在,明天世界会更好,云云。
《克鲁格叔叔》一片是如何起宣传片作用的
纳粹宣传部及该片相关摄制部门都明确承认拍摄影片的目的是为了散播对英仇恨。在保罗·克鲁格德文版回忆录的前页,Emil Jannings写道,布尔总统命中注定要“开始斗争,而这场斗争将在我们今天结束,保罗·克鲁格使世界意识到国家独立、繁荣和幸福正受到邪恶的威胁:那就是大英帝国。”类似的话,扮演克鲁格的Emil Jannings也在影片的结尾说出。
这部电影通过对英国历史人物的描绘和各种电影手段完成了它作为反英宣传片的使命。赛希尔·约翰·罗德和他的同胞詹姆森医生代表英国政权是阴险狡诈、残酷无情、贪婪无度的。道貌岸然的英国传教士一边向本土人分发枪支和圣经,一边高唱“上帝保佑女王”。殖民地领主约瑟夫·张伯伦(Joseph Chamberlain)声称英国有义务来开化蛮荒之地。陆军元帅基奇纳(Kitchener)冷冰冰地说无家可归的布尔女人和小孩应该被送到集中营,而集中营的长官长得酷似双下巴的邱吉尔,从自己的桌上把肉扔给自己的狗,旁边的囚犯正在忍饥挨饿。唯一不那么邪恶的英国角色是集中营里那个无能的医生。
特殊的电影手法勿须通过语言就有力地强化了影片的反英主题。Jan向妻子详细讲述英国的高贵和宽宏大量(“英国人富有远见,他们决不会强迫一个国家屈服,他们只是希望对方作为平等的成员加入英联邦家庭……”)他的演说被英国士兵敲门的声音所打断,后来所发生的就是我们知道的了。这种并置的手法凸现Jan对英国的良好印象是多么天真无知。下面的场景,采用表现主义的明暗对比法,Jan俯视着自己被烧毁的家园。烟雾和阴影的搭配,Jan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都创造出一种惨烈荒凉的氛围。后来电影进入高潮,监狱暴动后,我们再次听到“上帝保佑女王”的歌声,但低沉微弱,画面上尸体横陈。这时音乐巧妙地过渡到布尔圣歌,强烈有力,然后切到保罗·克鲁格最后的预言,让人相信英国总有一天会为此付出代价。
不仅仅是作负面的宣传,《克鲁格叔叔》一片也有正面的主题,就是正面处理元首和人民的关系。昵称“Ohm”(就是“叔叔”的意思)拉近了总统和老百姓间的距离,影片卖力刻画克鲁格与普通人民打成一片。我们看到克鲁格和一个突击队长比试力气,他和小孙子玩儿童游戏,受到维多利亚女王接见时谈论风湿病。他作为领袖,满口讲着名言警句:“我将在这场战斗中领导我的人民,每个人都是英雄。”“你不用学习历史,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克鲁格家人,你会创造历史,”他对儿子Jan说。儿子还建议他到欧洲向主要的大国寻求帮助,他回答:“我不会在我的人民需要我时丢下他们不顾。”但Jan说这是他的责任,他深沉地说:“你真认为这是我的责任吗?责任……我的责任……”
画面空间强调克鲁格同时作为总统/父亲的角色。导演Hans Steinhoff在电影开始不久就塑造出了生动的国家元首形象。当他坐在咖啡桌前考虑对策时,几个部长和将军站立身后,镜头推向前给沉思中的元首来个了静默的大特写。
2009-1-16 08:0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