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华工后裔联谊会

daihongyu

一个华工的回忆
我今年96岁，1917年我应募充当华工，去欧洲时，22岁。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德、奥、意为主的同盟国和以英、法、俄为主的协约两大军事集团，在欧洲进行大规模的战争。随后日本向德国宣战，出兵占领了中国山东（愿为德国势力范围）；中国北洋政府参加了协约国。”为支援英法作战，在山东、安徽、河北、江苏等省招募华工20万人，去参加一次世界大战。那时我家里很穷，听说招工去欧洲能挣钱，就找母亲商量，母亲虽然不愿我离家远去，但她知道在家里也不好混，于是就同意了。我和张文山、张金顺、陈希阶一块去周村招工局报名，检查了身体，领了证件。这一次我们郑家六端村一共去了18人。2月底，开始动身。第一次出远门，飘洋过海远离家乡，谁知道还能回来不？家里人送了又送，一直送到淄河车站。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上火车后，看到车厢里全是年轻人，大多数是去欧洲的华工。火车东行，到了青岛的沧口下车。按红、黄、蓝、白、黑五色旗编队。红旗下叫“红旗营”，蓝旗下叫“蓝旗营”，其余各旗分别为各营。每营500人，总旗为2500人，称为总队。
我们从青岛乘船到威海，在威海卫住了10天，等来一艘英国轮船，这艘船可坐一万多人，在威海的四个总队都上了船。开船时，人声嘈杂，鞭炮声、呼叫声响成一片，还有人烧黄麦纸，祈求海神保佑。
轮船到了日本国，在横滨市休息一天后，继续航行，说是开往美国。经过20天航程，越过太平洋，到了美国旧金山。以后乘车到纽约，从纽约横渡大西洋到了英国伦敦。一到伦敦，看到幢幢高楼大厦，一片繁华景象，真是另外一个天地。我想去玩，又不敢出去。在伦敦住了几天，又乘船去法卡昂。这里是我们的目的地，也是协约国的一个大本营。我在这里见到了同村老乡张成吉、李永吉等人，他们是第一批去的，“他乡遇故知”，在异国他乡见到他们，感到十分亲热，分外高兴。以后编队，我们这一营分成四个连，我在第二连，张成吉在第四连。任务是装卸火车，运送弹药、或搬运食品罐头、或搬运军装粮草，有时也护送伤员，收拾战场上的死尸。总之，运军需给养、于勤杂事务，都由我们华工负责。因为华工年轻力壮，吃苦耐劳，赢得英法军官的赞扬。但约束很严，一有所谓“越轨行为”，英、法军官轻则打军棍，重则施罚：关禁闭、坐牢。当时我们驻地离前方不远，经常听到大炮声，机枪声和飞机轰炸声。德国飞机一来就是十架八架，我们连忙钻防空洞，或就地卧倒，听天由命。
有一天，德国飞机降下伞兵部队，法国官兵都散开打，我们中国人帮不上忙，只是大胆地跑去看热闹。法国兵捉到德国伞兵，我们想帮他们看人，可人家不相信中国人，不让看。我们人多，有理，就和法国人争吵起来。
又有一次在卡昂，打下一架德国飞机，砸塌了一座大楼的顶，飞机滚到大街上，德国驾驶员受了伤，被法国士兵捉住了。
在法国吃大米白面，一般也能吃饱。穿的是一身黑制服。前线打仗不急时，我们的任务就松些，也可以参加一些娱乐活动。有一回，英国人设擂台比武，许多人上台打擂，都被这个五大三粗的英国人打下擂台，也有一些人受了伤。这个英国人得意洋洋，觉得真是天下无敌了。这时，突然一个中国人跳上了擂台，此人个头不大，腰背还有点弯，那个英国人一见他那模样哈哈大笑说：“上台来找死吗？”这个中国人说：“是啊，我不想活！”（当时是用英语说，我们也会几句英语），开始比武，上台的中国人先要了几招，与英国人斗了几个回合。突然一下裁倒了，美国人刚要用脚踢他，没想到中国人来了一个“黑狗钻裆”，一头把他撞倒，顺势又踢下了擂台。这个英国人被打败了，接着跳上几个英国人来，要报复中国人，结果都被中国人一一击败。从此，他们再不敢小看中国人了。后来我们打听那上台打擂台的中国人是河北沧州人，什么名忘记了。
我还记得有位山东平度县人，是一个姓孙的秀才，那时他45岁。担任我们的班长。给我们讲“义和团”的故事，劝我们要省吃俭用。他还编了一个顺口溜：
    “我们大中华，是个神圣的国家，居住在亚细亚。人们多英俊，到欧洲去闯外国，扭转大乾坤。出国飘零去，抛妻离子别亲人，游玩散其心。到了沧口站，医生检查很认真，五色旗子分。火车轮船坐，大洋大海做近邻，先见日本人。又开船了，洋上日子很闷人，有的看书有的弹琴，打麻将吸引人，无病也打防疫外。闲坐养其神。到了美国下船来，排起队伍队旗分。上火车身子累，钻山窟窿一片黑，大米平饭分半碗，饿的吃不饱，想起二双亲。自己错了自己受，不要怨天又尤人。二次上洋船，发了救生袋，吓得战兢兢。大炮一响震天地，飞机下蛋真吓人，听天由命，自愿上钩，怨不着双亲。”
    “下了船，又坐小轮上伦敦，飘飘摇摇真危险，晕船的光呕吐，身子好的瘦小几分。到了法国，二次检查身。扛炮弹，运罐头，八分力气用十分。有人偷了件东西，所有人打三棍，真是屈煞人。”
    “劝兄弟，要节约，攒了钱回家孝双亲，爹娘一见心喜欢，妻子见了喜在心，见了家人诉诉苦，说说短和长，从今咱再也不下西洋。”（因为隔的时间长了，有些地方记忆不全，也记不准）
我们华工在英法将近三年，出大力，流大汗，不怕苦，不怕死，英法当局对我们很满意。因为我干得好，最后一年，还让我当了五百人的旗长，每月另加工资30法朗。我们华工家里每月也给一些生活补贴。到1919年12月，我们才回国。回国后我和张成吉总共领了补贴金700元大洋。
华工在大战中，死亡一万多人。少数人是病死的，大多数是在前线被枪弹打死的。现在在法国巴黎近郊还留下几座华工的大坟墓。我们离开巴黎时，还给他们上坟烧了纸。
    1915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协约国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中国也是战胜国，但由于国家太落后，当局软弱无能，结果在巴黎和会上反把德国在山东的权利，让给了日本人，这太不公平了。所以激怒了中国人民，特别是北京的爱国学生们，他们于1919年5月4日，在天*安*门广场上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五·四”爱国运动。