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奔的栅篱”很像长城
B:能说说你们的创作过程吗?是通常先去找地方,还是构思造型?
J:有时候是先定地点,比如纽约中央公园的“门”。我们在纽约住了30 年,想在曼哈顿创作作品。最早,我们计划利用摩天大楼,后来我们突然发现,其实曼哈顿是世界上行人最多的地方,于是我们联想到了在公园散步的人们,“门”应运而生。也有时,我们先有了一个主意,然后去找地方。为了找到“覆盖河流”中的那条河,我们开车行驶了2.5 万公里,在落基山脉勘察了89 条河流,锁定了其中6 条,认为有可能实现,最后再通过科学测量以及精确计算,认定阿肯色州境内的那条河流最为合适。 B:听上去你们的工作更接近地质学家。 C:我们仅仅是艺术家,但我们的团队里会有工程师等各种各样的技术工作人员。最重要的是,我们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还要雇用律师、社会学家来为我们获取“许可证”。所有项目的获取途径都不一样,很复杂,而我们还要同时为几个项目绞尽脑汁。比如1977 年,我们手头的项目有“柏林国会大厦”、“新桥”、“马斯塔巴金字塔”等,一旦某个项目有了点眉目,我们就把所有的钱、时间和精力投入其中。获得许可证的过程中,帮助我们的人以及阻止我们的人,形成了作品本身蕴含的巨大能量。 B:像我这样,从未亲历过你们作品的人,该怎样想象这股能量呢? J:哦,你完全不能,要是没有亲眼所见,用脚踩过那片土地,用身体体会空间,你是无法想象的。我们的作品都是一次性的,拆掉就不会再现了。不过,那些亲历过我们作品的人,即使与儿孙分享的时候,也一定记得那种震撼性的感受。 C:你知道,我们的作品都是靠“租借”那些非常特殊的空间来完成的。我们的作品继承了这些空间的所有特质。我们租借了两周德国国会大厦,这座大厦对于德国人而言,绝非普通的建筑;我们租借了两周“新桥”,这座桥对法国人而言意味着400 年的历史、历代王室变迁以及经历过的战争与革命;而对于“被环绕的群岛”而言,阳光、泥土、岩石、风都是作品的一部分。 J:对“门”这样的冬季项目而言,寒冷也是作品的一部分。 “峡谷垂帘”(1970-1972) C:并且,我们也从不重复创作相似的作品,人们无法在两个地方体验相似的感受。 B:你们似乎从未帮助也未从加入过与别的艺术家的合作,更别提创办组织了。 C:我来自冷战时期的东欧,见惯了对个人主义的扼杀,我逃离那里就是为了做“自己”;为了不跟人“合作”,我可以放弃任何东西。帮助别人的话,我都70 多岁了,既没精力也没时间。 B:你们来过中国吗?有没有设想过在中国做什么作品? C:来过,来过好多次,最早是1991 年,上海、北京、香港都来过。我还记得,有趣的是,1998 年我们受邀来上海做讲座,就在政府接待我们的豪华酒店里,安排我们为150 位共产党员做了讲座。我不认为,在中国获得许可会很容易。为了争取阿联酋的“马斯塔巴金字塔”,我们努力了31 年,其间发生了两伊战争和海湾战争,该项目如今仍未有起色。 B: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飞奔的栅篱”真的很像长城? J:对,以前有位美国科学家看了“飞奔的栅篱”的照片,就给我们寄了张明信片,上面写道:“当中国的长城做了一梦,就梦到自己成了“飞奔的栅篱”,因为“飞奔的栅篱”在阳光下变幻色彩,随风而动。” B:你们总说你们的作品是“对自由的呐喊”(screams of freedom),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自由”? J:一种可以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用任何样子来实现,但却不是在任何时候的自由。 C:就像转瞬即逝的彩虹、孩子的青春,我们的作品是如此短暂,并将永远消失;没人可以占有它,没人可以购买它,它就在那里,没人可以征收门票,没人可以控制它;在存在的两周内,它对每个参观者都是免费的,但他们都知道,作品即将永远消失,而不是像奥林匹克、迪斯尼乐园那样,可以再来一次;就像我们自己的生命那样,无法重复。 J:所以,我们是不会接受赞助的,谁出钱就要听谁的。我们要用自己想要的颜色尺寸,在我们选择的地点,做我们爱做的“关乎欢乐与美感”的作品。无论你去不去看,它都静静地在那里,这就是“自由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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