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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假作真时(2)
( 本章字数:1073 更新时间:2008-12-13 19:14:03)
这一次,当北京的调查人员找到当地公安局把情况一讲,公安人员就觉得事情有点儿悬,当即陪了专家们再次登门高家。
结果正如当地公安人员所料,北京来的专家到高水旺家后,只不过重演了一次“唐三彩”事件。他们突击收购的那种“北魏陶俑”,在高家还有数百件,有的已经做过旧,有的未及做旧,有的还在小窑口旁等待过火。这种局面让专家们感到尴尬,但也不能就这样相信了他呀!可人家说不信没关系,我当面做一件,当场在家里的土窑里烧出来给你们看看。这一次专家们倒是没给机会让高水旺显摆:“不用演示了!你今天做出假的来,也不能证明你以前卖出去的都是赝品!”说完提留了两件成品陶俑走人。
回到北京后,专家们把高水旺烧制的陶俑送上仪器进行检测,结果不言而喻,还是属于“高仿品”。可是,为什么那些个唐三彩作检测就能顺利通过呢?高水旺说这他就不明白了,但东西千真万确就是他做的。为了证实他说的是真话,高水旺还拿出了一份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他的“民间工艺美术家”荣誉证书。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被联合国承认了的现代陶瓷艺术家,他有这个以假乱真的本事,再说人家在工商局注过册、税务局照章纳税,自己也没把自家的东西当老东西卖过,你不能拿他定罪!
至于那一批“唐三彩”是怎么通过仪器测试的,一直众说纷纭。最终,还是有个卖主揶揄说:“仪器不管用,专家更不灵。蒙专家太容易了,无非就是掌握好胎、釉、型、工、旧这几个方面的诀窍,做得和故宫里面的一模一样,他们就认。过检测关也不难,让唐三彩和陶俑坐坐飞机就行了。”
这话听起来好笑,可是后来经有关专家证实,的确如此,那些农民带着这些高仿品在机场登机时必须经过X线检查,而实验证明,经过X线照射的陶瓷,每一秒钟会将釉面老化程度提早200年左右。这一来二往的,一件新仿品便变成了通过仪器检测的“文物”了。
沸沸扬扬的“北魏陶俑”事件总算水落石出了,可是回想起来这事儿多少还是有点儿悬,假若找不到始作俑者,那两个盗卖国家“一级文物”唐三彩的农民还不掉脑袋作屈死鬼?联想之,目前还没有什么手段能对文物年代做出百分之一百的无误差鉴定,在这种情形下,《刑法》有关这方面的重刑条款实施起来还真得要加倍慎重,毕竟人头不是韭菜苗,割下来不会再长。
正文 复活的“官窑”(2)
( 本章字数:2799 更新时间:2008-12-13 19:14:32)
“国宝呵!是您烧制的?”我怀疑地问道。
“您不信?”李老板微微一笑,起身邀请我随他一道到窑厂去转转,可能是要用事实说话吧。
一圈儿转下来,我算是心服口服了。李老板的窑厂可以算得上是个陶瓷科研单位,从陶土的配方、人工练泥、器皿成型到釉的配置、绘画方法和原料、烧制方法等等,完全依据用出土文物所作的科学检测数据为标准,每一道工序都精心操作、一丝不苟。为捕捉官窑的神韵,他们放弃价格低廉的煤烧、气烧等方法,恢复柴窑烧制。每烧一窑瓷器,最少要消耗松柴4卡车,耗时22个小时。
李老板告诉我,尽管如此精细、不惜成本,但大多数时候一柴窑坯子只能烧成一两件瓷器,所以这种高仿品造价十分昂贵,卖出去也就便宜不了,每件元明清“官窑器”的卖价一般都不低于二十万元。尽管如此,他们的活儿还是应接不暇,广交会展销的商品、国家送给外宾的礼品都要提前两三年预订。
“价格是贵一点,但是从我这里出窑的东西,从器型到分量,都可以保证与样器分毫不差,比官窑还官窑!”李老板自豪地说。
我问李老板:“您这里的高仿品有没有流入国际拍卖市场?”
李老板没有完全正面回答我,只是说自己从不把仿制品当真的文物卖。但是他还是透露了一样秘密,说现在有的私窑被香港和台湾的老板买下来,根据市场行情投入大量资金秘密仿制值钱瓷器,并规定每个窑口一年只能做几件,而且只能给窑厂老板发货,不许外卖。
过后,我又向李老板的外甥打听此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个一向有问必答的小伙子对这个问题也忌讳,拐着弯儿说:“这么跟你讲吧,像我舅舅这种窑口烧制的高仿品,100%能通过专家鉴定和仪器测定,打进一般地市县博物馆都是抢手货,有的还被人卖给了省级博物馆。即便是非常挑剔的港台客商,也从来没发生过退货。不过,我舅舅他自己从来不做这种事,他卖货给别人的时候都讲得清清楚楚是高仿瓷艺品。”
“虽说这里出去的瓷器都是仿造传世品,不用太过做旧,但是它们的火光又是怎么去掉的呢?并没见到酸咬过的痕迹?”我很疑惑。这“火光”是指新烧造出来的瓷器表面一层刺眼的光亮,过去曾是仿造传世瓷器者的一道死穴,因为对付它的唯一手段就是直接用酸泡,或者用超细的砂子去打磨。但是这样做只要稍有常识的买家都能识破,因为酸咬过的瓷器会失去釉面的光泽,而砂纸打磨过的瓷器在放大镜下面则可以发现很规则的平行线条。
“看来你真老土啦!现在还有谁去用酸咬、用砂纸打?”小伙子笑话我说。
“怎么做旧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呀?好比一个再好的演员,就说唐国强饰演毛泽东吧,化妆得再好、演得再像,你能看不出他是唐国强吗,还真的把他当作伟大领袖毛主席吗?”我突然想起一位国家级的鉴定专家对我说过的话,便以此反驳小伙子的狂妄。
“你还别不信,这里仿制的官窑瓷器,神仙都破不了阵!”
瞧着小伙子的自信,我隐约感觉到还有该看的地方没看到,便激将道:“你就吹吧,反正吹牛又不犯法!就算你吹到天上去,也没人相信你就是上帝!”
这一招还真奏效,小伙子果然给激得嗷嗷叫:“你还不信?看来我非得让你去见识见识!”
“还见识见识,见识你吹牛就够了!”
这一下小伙子坐不住了:“你等着!”蹬、蹬、蹬跑进隔壁他舅舅的办公室。
隔着玻璃我看见小伙子跟他舅舅磨了半天牙,估计是他舅舅不同意我去他们的核心机密车间参观。好一阵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当舅舅的让步了。小伙子又蹬、蹬、蹬跑回来,怒气未消地说:“走吧,我硬是要叫你心服口服!”
这次参观可谓是让我大开眼界,出于信用原因,我不方便详细披露这个现代“官窑”的核心机密,但在这里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一些热衷于元明清三朝景德镇官窑瓷器收藏的朋友们,赶紧歇菜,别指望捡这种漏,这三朝官窑瓷器就算是出现在正规拍卖场上,也要三思而行,因为目前的鉴定手段,无论是专家的“眼学”,还是仪器的科学测试,都无法攻克这里的城池。道理很简单,高端电脑软件 + 精密物理化学仪器 + 无痕迹做旧设备,目前你用什么招数能够与之抗衡?
在李老板的窑厂,我还目睹了一场交易:一位台湾来的古玩商拿来一只清代雍正绿地堆花鸟纹六角瓶,以每只28万元人民币的买价要求李老板给仿造10只。那以后我注意到,同类拍品果然连续两年出现在国际拍卖会上,并且都以高价成交。
完成此次采访后,记者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近年来凡是到景德镇此类窑厂认真考察过的人,包括一些德高望重的国宝级专家,大多从此三缄其口,再也不轻易给人“长眼”讲法了。
从农民工艺大师高水旺复活的北魏陶俑遭两家顶级博物馆哄抢、老农铁拐李复制的商代青铜鼎险些让走私者人头掉地,到欧阳世彬教授仿制的元青花以假乱真,还有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李老板”利用高科技手段创造性地重新燃起元明清“官窑”的薪火,短短的十几年,一些本属于一般商业行为的举动,却因为它伪造的历史含金量而搅乱了乾坤,躁动了近十分之一的中国人。可悲的是这些被鼓动的人群当中,真正有志于收藏者凤毛麟角。市场上似乎没有了绝对的买家与卖家,只有上家与下家,毫无理智地进行着赝品接力赛。更为严重的是:在这些失德的交易过程中,包括故宫和国家博物馆在内的许多文物单位,竟也城门失守,被一些赝品攻入其中,滥竽充数,使得我们上下八千年的历史宝库因此而失去原有的可读性与感召力,祖先留给我们的历史陈酿严重地面临着拜金主义的恶性稀释。
面对如此凶险的收藏环境,一些热爱祖国文物并有志于代国藏宝的仁人志士不禁心生疑虑:我们还能够相信谁?还可以相信什么东西?
正文 一个献宝者的遭遇(1)
( 本章字数:3321 更新时间:2008-12-13 19:14:35)
宁志超,澳大利亚籍华人,生于辽宁,成长于北京。他曾于20世纪60年代留学前苏联,学习地质勘探,毕业后赶上文化大革命,被指令失去回北京居住的资格,因而流落新疆地区的深山老林,在那里东躲西藏、猎耕樵读,并且亲手将自己的两个孩子接生到人世,亲手为孩子赖以生存的一头奶牛做剖腹产取下两子。“文革”结束后,宁志超举家迁往澳大利亚,并取得当地国籍,成为外籍华人。(图20)
如今,宁志超在中国文物界已成名人,这并非由于他个人的传奇经历所至,而是源于他长达近二十年的一起捐宝事件。
初见宁志超,是在北京平安大道北面的一个被分割的四合院里。院子很小但很干净,屋内陈设简朴,除开放置在长案短几上的几件古瓷外,几乎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主人个子不高,一头银发,虽说已经年逾古稀,鬓发斑白,却依然精神矍铄、非常健谈。我们的话题当然是曾经在文物界闹得沸沸扬扬的“宁志超捐献元青花事件”。
“我的母系家族早年曾居住在辽宁省郑家屯,几代人酷爱古书画、古陶瓷,积累了一些藏品,在当地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书香门第。外祖父乐善好施,是当地几座寺庙较大的施主。
“1928年冬的一个大雪天,千山一座寺庙的主持为逃避内乱外患造成的兵荒马乱,打算离寺返乡,念及我外祖父多年来对他们的大量接济,便要以藏于寺庙多年的两只青花云龙纹象耳瓶相送。那时候中国还根本没有‘元青花’这个称谓,加上那两只瓶子是青白颜色,很多人都忌讳,怕不吉利。但对于僧人们的盛情,外祖父无法拒绝,便又捐了和尚们一笔返乡的路费,将瓶子留下,但没把它们放在家里,而是搁置在家族的祠堂里。尽管如此,那两只青花大瓶独特的造型与纹饰,还是受到家母的格外喜爱。我母亲出嫁时,因为她的喜好,这对大瓶便被作为嫁妆陪她一起进了我父亲的家门。
“后来,母亲移居澳大利亚前,曾将大瓶送到当地文物管理部门报关,他们也只是把它当作一般清代青花瓷器看待,很顺利地给办好了出境手续。
“80年代末期,随着国际拍卖市场上元青花的拍价不断攀升,元青花的名声空前高涨。我母亲在报刊上看到了英国人霍布逊发现的那一对带铭文的元青花云龙象耳瓶照片,这才知道自家藏了70多年的那两只青花瓶非常珍贵,便跟我商量:既然是国宝,能不能把它们捐献给故宫,也证明咱们老宁家都是爱国的。全家人都赞成老太太的意见。
“未曾想到的是十几年过去了,老太太当初的生愿变成了遗愿,这对象耳瓶从澳大利亚回归了中国,但至今仍旧搁置在我家里,送给故宫,人家不要!”
“为什么?像这样的元青花大器国内并不多见!”记者觉着奇怪。
宁先生是性情中人,说起这件事声调高亢,甚至有些义愤填膺。他告诉记者:“人家不给理由,只有一位不愿公开自己姓名的专家私下透露,说这两只象耳瓶造型走样,青花成色不好……”
说到底这宁志超毕竟是个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明白人,他琢磨着:这东西是真是假,也不能只由你一两个人说了算!于是,他三天两头来回折腾,更大范围地把文物鉴定方面的名家请到家里,让他们接近实物,各抒己见。在宁家,记者亲眼看到一份50位中国文物考古和文物鉴定方面的专家学者的亲笔签名(图21),一致对这两只元青花象耳瓶给予了认定。在签名的专家中,不乏我国文物鉴定方面的泰斗和顶尖级人物,如: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副主任史树青、故宫博物院研究员、著名陶瓷鉴定家李知宴、李辉柄等。
有人说宁志超姓坏了一个“拧”,做事认死理。这话得两头说,一头真搁着他那股遇事较真儿的性格,一头赶上这时候、这地方,只要是认真办件事,特别是办好事,还真难。为什么?不为什么,人家都按规矩办、奔程序走,你想批块地打高尔夫球,哪怕违规,行啊,明日就批,特事特办呗!你要批地盖幼儿园、敬老院,恐怕得让上幼儿园的孩子等到该上敬老院的岁数!当然,这是瞎比喻,跟宁志超这档子事没关系。咱们还是看看这位姓“拧”的还有什么高招、还能咋样儿折腾。
为了在传统眼学鉴定之外寻找更为可靠的坚实证据,宁志超又携带他的两只青花象耳瓶开始了他的科技鉴定之旅。他先后到了澳大利亚五龙岗大学地球科学研究所、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上海复旦大学现代物理研究所(李政道实验室)、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的核分析室、同步辐射实验室等单位,配合他们对两只青花象耳瓶进行了一系列的测试。
澳大利亚五龙岗大学地球科学研究所对瓷瓶做了测年试验,结论是:确定其中一只是800年前所造,另一只因所含材料不适合做热释光测试而无结果。
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的测试报告均为客观数据,大意为:青花云龙象耳瓶的透明釉中元素钙的含量明显高于元素钾的含量,化学组成与元代青花透明釉相符;青花料中有微量元素砷存在,这和元代青花瓷器通常采用进口钴料,其中含有微量元素砷相一致;青花云龙象耳瓶的青花料中,元素锰的含量稍低于元素铁的含量,青花料中可能使用了进口和国产两种钴料的混合物(元晚期青花瓷的确使用过一种译名“苏勃尼青”的进口青料)。
上海复旦大学现代物理研究所两次对青花瓶做了常量元素胎的分析试验,第一次结论比较模糊,事隔十个月以后,他们本着对科学负责任的态度,经过一系列细致的试验,再次为宁志超的那两只瓶子写下了结论性意见:“在1998年1月对宁志超收藏的一对青花云龙纹象耳瓶的测试中,发现胎中AI2O3的含量分别为23.5%和26.8%,这比元代通常的青花瓷要高,但考虑到文献报道的试验数据太少,需要更进一步对元青花做更深入的测试研究。为此,我们和景德镇陶瓷考古研究所刘新圆等人合作,对景德镇出土的元青花进行较系统的测试,所用实验方法和条件与以前相同,全部样品共32个,均为官窑瓷器碎片,其中5件为明洪武青花,以观察元代和明代初期的制瓷工艺的连续性。结果发现有相当数量的样品,其AI2O3含量与上述数据相近。”如果说这家研究所的第一份检测报告不很明确,甚至是还有某些疑点,那么第二份检测报告则对这两只象耳瓶的年代做出了较为明确的补充。简而言之:宁志超的那两只青花云龙象耳瓶确是元代瓷器。
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采用同步辐射X射线荧光无损分析技术(SRXRF)对宁志超收藏的一对青花云龙纹象耳瓶进行了测试,并与元大都遗址出土的元青花瓷器进行化学成分对比,得出的结论是:“青花云龙纹象耳瓶的青花和白釉的化学成分,与元大都遗址出土的元青花瓷器的青花和白釉的化学成分都有很低的锌铁比。”
至此,几家检测单位的实验报告基本相符:宁志超收藏的元代青花云龙象耳瓶不是仿品,
宁志超总算可以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将实验结果通知故宫,并在《文物》等专业杂志上刊登出来,目的只有一个:早点遵循已故母亲的遗愿,将这两件国宝送进“宫”去。但是,人家还是不要,也不说为什么。宁志超只在背地里听人告诉他:“宫里”传出话来,“用科技手段来鉴定该元青花瓷瓶毕竟只是一种化验方法,对瓷瓶的化验有化验员的不同,有化验程序的不同,有选取仪器的不同,这就可能导致很多的误差,结果也不能令人信服。”
正文 一个献宝者的遭遇(2)
( 本章字数:2223 更新时间:2008-12-13 19:14:39)
这一下真把这位“拧”姓男人给逼上绝路了。你说眼学可靠,我请了几十位专家会诊,结果人家几十双眼睛敌不过你一两双眼睛。用科学手段测试,假若没通过,你一定会说要尊重科学,这通过了,你还是不承认。这不是没道理可讲了吗?得,豁出去了,宁志超干脆辞去在澳大利亚的所有工作,在北京买了一处房子住下,摆出一副不把他那两只元青花象耳瓶送进宫誓不罢休的架势。
现在有人听了这事儿私下里纳闷:那姓宁的是不是有毛病?元青花的市场价格明摆在那儿,一个元青花大罐就拍出两个亿,这两只大瓶子得卖出多少钱来呀?就算卖掉一只怎么也得撑死你几代人!人家国内的元青花瓷器想拿到国外去卖找不着门、出不去,你宁志超倒好,从国外打了火印拿回来,人家“宫里”不要,你还死乞白赖地纠缠不休,这唱的是哪门子戏?别说“宫里”不认,就我们这些“宫外”人,单从道理上就不认了,你这不是假的也是假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们这位“拧”老先生下了死决心要破釜沉舟,打破国内文物鉴定的僵死局面。一“拧”就是近20年,头上的黑发变成白发,他几乎由富人变成了穷人。他先后到英国、土耳其等几个收藏元青花较多的国家博物馆进行实物考察,遍访了国内所有对元青花研究确有心得的专家学者,并利用自己原有的专业知识,不断进行各种数据测试与研究,最后写下了洋洋洒洒、长达数百万字、重达几十公斤的元青花研究著作并出版,成为国内民间收藏、研究元青花方面颇有名气的大家。近期出版的《中国早期青花瓷史鉴》一书,更引起业内人士的广泛关注。
“20年了,您完全可以过着另一种富裕、安逸的日子,这样做,究竟为什么?”采访结束时我问宁志超。
“很简单,完成母亲遗愿,将这两只瓶子捐献给国家。”喝了一口闷酒,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就不相信,这么大一个国家,近百年的元代历史,真的就像故宫专家所说的那样,只留下300件瓷器,还都在国外。”说到这,老人有些哽咽,自斟自饮又喝了两口酒。
“也许您说的不无道理,可这文物鉴定似乎是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假如您跳出现有的角色,作为旁观者想想,是选择相信故宫的专家还是相信您呢?”
“当然是相信‘宫里’的专家……可他们并不是神,他们也出错!故宫买错文物、接受捐赠赝品的笑话还少吗?再说,我现在跟他们的分歧已经超出这件事的本身意义了,而是事关一个民族如何负责任地对待自己的历史文化的大是大非!我们祖先创造的元青花,凭什么就死说只有外国博物馆有,我们自己的民族反倒没有真品、没有精品了呢?难道元代的老百姓是用宋代的碗盛饭盛菜、使宋代的茶盏酒杯饮茶喝酒?难道元代的瓷窑都只为外国人烧造瓷器?”
“如果说在您捐献之初,元青花的市场天价尚未形成,而现在您为什么还如此执著地非得要一条道儿走到黑?凭着50位专家的联合签名,还有几家仪器测试结论,您这一对瓶子怎么也能卖上几千万、甚至上亿吧?”
“……来,还是喝酒吧!”老人显然对回答这个被人问过无数次的问题不感兴趣。
宁志超捐献元青花的故事似乎讲完了,但从另一个角度讲又没讲完,因为他人还活着,因为他母亲的遗愿还没实现,更重要的是他已然向中国文物鉴定界某种权威、某种格式、某种潜规则发起了挑战。而这一场虽然难见硝烟,却充满了悬念、充满了刺激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拉开序幕。
在此,记者有必要声明:本人仅对史树青、宁志超二位先生,以及其他有着同类行为者的爱国热情表示敬慕,但对于他们欲捐赠之物的真伪,实在没有能力说三道四。同时,我也敬重那些尊重科学、信奉真理、持操守德的中国文物把关人,感谢他们为丰富和纯洁祖国的传统文化所作出的重大贡献。不过就事论事,我的确心存疑虑:为什么没有一个机构有能力对二位捐献之物作出令人信服的权威结论?万一这两位老者所捐献之物确实是块“和氏璧”呢?文物鉴定究竟由谁说了算?“眼学”是不是“人学”的双胞胎?尤其是对资深鉴定大家史树青老人的“捐献风波”而言,无论那把“越王剑”孰真孰伪,最终都是一场悲剧——是“真”,则对我国文物的鉴认制度是一次大嘲讽(这种嘲讽在史老以往的捐献中已经不只一次地出现过),是“假”,则对中国文物鉴定家的所谓“眼学”是一次大嘲弄,因为史老的身份摆在那儿。由此可及:深藏故宫和各级博物馆的那些既非国家考古队直接发现、直接出土,又非传承有序的藏品,又如何让世人放心呢?
《红楼梦》中有诗句云:“假作真时真亦假”。百年前曹老夫子一句不经意的调侃,在今天的文物界竟不幸成为超现实主义的醒世恒言。随着中国文物专家的眼镜不断被琳琅满目的现代工艺品砸碎,一个阉割了权威、失去了价值本源的文物市场,无可避免地陷入了无政府主义状态,许多有悖常理、荒诞不经的事件隔三差五地在文物圈内上演。
正文 拍卖!拍卖!!
( 本章字数:2057 更新时间:2008-12-13 19:14:51)
一方面是一些文物鉴定专家大跌眼镜、真假难辨,另一方面又有大量的赝品和仿品充斥市场,可让人不解的是:处在文物市场中心的中国拍卖业却似乎总能够独善其身、大发其财。自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中国的拍卖公司从最初的几家发展到如今的几千家,成交额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仅以国内两家最大的拍卖公司嘉德、瀚海为例,1993年成立之初,两家拍卖公司一年的总成交额不到一亿人民币。而到了2007年,单中国嘉德一家全年大小拍卖达60余场次,总成交额为17.3亿元人民币。北京瀚海全年大小拍卖52场次,总成交额为11.5亿人民币。同年,中国拍卖业共举办包括文物在内的艺术品专场拍卖771场(次),总成交额超过6000多亿人民币。
有人将中国的拍卖公司比作一只刚刚开屏的金孔雀,一面是金光灿灿、五彩缤纷、光鲜诱人的羽屏,另一面却藏掖着各类资本市场通见的黑暗与丑陋。我们不妨暂且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用更加理智与冷静的眼光,去审视一番这只金孔雀身后的动静。
史国良:“阿弥陀佛,那不是我的画!”
有一则笑话,说的是亚当出伊甸园之前曾经问过上帝:“主啊,我去人世间最不能做的事是什么?”上帝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你最应该避免的事就是与拍卖公司打官司!”亚当又问:“为什么?”上帝沮丧地回答:“因为连我都战胜不了它!”没人知道后来亚当究竟有没有去拍卖公司拍卖过夏娃的第一条裙子或别的什么东西,也没人知道亚当有没有去拍卖公司竞买过施瓦辛格的健肌膏,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可以肯定的是:亚当绝对没有跟拍卖公司打过官司。
虽然在法院看不到上帝之子与拍卖公司打官司的纪录,但是佛子状告拍卖公司的官司却有案可查。
史国良,法号释慧禅,当代中国画僧的再传人、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央美院及首都师大美术系客座教授,1995年在美国西来寺披剃出家,现定居北京。史国良的作品《刻经》曾荣获第23届蒙特可罗国际现代艺术大赛奖、“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大奖”,为此又受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荣誉嘉奖。他的画风以写实手法,反映时代生活为主,功底扎实,笔墨厚重,是中国人物画坛写实画派的重量级画家。(图26)
2006年7月27日前后,史国良从一家艺术网上了解到,有三幅署名史国良的作品出现在北京传是拍卖公司举行的预展大厅内。既然自己没有将画委托给那家拍卖公司,那些画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史国良随即来到拍卖公司预展厅,对那三幅落款自己名字的画仔细进行辨认,确认其中只有一幅画是自己的真迹,另外两幅分别命名为《搓线图》和《傣家三月》的画则并非出自自己之手,是假画。于是,他致电传是公司,要求撤拍这两幅假画,但遭到拍卖公司的拒绝。
8月20日,这两幅被史国良要求撤下的假画,如期登堂拍卖会,并拍卖成功。事后,史国良将传是公司告上法庭,索赔1元,并要求道歉。12月11日,在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的调解下,史国良与传是拍卖公司达成协议,传是拍卖公司承认自己的拍卖行为给史国良先生造成不良影响,同意登报道歉。事后,为了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史大师只得腾出时间开了个人官方网站,其中设有“中国艺术品认证系统”专栏,对自己流传于外的署名作品进行网上查询与甄别。同年,在雅昌艺术网举办的“2006艺术中国年度影响力”的活动中,史国良开博打假被评为年度艺术事件。
史国良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这样的事情(拍卖假画)绝不止发生一两次,许多时候,有人拿着高价拍来的假画找我鉴定真伪,我看到是假的,说出来真是于心不忍。一个僧人,本应看淡这些,但是对于这些假画,还有这样的拍卖公司,除开自己维权,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搞笑的是:对冒名顶替史国良作画牟利的“李鬼”人们习以为常,表现出高度宽容的态度。对拍卖公司收假拍假,大家也多见怪不怪,没人出面声讨、指责。但是,作为受害者的史国良出面打假,却招致一片非难。史国良开办个人官方网站,公开声明打假维权的意向后,马上就有人在网上公开发帖,辱骂史国良是“假和尚”、“批着袈裟的势利画商”。并且劝诫画僧要“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允许“劳苦大众”利用他的名义“挣钱养家”。更有甚者,还有人干脆公开复制大师的作品在网上叫卖,谎称此举是“经过大师授权”的“慈善活动”。对此,画家十分无奈,虽说是“苦海无边”,可无人上岸。哪怕是“佛法无边”,也难渡“钱钱众生”! |
2009-1-4 15: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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