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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落日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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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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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7 07:48:43

新浪微博达人勋

02
       芬兰的玫瑰花香,浓得化不开。醉鼻餍心。
       头上吊着汪洋恣纵的玫瑰芯灯,一明一暗,到了墙上就幻化出甫启开阖的羽仙,憩在眼睫毛上。暗红中泛出白光,那便是屋子中央的鹅卵石,困在铁臂石足的怪物下,咻咻地冒出蒸汽。
         她双手交叉搁放在小腹,腿微微向上弯曲,脚踵戴着细细的银链子,往下便是修长的玫瑰脚趾。
        玫瑰,尤物。
        即使在桑拿房,他也忘不了盘腿而坐。酷似参禅的高僧。
        临窗远眺,少女鼓着腮帮。他哀求道:“樱儿,你和我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嚼奶糖。我画不了啦!”少女气恼地觑他,手掩住嘴,“好了,好了,再给你二十分钟磨洋工。”灵感油然而生,撅嘴的少女捧了一窗的春景。这画还珍藏在台湾艺术馆里,在无眠的暗夜,他能听到画中的人摇一路的风铃,过海峡,越峻岭,嘻嘻哈哈,向他招手,拂手……
        江南的笑声,婉婉好音。
        “先生,烦劳你加瓢冷水,可以么?”伊人微启朱唇。
        他定神回望左侧上层的两男,暧昧地面面相觑,喃喃私语,对伊人的话充耳不闻。加水需十二分的小心,木瓢贴着石头,徐徐倾下才不会溅起水花。伊人的青丝悬垂在木板外,额头闪灿着盈盈汗光,侧身向他道谢,“Merci!”
        她的卷不了舌的R音。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亚洲人无疑。软温温的手,没有骨头似的搭在太阳穴。几绺长发遮掩了她大半张脸。“尤抱琵琶半遮面”,他想起李商隐的诗。
        两男并排躺下。空气里回旋着老歌《Mon amour》和粗重的喘息声。他闭上了眼。
        四十九条山洞,八十九座窄桥,迷你小火车逶迤而上。离开宝岛之前,他决定携上樱儿到阿里山走一遭。上山的头天下午,绕过虬虬蟠蟠的原始林和躲藏其间的山魈,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姐妹潭。水清酿如醇,掬在掌心,浅尝辄止,真怕一腔的秽气玷污了神灵。许个愿吧!樱儿低低地催促。
        母亲在浮图下是否还在叨念巴山夜雨?高塔,馨鼓,陪着她也有五载了。她是累了,回不去了,四只“小猴子”而今也都长成了“大猴子”。“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空袭、逃难、寄人篱下、远渡重洋,生活在不稳定中忽闪即逝,小时候眼中的母亲,黑髻长眉;长大后眼中的母亲,沉默寡言,就像一头老牛。所以,在七十年代末期,当他偶然看到台湾的一个姓施的大师“舐犊情深”的油画,那张画以红色的大地为背景,衬托出亚热带炎热的气候,一只小牛犊钻进母牛的肚子下去吸奶,母牛弯过头贴在牠的身上,表现出无限的深情。母子俩几乎占满了整个画面,给人巨大的震撼效果。众所周知,舐犊情深的意思是指老牛爱子,母牛在生育小牛时,不但流出大量的血、耗尽体能,而当小牛落地后还要亲自舔去小犊的胎衣,以帮助牠即刻站立起来,这样亲密的动作,是别的动物没有的。这画勾起他对母亲的绵绵哀思,当众就流下了热泪。
        废文去了美国,废鹏去了新西兰,废霖走得最近,在新加坡。埃檐下的聚餐由葵花形变成了三角形。“王家老二在洛杉矶开画展了,看到晚报了?真气派。那小子不比你大几岁, 他穿开档裤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呢。”晚餐的话题最后总免不了落在王二身上。母亲的眼里增添了无限的恐惧,背着父亲,他会把她厚茧的手揣在怀里,“阿妈,我不会走的。我就在台湾陪着你们。以后政策变了,我还要带你们回巴中老家拜祖祖。”盼着鸡窝里飞出金凤凰的老爷子是万万听不得这样的话,母亲每到此时,免不了偷觑一眼屋里,干涩的眼窝里泛出点点亮光。      
        秋天的一个黄昏,街面人稀了,上灯了,他问她最想吃什么,母亲喘喘的,断断续续的,还能说完一句话,“就……想……一……口……苞……谷……粑……粑…… ”他光着膀子,撒腿就往外跑,心里却说:“阿妈,等着,我马上就回来。”父亲嗫嚅道:“到哪里去弄这一口?”
        他见一家,问一家;从淡水的东面到西面,从淡水的南面到北面;人都当他神经有病,找碴子的小混混一个,嗯! 看着又不像。是他家的老人忽然思乡了吧?想满足他的愿望,奈何“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霏霏细雨弥蒙了海堤、渡船、人家,嘉陵江的水隐隐冲撞耳膜,阿妈依然醒着,睡了?梦里,梦外?      
         雨飘在鳞鳞瓦屋上,廊檐下就起了条条细线。墙角临窗的橡胶树叶被洗刷得绿意耀眼,木格子窗大开着,有父亲微微的啜泣声,“馨……馨…… ”他扑在母亲的心脏上,那里仍然张歙着巴山夜雨的气息,可是,孤魂找不到来路。
       “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母亲还没跨过50的坎就得了肝硬化,死的时候只剩一把骨头。他至死难忘她匍匐在人群里争夺救济干粮,手背被无数的鞋践踏出殷殷鲜血,拼命地对着父亲大喊:“越云,快走啊!到墙根儿去。别伤着孩子了。别管我,走!”人群散了,夕阳的淡黄的光把背后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父亲提了母亲抢到手的救命粮,母亲抱了饿得奄奄一息的小儿,蓬头垢面,步履蹒跚。路一直这样走下去,从重庆到南京,从南京到上海,从上海到香港,有时跑在“小日本”的前面,有时跑在“小日本”的后面。母亲只恨不能像袋鼠妈妈那样把四个孩子都藏在腹袋里。
         搭建在人家屋檐下的家由四块木板围起来的,一间房,一张床,一个白洋铁皮的箱子装了全家的衣物,到了晚间,从床下拉出两张席子铺上旧棉絮,四兄弟就趴在上面读书。遇上雨天屋漏,便只得整宿、整宿数着雨声盼着天亮。人在苦海里是不知道苦味的,他那时最大的愿望便是借到新出版的钱穆的著述《政学私言》。虽然听不清楚冰心来学校演讲了些什么,他坐在后排,也很为一睹她的芳容而怦然心动。这个下午,放学得早,他回到高淳街。门关着,传出父亲焦灼、压抑的声音:“别哭了,好不好?我也舍不得老四呀。唉,好好的丢了饭碗,又是年关,找事比登天还难。总不能全部上吊自杀吧?他世叔也不是外人,看上了这孩子聪明伶俐。去了,就是现成的少爷,谁不服呀?况且他家几个丫头一旦出嫁,所有的家产将来还不都归废名?!”
         “我就是不同意,除非你拿绳子勒死我。让我眼不见心不烦。”
          “你看你,说些什么呀?妇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 ……”
           他悄然站立在屋檐下,父亲开门,吃了一惊,气咻咻地说:“听见了也好,你自己做主。”生活真到了潦倒不堪,假如可以牺牲自己带给全家温饱,他会义无反顾地去这么做的。他抱住母亲的双膝,跪在地上不起来。
        这件事后来却不了了之了。可能是母亲一次次公开求死的勇气吓倒了父亲。她托人接了几户大宅洗衣的活儿,手皴裂出血,到来年的春天也没见愈合。
        街头巷尾某些人家挂了红灯笼,大门、窗户贴了吉祥的字。烟囱飘悠出淡灰色的雾体,包裹住这座城市,虽然隐隐的还可闻到硝烟味,但浓烈的肉香不折不挠地向天地宣告着:过年了!
         母亲笑呵呵地给每人盛上一碗米饭,还神秘兮兮地从蒸笼里端出一个土碗,置在白洋铁皮箱上。清汤白肉,细嫩的两条小腿,满屋弥漫着一种异样的、诱惑唾液的、久违了的香气。这只逃难中的老鼠经了母亲的手,给全家打了一次牙祭。他不知道母亲在何处、用什么手段捕获到猎物的,但碗里的米饭毋庸置疑就是母亲半个月帮人洗衣的酬劳。
         这就是1945年的除夕夜。南京,高淳街……这一年,“小日本”在他们的报纸上承认日军制造了南京大屠杀。
         大陆是回不去了,革命、运动。阿妈,我替你尝了姐妹潭的水,你是否已嗅到巴中老家山泉的清香?樱儿双手合一,虔诚地念念有词。他问,“许下什么宏愿啊?”
       “求仙子保佑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呀。哈哈哈哈……”
         女人,哪怕是刚结婚的小女人也是这般母性十足。他说,“明天看了日出,后天就走。”
        祝山顶上,金曦突破重重壁垒,一把撒了出来。有人振臂欢呼,有人仆地膜拜,他怀揣着红艳艳的幸福,揽紧身边的小女人,虽然,心灵很深、很深的一隅,忧郁正张牙奋爪撕裂开一片肉。
2008-12-17 07:5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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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俺慢慢贴 ,同志们慢慢读
2008-12-17 07:5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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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发现 ,俺冲锋在前线,当了班长啦
2008-12-17 07:5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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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姐姐写的东西
只是有些太文学,看不太懂
2008-12-17 11:2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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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原帖由 左墨 于 2008-12-17 11:29 发表
很喜欢姐姐写的东西
只是有些太文学,看不太懂


检讨 ,这是2007年年底完的稿,所以来个什么残年啦,写一个曾经名噪一时的诗人(已自杀)在海外的故事。

人有那么一个人,唯独自杀一项属实,其他都是俺的胡编乱造。

年底下大雪,走火入魔了,现在正在写的《良娼》风格和这个残年很不同,不读不知道。

俺在回归,回归祖国的怀抱,haha
2008-12-17 12: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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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太能写鸟(rf10rf) (rf3rf)
2008-12-17 12: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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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废文,废鹏,废霖。。。太灰色了,广电总局一定不给你通过,呵呵呵。。。
2008-12-17 13: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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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原帖由 雪泥文学梦 于 2008-12-17 07:53 发表
猛然发现 ,俺冲锋在前线,当了班长啦

(rf3rf)先祝贺一下小罗罗荣升小班长!
再赞一下文笔!

“祝山顶上,金曦突破重重壁垒,一把撒了出来。有人振臂欢呼,有人仆地膜拜,他怀揣着红艳艳的幸福,揽紧身边的小女人,虽然,心灵很深、很深的一隅,忧郁正张牙奋爪撕裂开一片肉。”
--女人是天生残忍的动物,对别人,对自己,对一切。她们把仅有的一点爱留给了幻想中的空中楼阁。没有了爱的她们身心冰冷,连掉下的泪呼出的气说出的话都是冷的...
2008-12-17 23:3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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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原帖由 peiming 于 2008-12-17 23:37 发表

(rf3rf)先祝贺一下小罗罗荣升小班长!
再赞一下文笔!

“祝山顶上,金曦突破重重壁垒,一把撒了出来。有人振臂欢呼,有人仆地膜拜,他怀揣着红艳艳的幸福,揽紧身边的小女人,虽然,心灵很深、很深的一隅,忧郁正张牙奋爪撕裂开一片肉 ...

汗 我听到了那个诅咒 果然我们中招 被感冒病毒击倒
2008-12-18 00: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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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原帖由 peiming 于 2008-12-17 23:37 发表

(rf3rf)先祝贺一下小罗罗荣升小班长!
再赞一下文笔!

“祝山顶上,金曦突破重重壁垒,一把撒了出来。有人振臂欢呼,有人仆地膜拜,他怀揣着红艳艳的幸福,揽紧身边的小女人,虽然,心灵很深、很深的一隅,忧郁正张牙奋爪撕裂开一片肉 ...


my goodness !

都是病菌惹的祸
2008-12-18 06:4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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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03
        第三本诗集《黑色的子午线》出版后的第一个星期,老师梁然就重墨写评,发表在香港的大公报副刊上。台湾各界褒誉连连,称之为中国当代最具实力的先锋诗人,与美国的W•默温文力并埒。文坛为之哗然,废名乘热另辟蹊径,六个月,写下散文五十篇,结成集子《当年麦香还悠悠》。
        父子俩依然住在淡水老巷。他戴着大红大紫的光环,沐浴夕阳下,看来来往往的船只,听鸥鸟的唼喋,画荡进天涯的海岸线。孤独,只有孤独。阿爸的声音,“看他,又在画海了。梁教授,您可要好好劝劝您这学生,您的话,他还是听的。”阿爸要老师说什么,他心知肚明。他老人家对王家老二真个是念念不忘,似乎那人披了洋人的“金衣”便踩扁了所有华人艺术家,在极乐世界里幸福得不能再幸福,尊贵得不能再尊贵。 巴不得儿子立时就穿云破雾飞到碧瞳金发管辖的土地上去。一到晚餐时间,老爷子就开始他的“留洋”二字咒经,即使是满嘴珍馐也嚼之如蜡。也许母亲过世后,自己就变成了僭越的小子,听不耐烦了也会当面顶撞几句:“阿爸,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都在国外,不也过得稀松平常。我出去了又会怎样?还不如守在岛上,一则陪伴你老,二则还可感受香港、大陆浓厚的文化气息。”做父亲的自然厌恶儿子忤逆,目中无人,瞋目盻之,“大陆,大陆,你伯伯就是被共产党斗死的。他们那帮人占了天下,实行的是‘杀无赦’!把先贤圣人的书付之一炬,大中华的文化根基都要被他们挖绝了……你和你几位哥哥不一样。他们都是学理科的。你好歹混出了点名堂。趁年轻要溯流而上,才会有更大的发展前途。”谁也说服不了谁,吃一肚子的气。就像刚才,饭只扒了半碗,他拿起画板,就跑到了堤岸上来。
        白色的裙裾飘舞在梁教授臃肿的腰身后,樱儿也来了。他不得不搁下画笔。梁然此行表面是来细评废名的《当年麦香还悠悠》,实则督促真命女婿着手办理出国手续。岛上已有后进之人公然抨击废名自不量力,写出来的文章佶屈聱牙。报社同仁因为羡妒,与之拉开了非常显眼的一道璺。譬如,看人的目光就与先前大不一样了。那些个眼珠子左转、右转,像在追逐一只隐性苍蝇,就是不落在你身上。待你在自己的位置坐定了,“鸬鹚”案头,那齐刷刷射过来的暗箭巴不得正中你的要害,你最好立时毙命,才快了人心。他也常存了孩子的玩心,冷不防抬头把椅子一转,桀骜不驯地笑在眉梢。办公室依然鸦雀无声,人人装得那么鞠躬尽瘁。红眼病!小人!懦夫!他看透了这些所谓的文人。
        走是一定要走的,但决不是揣了父亲那样的如意算盘。在樱儿炽热的目光中,他接受了老师的支票,也就是举手宣誓:永不辜负吊在手腕上的这个小女人。因为是旅行结婚,矮檐下不必摆桌宴客了。父亲激动之余,开了衣柜,抱出来个小而精致的木匣子。这就是你见不上面的婆婆戴过的东西,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喜欢呢,戴戴。不喜欢就当古董收藏起来。樱儿很懂得老人的意思,动了孺慕之情,心上隐隐的就有些痛。
2008-12-18 07: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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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quote]原帖由 peiming 于 2008-12-17 23:37 发表

pei公子发的是哪番牢骚 ?
2008-12-18 07: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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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第二章
01

母亲:
        夜深了,黑暗就逗留在我的鼻尖。我眨一眨眼,就能感觉到蠢蠢蠕动的暗流,我已经三天没阖眼了,你是否在冥冥中注视着我?我相信你能听到儿子的心声,别怪我懦弱,这么没出息。看,你的儿子又落泪了。我的泪竟是如此的低贱和毫无意义。我今日才知樱儿已于三个月前魂归吐露港,她身前是怎样的恨着我,连一封遗书都不曾留。我怎么也忘不了她回台湾的前夕对我的苦苦哀求,而我又是多么顽固不化,应该说是我抛弃了她,而不是她抛弃了我和寒涵。
         那天,我背着画板,兜里揣着为游客画肖像得到的10法郎回到我们暂住的小街。你不知道,巴黎的冬天有多么寒冷,连小街的石板路都冻得裂开缝,走在风里,巴不得把脖子缩进胃里才能感到一丝暖意。我的妻却站在十字路口,穿着围裙,背着婴孩,呼啦啦用一本旧杂志扇新起的柴炉,她得赶在别人下班之前准备好春卷,这可是我们全家的主要经济来源,我那时还没找到工作。母亲,这样的生活,我们在南京时你深有体会的。樱儿干得毫不逊色,吃过她的春卷的白人都说她手艺不错,他们以为她是厨师,我听着那些人的赞美,真恨不得整个儿隐形起来。她整整两年没摸画笔了,她的那双手当初是多么的白皙滑嫩,而今瘦得青筋暴突,粘着黑色的柴灰。我抱过婴儿,夹着画板,进了屋。
        隔着窗帘,我听到她对每一个过路人大声打着招呼: “今天过得还好吧?……有什么消息吗?……”她的长发裹在碎花围巾里,长及踝骨的裙子使她看上去清丽而孤单,那个名叫怀特的流浪汉牵着他的黑狗蹴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搭腔,手里端着妻熬的蔬菜汤。那人没有恶意的,他讨乞的根据地在拿破仑墓冢进口,逢上运气好,也会主动付账。不过妻从来不向他开口要钱。——每天都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对未来不抱什么幻想。
        天黑透了,妻的春卷也卖完了。她熄了柴火, 把炉子搬到屋檐下。我这才拧亮了灯,等她进来。她褪下围裙,洗了手,扒在餐桌上,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好累!”我劝她吃点东西或者喝杯热茶,她摆摆手,曲肱而枕。
         我们近来都变得沉默寡言了,特别是我神经衰弱得常常失眠,无暇顾及樱儿的情绪变化。两人大概无所事事地枯坐了一个小时,她突然直截了当地问我:“你爱我么?”这个时候还谈情说爱真让我心烦,我冷冷地说:“你觉得无聊就上床去睡觉。”她被我的话触怒了,像抓住了把柄似的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早知道爱情已死掉了。我甚至都记不起我们上次同床的时间了。当然,当然,没有钱,没有房子,没有工作,哪里还会有激情呢?”她如此这般喋喋不休更让我恼火,我看着她的疲惫的脸上红了一大片,像饮了杯兴奋剂,双目灼灼逼人,可我没有精神和她理喻,就打断她的话,“说这些有什么用?! ”
       “为什么要徒劳地困守在这里?它不是你的后土。你是非到了山穷水尽,露宿街头才回心转意么?哪个鬼佬懂得你的平平仄仄平平,哪个华商听得明白你给他讲的‘皴’?不要自欺欺人了,废名,走一遭回头路吧,抛弃一切的虚荣,回到台北淡水老巷,即使像条蛇永远蛰居起来也比在这里吃人家的Spaghetti强。”
        母亲,我的妻曾苦口婆心地劝我回去,自那以后,她在我的面前哭过无数次。她怀念她的画笔,还有在台湾年迈的老父亲,我也知道她嫁给我不是为着卖春卷求生。
        我们的儿子刚学会走路时,我用她积攒下来的钱买了张飞机票,送她走了。如果,我再不送她走,她就会变成精神病人,然后住进法国的免费精神病院,那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为了我的尊严,我留了下来。
        母亲,我的妻还是受不了思念之痛,她在梁教授病亡后就蹈海了却了这段残缘。
        我活着为了什么呀?!
2008-12-18 22:2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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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达人勋

既是旧作 加速更新
2008-12-19 00:2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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